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垃圾桶选集是一部只能在网盘中存在的世界名著,正如作者在“如何评价ljt选集中”所说,这部作品的任务只是描绘一大群青年的精神并对此进行加工,仅此而已。

今天是拉选连载一周年的日子,在去年的这个时候,拉选还只是一次实验性的戏谑式的炒作,然而今天,它竟然要面临完结了。

这是一部非常粗制滥造的著作,各方面的粗制滥造,它脱胎于一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的胡言乱语与异想天开,它在暗处流通,它不可能真正问世,当它真正问世的那一天,它也就失去价值了。

关于拉选,还有无限可以说的东西,也许哪天,可以就这个话题好好聊聊。

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别的东西能说了,拉选代表着作者在他这个年龄段和所拥有的资源下能到达的极限,拉选几乎说完了作者目前所有能说的话,在这之后,开口就是沉默。

同样的,拉选所涉及的那些追问与领域,估计也达到了目前简中相关社区的极限,如何超越拉选是个更重要的问题,在我看来,拉选始终是一部轻小说,它是这个时代的产物,在拉选已经过时之前,对拉选的诊断就应该由作者来开始了,关于这一点,以后肯定要写更多东西。

以上。

还请大家保存住垃圾桶选集的所有资源,如果以后换手机或者彻底不冲浪了,那么补档的任务就要交给诸位了。

蓝奏云链接:https://wwaj.lanzoul.com/iTauM1gwxjeb

百度网盘链接:https://pan.baidu.com/s/1D2msf3ipY7SWVJ0DkD2-4A?pwd=8n6x&at=1705032134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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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drive支持在线预览,如果不想下载,推荐大家看onedrive,如果出现打不开的情况,挂个vpn翻外网就行了。

此外,鉴于链接经常崩溃,后续会进行补档,但还是那句话,不可能有无限的精力进行补档,大家只能为爱发电,能保存的就多保存。

总之,拉选完结了,祝大家生活快乐,而且正如之前所说,仍会考虑写些ova番外,这倒是完全随性的了。

泰山府

序言

保卫你的现代生活

今天是一个风和日丽而且天气十分的好滴一天,天气很热但是我决定在2022年9月25日这个十分热让我觉得天气很烂的一天去蜜雪冰城买一杯柠檬水,走进蜜雪冰城的一瞬间我就听到了充满节奏感的现代音乐,在那个粉红色的柜台前面我点了一杯十分廉价的四块钱的柠檬水,但是它确实十分好喝,喝柠檬水的时候我觉得心旷神怡,这杯柠檬水让我的生活变得无比充实,我的意思是总有那么几个瞬间会让你享受到生活的美好,对我而言就是喝柠檬水的时候,当我在喝柠檬水时我开始盘算着我回大学宿舍之后的下一步计划,我有那么多选择,比如打游戏睡觉或者看会闲书,我感到保持这样一个开放的空间很有益,我可以慢悠悠的回到宿舍然后自由的选择要做什么,一切都是随机的,但是充满了确定性,我觉得生活最美妙的时刻就在于即将到来的未来充满了确定性,而我可以随心所欲的筹划它,因为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是我已经平淡而又无比享受的生活,刚想到这些十分牛逼的大道理时令人感叹我的柠檬水已经喝完了,一想到今天下午我舍友全都去上课了而我决定翘课之后,我就想着应该先睡觉然后趁舍友不在然后冲一发,之后下床打开电脑玩会lol。

“那么你为什么在网络上喊着要革命要变革资本主义的一切然后又跑到线下来喝柠檬水并且在脑子里无意识赞美现代资本主义的美妙工业,你这不是犬儒吗”我的同学罗超闻在旁边狠狠嘲讽我,他好像以为他什么都知道,我觉得我作为一个苏马的自尊心受到了严厉打击,当然我知道我不是苏马,或者说传统马克思主义的框架我是很怀疑的,但是我很相信未来会存在着一个超越资本主义的东西,所以我会选择在低成本的网络时代上抨击现存的一切然后相信资本主义会被一个更先进的东西取代。于是我想把脑子里的想法告诉罗超闻,但是我意识到这些话很难说出口,因为我觉得高谈阔论这些东西有违于我的人设,你知道的,我平时都是一个注重享受的人,而且我总是热衷于把自己打扮的很精明,我经常跟别人提起我对现存制度的抱怨和对于邪恶的资本主义的痛恨,但是我必须在讲这些抱怨话时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一些更极端的话,比如“杀光……!”“开图……!”,说完这些我就会嘻嘻哈哈的笑几下,听众也会笑起来,毕竟这些跟世俗秩序相背离的玩笑话很有趣,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至少没有人会真的去做这些事情。这也传递出一个信息,那就是我是正常人,不是魔怔人,我是一个接受过社会规训的完美现代人,说这些玩笑话甚至是我性格的一种升华,这样大家都会觉得我有趣,就好像那些不务正业但又具有人格魅力的带人物一样,你懂的越多表述的越清晰就越要装傻,你应当十分的游手好闲但又很明白事理而且为人处世十分漂亮,就好像那些二次元动画片的男主一样——我每次一想到这些就无比的为自己的聪明感到高兴,所以我选择不跟罗超闻说大道理。

我将柠檬水随意一丢丢进垃圾桶,跟罗超闻说“是这样,但是我的评价是不如去看V,我最喜欢的V要开播了,关注永畜塔飞喵”

“你试图通过这样玩梗来回避严肃性,人们总是无意识之间这样讲话,这种话现在就像废料一样从你的批嘴里说出来,你寄吧估计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说这种话”罗超闻又试图一针见血的来拿捏我,他说的确实对,多少给我弄的有点烦了。

“差不多得了”

我笑着说了一声“差不多得了”,罗超闻也笑了,他也是无意识笑的,因为听到这种话任何懂的人都必须要笑,这样子话题就能在轻松愉快中结束,而我终于走回到了寝室,放下书包开始享受我的现代生活。我想打开禁漫天堂看看我最喜欢的画师们有没有更新,听说用校园网看色情内容实际上会被一直监视。

第二章

反对一切

只要是看到崇高的东西就令人感到很不爽,或者说那种带有肯定性的东西,哪怕是最世俗的肯定,比如规定某个事情的意义。

上小学的时候班主任说集体荣誉感,那就必须狠狠反对集体荣誉感;媒体天天宣传某某人万寿无疆干了多少好事,那就必须祝他全家死光然后怀疑他是不是背地里私生活十分混乱;这可不能说我是魔怔人,赛里斯的高强度社会规训诞生出来的魔怔人多了去了,神友兔友一家亲,我只是口嗨,或者说“对全世界充满善良的恶意”。

让我们来想象一下,假如你现在看到一些支持goverment的观点,第一个观点是魔怔兔友的标配,兔友们把一些毫无意义甚至让像我们这样的市井小民感到恶心的gov所作所为说成是好的,这是哪怕连最广大的人民群众都嫌恶心的事情,也是兔友的低能所在;而第二点则是那些读过书的知识分子才能干出来的混账事情,那就是直接全面分析gov的某某某政策,这种政策它符合了某某某群体或者大多数的利益,但是某某某方面有待加强或者某某某方面有些错误——这是最几把欠骂的话语,但是恰恰是最多人信的话语,看起来非常的有说服力,但是我们必须反对这种话语,无论是出于口嗨的需求还是另外原因。所以总之就是最客观理性的话最欠骂,论证过程省略。

苏马们会说不能反对一切,因为要讲究策略,比如说要统一战线或者呈现出一种十分理性主义的规划来一步步走,我想这也是苏马大部分都是傻卵的原因,因为现在只有杀人犯才会大谈特谈理性主义,现代哲学的精神便是怀疑这些东西,至少人不能把自己的生活寄托在一些根本无法证伪的线性推论上。但是——我向诸位保证我仍是个十分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

所以作为反面的观点就是认为人们要好好过那种享受生活的日子,这也是纯傻卵,结果有了标题里的十分耐人寻味的观点,那就是要反对一切,但这种观点也是要反对的,我们现在得到一个完美的充满深意的段落,但是相信我,这种故作高深的段落基本上都是傻卵才喜欢写的。

“于是兜兜转转,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我认为你是在一种完全没有灵感也没有任何文学创作天赋的精神状态下写的这种挤牙膏的文章,它们就像是最次的网文一样恶心人,以及给我安排这样一种对话,把我这个角色当做一种事后的闭幕词一样引出某些东西,很明显你并不会写文章”罗超闻一只脚站在灵车上另一只脚悬空着跟我讲话,我这个时候必须仔细思考一下我的观点,我认为是时候长篇大论的表达一下我的人生智慧和充满哲理的思考了。

“不,这个就是保持悬念留下给读者自己思考的空间,因为我觉得直接告诉他们我的终极答案他们会很失望,而且我才20岁,我觉得人生太漫长了,我肯定会在往后改变我自己的观点,所以现在下断言实在是太早了,出于严谨科学的精神,我不得不在这方面打马虎眼。因为没有人担保后现代之后还会有什么东西,比如后后现代,而且我并不是一个后现代主义者,真正的后现代主义者从不说他们是后现代主义者,人们热衷于用后现代来指称一切现代社会的反传统行为,这只是在偷懒。”

“你需要被拷打,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大思想家吗”

“不,我只是十分自然的与我周围熟悉的人谈论我的一些看法,难道我要为此付出代价吗”

“你正在试图把这个选集变得十分无聊,我必须警告你……”

第三章

革命与反革命

在上个月26号的三点过五分,那个时候我刚冲完然后躺在床上闻着十分难闻的味道难以入睡,而且我没有任何事情可干,我突然想到高中时常干的一件事,那就是担任精斑检查官然后突击检查别人的床看看床单上有没有黄色斑点,这样做很cool,但现在我一个人躺在房子里看着湿漉漉的双手发呆,床边还放着刚看过几页的左经。

我的卧室里挂着一副五大导师的合集肖像画,我现在注意到他们总是摆着一副死妈脸,这多少沾点圣像崇拜,就像我玩信长之野望系列时那些立绘也总是摆着一副很严肃的死妈脸一样,任何伟人都需要摆出一副死妈脸,这样显得他们确实是伟人,如果他们摆出啊嘿颜就不是伟人了,想到这里我很难绷住,如果哪天这些导师的官方肖像画都变成啊嘿颜肯定会很酷,我有一种猛然而生的罪恶感,但是这种感觉随即转变成了快感。

我感觉我才是真革命,假革命们总喜欢立神像,这并不是说我反对立神像,因为神像总是会立起来然后倒塌的,假革命们有一种很合逻辑的说辞,那就是神像虽然会立起来然后倒塌,但也是伟大的实践,哪怕最后失败了——我很看不起这些说辞,我觉得这是反革命,我作为一个真革命就是反对所有神像,我想把所有伟人的肖像画都P上啊嘿颜,这个才叫做左,想到这里我就咯咯笑起来。

开学后我见到罗超闻还有平时经常高谈阔论的一些人,聊这个暑假都做了些什么,池大卞说他作为一个左派很自豪的去工厂干了两个月并且跟工人相谈甚欢融入了他们,他做了很多调查研究,哀叹工厂的日子可真是苦,流水线真不是人呆的地方;罗超闻和我倍感关切,也叹了口气,并没有再表态什么;而另一个并不冲浪也不混迹左的同学笑着说他也去工厂里干了两个月,挣了很多钱,他十分开心,说虽然很苦,但这样就能买新电脑了——这使我和罗超闻突然陷入了交流盲区,不过还是连连点头称“对对……”“确实”。

池大卞对此表示高度赞同,认为这是朴素的阶级意识在蠢蠢欲动——“虽然他还没有意识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剥削本身……”,我听了简直想笑,给我寄吧都要笑断了。我要好好嘲讽一下他,有个伟人说过左派总是崇拜“实践之王”,我好像在哪个左群看到过但也忘了具体是啥,仔细想了想也没想出来,于是我拍了拍池大卞的肩膀说“你还是去多读读拉康齐泽克吧”

池大卞说“对,拉康齐泽克也是对现代马列毛主义的一种发展,我正打算着再读完一遍列宁的《国家与革命》之后,再去看看拉康齐泽克,吸收一下他们对于革命有帮助的思想”

罗超闻把嘴悄悄靠近我的耳朵喃喃“他似乎以为自己很开明”

为什么不顺从他呢,我这样想着,然后跟池大卞寒暄了一下就走了。待池大卞走远之后,我就马上在背后议论起池大卞的话,跟罗超闻复读起那些低能话然后边说边笑,然而罗超闻总是在这时候引起我不爽——“你知不知道拷打苏马是最低级的活,你为这种东西而感到窃喜吗”,这实在是让我不爽,但是想想也确实,现在只要会复读几句黑话就能拷打苏马了,含金量确实不如以前了,我想我应该去好好研究一下哲学,用更高级的方式来拷打苏马,狠狠危害GCZY事业。

罗超闻与我的反革命意识形态倾向迅速传到了池大卞耳中,他马上找到了我要和我辩论,辩论的那些东西十分无聊,他说物质决定意识,我说“你能不能去看看现象学”,他说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我说“你能不能去看看阿尔都塞”,我估计他这种低能脑子看马恩选都费劲,难怪他一直在看列选毛选,毕竟只需要看那些历史决策故事和组织社会学一样的东西——我突然灵机一动,马上回复到“毛选就是cjb”,他马上高潮了然后打了一大段十分严谨的文字询问我为什么,证据在哪里,怎么论证的?这可给我难倒了,我根本就不想和你论证啊。“你还是多去看看拉康齐泽克吧”

