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解体概要
我带了一个大大的背包,在里面放着水,还有饼干,一个充电宝,一条换洗的内裤,一管曼妥思,还有一本漫画party,一把雨伞,一顶遮阳帽……到震州后,我打算先去震州动物园转转,然后再去盒南博物院,如果还有时间——要看罗超闻他们玩几天,如果时间够的话,我想去嵩山少林寺玩,或者去别的周边有意思的地方。
舍友看我在打包行李,问我是退学回家了吗,我说不是的,我要去震州,他们问我怎么出去的,我说翻墙,记得帮我保守秘密,他们点头,然后我又等到大家都睡死过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来到一楼熟人的寝室里,让他给我开门,伴随着浓厚的打鼾声,我蹑手蹑脚来到阳台上,利落地从一楼阳台上直接翻下去,穿行在雪原中前往老操场,一路上乌鸦和灰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校园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连门卫的手电光也看不到,这种大雪天还出来执勤的门卫估计是脑子有问题的。
我回到老操场上的老厕所,不禁有感而发,一种毛主席重上井冈山的萧瑟感扑面而来。
“别搁那怀旧了,这么喜欢这低能茅坑,你以后成为伟大的革命家了,把这老厕所列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就说是你当年翻墙的地方”罗超闻哈哈笑。原来大家早都到了,其实算上我也只有四个人而已,我想人多了也未必是好事,那样意见往往不统一,比如我说要去看动物园,另外一波人又说要去看博物馆,那样不就乱套了。
“我去,你真以为出来旅游来了?”池大汴打开我的包包,看到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他摸出来好多黏糊糊的糖纸还有许多干瘪的零食包装袋。
罗超闻跳进草丛里疯狂摸索,熟练地掏出来两张脏兮兮的高凳子扔在地上,还是那两张板凳,我又看到其中一张板凳上“测绘学院第一深情祝志达翻墙专用”的记号,我很好奇这货到底是谁,这板凳他是不是从来没用过,全被我们这帮逼人拿来翻墙用了。
“等等!!”
突然从旷野上传来一阵呐喊,给我们吓的一激灵,从远处发疯似的飞过来一个人,我能听到积雪被他流星般跑动的双脚不断翻炒的声音,相当清脆,大家都懵了。
“该不会是门卫吧,我擦!”
“如果是门卫那就应该开手电给我们眼都闪瞎了!你再仔细看一看!”我努力让自己的双眼适应这朦胧的暮晨,定住一看,那人的模样非常眼熟,尤其是那夸张的跑步姿势,莫非是……“我擦!哥们,你们要去震州玩了,也不跟我说一声!”鲍丕一脚踹爆了这昏黑的帷幕,从远处唰一下就闯进来,停在我们眼前,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鲍丕!
“什么出去玩?我们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也跟着来?”罗超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哈哈说出这种无厘头的话来。“马克思主义者不怕这些!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鲍丕举起他的手宣誓,我们全都对他竖起大拇指。“好,那我就先翻为敬了!”罗超闻发力一脚就直接跳到那高凳上,再用手一扒拉上墙,掠过已经锈倒的铁丝网,像猢狲似的跃下去,顿时人就没影了。李虹也跳到那个高凳上试图用手扒住墙,她吃力地踮脚,可就是死活扒不住,这让她非常尴尬,池大汴马上就把身子伏下来,让李虹踩着他的背上去,给他精明完了。
在目送着其他人都翻出去后,我回首再望了望黑洞洞的校园还有教学楼中依然闪烁着的几点灯光,便转身踩着高凳一咕噜溜了出去,眼前再度出现那条商业街,我从墙上一跃而下,落到大垃圾桶厚实的盖子上,罗超闻拉住手把我扶下来说到:“我还以为跳下来脚又要疼死,结果竟然还有大垃圾桶刚好在这垫脚!”我也觉得这垃圾桶怪眼熟,还没来得及多想,大家就齐刷刷跑出了商业街,我背着那沉甸甸的书包没跑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落在后面,罗超闻见我那狗喘气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最后大家都扫了共享电驴。
“我们要去哪,闻哥!”
“我看过火车了,现在最早去震州的只有七点!但是客运中心有五点就开的大巴,我们得抓紧赶上了!”
大家全都运足了马力往前冲,凌晨四点的新襄大街上空荡荡的,伴随着鲍丕哇呼哇呼的呐喊声和几辆电驴的呼啸声,我有种在玩暴力摩托(编者注:一款电子游戏,玩家需要用脚、手和武器来攻击其他赛车手)的错觉,甚至闯红灯也没人管你,我试图把自己的车头翘起来,这样就真是暴力摩托了,但这动作太高难度,鲍丕嘲笑我太垃圾了,然后他也模仿暴力摩托里翘车头的炫技姿势,马上就轮胎打滑然后头扎进路边雪堆里,爆了一地装备,给我笑抽了。
也不知风驰电掣了多久,新襄客运总站出现在我们面前,稀稀落落的行人在排队等着检票,在确认我们核酸都在七天之内并且健康码为绿并且行程码为绿并且都戴了口罩后,老登催促我们赶紧上车,而且一定不能摘口罩,可那老登自己不也没戴口罩吗?
“老头,你自己不也没戴口罩吗?你也把口罩带上!”鲍丕对他招手。那老登气炸了,他把车门关上然后吼到:“靠嫩娘,我这话是说给外面那些检查的蓝皮听的,你们坐车的爱戴不戴,老子一把年纪得新冠死了算球,你们跟着一起死就他妈随便!”
