第四十一章
哈哈
小学五年级一个温暖的午后,班级在运动会跳绳比赛拿了倒数,回到教室后,班长就哭起来了,全班一些人也都跟着哭起来,其他人都一言不发,班主任在讲台上激励大家说同学们别悲伤下次继续努力一定会拿到好成绩……一切都压抑极了,那时我坐在后排,一切都无聊极了,我旁边几个男生也都在小心抹眼泪,于是我也跟着干抹了一把眼泪,当时是大课间,我不知道他们还要占用大课间多久,我想上楼去跟阿文他们玩真人cf游戏,我怀里还揣着一把塑料屠龙尼泊尔,可现在大家都只是在抽泣然后浪费时间而已,难道他们不想过大课间么?
老师走了后,依然没人离开座位,班长依然在哭,她就坐在我前面,于是我拿屠龙尼泊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了过来,然后我马上笑呵呵对她说“哈哈,输咯输咯”,然后拿屠龙尼泊尔在空中比划。
“班级输了你觉得很高兴吗?”她抽泣着问我。
我想了想,感觉没啥意思,索性没回答,毕竟跟她玩不到一块。
后来上国中了,我开始觉得运动会相当不错,可以在看台上跟同学聊一整天,晚自习还可以看电影,我一直也想报名运动会,因为会有很多女生为你加油,但我根本不擅长运动,整个初中三年我都在看台上跟人聊天还有看漫画,当同班同学在赛道上跑过来接近班级所在看台时,大家就都站起来给他加油,通常都是前排的那些班干起来加油,后排也就陆陆续续跟着站起来加油,只要他们加油的声音足够大,我就不必喊加油了,只要动动嘴巴对口型就行,因为我发现周围几个男生都是这么干的,我们最烦的就是同班同学比赛时跑过来的时候,加油声会淹没我们的聊天声音,只能打断话题,等那个畜生跑过去了,空气安静了,再坐下来接着聊,然后就忘记刚才在聊什么了。
后来上了高中,高二分班给我分到了文科班,只有零星几个男生,而且没几个跟我合得来,因为只有几个男生,所以运动会时大家都要报名,我啥都不会,就报了男子一百米,理所当然跑了倒数,于是我回到看台上,跟另一个因为身体先天原因无法报名的男生聊天,他总是萎靡不振,整个人都是耷拉着的,看起来很虚弱,我想他就算不喊加油,也没人怪他,跟他聊天的我也不必喊加油,毕竟我是个好人,主动跟他聊天,没必要苛责好人。
很快就有另一个同班男生在赛道上跑来了,女生们都预备站起来给他加油,那萎男也想站起来,我按住他,对他说“不用加油,看你很累,那么费力喊干什么呢?”,他愣了一会,便点点头说对,就继续跟我聊天了。
同班男生跑过来了,大家就都站起来喊加油了,我们两个人便坐更近了,凑近点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这时,体育委员(一个男的,我很讨厌他)看我们不喊加油,就走过来笑着对我们说“你们也来喊加油吧,给沈京兵加油!”,然后做出那种看起来非常蠢的动作,两只手不停往上抬,催促我们站起来,我本想告诉那蠢货,你没看到这萎男跟我聊的正尽兴吗?哪知萎男直接站起来了,于是我也站起来了。
萎男他平日里总是有气无力的,我紧盯着他,看看他是要对口型还是要大喊加油,我想他应该是个精明人,他会懂道理的,结果他一开口就是河东狮吼,拼命大喊“加油!”,此刻他异常亢奋,脸颊红得像重枣,喊一次就要踉跄换一次气,再跟着同学一起大喊“沈京兵加油”,体育委员也在我旁边大喊着,我身边全是给沈京兵加油的声响,音浪在我耳边疯狂回旋,席卷初秋能听到的一切萧瑟与虫鸣,给我紧紧捆住,动弹不得。“沈京……兵!加油……”我在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喊:“沈京兵,加油……”,哪怕只是说出这几句话,我就感到耻辱,相当的耻辱,万分的耻辱,如同造物主将我的嘴巴恶狠狠地撬开,往里面塞碳灌银,逼着我出卖自己的灵魂……我几乎是想呕!
“沈京兵……加油……”
“沈京……加油……”
……
我感到恶心,这是一种史无前例的恶心,每说一次我就犯呕一次,如果不是我早上没吃饭,否则我定要把体育委员直接拽到跟前来,直接吐到他身上,然后告诉他“你当知悔!”
看到视线中沈京兵终于越跑越远,我才终于安心下来,伴着逐渐熄灭的加油声,稳稳地坐下来,同萎男继续聊天。“刚才我们聊到哪了?”我问到。“等会……聊吧……呼……我现在累死了,刚才喊太卖力了……”他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把头埋进膝盖里稍息去了。体育委员一边翻着花名册,一边走到我身边,他望着我,迟疑了一会,随后说到“你下次喊大声一点呗,你刚才那个太划水了……同班同学都在大声喊加油,你也该跟着喊”
我万万没想到,他要问我这种问题,我很想告诉他,首先我根本不在意这个班级,因为这个班级根本不是我自己选的,我跟你们也合不来,为什么我要喊加油?其次,我喊加油了,虽然丝毫没有任何演技,但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不是么?再者,我跟沈京兵玩的来,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你跟他平日连几句话都不说的人,有什么资格催着我去给他喊加油?难道我不喊加油,我就亏欠他了?他是你爹所以你急着给他喊加油?……但我是个精明的人,我知道这些话绝对不能说出来,于是我若无其事挠了挠头发,眼神继续盯着前方,仿佛在认真看比赛一样,说到:“主要是之前刚比赛完,想好好休息,所以没用力喊……”
于是他识趣地走了,当然,我绝对不会好好喊的,他说往东我就偏要往西,接下来的几天比赛,我全都泡在隔壁班跟那些怎样都无所谓的家伙打三国杀,检查的来点人头了,萎男就会过来告诉我,然后我慢悠悠回到座位上,检查一结束我就继续去隔壁班找那些人打牌。打三国杀打到一半那些家伙也会偶尔起来喊加油,这个时候我就马上给他们都叫回来,然后跟他们逼逼一堆“来打赌,谁喊加油谁就死全家”等等,他们只当我在开玩笑,就奚落我先死全家他们就敢打赌,于是我就马上说我全家已经死光了,让他们快点赌,结果他们说我又脑子发烧嘀咕没边际的话了,我就点点头哈哈笑,然后偷偷从弃牌堆里迅速摸一张卡放到自己手牌里,他们全都没看到,等到有人用锦囊牌要拿我一张手牌时,都会问“你他妈咋还有牌?”,这时我便回应“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