第四章

亚洲最大真人线上

两年前我与罗超闻第一次见面,我们相谈甚欢,当即决定在大学里成立一个左派战斗小组,吸收五湖四海的志士仁人,形成广泛的基层组织,以此为战斗堡垒,先成立新襄师范学院左派联谊会,然后再扩大到盒南省内,到最后就能形成全国范围的左派组织……

“但是要注意策略,不要犯冒进主义错误”罗超闻马上提醒我。

“对!达瓦里西,你说的很对!”我点点头。

我之所以总是投入到这种活动中是因为我对于GCZY事业的热忱与赤子之心,我绝对没有任何私心,比如说有朝一日我也能摆着一副死妈脸呆在肖像画里,这样的东西我从来没想过,我想的就是我是个GCZY者,这不过是我的本分工作。但是出于我本人的一些特殊癖好,我通常在解释我为啥是个GCZY者时说“我是被逼上梁山的……我将来肯定只能做苦工,我是工人阶级!”。很快我就与震州的同志们取得了联系,并且震州组织的领袖们还亲自到新襄接见了我们,随后说出了他们的规划,竟然与我的想法出奇一致,我预感到我天生是个当领袖的料,于是我更加努力刻苦学习理论,罗超闻却不怎么学理论,这让我很生气不过他不学也好,这样我就可以在他高谈阔论的时候突然打断他然后指出他的错误,并指出马恩选集第几卷某某篇中有专门的句子来反驳他这句话。

罗超闻这个人,不学无术,我怀疑他是个机会主义者,将来如果革命成功了,他搞修正主义怎么办!而且有一次我与他争论革命好还是改良好,他竟然说革命还是改良都只是手段,目的是夺取xx而已;这让我更坚信他是个修正主义者,于是我决定在新襄师范学院左派联谊会第不知道多少次的小会上提出议案要把他投票踢出委员会,想到这里我沾沾自喜。

不过这件事情要放到后面再说,因为英雄联盟S10全国总决赛要到了,我决定先看完这个比赛再去开会。然而这却让罗超闻率先获得了借口以至于对我率先发难——“必须整风!肃清新襄师范学院左派联谊会的小资产阶级风气”我万分震惊,他竟然对我率先出手了!但是我对此游刃有余,因为我每次一回到寝室就是打lol,而且我总是认为未来革命成功后的SHZY社会一定会吸收现代社会的一切积极因素,电子游戏也会保留它有益的一面……所以我一直是十分开明的,然而罗超闻他们却不以为然,因为反动就是反动,我意识到第一次党内危机到来了,我必须克服这个危机……

在看完S10英雄联盟全球总决赛过后一个月的新襄会议上,我与罗超闻进行了激烈的争吵,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说服了他们,因为他们并不看理论,被我搬出来的辩证唯物主义还有辩证法耍的团团转,最终我们投票通过了一个决议,那就是玩电子游戏虽然是小资产阶级享乐,但却是可以妥协的,因为适度游玩对于革命事业并不构成威胁,如果过度游玩则会树立不正风气,那就对革命事业大有威胁,最终我们达成了辩证法的和解这让我很满意。

第五章

回忆往事

这样的生活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同专业的三个人偶尔会在一起吃饭然后闲聊,外面的天气总是晕乎乎的,不是刮大风就是下大雨,因此闲聊总是会持续相当长的时间。

“不论你相不相信,共济会这样的组织实际上就在掌控世界,只要那些政治大腕和金融家们随便甩甩手,他们就可以随意改变世界”罗超闻一边抽着烟一边告诉我们他在营销号上看到的知识。“怕什么!人民群众的力量是无限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无产阶级最终会取得胜利,彻底的击败资本家!”

“我赞同池大卞同志的意见”

话音刚落我突然觉得还有点不够,还需要再表述些什么,于是我灵机一动说到“但是要讲究策略……比如说我们不可能在全世界内马上一瞬间同时实现gczy,所以需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列宁同志就说过必须先在一国内实现革命的胜利,然后……”

“你们知不知道一个叫左学联的组织?”罗超闻突然打断了我的讲话,这让我十分不爽。

其实,左学联我是听过的,那好像是一个互联网上非常大的左翼组织,而且都是纯正的马列毛主义者,他们每周都要开例会,甚至有专门的学习培训会,等等;而我们这些人呆过的左群都是些啥呢,每天除了吹水就是吹水,或者某个人往群里发一些新闻然后每个人都说出自己相当同质化的观点,而讨论理论实际上是在讨论历史,至于政经,那么麻烦的东西谁会去碰啊。偶尔会真正让人兴奋的时候就是谁谁谁说自己被请喝茶了的时候,那些人说自己被请喝茶的经历就像是在讲水泊梁山的好汉被刺字发配的故事,我们每个人听了都巴不得自己明天也被请喝茶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十分向往加入左学联,于是询问罗超闻是否有加入左学联的渠道,而他告诉我他也没加入过“好像是只有每个左群的群主才能加入,左学联的组织形式以群聊还有地域性群聊和高校团体为主,他们开会一般都在外网上开”罗超闻抽完一根又接一根简直是丛刃抽烟。

池大卞不以为意的看着我和罗超闻,不过他也有资本这样做,因为他加的左群简直比我和罗超闻一辈子读的左经都多,听说他在一个名为星火的左群里当高级干部,令人肃然起敬,像我和罗超闻这样的小左壬根本就没有能力也没有渠道去那样的网络组织里当干部,看池大卞每天都忙着处理群里的事情甚至到盒南各地线下见面,我和罗超闻真是无比的羡慕——“左学联我听说过,他们从来不实践,而只是在网络上不断的开会和宣传,当然我不是说他们宣传和开会就错了,而是说他们必须去主动融入工人群众,你懂我意思吗”池大卞的高论确实让人振聋发聩,我和罗超闻点了点头。

“对了,最近pillpill上有一个叫沈茂恬的人很火,你们有没有听说过,不过他好像是讲西马的”罗超闻又开始往嘴里送烟了,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根了。“西马是小资产阶级的世界观,他们重理论不重实践,可以学习他们一些有益的地方去借鉴,但是更多的是要把他们的糟粕扔掉,服务于革命事业”池大卞的高论确实让人振聋发聩,我和罗超闻点了点头。

第六章

纯粹超越论现象学与亚洲科学的危机

那个时候大家都在吹沈茂恬,因为他的出现好像给左圈带来了一股时髦的西马风潮一样,不过他自己并不承认他是西马,看他的视频中也没看到任何方法论和什么指导思想,他就好像是在闲谈一样,至少我是看不懂他的视频的,但是罗超闻却看的十分起劲,甚至还每天发到群里给我们看,过了一个月他甚至开始说自己是拉康派了,实在是令人疑惑不解。

你们都知道的,我是个很开明的人,如果你的说法能打动我,那么我就会接受你的观点;尤其是像罗超闻这样对gczy事业十分上心的人都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拉康派,而且依然声称自己是个gczy者,那么我想哪一天他声称自己是个政治保守主义者同时又表明自己依然是个gczy者也是可能的,这给我很大的触动,我想我也可以是个政治保守主义者以及伊斯兰教徒以及后现代主义的同时也是个gczy者,毕竟磨刀不误砍柴工。所以我也打算去了解一下沈茂恬的思想,但是看他的视频又臭又长,我实在是懒得看,于是我想反正无论怎样,大爹总是一波又起一波又来的,像我这样的左壬只要为gczy事业尽力就行,只要大爹们能够指引我的明路,怎样都行。然而池大卞却十分排斥沈茂恬热潮,尤其是对罗超闻的转变大吃一惊,但是他最后依然镇静的说“没事,我们mlm主义者,最擅长的就是统一战线,就是把朋友变得多多的,敌人变得少少的,先解决主要矛盾,因此在舆论上我们需要结盟,尽力的打击共同的敌人”这段话令我茅塞顿开,我觉得他是懂西马的。

然而,罗超闻疑似是在西马的路上越走越远,几个星期后,他打点了一下教材随后告诉我们,他准备转去哲学系了,就此告别水产养殖专业。我严重怀疑他是读哲读魔怔了,而且他那个成绩,能不能转出去还不好说呢。

“你疑似是魔怔了,罗超闻,而且你想想,转去读文科能干嘛,啥事也干不了,出来还要担心找工作呢”我试图挽留罗超闻。

“都已经是二本了,还在意专业干嘛呢,现在市场上缺本科生么,为什么不趁着大学期间真正的去反思一下自己的人生呢”罗超闻抬头忘了忘天,天空晕乎乎的一片,他也没抽烟,也许是戒烟了,随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水产学院的教学楼。

我觉得罗超闻这逼疑似是有点装了,不过为什么不顺从他呢,在他临走前我询问他能不能送我一本左经,结果他摇摇头说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读传统左经,并送给我一本《现象学导读》,我一眼就看出这是唯心主义大毒草,就还了回去,此举让他大惊失色。

“我说你啊,我每次跟你讲真正的马主义的时候,你都点头赞同,结果送你一本现象学你说这是大毒草?”罗超闻哭笑不得,不过他知道我的为人,我是一个只要能说服我就会转变观点的人,所以他一直认为是他自己没表达明白观点,这次他决定好好的给我讲解一下。于是他久违的点起了一根烟,开始娓娓道来:

“在一种意义上,超越论问题的标题完全一般地涉及对一种客观有效的认识的可能性的解释,这种认识一方面作为认识是主观的,另一方面,它切中客观存在,切中内在的并独立于主体性的存在。就是说,它涉及对在所有科学的基本类型中的客观有效的认识的可能性的相应解释,即在自然科学形式中的客观有效的认识是如何可能的。超越论意味着向主体性的回复,但它不仅是康德意义上的先天概念,而且更深的,通过还原来达到绝对的明见性,这一明见性就是纯粹的事实本身。”

“嗯”

“然后……呃,如果人们把意识对象转向意识行为,那么这就已经迈出了第一步。由于人们这时的目光关注在意识活动或行为上,因此这时已经在某种程度上对实在之物终止了判断,但这远非现象学意义上的还原。当人们或多或少发现了意识活动的本质与规律时,第二步便完成了。例如布伦塔诺在将目光从意识内容转向意识活动之后发现了意向性,我们可以广义的将这一步称为本质还原。但做到这里依然是不够的,因为人们始终把这种被发现的意识活动的本质看做是心灵的本质,并且这心灵是肉体的一部分,于是我们仍然站在实证性的基础上并且始终是一个研究外在世界的个人,我们的全部研究仍然有着世界实在的实存意义,尽管它确实是一种本质考察”

“嗯嗯”

“问题是,这种心灵之物的固有本质是如何可能的,它又怎么与自在自为的世界相一……”

“噗……你刚才说啥,自在自慰,哈哈哈”

“呃呃,别打断我,它又怎么与自在自为的世界相一致呢,因为我们总是设定自然世界的存在,其中包括我们肉体的存在,这样我们就把自己意识到的那个观念中的世界与实在世界对立了起来,就陷入了二元论中。因此我们就需要回归意识活动过程本身来避免二元论,于是我们就进入了现象学,悬置掉其他的一切,最后我们就得到最纯粹的意识本身,因为是意识作为中介帮我们认识世界,所以对意识的考察就等于是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业,而意识活动可以分为实项和意项,实项就是意识本身最普遍一般的结构,就像是康德的统觉一样,这里我们突出一个意向性,而意项就是意识的对象,注意这不是说实在的那个对象,而就是意识的对象,即先验客体。”

“嗯嗯”

“你嗯nm呢,到底听懂没有”

“没,一句也听不懂”

第七章

因为试用期到了所以无法使用好看的字体了

每当刷抖音的时候,我并不看推荐,而是热衷于去把周围的地区刷一遍,这很简单,只需要打开定位,抖音就会显示你周围好几十公里内的人们上传的作品——随后我就开始计数,一个一个刷下去,在5个视频之内一定会出现白事或者死人,这通常很准,刷着刷着就会刷到迁坟下葬或者事故现场然后配上农村特有的古怪bgm,随后就是红事婚庆,还有各种各样的中年人自拍视频……刷累了我便躺床上睡大觉,醒来之后继续刷。

那段时间罗超闻转专业了,我许久未同他聊天,每日我都刷着抖音打着游戏,久而久之,我竟然惊诧于偌大的塞国却无任何事情发生,日子平平淡淡就像流水线一样慢吞吞的传递下去,我想也许总是发生了什么的,但可能是信息封锁吧,我们总是不知道的;虽然我只要翻外网就能搜索到各种墙内不知道的东西,可这些东西没一个是真正发生在我身边的,它们总是发生在百晶和商海这些地方——为什么我高中的时候不好好读书呢,这样我就能去这些地方了,似乎这样,那些打着横幅喊着口号罢工这样的事情就会真的出现在我身边,虽然我理论水平低下而且没有在任何左群里当过管理员也不认识任何左圈大佬,但转念一想,这不恰恰是我的优点么,因为左壬之间的共识往往是谁最不懂理论谁就是真的好汉,比如说人民群众,现实中的人民群众是不懂理论的,但是他们是最牛逼的,因为左壬们都要向人民群众学习,去深入工人,这有点像网游练级系统,你去下工厂做宣传,这样的事情干的越多,你的left credit就越高,我想我的left credit应该是0,因为我从来没下过工厂,而池大卞的left credit应该有1000,因为他下过太多次工厂了,而且经常写调研报告发给佐伊69和鸡瘤网——至于罗超闻,他现在天天看唯心主义大毒草而且每天都看二次元,应该已经-999999 left credit了,非常坏罗超闻。