“你这老登咋滴讲话这样啊!谁说得新冠就一定死人了!”几个中年妇女马上把口罩脱下来跟着骂没完了,见到其他乘客都把口罩摘了,我们也把口罩摘了,五个人挤在车后座倒头就睡,我实在是太困了,硬坐着又睡不着,最后我换了个周围都无人的座位,整个人霸占两个座位,躺着舒舒服服的进入梦乡,直到被罗超闻他们的喧闹声吵醒,我睁开眼睛一看手机,已经六点了。
“喂,到哪了?”我迷迷糊糊的。“正过桥呢,你快看,太阳出来了!”李虹笑着把帘子拉开指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我抬头,看到一望无际的宽阔河面泛起一道道屎黄色的粼波,远方的地平线上亮堂堂的,闪出几道耀目的红光,望起来就跟着火一样,那烈焰炙烤的天空都颤动起来,投射在怒吼的河面上,看起来跟拉稀又便血一样。
“过了黄河,就到震州境内了……”我们继续看着景色,河面在一点点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万里的农田与点缀其中的村庄与树林,窗外的世界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电线杆孤零零地伫立其间,还有一些人提着大小行李徒步穿梭在原野上。
“那一定是富士康逃出来的吧……”“也许是直播徒步的主播呢?……”我呆呆地看着窗外的一切,直到大巴一阵急刹车,才把我从大梦方觉的迷糊中震清醒,那验票的老登马上坐起来对着乘客大喊到:“要检查叻!要检查叻!白皮和蓝皮要上车了!赶紧把口罩都带上啊拐!”
听到他这喊话,大伙纷纷把口罩拿出来戴上,很快就有几个晶哥和米其林轮胎人上车了,为首那晶哥的制服上别着肩章,那肩章上还有几个图案,看样子是有头有脸的,他在车内走了一遍,发现没啥异常,又挨个问话,问乘客都是去震州干嘛的,那几个大妈直说是家就在震州,又检查了她们的身份证,随后就走到我们这边来。
“你们来震州干嘛的?”
“sir,我们是去震州找同学玩的”“啥?这时日了还在外头玩?哎等等,你们是学生……?”
晶哥们马上都扭头看向我们这边,表情非常严肃,空气顿时凝重起来,让人心里头堵的慌。
“把你们那个……学生证都掏出来看看……”
我们都非常听话的亮出学生证,晶哥们挨个看过去,都是新襄师范学院的,一个中年的看起来没头没脑的晶哥操着一口相当流利的普通话问:“恁们真滴似去震州找同学耍的?恁学校不管叻?”“真滴似去找同学玩的,sir,新襄封滴又没震州严”
“俺看得打个电话给你们学校问问,现在最好不要在外面乱走滴”
大家的表情瞬间都跟便秘了一样,不过万幸的是,压根没有晶哥听从这个中年晶哥的建议,因为大巴后面还有好几辆车在按喇叭,吵的不得了,那为首的晶哥摇下车窗对外头骂到:“没完了,按你个球!都不要动,等我们检查!”,便气冲冲地下车,剩下的晶哥和米其林轮胎人都百无聊赖地下车了,有个晶哥甚至边刷抖音边走,被车上的垃圾桶绊了个狗吃屎。
“可以走了不师傅?”验票的老登问晶哥。
“走吧走吧!”晶哥挥了挥手,就去检查下一辆车,伴随着发动机瞬间燃烧的轰鸣声,大巴再次启动。照例是没走多远,又在前方停下来,司机蹦起来大骂一声:“我操!!”,大家都往前看,只见前面堵了老长老长的一列车流,一眼望不到头,好几辆车的轮胎都埋在大雪中动弹不得,警车点缀其中闪着红蓝炫光,交警疯狂摆手势跟开了丛刃一样,偶尔还从车上揪下来一堆人,叫他们抱头蹲下,在身上狠狠摸,给我们看的满头大汗。
验票老登人麻了,把头探出去喊:“靠嫩娘什么情况!”,一个交警马上跑过来跟他交涉,然后他们大概是聊起来了,聊着聊着就开始互相爆粗口骂对方妈,喷个没完了;车上也乱成一团,司机说肯定要堵个至少三小时,叫我们还不如下车步行。
“那你能给我们退点钱吗哥”我问到。“再说”那司机直接躺座位上点烟然后翘起二郎腿睡大觉,看来这逼是没指望退钱了,大家面面相觑,空呆着也不是办法,便一齐下车。
我又打开地图一看,目前的位置是花园口汽车城,离市区还远呢,而且离震州动物园还有10公里,步行要走大概3小时,我有点绝望,整个人直接在雪地上打滚:“我要回学校我要回学校我要回学校啊啊啊啊啊!”
“你去尼玛的震州动物园!!”罗超闻一脚直接给我踹飞起来,随后打开地图看了又看,在大家再度商讨后,当务之急是先去震大找烛火,掌握目前的情况,我们再度出发——出于保暖的必要,我又往自己鞋子上套了两个塑料袋,这样走起来舒服,总之我们是年轻人,走三小时不算啥,哪怕走累了,靠着毅力也能坚持下去的。
一路上风景丝毫未变,除却白茫茫的雪海与沿路的枯木路杆外,没有任何东西,我有点无聊,而且最主要的,我背了个包,出于减轻背包重量的必要,我在路上大吃特吃,一口气吃了两管曼妥思,喝了一大瓶水,总之很有饱腹感。“前面有个川菜馆,走久了有点饿,要不我们进去点盘毛血旺吃吧!”“同意!”
“我操你妈,罗超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