我想我应该在心里设计一套

left credit系统,每当我觉得我为了gczy事业做贡献的时候,我就给它往上提一提,如果我看了黄片,就减去100 credit,用来鞭策我自己,非常棒设计。

我需要马上去做一些事情增加我的left credit,而正合我意的是,池大卞过几天正好要去震州参加网左们的线下串联,我马上掏出手机来给他发消息:

“在不在,我要去参加你那个线下串联(舔嘴黄豆)”——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我)

“这是左学联与星火的线下串联,拉外人进来要审核才行,如果你要来我给你拉进审核群”——来自十月烽火(正在输入)

“怎么还要审核啊,你不是管理员吗,给我直接拉进去吧(哭泣黄豆)”——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状态:emo)

“不行,不光是查你立场,你一点理论都不懂怎么串联啊”——来自十月烽火

就这样,我被池大卞拉进了一个人数500多人的审核群,刚一进去就是铺天盖地的公告和全群禁言,就像是二次元肉番里面赤条条的女角色们因为某些原因聚集在男主身边然后把欧派疯狂的往男主脸上顶一样。我仔细看了看公告内容:

1.禁止任何冲塔以及敏感内容,否则踢出

2.修改群昵称为所处地区+高校+ID,管理员们会私聊审核

3.禁止发表右翼反动言论以及反对马列毛主义的言辞,否则踢出

4.…………

再看看群文件,全都是红贝太湖石这些老左们的讲座录音,我本来想下载的,但是感觉下了我也懒得听,还是算了;我又在群文件里面东翻西找,发现一个批判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小册子,名字我现在已经忘了,好像叫什么保卫唯物辩证法还是啥,隐隐约约记得是徐崇温写的,总之这让我如获至宝,我准备把这个发给罗超闻恶心他。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管理员找到了我,似乎还是个女同志,名字叫做“怜枫”,头像是某种二次元女角色,但却是色彩明亮又粉黛浓墨的那种私人订制般的风格,这位同志的背景照片墙qq签名以及个人主页的风格怎么看都是女的,不过我那时的注意力全在她的ID上,因为这总让我想起一个东瀛女优的名字,好像叫枫可怜,不过说到底,应该是她的ID太贴合日本女优的取名规律了,因为日本女优的名字总是有某种意象在里面的,比如说水卜樱-宇都宫紫苑-夏木响-苍井空-天海翼-筱田优-若菜奈央等等等等,好似五代十国的时候男的都起名叫李重威-王保勖-张开光-石敬瑭-沈……

“同志你好,我负责审核你,请问一下你觉得你自己是个什么主义者呢?”——来自怜枫

“无产主义”——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那你怎么看待(emoji水稻)?”——来自怜枫

“修正主义”

“好的,接下来就是一些理论方面的,请问一下您对于马克思主义有什么全盘的了解么,您看过哪些书”

“毛选”

“资本论没有看过吗”

“看过一点”

“那请你说说资本论的资本总公式吧”

这个问题瞬间给我难住了——总公式?我记得之前上马原课和马政经的时候听说过这个东西,但上这种课时我都坐在大教室后面戴着蓝牙耳机看约会大作战和出包王女,肯定啥也没听,因此反复的搜寻上课时的记忆是绝对没用的——于是我的大脑开始疯狂转动,试图找到我看资本论时的记忆。

我能够回想起那个公式是三个字母构成的,并且是一种奇怪的结构,总之是有两条线连着三个字母的,因此当务之急是马上想到那三个字母是什么,而且我必须在10秒之内想出这个公式,超过十秒肯定会被认为是去百度上搜答案了——就是这种感觉,我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但是刚有那种电灯泡从头上冒出来的知觉,又瞬间卡住了,简直是难以忍受的寸止——慢着,我好像想到了,是W和G……没错,是这两个字母!但是还有另一个字母是什么呢?我完全记不清了,不过只要记得两个就好了,没错,只需要一个完美的排列组合,外加上从二十六个字母里再挑一个能和W还有G排成一个有意义组合的字母,我就能完美的通过审核了……

我的大脑仅仅在一秒之内就得出了答案,毫无疑问,我坚定的相信这仅仅一秒内得出的答案是绝对正确的,因为它是我不假思索得到的,那就说明我一定亲眼看到过这个组合并将它深刻印在了我脑海里,于是我不再迷茫,一气呵成的开始打字:

“W-C-G”

第八章

震州事变(上)

左学联与星火的合作大群,群成员2000人,而这甚至也只是星火左联群(三群)而已,我从没有进过这么多人的群,一想到这里,我就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他们的审核并不严格,就算我在关于资本论的问题上回答错了,因为我坚定的wcjj立场,他们还是给我放进了大群——加9999 left credit。同志们都在热烈的讨论问题,有聊政经的也有谈组织工作的也有讨论历史的,但是我一句话也插不上,因为我啥也不懂:政经太难,组织工作我又没做过,而聊历史很容易冲塔,我可不敢聊,聊了估计还会被管理员禁言,唯一能做的估计就是潜潜水看看有啥我略懂的方面了。

在潜水了大概半小时后,我终于锁定了一个群员提出的问题:

“同志们,工人贵族算小资产阶级还是无产阶级啊”

我记得之前好像在哪里看过说工人贵族算小资产阶级的,于是我马上开始打字,但令人没想到的是,有个逼抢在我面前发言了。

“wcjj”——来自我们将如闪电般归来(群管理员)

就在他发出来的那一刻我也刚好打完了字

“同志,我觉得这应该算小zcjj”——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一瞬间群气氛降到了冰点,明明刚才还活跃的跟菜市场一样的群聊突然跟tm太平间一样,我瞬间觉得大事不好。不过大家都知道的,我是一个很精明的人,于是我又打了一行字

“我是看鸡瘤网这么说的(舔嘴黄豆)”——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我就是鸡瘤网的,你说的是哪篇文章?我去查查”——来自我们将如闪电般归来(群管理员)

“你几把谁?”——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您已被管理员我们将如闪电般归来禁言24小时

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他肯给我解禁的话,我很乐意把徐禾在政治经济学里的原话贴上:

工人贵族是指无产阶级队伍中被资产阶级用金钱、地位所收买,因而从工资收入、生活方式到政治立场和世界观都资产阶级化了的少数上层分子。都资产阶级化了,但又是无产阶级,却帮资产阶级打无产阶级,那不就是小资产阶级吗,我看这些逼人是觉得只要是受剥削的都是无产阶级,他们这个是没有重视意识形态斗争的重要性,因为在现实的斗争里,哪怕是在生产关系上是资产阶级的人也有背叛他的阶级从而帮助无产阶级的时候,生产关系上是无产阶级的也有背叛革命的时候,换言之,谁究竟是无产阶级,这是一个不光是经济决定的还是意识形态斗争决定的问题,直接说工人贵族是无产阶级就太死板了,这个是犯了形而上学错误,所以这些家伙的辩证法估计都学到他妈批里去了,毛主席强调过,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看有些同志是根本不明白这个道理的。

我就搞不明白了,鸡瘤网脸上有光么?干的过乌有之乡么?写几篇文章动动嘴皮子就够当大爹了么?虽然我线下串联碰到他还是会亲切的喊这个逼一声同志,但是他在我心目中就跟一坨臭屎没有任何区别——毕竟有句话说的好:革命是工作,口嗨是生活。

时间过的很快,在一个学校解封的双休日,我和池大卞一同坐上了去震州的列车,那个时候是21年上半年,是疫情封控的三年中最祥和自由的一段日子,如果不是后来更加疯狂的管控的话,很多人都会以为事实上已经解封了,甚至那时也没有多少人带口罩了;大学生们到处游山玩水,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真正体验了一次大学生活,而剩下的时间对于20届的大学生们来说则是无尽的空虚与黑暗,自20年开始的那些事件毫无疑问加速了绝大多数人的左转,同时也真正浪费了两年半的光阴呆在无聊的宿舍中……当我们终于得到了彻底解封的消息时,却已经大三了,大家都要准备各种考试还有考研了;而我窝在宿舍里打了两年半的游戏,结果lol还是白银,实在是令人感叹。

让我们来看看震州,这是一座多么现代化而又发达的城市,是全盒南滴心脏!这里有著名滴工人运动纪念圣地二七铁塔,还有超短裙丝袜双马尾jk们走在大街上而且都穿着安全裤,还有震州动物园以及盒南博物院,还有……“慢着,这简直是小资产阶级享乐,我们是来这里开会串联的,不是来逛动物园还有看博物馆的,而且你要万分小心,听说有晶哥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串联……”池大卞十分严肃的向我谈到这种事情,着实给我吓了一跳,但是左壬们总喜欢这么说,就好像总是能在左群里看到各种各样的说网警严打要求全群禁言的消息,实际上是我每个月都会在任何左群里看到说条子要严打一个月的消息,然后在某些敏感事件的日期这种消息就会更加疯传,于是每天都是晶哥的严打日,晶哥们查封左群疑似是比我上原神做每日任务还勤快。

我想,条子们没有这么闲,难不成我走在大街上他们还从井盖里突然跳出来把我抓住吗?

“这个是盒南特色,但是我劝你少开这样的玩笑,开玩笑可以但要有个度”池大卞一边走在震州大街上东张西望,一边时不时转头过来提醒我一些注意事项。

不得不说,震州确实是很繁华的地方,从震州动物园到商城公园之间的这块区域路上跑的全都是奔驰宝马偶尔还飞过去几辆兰博基尼,盒南博物馆和震州动物园离的很近,真可惜我没空去逛这些地方,如果可以的话我应该先去动物园里看那些低能动物们毫无意义的在篱笆里到处走,然后再出来刚好去博物馆,最后沿着一条大道一直走就到了商城公园,那几段老城墙是可以爬上去的,而且里面还有考古工地。一想到这些我就迫不及待,我巴不得赶紧串联早点结束,最好是开会到一半我去上个厕所回来发现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被条子拷走了。

随后我看到了串联群里发的消息,通知大家一起在新天地(一个商场的名字)碰面然后吃个饭,到场的大概有四五十个人,都是盒南各个高校里来的左壬,难以想象能有饭馆容的下这么多人。池大卞轻车熟路的踏上共享单车在前面引路:“走吧,我们去新天地,我记得那有一家兰州拉面馆子挺好吃的,到时候先去吃碗拉面热热身子”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线下串联,说实在的,他这么一说我还是挺期待的,如果有个组织能报销路费还有饭钱就更棒了。

第九章

震州事变(中)

六月份天气很热的时候,去店里吃一碗兰州拉面就更热了,热的我想直接在店里开怀畅饮冰镇啤酒。

坐了没多久,门外的广场上就开始陆续来了一群学生模样的人,这肯定都是来串联的人,一见面就同志同志的叫,我在店里仔细观察他们——有些人身着白色正装,下半身穿着一条特别正式的直筒黑长裤,给我看乐了,我总感觉他们还缺了点什么,如果他们把头发往后梳一梳然后再配一条提到肚子那里的黑皮带那么我将会非常认可;至于其他人差不多都和我一样是正常的打扮,不过我很佩服那些穿短裤的人,他们直接把腿毛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来,至少我是不敢的,我穿了一条直筒的工装裤,不光能把我腿毛遮住,而且工人们也经常穿工装裤,这样有一种非常好的意识形态暗示。

突然,一个穿着短袖工装裤的短发女生走了进来,笑着对池大卞打招呼“哇,池大卞,你咋也来了多久没见了!”原来是女同志,真是少见,本来她穿着工装裤我就好感爆表了,毕竟是英雄所见略同,结果她竟然也是左派——众所周知,女同志搭配工装裤具有浓厚的意识形态暗示,这促使我开始仔细端详她:

平平无奇的外貌,平平无奇的发型,平平无奇的发卡……她就像我从小到大上学时见到的那种女生,不是扎马尾就是短发,坐在教室某个角落里跟她的朋友们聊天,也很少跟男生来往……我无意向大家描述她的长相,因为我们每个人在上中学时班级里都有这样的女生,她们安静恬适而又其貌不扬,不过有时候仔细观察一下会觉得她们的五官还是有出色的甚至惊艳的地方,总之,每个人的脑海中都有这样的女生当做青春的背景板;但我上高中时很讨厌跟这样的女生当同桌,因为太无聊了,虽然她们偶尔会因为你的一些低能行为笑起来然后跟你扯几句,但话题结束之后就是无尽的沉默,完全不如跟玩的来的男生同桌或者跟女神同桌当舔狗。

她十分干净整洁,一些女生出门见一些重要的人以及开会时,常喷香水涂口红,但她身上没有什么装饰,也没有什么味道,如果一定要我说她的外表气质带给我什么感觉,我只能说是一种安心感,看到她让你整个人放松并平静,让你觉得这个世界就跟往常一样循规蹈矩的前进。

“奥!白黛!你也来了!这个是我同学,他今天跟我一起来串联的”池大卞开始介绍我,不过因为我实在是没啥名气,我唯一的身份只能是池大卞的同学。

白黛马上将脸转过来并开始上下打量我,很遗憾我的长相并不出众,我认为她现在的眼里看到的只是一个普信男。“你是那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吧?池大卞跟我提起过你,我是怜枫,就是之前审核你的那个,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说完,她微笑着将缕缕头发轻轻的拨弄到了耳后;也许是我看片看太多了,她说“初次见面请多指教”的时候我马上想起了一些片子开头女优结束完采访,脱光衣服前跟男优打招呼时的情景,那是一种纯粹日语的发音——“哈寄每吗西他,有楼西裤”,我突然绷不住了差点笑出来,还好忍住了。

“哦哦……对,原来你就是那

个……那个枫……枫可怜……你是哪个学校过来的啊”第一次线下见到左派女同志说话有点紧张,不过好在我马上调节了状态。

“我是盒南海洋大学20届文学院的……噗,哈哈哈”她转过头笑呵呵的对着池大卞打趣“你同学好有意思啊,你知道那晚我审核他的时候他都回答了些啥吗,说出来能给你笑死,等会慢慢说,哦对了还有就是枫可怜是什么啊”“我猜是日本一个左翼女运动家的名字,这家伙喜欢看日本共运史……好了好了,出去跟大部队汇合吧”我被推搡着出了门,广场上大概三四十个人聚在一起,熙熙攘攘,看到我们三个人过来了,就挥手向我们示意。中间钻出来一个身着白色正装搭配黑色长筒裤的男生,精神气十分饱满,跟我们一个个握手过去,并开始自我介绍——“同志们好啊,我是闪电,就是那个我们将如闪电般归来,是盒南科技大学过来的,今天我主持串联,大家过来都辛苦了,一起去酒店里面订个包厢吧,十多个人一个包厢,吃完饭再讨论事情。”说完就开始带路,我们一群人边走边各自与熟悉的人聊天。

白黛与池大卞交谈的不亦乐乎,时不时捂着嘴发出她那个特有的人畜无害的笑声,我被晾在一边跟着他们走,像条狗一样;按照常理说,如果是三个人一起走,其中两个人不熟悉的情况下,作为中介两个都熟悉的那个人应该尽量找到另外两个人都知道的共同话题,或者在与一个人交谈时偶尔问问另一个人的看法,这样才不会尴尬,我认为这是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而池大卞确实是一坨答辩,因为他一直在跟女的聊天完全没管我,这逼属于是欠图了,我祝他走路没注意一个踩空掉到被拿走了井盖的下水道里去。

正当我盘算着如何才能插入他们话题时,白黛突然转过来歪着头笑眯眯的问我“我很好奇呀,你那晚是怎么想到资本论的总公式是那个啥W-C的?”我面无表情的回应到“确实是忘记了,我就记得C是剩余价值来着……没想到那个总公式里根本没C。”,随后我就把头转向另一边,沉默不语,装作是在看对面的街景。

我想这种回应是最妥当的,因为我目前在白黛眼里的形象估计就是池大卞身边的平庸跟班,没有读过多少书也没啥理论水平的哑巴,随随便便一个透明人,对他人的看法也不会在意,就这样跟着他们——你继续去和池大卞聊天就行,我是一个若有所思的忙碌的人,我指的是我喜欢随意的看周围的景色。也许是没有见过我这么无聊的人,白黛把头转了回去继续去和池大卞聊天了。为了防止尴尬,我拿出手机来低着头边走边刷贴吧,马上跳出一堆卖斐济杯的帖子,我一边划一边看,试图找到一些有趣的帖子……突然,白黛又转过头来冲着我喊道:

“同志,当心一点啊喂,小心掉到下水道里去。”

这个玩笑让池大卞也绷不住了,结果他也笑了出来,随后拍了拍我把我拉到他旁边,就这样我们三个人并排走了。

第十章

震州事变(下)

我已经忘了当时是在哪个酒店的包厢吃饭了,震州这么多酒店,能叫出名来的可以有成百上千个,我对那个酒店唯一的印象就是离龙子湖挺近的,大概是这样吧,因为龙子湖大学城的左壬们出来串联很频繁,所以酒店自然挑的离龙子湖近一点。

十多个人一个包厢,而且大多是按地域划分的,震州的和震州的一个包厢,新襄的和新襄的一个包厢,骆羊的和骆羊的一个包厢……我和池大卞是新襄来的,所以就跟一群新襄来的坐在了一起,至于白黛,我不清楚盒南海洋大学在哪个地方,总之它不在新襄。

新襄来的人非常少,只有7个人,而且全是男的,我只认识池大卞,其他人估计也不认识彼此——于是大家刚一坐下,就各自沉默不语刷起了手机,外放抖音外放二次元甚至是外放沈茂恬的黑格尔哲学小课堂的都有;后来菜上来了,全是家常菜,我怀疑这帮逼人根本就没钱,就上这么几个菜吃勾八呢,西红柿蛋汤还有一碟花生米还有酸辣土豆丝,大家盯了一眼随便吃了几口又继续抠手机去了。

后来总算上了盘鱼香肉丝,闻到味道就让我流口水啦,我马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坨拌到饭里狠狠造了个爽,再抬头看时鱼香肉丝已经被一群人分光了;后来又上了铁板洋芋还有鸡米花,也是马上就被分光了,然后竟然就没菜了,上了两个果盘,这种感觉就跟去ktv里造果盘一样,一群人手里拿着薄薄的一片西瓜啃啃啃然后看别人唱歌,不过ktv好歹有节目效果,在这个包厢里造果盘就跟在坟头吃贡品一样无聊,果盘端上来也马上就吃完了,结果花生米还有西红柿汤几乎就没人碰过。

全程都是鸦雀无声令人难以开口,与其说是害羞,不如说是根本就不知道聊什么。

后来,池大卞提议说让我们自我介绍一下,这个想法确实不错,就跟新学期被分到新班级后的低能自我介绍活动一样,一些爱装的人特别喜欢在这个时候火速表现自己,而另一些人就上去写个自己的名字就下来了,至于我,我一般都是提前想好一个万能的模板上去背一下就下来,比如一个很经典的模板,我很常用,那就是“大家好,我叫xxx,性别男,爱好女,特长是反射神经很长,谢谢大家”——这玩意一说出来台下的人就会鼓掌然后哈哈大笑,带给我一种在扮演情景喜剧然后到某个片段响起罐头笑声的感觉,不过实话实说这个模板是我小学时从十八禁的医院杂志后面看来的。

“大家好,我是费宏种,是新襄师范学院附中的高一学生,我初一的时候就觉醒了,现在是附中左翼墙的qq负责人,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同志们好,我的名字叫高万,来自新襄职业技术学院,目前在负责新襄职院的宣传工作,今年大二了,大专里面的绝大多数学生都具有潜藏的阶级意识,是wcjj的主力军,因此我认为必须好好的引导他们去了解gczy,这也是我目前一直在做的工作,因为我感到时代的脉搏在我的胸中跳动!同志们……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们终将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见面!前进前进再前进……马克思列宁主义万岁!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万岁!!祝诸君武运昌隆!”

“大家好,我叫池大卞,性别男,爱好女,特长是反射神经很长,谢谢大家”池大卞站起来笑着介绍了自己,逗的饭桌上的人哈哈大笑然后鼓起掌来。逼样的,你给我台词说完了我说什么?

我火速开始转动脑筋,仔细思考我接下来要怎么自我介绍才能让他们对我印象深刻,大概还有两个人轮到我,我必须在两分钟之内达成极限挑战。又一个人开始介绍自己:

“你们好,我叫金樱……金子的金,樱岛的樱……我也是师范学院附中的,今年高二,不过我没了解过附中竟然还有左翼的qq墙,我一直在看沈茂恬的视频,对于精神分析比较了解,我最近在研究卢卡奇科尔施还有葛兰西,如果在座诸位谁也对此感兴趣的就太好了,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希望从今之后能与大家一同进步……当然,我认为要想成为一个真正的马主义者,应当掌握更为先进的理论武器,那就要首先从破除实在论与前反思开始,此外……”

这个叫樱金的人开始高谈阔论起来,他说出的每一个概念对于我来说都跟天书一样,倒不如说大家都跟听天书一样盯着他,反正我是听不懂的,于是我转头看向池大卞,结果这货竟然边听边皱眉头然后发出“嗯……”的思考声音,在一些听起来好像是结论的地方,池大卞竟然还点点头,虽然我一眼就看出来这逼是装的。

樱金话音刚落,就在饭桌上传出了反对的声音:

“怎么都现在了还有人谈西马?去看看徐崇温的《保卫唯物辩证法》还有李达的《大纲》吧!你们那套小资产阶级伎俩早都不管用啦!”

一瞬间,饭桌上的火药味就浓了起来,我甚至可以在我的脑中自动播放《chingchenhanji》,虽然这和饭桌上没有任何联系。

“你这种实在论前反思的哲学观是相当错误的,因为wcjj主体性的维度被埋没了!同志们,我认为要想理解马克思,应当先从黑格尔看起,只有先理解了黑格尔的辩证法,我这里说的辩证法不是那种调和主义的庸俗辩证法,而是真正的历史的实践的辩证法,只有理解了这个,才能真正进入到马克思的思想构境里……”

“要读马克思还要先理解黑格尔?那我们是不是还要从泰斯勒开始看起才能理解马克思啊?”

“就是啊!”

“少看那些小zcjj的东西!”…………

很明显苏马对抗唯心主义大毒草取得了压倒性优势,但现在这种火药味的局面实在不是串联该有的态度,我想应该到我出场来缓解局面了,这是绝佳的表现时机,于是我马上站起身——“同志们!都冷静冷静!我觉得其实吧,不论是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果然现场又安静了下来,大家都像看弱智一样看着我。

“这个,其实我是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不过我真正严肃的表达一下我的观点,那就是我觉得苏马西马都应该学一学,毕竟毛主席说过,马主义的著作要看,敌人的著作更要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列宁同志也说过,学习学习再学习,把西马里面对gm有帮助的东西学来,把妨碍gm的东西丢掉,那不就行了吗,我看这是很简单的道理嘛!”大家都点着头一边听一边发出

“嗯……”的思考声,看来我这段话是效果非凡,于是我满意的坐了下去,池大卞也对我竖起了大拇指,看来在他心目中我现在是很懂西马了。

第十一章

震州事变(四)

很明显我的发言并没有理想中的效果,金樱尴尬的笑了笑,随后就不停的说“失陪一下”然后出门了,也许是去另一个包间找唯心主义大毒草同党去了。不过我虽然总是把那些著作称作是唯心主义大毒草,我还是知道如果真辫经苏马是绝对会被西马爆杀的,很多时候苏马们旁边缺一个性格温和谦逊而又信仰坚定的西马熟人,至少我是幸运的,因为我认识罗超闻,他这样的人孜孜不倦的去学习一门晦涩的理论,肯定是有莫大的益处在里面的,我选择相信罗超闻,虽然我从未打算真的去学什么现象学什么存在主义什么结构主义什么后结构主义。

突然,门外传来一股很重的杀气,响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只见金樱领着一群大汉啪的踹开门,黑压压的一片直接涌进包厢来,个个都是怒目而视,严肃凝重——真乃人间太岁神,天罡地煞下凡尘。

这黑云之中为首打头阵站出来的乃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眼镜普信男,他那个打扮在人群里十分显眼,无论是发型还是他那个胡渣还是那个短裤拖鞋都十分的普信,外套上印着我最喜欢的明日香,他一站出来,整个人气场就出来了,我们这些坐着的像是被拷在了黏蝇板上,无人敢吱声。

樱金马上拍了拍那个穿着明日香外套人的肩膀,然后郑重其事的向我们介绍:

“看看这是你们什么人……知不知道这位是谁?听好了,这位是沈茂恬直播间的舰长,左圈大手子,以及isis系列视频的忠实观众——胡创业!叫胡哥!”“胡哥好!”我马上不假思索站起来鞠了个躬。

“你给谁鞠躬呢败家玩意!”池大卞立即给我拉下来坐严实了。

“看来是还没服!胡哥,给他们露一手!”樱金马上大手一挥,只见胡创业扔掉明日香外套,里面赫然一件短袖上面印满了isis系列视频提到的各种语句:无意识是像语言一样被结构的享受你的症状历史的无主体过程纯有即纯无欢迎来到实在界的大荒漠一字头前反思小宝宝本质即表象的表象纯粹理性批判大他者符号系统此在的沉沦……只见胡创业像健美冠军在台上展示肌肉一样扭动弯曲他的四肢,将这件短袖的每一处都淋漓尽致的释放出来,一件宛若天成的艺术品,简直是唯心主义大毒草的鬼斧神工!

就在这时,池大卞一马当先站了出来,喊道“这个就是西马被消费主义收编的证据!说到底,沈茂恬不过就是一个投机商人罢了,他说一些空洞虚无的词藻来搞左翼饭圈,来分裂左翼,这件衣服成本多少,他又卖你们多少钱?!”“就是!”大家异口同声的声讨左翼饭圈还有各种类似于苏打水这样的东西。很明显这段话触怒了唯心主义反动派们的dna,胡创业立马跳将起来——“说沈茂恬分裂左圈?那你们对wcjj的帮助有沈茂恬大么!他在搞酥州猩猩家园的时候你们人在哪里?弄一个工人子女晚托班不比你们这些只会天天线下开会然后串联吃大餐,管进厂挣个钱叫融工的人强吗?!”

“就是啊!”樱金等一群人也附和着。“去nm的!你们也不是天天只会在网络上说满嘴听不懂的黑话么?说给谁听呢,给你似去的轻马听么!”“骂谁呢尼吗了个筹兵!”

“骂的就是尼啊米诺斯@《》《》✔✘“”\?✘#!……”

“——…….com!☞:)♛囍♞#.com!……”

…………

……

很明显情况已经失控了,整个包厢里二十多个人全部淹没在吵闹声中,还好我是明哲保身,两边都不站台,三国的时候有个人叫贾诩,我这叫仿效贾诩故事,于是我马上掏出手机准备拍个视频发朋友圈。突然,外面传来一股更急促沉重的脚步声,门随后又被一大群人踹开了——毕竟踹开门的是哪位好汉,但见下回分解。

第十二章

李傕郭汜大交兵,贾诩一语乱长安

也许是我们这个包厢互相交流的声音实在太大,把其他包厢的左派全都引了过来,闪电一脚踹开门,身后跟着一群左壬,白黛跟在闪电后面踏着小碎步进来,好奇的望着我们,正在互相交流的两班人也沉默地望着闪电他们,由于包厢实在是装不下这么多人了,于是有剩下二十几个人还在门外走廊上把头往门框里使劲挤,都想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

服务员看到走廊上挤了这么多人以为是哪个包厢里死人了,于是火速去把其他服务员叫过来看,结果更多的过来观望的服务员大堂经理还有客人全都塞在一起互相交头接耳,一条走廊上几乎堵满了人。

“在吵什么啊在吵什么啊,大家都是同志好好交流不行吗,到底是怎么回事!”闪电声若洪钟,而且边讲边挥舞双手,我怎么看都像在弄延安整风。“你几把谁啊!”胡创业不耐烦的把自己的isis潮牌短袖直接怼到闪电脸上。“胡哥,这个人惹不得,他是鸡瘤网的!而且认识大括号!还是左联的干部,不若权且忍让……”

“我超?鸡瘤网?你们等着,等我回去直接向我大哥沈茂恬搬救兵,讨伐鸡瘤网!再踏平左联与星火!”胡创业马上穿回他的明日香外套,正要走出门时,却被闪电直接拦住。

“哎等等,咱们连啥情况都没搞清楚,你走啥走啊,真理是越辩越明的,等到一切都大白了,再放你走!”闪电死死拽住胡创业的手。

胡创业马上就急眼了,开始逼逼叨叨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说什么闪电有癔症之类的,反正大家都听不懂;池大卞走上去把缘由都一五一十跟闪电他们讲了清楚,结果气氛变的更凝重了。大家都沉默不语,反正闲着也没事干,我就坐回原位开始继续嗯造花生米,其他人也都拿出手机来录屏或者发消息。这种场面简直是我人生第一次见到,我很想当众发表一下我的真知灼见,可惜我肚子里没啥理论,说不出什么高见,我想罗超闻在的话,他一定会给我提建议的——呜呼!若超闻在,孤何至于此!白黛就在这时又发出了她那个人畜无害的浅笑,随后信步到大伙中间,把手扶在饭桌上,倒了壶酒店特供的红糖水,边喝边娓娓道来:

“今天这个场面……这串联场面是真的从来没遇到过,我看大家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把苏马西马这个对立都好好的讲讲各自的观点,毕竟真理总是越辫越明的嘛。但是我觉得无论是怎么辩论,都要有一个底线,那就是坚持理论是为实践服务的,不能搞什么理论中立或者理论啊立场啊不重要的观点,那是反动的……”白黛喝完了酒店的廉价红糖水,随后看了看两边,大家都在紧锁眉,点着头,发出“嗯……”的思考声,看样子是默认了这句话。

突然,刚才那个附中的费宏种从椅子上蹦起来直接指着正在恰花生米的我说到:

“这个人刚才说无论是苏马西马,只要是能闹歌命的都是好马!”

“屁,我说的是黑猫白猫,不是苏马西马!”

“你说黑白猫,就是在搞zcjj实用主义,就是和胡创业他们一党!”“放nm的屁!!”我和胡创业他们异口同声破口大骂。

白黛见状赶紧给我解围:“这个同志啥也不懂,他就是发表一下他的观点,没必要给他扣帽子……而且我觉得,他说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是有道理的,因为对于那些早就已经身处于斗争之中的人们来说,他们会自己产生自己的问题域,从而自己产生一套解释世界和变革世界的框架,任何打着“指导”名义的理论在这时都是会失语的,因为理论反思毕竟总是滞后的嘛……”

“不行,这是小zcjj调和主义!”池大卞马上提出反对

“错了,是zcjj调和主义,不是小zcjj调和主义!”人群中传来一股声音“哎呀无所谓,反正特别反动”人群中又传来一股声音。

于是,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其实我觉得白黛说的很对,至少我想表达的看法就是她刚才说的那个观点,可惜我脑子笨不知道怎么把那句话说的又学术又清楚明白;我看向白黛,她可能也有点小慌了,有点茫然的环顾四周,从她的脚不停在焦急的拍打地板就能看出来——她面无表情的将头发丝捋到耳朵后面,也许在大多数人看来,她还是十分镇定的;不过我实在是搞不懂为什么池大卞这家伙跟白黛关系挺好的却要在刚才反对白黛的发言,呃他也许还以为自己很大公无私呢。

最后还是闪电斩钉截铁的下达了指令,他两手一摆终止了议论,随后让支持苏马的都站到左边,支持西马的都站到右边。闪电毕竟是鸡瘤网公爵外加左学联内阁大臣以及啥大括号……我不认识那个人,反正大家都听了他的,各自开始找位置站好。

然而,这对我来说却难以抉择,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是苏马还是西马,如果在理论视域上看,恐怕我连苏马都不如……我连苏马的体系都没搭建起来,怎么敢说我自己是苏马呢?然而罗超闻又跟我说过,西马不存在,因为西马,或者说那些杂多的理论思潮,甚至是那些后马,那些齐泽克德勒滋,它们是相当严谨的理论反思,它们有自己的任务要做——“这就像德里达所说的幽灵学一样……”——罗超闻的话开始在我脑子里回荡,然而,幽灵学,那是什么东西……

绝大多数人都站好了队,闪电和池大卞还有白黛,以及绝大多数人,都站到了左边;少数人站到了右边,似乎胜负已经相当分明了,只剩下我在原地站着不动。

“喂喂,which side are you on!”闪电开始催促我赶紧站队。

我绞尽脑汁思考着我该站哪里,我觉得哪里都不适合我——可是,为什么我要迷茫?想想哪边更革命吧,哪边更革命呢,我想不出,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它们都是革命的呢……什么是革命?理论是什么,实践又是什么……我感觉我大脑要炸掉了,因为我正在试图思考一些很深奥的问题,而我的知识水平不兼容这些问题,我就像是无头的苍蝇一样在死去的灵魂之中乱转,遍地都是幽灵——幽灵们在催促,赶紧让他们复生——马克思的幽灵有千百种吗?我不明白——神像最终会被立起吗?漆黑的夜里,白色的幽灵们吞噬一切,一切都消失了,在幽灵似的表象当中存在着,是无所不包的夜,这儿闪出一个血淋淋的头颅,那儿是一个白色的恐怖的幻影,突然到此,在它面前,就这样消逝。当我们注视着一个人的眼睛,我们就看见这个夜,一个变得可怕的夜……

于是我开始踱步,一会往右边靠,一边往左边靠,每个人的目光都看着我,大家都不清楚我要干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要干什么,我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要从脑子里出来了,也许是一个电灯泡,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可是思想总是难产的,我有一个感性的杂多的却又十分丰富的点子在产生,我却对此无法名状,或者说它就是那种无法名状的东西……

我需要说些什么东西来表明我的立场,让我不仅能站队而且又不一定要拘泥于苏西马的立场之争,最终,我灵机一动,对闪电说到:

“我是……新马克思主义者,新马,我跟你们都不一样,所以我自成一派”果然我又一次成功的把气氛降到了冰点,大家再度像看弱智一样看着我。“够了!无论新马西马还是后马,总之,站在原地的还有站在右边的,你们不准再参加串联!”

闪电下达了最终判决,于是我跟着一群唯心主义大毒草们悻悻的走出了包厢,他们成群结队的边走边唾骂着左联还有星火,我觉得他们其实挺幸运的,毕竟他们是一伙的,而我只有一个人,我并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里,走出了酒店,我坐在阶梯上无所事事,不一会儿,池大卞给我发来了消息:

“你可真是够能整活的……先随便逛逛吧,我大概晚上七点结束,还有六个小时”——来自十月烽火

“好”——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第十三章

没有人在意你的网易云音乐年终歌单

我很喜欢狗,因为狗非常傻卵,它们吐出舌头然后摇尾巴,然后我把食物放在它们不能用嘴够到的地方,它们就会尝试用爪子去够那个食物,这种动作非常傻卵;还有就是它们伸懒腰的时候,那个动作是傻卵中的傻卵,我上高中的时候很喜欢在教室里午睡醒来后走到教室后面做这个动作,然后我的一群死党也会哈哈大笑,也学我做这个动作。但是动物园里却看不到狗,毕竟没人去逛动物园是为了看狗的,至少震州动物园没有;不过我在那里看到了狼,但狼就是狗,我只要不停的拿着骨头喂他们,他们的头上就会冒很多爱心,最后就变成狗了,右键可以让它们蹲下。我花了两个小时逛震州动物园,其中有半个小时我都在观察狼,我发现被关在铁网里的狼比狗还傻卵,因为狼的领地意识比狗要强,而且它们在动物园里没有被链条吊着,于是它们就像个低能一样在铁网里吐着舌头到处转圈圈巡视领地。

鹦鹉,一种很棒的动物,我花了半个小时调教它们,我一直在给它们循环播放Johncina的Bingchiling,可惜它们并不搭理我,也许是太傲娇了,但我相信这次调教是有成果的,没准我前脚刚走,下一位游客走到它们跟前,它们就会叽叽喳喳的叫道:“找上好……中郭!喔很喜欢bingchiling∼先在喔有bingchingling……但是……速度与激情九……”

大象,非常坏动物,它们很懒,站在原地不动,然后游客们拿着蔬菜来喂它,它就用鼻子卷起那些东西塞到嘴巴里慢慢的咀嚼,没什么看头。类似的还有犀牛和长颈鹿,它们总是不爱动,没有任何节目效果。

出了动物园,穿过立交桥底下到盒南博物院,在忍受了一个小时的排队煎熬后,我终于进到了博物馆里面。我很讨厌博物馆们总要从新石器时代开始介绍,如果它们从恐龙时代开始介绍的还能展出几块恐龙化石给你看——但从新石器时代开始,我就要忍受一排展柜全是看石头的枯燥,到处都是石头,或者说十分简单的陶器,非常无聊。但是逛到后面就很有趣了,那些被整体搬迁过来的墓室还有从神道上移来的石翁仲以及金缕玉衣这样的东西,还有汉代的画像砖,我觉得汉代画像砖是个很棒的东西,因为上面的形象非常傻卵,而且刻画的都非常抽象,那些刻画这些东西的人毫无疑问是两千年前的带秀tv抽象带师,在没有电视的情况下他们必须把砖头当成流量平台来玩抽象艺术——仔细想想,这些带师们与那些三国时期的带人物们,与贾诩他们竟然是同一时代的人。

还没把博物馆逛完,就通知要关门了,出来之后天色也渐晚了,震州街头的行人们来来往往,我蹲在天桥上抠着手机刷b站,沈茂恬在今天出了新视频,他说要当心鸡瘤网,并要求佐伊69公布所有的账户收入还有支出……说实话这很无聊,感觉没啥看头,不如叫佐伊69把自己族谱也一并发出来。

突然,我的qq弹出来一个消息:怜枫请求添加您为好友——来源,账号查找。

是白黛么,我很震惊她竟然主动加我为好友,大概是我几个小时前的那波操作太逆天了,而白黛患有严重的左圈收藏癖,她要把那些左圈的傻卵们一个个加过去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现在人在哪呢?”——来自怜枫

“在天桥上”——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你是准备紫砂么”——来自怜枫我瞬间蚌埠住了,这个玩笑开的是有水平的,因为一个人必须是经历无数次的米线突破磨炼后才能做到碰到任何事情都把它往低俗恶俗的方面想,而我修炼了十多年也才到一般水平,至于白黛,她一开口我就蚌埠住了,可见她要么是无师自通的米线天才,要么也跟我一样是凡人修仙趋于化境,这属实挑起了我的兴致。

“你是懂开玩笑的,我现在没啥事情干就一直在抠手机呢,你在干啥(微笑天使黄豆)”

只见白黛发过来了一段语音,没想到我们才刚认识第一天她就发语音给我了,我多少有点受宠若惊,虽然不是裸照,但这种时候女生发过来的语音就像是私人珍藏一样,我会收藏然后偶尔拿出来听个几遍细细品鉴其中的温柔与细腻,有点小小的刺激与背德感——虽然白黛平常讲话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中年性冷淡班主任在念稿子。

结果我点开一听,却是池大卞在讲话,说是串联结束了他们现在一起来找我,去逛逛书店买几本书当纪念就可以坐高铁回去了。

这让我有一种被ntr的感觉,这种ntr是期盼落空后的那种失望,以及对初次相识之女生的蒙昧好感,这种蒙昧好感建立在不知道对方缺点的基础上,此时她在你心中是一种未知的完美的可能性——她知性优雅而又俏皮活泼,你不知道是否还有缘能与她发生更多联系,这种非确定性令人浮想联翩……可对方却完全不知情,只是把自己当普通过客来应付,在她身边甚至还有一个早就熟悉的异性……这种挫败感令人绝望。当这种挫败感涌上心头时,我的自保程序就会再度开启,我也会同样把她当做我生命中的一个普通过客来对待,也别抱什么懵懂的希望咯,这样想我舒服多了,我决定开始打王者农药,打到他们来为止,然后当他们靠近我时装作没看见,继续专注于打王者,直到他们主动戳一下我,这样就好。

第十四章

坏的无限

我又像条狗一样跟着白黛和池大卞后面走,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因为我确实是在忙别的事情没空跟他们交流,这把是我王者晋级赛,可惜队友都是傻卵,我的安琪拉已经杀疯了,最后还是被对面给直接拆了高地,给我气的想把这些低能妈杀爆,早知如此就去玩lol手游力……不过lol手游也是一坨屎,因为每次我玩这些moba游戏的排位赛时,输了一把之后不服气又想继续玩,最后就是输输输输个精光,退游戏之后越想越气,纯粹是恶心自己——这么想想确实不如玩原神了,因为那是一款高自由度的剧情有趣的建模精良的而且就算到处逛也很有趣的游戏,顶多就是在抽卡的时候让我一肚子气,而且互联网上越是开原批的玩笑,越是让人抱着审丑心理想去见识一下原批,结果最后自己也成原批了。

我下意识看了看时间,七点半,回新襄的高铁还有两个小时,有这么多时间不如去网吧开把cf,我才懒得跟他们去逛书店呢……

刚思忖完,我们就已经到震州购书中心了,我很诧异怎么走这么快,不过仔细想想,在打游戏的时候时间本来就是过的很快的,而且边走路边玩王者的时候整个人就跟一台自动驾驶的车辆一样,下意识的就能避开所有障碍物,我跟着他们两个走全程不掉队估计也是得益于自动跟随功能。

震州购书中心非常的大,走进一楼,就是好几排庞大的书架,上面各种各样的书都有,池大卞马上就跑去了卖那些马主义理论相关的地方,至于我则到处转看看有没有卖漫画的地方,结果只有卖《漫画party》的,非常烂《漫画party》,什么时候中国才能引进周刊少年jump,这样我就不用每个星期都守着禁漫天堂看电锯人了。

我突然好奇白黛在看些什么,于是环顾四周试图找到白黛的身影,很快就在不远处看到了标志性的将头发丝捋到耳后的动作,虽然女生都喜欢这种动作就像苍蝇热衷于疯狂搓自己的触手一样,但是这种动作在白黛身上太频繁了,根据我的观察,她每捋一次没多久,那些头发又会跳到她眼睛前挡住视线,想象一下地球上在这一时刻有多少女生做着跟白黛一样的动作,我觉得大概有千万级别。

白黛这时也突然抬头看到了我在盯着她看,这是相当尴尬的场面,在我的前半生中无数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在这里我奉劝诸位郭楠,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要第一时间马上害羞的低头,而是应该直接加大力度直接狠狠盯着她看——但是要注意表情管理,不要跟个痴汉一样;此外,这招对烂裤裆没用。我们两个人视线才刚刚对上,白黛的脸颊马上就有点潮红起来,立即把头低了下去继续读书——看来是我赢麻咯,我内心不尽暗自窃喜。

“喂你看,这个男的好恶心啊……”路过的两个女生白了我一眼议论纷纷。我想确实是非常恶心的,毕竟正常人谁没事干了盯着个姑娘一直看,但我有不得不看的理由,因为我无聊,而且无论男女都会无聊的时候被过路的某些异性吸引然后仔细打量一下;可如果被对方发现了,就会非常尴尬,尤其是青年男女们,内心很快就会悸动起来,这种时候就是比谁更坦诚,如果谁先第一个低下头,谁就输了;我高中时就是这样的,从来没在这方面输过,所以我高中就没谈过恋爱。

可惜,没有什么好看的漫画,我准备去那些高档理论区转转看,去看看经济学哲学心理学那些板块,我瞧见池大卞在翻《法兰西内战》,也就随手拿了本马恩选第一卷读一读,看看论费尔巴哈的提纲还有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一个字都看不懂,感觉这些对我来说还为时过早,还不如去看看列选和毛选,里面讲的都是策略性的真正有用的东西,教我们怎么闹革命,我看学懂列选毛选就差不多了,学黑格尔干啥呢,反正群众也听不懂——不过,那些左圈大爹们都是懂黑格尔的,一想到这里我又觉得还是得学习学习再学习,万一以后真闹革命了,学过黑格尔的那些理论水平高的人在决策层当大爹,我们一群没学过黑格尔的在基层当炮灰,这可不得了,于是我马上转路子去哲学板块看看有没有入门黑格尔的导读书之类的。

科耶夫的《导读黑格尔》还有黑格尔的《哲学史讲演录》全套……我一本一本翻过去,但是都太难看懂了,最后我选了一本恩格斯的《路维希德.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这本书看样子很好理解。

突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哎,你打算买啥书啊,让我看看”转过头一看,白黛笑眯眯的看着我。

“买恩格斯讲黑格尔的这本书,我想了解一下黑格尔”

“想了解黑格尔可不能通过这本书,这本书讲的跟高中教科书可没啥区别,我觉得你应该去买……喏,那儿不是有科耶夫的导读黑格尔么,或者你去看看黑格尔自己的原著,比如说《精神现象学》,从大小逻辑开始看起……”白黛语重心长的跟我讲解如何入门黑格尔,从她嘴巴里说出来的那些词汇可以看出来她的理论水平相当高,我觉得她应该也算大爹之一……我低头看向白黛手里拿的书的封皮,看起来像是小说。“你买了什么书啊”我好奇的端详着那个封面。

“奥……是《茶花女》……”白黛不好意思的把书举起来挡住尴尬的浅笑奥!原来是大种马的《茶花女》,这是相当有名的东西,描写一个舔狗与烂裤裆的凄美爱情故事;我高中的时候还看过他写的基什么山伯爵,我忘了,总之不是基霸山伯爵;不过,没想到白黛还挺文艺的,可惜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大概是跟我没啥共同话题,白黛呆了一会之后就去别的书架了,估计也是,反正我本来就是个无趣的人……于是低头继续翻书去了。

书店里静悄悄的,却又混杂着不远处人民公园传来的广场舞声音,外面很热闹,而我在书店里静不下来,索性坐在地上开了把王者秒选了安琪拉。又不知过了多久,我们才到柜台结完账出了门,总算可以回学校了,我们慢悠悠晃到了高铁站,坐上了各自的列车;夜幕覆盖着华北平原,车厢外面是万家灯火,池大卞像个机器人一样在座位上翻着《法兰西内战》,我插着耳机听歌盯着窗外,列车驶出了震州,外面黑洞洞的一片,唯一的光亮是散落在田野上的路灯,以及一大团一大团的村庄,整个华北都是这样无聊的景色,好处就是看着看着就困了,困了之后整个人直接躺在座位上不省人事,醒来之后就已经回到新襄了。

第十五章

京观社会

七月份的盒南实在是太热了,大家都不想出门,躺在房间里吹空调;考完一门试回来走在路上,眼前的景色就跟烫熟了一样迷迷糊糊的摇摆,实在是受不了了,我必须去蜜雪冰城粉红色的柜台上听着富有节奏感的现代音乐然后点一杯美妙的廉价柠檬水,只需要四块钱,我想这就是美妙的现代生活,然后我只需要再回到寝室打开电脑跟我的舍友开黑lol,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所以你去震州都干了些啥?”罗超闻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拦住我,着实给我吓了一跳。

“我超!闻……”我颅内开始思索着要怎么给罗超闻绘声绘色地描述我在震州的经历“呃……就是去串联了嘛,然后我跟他们一起去酒店吃了个饭,然后又出来去开了个会,大家都在聊最近线下宣传的事情还有……”

“我问过池大卞了,他可不是这么说的昂”罗超闻狡黠的看着我。

“靠,你都知道了那还有啥好说的”“我这不是想听听看你还能编出什么来,比如说开银趴……哎,左学联这些人搞串联只不过是满足一下被划杠的主体那匮乏的意识形态享乐罢了,说到底他们成不了事情。”罗超闻仰天长叹。我穆然的点了点头,我感觉罗超闻说这些话就像是一个封建统治阶级的文人士大夫在看到民生凋敝后情不自禁的长吁短叹一样,但说到底他们不是农民,比如海瑞说到底也不是农民——我觉得严嵩可比海瑞好多了,至少人家没那么假惺惺。

回到寝室躺在床上继续跟白黛QQ聊天,我最近一直在问她关于黑格尔的问题,虽然我其实对黑格尔根本不感兴趣,只是想找些正当理由来跟她说话罢了:

“黑格尔为啥是客观唯心主义啊?”——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不是的,黑格尔本人只承认自己是绝对唯心主义,客观唯心主义是一种相当愚蠢的叫法,教科书里说的客观唯心主义是一种很愚蠢的前神学的宗教,没有多少哲学家的思想会这么简单,甚至可以说,黑格尔本人是相当唯物主义的。”——来自怜枫

黑格尔是唯物主义的,我觉得白黛脑子里进米青了,竟然说出这种话,我只觉得好笑。

“为什么黑格尔成了唯物主义者?”——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我们就马克思本人的观点来看,黑格尔自然是相当唯心主义的,因为黑格尔的本体论是从天国降到人间,是非现实的,然而,列宁也曾经说过,黑格尔关于概念的运动以及那种过程的演绎,却又是相当唯物主义的;辩证法就是一种好的无限,一方面,辩证运动是不断发展的向前的运动,另一方面,辩证运动要求有根据,也就是要不断回到它自身,回到之前的东西,所以恩格斯说黑格尔总结了一套正确的经验科学规律”——来自怜枫

“好的,谢谢”——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事实上我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每当我说完这些客套话后,她就会回复我一些表情包,但清一色都是一个疑似患有肥胖症的脑瘫婴儿在呵呵傻笑或者做一些自以为很可爱的动作……总之我不知道是哪个傻狗设计的这些表情包,如果是别人发给我这些低能表情包我已经祝他全家似光了,但是对面是白黛,我不得不注意一下我的措辞。

“我觉得这些表情包挺蠢的,你觉得呢”——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啊?为什么”——来自怜枫

“因为……咋说呢,哈哈哈,我也不咋清楚”——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

……

于是她连着五分钟没回我消息,大概是觉得我这个问题太蠢了,也是,男女之间审美本来就不同,也许她的审美才是正常审美,毕竟人类本来就天然的对可爱的东西感兴趣,可是为什么在我们这些人眼里此类表情包成了审丑趣味呢——算了,无所谓了,总之我现在频繁发消息的行为未免有点太舔狗了,这样可不行,往后还是少跟她讲话吧。就这样,一直到期末考试结束放假了,我们都再没聊过一句话

第十六章

追忆似水年华

暑假之为暑假,就是每天中午十点醒来睁开眼睛,爬起来先点开qq再点开微信,把要回复的消息都回复一遍后打开贴吧刷一会,这个时候大概已经过去半小时了——再打开禁漫天堂,看看有没有新作或者随便翻翻,翻着翻着星欲就起来了,挂个vpn去xvideo上找霓虹剪辑系列,多快好省的冲一发——随着身体一阵颤抖,整个世界都变得索然无味……此时看看时间,已经11点半左右了,起床洗漱一下就吃午饭去了——吃完开始打电动,中间出去买点零食,一转眼就晚饭时间了,吃完晚饭继续打电动或者跟狐朋狗友出去玩,回来洗个澡,十一点躺床上继续刷手机,刷到一点趁爹妈都睡了插个耳机继续冲一发,冲累了就直接安详的像婴儿一样睡眠……美好的现代生活。

都说大学比高中还累,哪来的事情,大学可比高中爽多了,尤其是放假的日子——我劝诸位好好珍惜大学时光,往后想过这样的日子可就难咯。

回首想来,其实高中生活也不怎么累,因为我也没怎么用功读书,对于我这样好吃懒做但还是肯偶尔背背书的文科生来说,维持一个安稳而又放松的生活状态是相当重要的,我就算有狠狠刷题背书的想法,只要一躺到床上就全忘了;我高中时最看中的是让段排名维持在一个中上的区间,比如说我们段有800个人,我要求自己的排名必须维持在300多名,因为400名显得太中间了有点不好看,300多名就刚刚好,很有美学感,如果偶尔运气好超常发挥考到了200多名甚至100多名,那就更好了,不过要是想维持在100多名200多名,那就会很累,我可不想卷的太累。

事实上我这个战略相当成功,整个高中我都享受着上课发呆下课跟基友们去教室后面玩行为艺术的生活,尽管我的班主任常常教育说应该要努把力拼一拼创造奇迹——但奇迹绝对不会发生在我这样的学生身上,有些人性格刚成型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不适合学习——这样的人,如果在普通高中是中上水平,最后还是会去读专科或者三本;如果在比较差的省重点是中上水平,比如我,那就是去读二本;如果是在好的省重点,那就是一本或者双一流……以此类推到中国最顶尖的几所高中为止——总之,家庭环境和学校的学习氛围影响着绝大多数像我这样的人,我们不明白学习到底为何,沉浸在懵懂无知却又充满了规训和告诫的青春时光中,因为我们年轻而有些道理要成熟了才能明白,可惜人类最大的悲哀就是在年纪尚浅的时候就要直面影响一生的抉择,在根本对社会分工毫无了解的时候去选自己的大学专业。

我很羡慕那些学习习惯相当好的人,比如那些学历高的人,他们要么是天赋异禀不需要怎么用功读书要么是思维活络有耐心可以一天学好几个小时的人,社会不把好的岗位给这些刻苦勤奋或者天赋异禀的人,难不成给我们这些好吃懒做的人?

现在人们都说成绩跟家庭环境以及教育资源有相当大的影响,其实这句话是十分正确的,不过我爹妈常用这些例子来反驳我,比如那些每年新闻宣传的高考成绩出来时还在工地搬砖的穷学生也上了清华北大——我觉得这些人确实很牛逼,大概是太穷了所以他们学的相当刻苦的缘故,不过当我爹妈拿这些例子来鞭策他们一手养出来的躺在床上刷抖音的儿子的时候,估计也早都知道了我是考不上清华北大的。

所以我有时候跟人初次见面第一句就很冒犯的直接问他学历和大学,因为我很喜欢观察别人被问这个问题时的反应,有些人扭扭捏捏的避开话题,但绝大多数人都是相当坦诚的,我喜欢坦诚的人,不过个别人坦诚了又相当做作,比如说那些学历比我高的人,他们知晓了我学历比他们低,便开始突然罗里吧嗦的说一大堆什么“哎其实我也没多高”“我高考的时候差点就考的跟你一样了”,这就跟当你客套的赞扬那些考试考好了的同学然后对方说什么“哎呀其实我也没考好,我有几题错的可白痴了你知道么,比如说……”一样,我一般都会在心里默默祝愿这些人似全家——我高一的时候班上就有这么一个人,他经常考好了还卖乖,最后我们一群男生冷暴力他,给他真实到不再装了才作罢,说白了大家都不喜欢做作的人,虽然绝大多数做作的人还是肯在你没钱的时候借你饭卡或者帮你带个饭。

正当我胡思乱想着躺在床上发呆时,突然我妈踹开房门给我被子掀了,然后让我滚下楼自己买饭吃,于是我就下楼自己买饭吃去了。

我边下楼她一边骂我没出息,说其他同龄人都在准备考研或者四六级或者有自己的兴趣爱好,就只有我天天躺床上玩手机跟个废物一样早知道不生我这个废物了以后我是死是活她也不管了叫我赶紧去讨饭。

我很好奇她说的到底是啥同龄人,月球上的同龄人么?反正我周围没有这样的同龄人……

闲的无聊逛逛左群吧,我开心的打开左群一个个看过去,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于是我打开池大卞当管理员的学联群,一进去就是一个公告:

“近日西北学联群主被叛徒出卖!已经被抓进去了!供出了所有大群管理员的qq!最近是严打时期,请大家万分小心!”

这着实给我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我又不是大爹,晶哥抓我干啥;后来我去问池大卞,他说是西北学联群里有人造炸弹还发出来(编者注:这确实是当年传遍左圈的真实事件,不过是极其劣质的低能炸弹),说是为以后斗争准备武器,结果被举报了然后整个西北学联群都解散了,群主也被遣散回高中上学去了。“所以啊,现在还没有到武装斗争的时候,现在应该是积极宣传然后融学融工的时期,西北学联犯了冒进主义错误,这是相当反动的”——来自十月烽火

我现在觉着池大卞这些话很无聊,因为我觉得任何智力正常的人在当下也只能想出这种策略来,而且我20年入左的时候就已经看到这个指导纲领了,到现在了竟然还没变过;再说了,进个橘子能说明些啥呢,我也进过一次橘子,无非就是写保证书录音然后画个鸭,最后条子不还是客客气气放我走了。

第十七章

追忆似水年华(下)

让我们来好好讲一讲我第一次也是目前唯一一次进橘子的经历,那个时候是两年前,也就是20年的十一月,那个时候我大一,然后在一个群里说了一些非常冲塔的话;大概过程是这样的,我们在聊目前保派和造派的区别,然后一些人说***本意是好的,只是因为现在party内有坏人,然后阻碍了改革,所以要支持;也有些人说不是这样的,于是双方各执一词。

那个时候我没啥经验,不懂规避敏感词,于是我就直接实打实的把那三个字打了出来:

“***tmd到底是左派还是右派啊”于是我第二天一大早醒来一看,发现我老的qq因为涉嫌传播敏感信息被永久封号了,我那时感觉人生如同崩塌了一般,因为我那个号的lol里面有我花100多块钱买的好多皮肤,这下再也登不了了,我万念俱灰。

封了qq号只不过是打倒一个人,但是顺带着封了lol就是彻底打败一个人,结果自那以后半年内我都没有再碰过lol,因为这种一切都付诸东流的挫败感让我感到创伤。

仅仅过了大概一个星期,那天是星期四的下午,我翘完课刚冲完躺在床上看贴吧,突然打来了派出所的电话,告知我最近在网络上发表了不当言论,所以传唤我,让我去派出所一趟。

“可是最近在封校啊,没有老师的假条我出不去,批假条也需要时间哇”我试图搪塞过去,毕竟条子总不可能直接车子冲到我宿舍逮人。

“没事,那我们开车来接你,你现在直接到校门口来,直接到校门口来”“可是门卫没有假条不给出去啊”“你直接到校门口去就行,直接到校门口!”话音刚落晶哥就挂电话了,于是我火速下床穿好裤子,走到半路又想起来听说晶哥会查你手机里有没有VPN这些东西,于是我马上把vpn和Google都删了,刚塞进口袋里又觉得还不够,又把手机掏出来把我的好几十G黄片都传到了电脑上,然后把黄片和聊天记录全删了,这下应该万无一失了。

走到校门口准备出去的时候,果不其然门卫拦住了我告知要出示假条,然而我并没有假条,于是被门卫一顿奚落:“没有假条就赶紧回去!”两个门卫在刷卡机旁抽着烟“哎哎哎,咋还站着不动啊,同学,恁莫有假跳就先去批假跳!”

“是晶察叫我在这里等的……我也不清楚啊”

“啥晶察?恁在说啥咧!快会去!”也许是争执的声音太大了,引来了一群围观的同学和老师,大家都停下来好奇在争吵些什么——就在这时,只听见远处传来轰鸣的警车声,如同夜半放着dj劲碟的鬼火自大街上飞驰而过,从校门外窜出来一辆疯狂发出“叮咚叮咚”声响的警车,车顶上不断向四周摇摆发射光线的红蓝警灯好似在激光雨摇花手,车子瞬间刹住随即摇下车窗,里面三四个晶哥马上探出头来,其中一个嗓门极大的马上对着校门内喊到“喂!就是你是不!上车!”

这一喊给正在围观的大伙还有门卫都干懵了,我前脚刚迈过刷卡机,但又被门卫拉了回去,死活要我出示假条,于是晶哥不乐意了说到“让他出来让他出来,一会我们跟他辅导员说就行。”“恁们是真的警察?”门卫喊到。“靠恁娘的俺警车都开来了还不是警察?!”另一个晶哥火速摇下车窗直接对着门卫狠狠训斥。

看到门卫被晶哥拷打,大伙都乐了,给我也看乐了,很快门卫就按开了刷卡机给我放出去,于是我边走边望校门里,大家都像看带明星一样看着我,我瞬间觉得自己非常带派,就在我绷不住了想笑的时候,晶哥直接打开后门催促我赶紧上车,于是我前脚踏进车里,头往里面一看,后排上坐着两个便衣,都在闷声抽香烟;我这才想起来应该从罗超闻那儿顺盒中华过来,给晶哥们一人一根,这样好歹面子上给到了,晶哥没准会对我随和一点。

随着我坐进车内,警灯再度亮起,警笛也再度轰鸣起来,油门一踩,警车又再次上路了,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咚咚咚∼像dj劲碟一样的声音从街道上飞过,同学们在校门口探头目送着带明星离开。

第十八章

红番区

坐警车上太无聊了,于是我打开手机看看b站上有没有什么新东西,结果旁边的便衣突然一激灵,对我说到“奥对!把你手机交上去,别用了!”,我方才想起来确实是有交手机的规矩,于是我乖乖的把手机给了正在开车的晶哥,晶哥问了一下我的手机密码,然后就把手机放到衣服里继续开车了。

没有手机,坐在后排的我无聊至极,没想到封校这么久,竟然是以这种逆天方式第一次出学校的……我开始观察起车子里来,警车内部跟平常的小轿车内部没啥区别,便衣们不停的抽烟,呛的我鼻子难受,而前排的另一个坐在副驾驶的晶哥在刷抖音,从副驾驶上疯狂传出各种抖音的逆天bgm和电影解说,至于开车的晶哥就是一言不发的在开车,红灯的时候打开微信发语音消息……总之一切都相当无聊,我看着窗外景色,看着看着就看到派出所的大门了。下车后,晶哥带着我到二楼一个办公室里,两个办公桌上分别放着一台电脑,桌子上一堆文件,两个晶哥坐下来,我也跟着他们坐到椅子上,感觉要被狠狠真实了。

“大学生昂……总是喜欢乱说话,话不能乱讲,尤其是在网络上奥,更不能乱讲话”晶哥边说边从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录音机,按了一下开机键,启动电脑点开一堆我看不懂的文件后开始打字“说一下具体的经过”

我觉得晶哥都很怪,因为他们对你犯的事情全部都一清二楚,文件里估计也都明明白白写着呢,但还是让你说一下自己都咋犯事的,不过说就说吧,毕竟晶哥也只是例行公事,他们对你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除非你是啥连环杀人犯或者头号政治犯;好好配合把东西一五一十说出来就成了,人家也等着赶紧下班回家恰饭看二次元呢。

然而我实在是记不清那天的细节了,支支吾吾的像挤牙膏一样复述到“呃,就是在群里聊天嘛……然后……然后大家都是大学生,聊着聊着就聊到政治了,然后我就说错话了……”

“那你认不认识那些跟你聊天的

人?”

“不认识,都是水友”

“水什么?”

“水友”

“水友是什么”

“就是一起打游戏的”

晶哥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在笔录上“经过”那一栏写到:

11月2号晚与水友在“狼友狂欢(二)群”内聊天。

大概是觉得不妥,又用橡皮擦掉了重新写到:

11月2号晚与网络上认识的一起打游戏的人在“狼友狂欢(二)群”内聊天。

“这个群平时都是聊什么的”晶哥又问到。

“聊影评的”

“聊影评的怎么聊到政治了?”

“忘了,聊着聊着就聊到政治了,好像当时是在讨论中国的这种类型的电影为什么现在还是发展不起来,然后就上升到政治高度了”

……

随后又问了一堆无关紧要的东西并查了查我户口,我也如实回答了,笔录上没过一会就密密麻麻布满了字,晶哥见也没啥好问的了,就结束了笔录,把我手机掏出来让我开机,我输入密码解锁后,他就开始翻手机上的软件,翻了几下,全都是王者荣耀billbill绝地求生刺激战场明日方舟崩坏三美图秀秀以及抖音快手禁漫天堂哔咔漫画,于是他把手机还给我,并叮嘱我不要去翻外网下什么youtube什么Twitter,我连连称是。又是一堆繁琐的流程后,他拿出来一张保证书让我签字。

“这次就不通知你学校了昂,但是下次如果你再犯就通知学校给你处分,听见没有!”

“好的”

“喏,在这签字,签完字按红印画个押,一会给你送回去”

一听到要送我回去,我就有点慌了,毕竟封校这么久好不容易出来一次透透气,于是我灵机一动:

“不不不,不用送我回去了,我自己出门扫个车回去就行了,不用送了”“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晶哥说完就起身出去抽烟了,于是我照猫画虎的签字按印,完事后出门跟晶哥说了几句客套话就溜了。

没想到还挺顺利的,晶哥竟然这么好说话,大概因为我只是个在网络上口嗨的大学生罢,如果我是个煽动颠覆xxxx的政治犯估计就没这么客气了,那就要直接给我拷上然后关进只有一张板凳的小隔间里二十四小时不关灯狠狠被真实了……

出门扫了个车后我火速就骑到商业街狠狠恰鸡叉骨和鸭血粉丝汤,然后又在网咖里呆了三个小时,下机后又跑去报刊亭买了本《漫画party》,美滋滋的回到了校门口,门卫们见我回来了,啥也没问就给我过了刷卡机。

于是我回到寝室后将这一天的经历绘声绘色又添油加醋的讲给我舍友听,舍友们听了都直呼带派;我又在我加的那些左群里到处讲改编过的精彩版本,大家都连称传奇……至少从那以后我在学院里出名了,走在大街上同学们看到我就要喊:

“哎∼!再说一遍你是咋进去的!哥!”

“这tm还用说啊!看片被抓啦!”我声如洪钟的回应到。

“哈哈哈哈哈哈哈!”四面响起同学们爽朗的笑声

第十九章

玻璃樽

让我们把时间线拉回到21年的暑假,也就是第十七章之前的时间线,虽然我很讨厌这种写作手法,就是这种所谓打破第三面墙的“后现代写作手法”,实际上是因为实在懒得思考有什么更妙的转场的手法,所以作者们很喜欢用这种直叙手法来实现快速转场——打个日系轻小说改编动画的比喻,如《凉宫春日的忧郁》,这部动画片热衷于从主角阿虚的视角来展开全剧的故事线,并时不时吐槽一下故事的剧情,似乎在和读者对话一样,同理还有银魂的吐槽。至于为啥不举文学方面的例子,很简单,因为我没看过多少文学,只读过三国还有水浒传,但这两本书是相当好看的,尤其是水浒传,每次我心情不爽的时候就去看武松血溅鸳鸯楼杀张都监全家——武松确实是一条好汉,明明是个日子人最后被逼成了神友;还有呼延灼卢俊义这些人就更牛逼了,他们是兔转神;宋江确实是一条傻狗,从头到尾都是兔,结果却当了一帮神友的大哥,我看这就是神兔二象性;而李逵这种献忠下凡疯狂杀杀杀杀杀杀杀的人,疑似是极端神友了。

水浒这本书,好就好在告诉人们,当神友也好当兔友也罢,最后都是耗材,神友早晚被诏安,兔友早晚变神友,这就是神兔二象性。至于左,水浒里唯一的gm到底的造反派方腊被兔友宋江端了。

言归正传,让我们回到21年暑假,就和绝大多数大学生一样,我躺在家里无所事事,然后我妈叫我滚去打暑假工挣钱,于是我就去打暑假工了。

我寻思着我家条件也没那么差,应该还是供养的起一个大学生在暑假的时候每天躺家里没事干的——虽然我爸只是个靠着一台注塑机赚钱的个体户而且打一单又累又赚不了几个钱,而我妈也只是个最近才刚升到流水线线长的老工人,而且我们家光是还房贷就要还到下辈子了。

一想到这里,看来还是去打暑假工吧。

但是一个人打暑假工太无聊了,我想拉朋友一起下水,我马上就想到了发小阿文,阿文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拜把子兄弟,是那种中国人传统的从来不喊真实姓名而只喊方言小名的兄弟,同理的还有阿良阿林阿达等等等等,这些称呼单从书面上看像很古怪的中亚人起名方式,我怀疑华夏汉族的传统叫法是不会把身边亲近的人叫做“阿x”的,一定是在五胡乱华或者说在某个让皇汉输麻了的某个历史时期传进来的游牧叫法,我的二本大脑似乎发明了历史学上的重大发现,虽然肯定已经有学者研究过这方面了。

阿文是我的好朋友,所以我从来不跟他谈学历,实际上是跟他这种职高毕业后就帮自己家干活偶尔爆爆爹妈金币的人谈学历他也听不懂,学历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空气一样的东西,在他们现实生活中不存在这种东西——我怀疑左派们进厂调研总是没效果的原因就是阿文这种年轻人太多了,因为你要想听懂左派的灌输怎么说也要先去考个成人本科。当我去找阿文的时候,他正在修他们家面包车,看到我来了,门口的黑狗就马上对着我疯狂的叫,要不是我兴致好否则我肯定拿起竹竿来狠狠的拷打这傻狗。

“哟!你咋回来了,等我修好了一起去后排吃席去,那家老太四天前刚挂了”阿文从面包车下探出头来,随后起身扔了手套来拍我肩膀。

“你啥时候有空咱两去找个厂打工赚点钱呗,回来无聊死了”我说明了来意

“成!”他给我倒了壶开水拿出来,我们边喝边聊。

阿文开始罗里吧嗦的给我讲一堆他最近干的事情,什么两个月前他拿了电工证但是挣不到几个钱还有他爸妈安排他去相亲还有他家狗最近放出去回来后就肚子越来越大疑似是成破鞋了这样的无聊的事情,然后用重复率极高的“哎!”“操!”“靠!”等词汇来形容他对这些事情的看法。

“说到底还是……还是这个涩会不公平,哎!”我长吁短叹起来。

“哎!操了,我问我爸要2000块买电脑他都不给我!我爸也属实了!”阿文愤愤不平的说着,随后又开始噼里啪啦跟我讲一堆他碰到的欠骂的傻卵,边说边操,边骂边与被点到名的人的母亲进行性行为……我一边点头一边附和着锐评……

说到底,没有人在意一个年轻人风起云涌的内心世界,大家都更喜欢关注世界精神的吃喝拉撒。

第二十章

实践之王

我和阿文在老家附近的工业区逛了一圈也没看见啥好的工作,要么不要临时工,要么工资又低工时又长,狗都不干;其实我的要求很低,只要能一小时14块往上然后不要干超过十个小时就行,结果竟然没一个厂子达到这个的。大学生不愧是最廉价的劳动力,之所以形成这样的局面不光是资本家抠门,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大学生们大多都是傻卵,竟然真有抢着做狗都不干的工作的,属实是笑掉大牙了,反正我没有这么蠢。后来,经过一个亲戚介绍,总算听说镇里面一个厂招一小时15块一天干10个小时的临时工,我觉得这在临时工里面也算中上水平了——如果他现在给我一小时20块然后每天十个小时,每周可以休息一天而且加班有额外工资的工作,我都懒得上学了,直接让我出社会算了。

于是天刚蒙蒙亮,我和阿文就到了厂门口,保安招呼着我们进去,到了一个小隔间里面,人事部的坐在办公桌电脑前疯狂打字输入信息,一群人排队等着输入信息后领工牌,领到工牌去车间里打个卡就等于开始正式上班了。排队的多是一些老头老太太,都这么老了不好好躺家里还出来跟年轻人抢工作,疑似有点欠图了——不过我这么想是很极端的,毕竟他们孩子估计还等着爆他们金币呢,令人感叹,这么老了依然孝顺着儿女,不禁使人热泪盈眶。队伍前方的人慢慢减少,轮到一个老太太了,人事部照例问她问题:“你身份证号是多少?”

“啥子……?”

“你的!那个……那个身份证号!!身份证号昂!是多少!说一下您的身份证号!”

“不滋道啊……啥身份证号啊”

“婆婆你多大年纪咯?”

“七十咯”

“七十了还踏马过来打工啊!这是哪个煞笔中介介绍过来的!”

于是一个小伙子马上拿着喇叭对着人群喊到“大家注意大家注意昂!六十五岁以上的和十七岁以下的都可以走了不收你们!六十五以上的和十七岁以下的都赶紧走吧!”

结果一大群人一哄而散,明明很长的队伍瞬间少了半截。可就算这样,速度还是慢吞吞的,有些来打工的人不识字也不记得自己身份证号和手机号码,签个合同签到一半就要掏出手机掏出证件看一遍,跟唐氏差不多,等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才轮到我。

“多大了”

“十九”

“一天十小时,一小时十五块,至少要干两个星期,没有休息,请假扣钱,干不干?”

“干”

“来把这个合同签了,签完去那边领工牌”

就如同变魔术一般,那个人从怀里掏出一大页已经订好的纸,然后清点了一下递给我,拢共有六七页,每一页都密密麻麻的,一旁的工作人员马上提醒我说“不用认真读浪费时间了,后面还有很多人排队呢,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字就成。”

我翻到最后一页一看,最下边两个空白处印着两行大字“用工方签字”,旁边印着“我已阅读并知悉相关条款”,于是我在旁边那栏签了字,补上了日期,这种感觉就跟上中学的时候玩限制级游戏或看黄色网站时蹦出来询问是否满十八岁的弹窗一样,看都不看就直接点“我保证我已满十八岁”。

刚签完放下笔,不远处就丢给我一个工牌,上面写着我的名字和工号,告知我在哪个车间哪条线上工作——把工牌往兜里一放,我走出了隔间前往工作地点。

工牌是一种类似于圣遗物一样的东西,增加我的左派信用积分,有了它就相当于是工人阶级,非常棒工人阶级。一些左派虽然也会在放假的时候进厂拿工牌,但他们一来不缺钱二来进厂是要来搞什么调研什么融工,这就比我差远了;因为我又缺钱而且又是真的进厂赚钱的,这个就是真正工人阶级的姿态,那些进厂搞调研的左派无论是姿态上还是目的上都不如我,因为我更工人阶级,他们是要拿我当老师,融入到我之中,跟我打成一片的。

穿过各个车间几乎一模一样的庞大建筑(它们总是充满现代韵味的放大版单色调火柴盒),走过一条条笔直宽敞的水泥大道(我是指这些道路两旁总是种满了杂草的花坛和半开着的车间大门),一路上全是泥头车和搬货卸货的工人以及充满现代气息的机器轰鸣声,我在拥抱现代性,这带给我奇妙的感觉——蜜雪冰城柜台上充满节奏感的现代流行音乐还不够现代,工业区里倒山倾海般的齿轮转动的零件碰撞的史诗级别的轰鸣声才是现代流行音乐之父,是一切现代性的基础;在这样的音乐会和繁忙的人群中,初来乍到的人很容易迷路,直到变为繁忙的一份子……走了不知道多久,我终于走到了工作地点:第二车间。阿文在二车间四号线干活,我在二车间三号线,虽然隔了一条线,但实际上只是隔了条箱子和叉车堆起来的屏障,流水线的格局大抵是如此,越过几个纸箱子就是另一条线,但是工作时间并不允许聊天,虽然大家都会时不时聊天,组长们也会偶尔警告一下。

在车间后面排队打完卡,显示我的上工时间是上午七点,推算一下我应该是中午十一点半下班;然后下午一点上班,干到傍晚六点半下班,大概没有晚班,看样子还不错;于是我洗了个手戴上手套跑到线上,带我的是一个消瘦的老师傅,听说他就是组长。

我一直觉得,流水线上也有职位高低是相当好笑的事情,虽然生活中任何工作场所都有职位高低,但流水线是个中翘楚——就跟军队里面分军衔分职级分班排连营团旅师一样,流水线上分临时工/正式工/技术工,鄙视链是从右到左。至于官位,从下往上首先是组长,组长通常管六七个人,大都不超过十个人,组长工资没多大涨幅,而且照样要一直干活,我总觉得就是一个传声筒和小监工;而组长往上就是线长,管的就是一条线大概二十三十来人,线长的工资是涨了的,虽然也没涨到哪里去,但当了线长就用不着一直干活了;而线长上面就是车间主任和各部门经理了,这些人是临时工见不到的,反正我没见过几次,至于总经理和老总,那就更别提咯。

我突发奇想,如果把这玩意写成调研报告发给佐伊69不是正好么,一想到这个我干劲十足,必须狠狠的撸起袖子加油干。

第二十一章

实践之王(上)

“致佐伊69同志:

我是一名最近进厂融工的大学生,在血汗工厂里干了已经两周了,我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我中止了打字开始仔细思考措辞,这个开头有点太俗套了,但是我的脑子想不出别的了,还是继续打字吧“我每天都要从7点开始干活,然后干到……”

突然,远在流水线末端的组长发现了我在摸鱼,于是大喊到“喂新来的第一天上班就偷玩手机!好好干活!”没错,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我被分配到了最经典的打螺丝工作,这个工作很简单,无非就是将线上传过来的两个不同的半成品拿过来放在桌子上用铁环套上去之后往铁环的左右前后四个角落的窟窿里抹红胶水然后把四个螺丝用钻头直接狠狠钉到里面固定好了就可以把另一个半成品套上去然后就大功告成咯(顺带一提我并不知道这些零件的正式名称是什么所以我只能用一种相当世俗化的叫法来称呼它们这真是很难令读者展开联想)。

我刚到这个岗位上才半小时就对打螺丝相当熟络了,看来普通工人工资低是有原因的,因为只要具备灵长目发达的模仿能力的生物都能胜任这些活,比如说猴子(或者其他的什么长有手指头的东西),如果对猴子进行长年累月的训练与拷打,它们一定也会打螺丝——但是猴子毕竟太蠢,它们不知道机器工具的原理与各自用法,只会重复地搬运放置和涂抹物品,因此可以把更为复杂的涉及到原理的活交给智人,由猴子来负责搬运放置以及涂抹,可惜训练一只猴子的成本实在太高,所以具有灵长目智力的资本家并不会采纳我的方案也是可想而知;至于犬科动物(我是说从灰狼驯化而来的那种动物)和猫科动物,它们的手没有灵长目那样灵活,所以它们至多只能看门,而猫科动物甚至懒得看门,可见猫科动物确实是最烂的动物。我刚上工两个小时就打坏了三个钻头,看来我还是不够熟络,每次打坏钻头后我就战战兢兢的去向老师傅要新的钻头,老师傅第一次和和气气给了我一根新钻头,第二次有点鄙夷地瞪了我一眼,第三次就直接数落我怎么这么笨天天打坏钻头——我觉得他有点欠图了,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新手,才刚上工两个小时,如果这个老东西真的有脑子,他就应该在我第一次打坏钻头后就马上传授我怎样才能不打坏钻头的方法,然而直到我第三次打坏钻头他才意识到教导我的重要性。

此外,为了防止一些leftcredit(为了便于理解我将在后面以“左派信用积分”来代替这个词)不够高的同志不明白钻头为何会打坏,我要先解释一下,打螺丝的钻头是一根可拆卸的长长的金属尖头棒子,打螺丝的时候就是用这个金属尖头抵住螺丝的孔然后按住按钮往下怼,螺丝就会被牢牢的打进孔里;不过,这是个很吃经验的活,因为钻头在螺丝孔里面往下怼的时候是高速旋转的状态,一旦螺丝已经被固定好了,而钻头还在旋转往下怼没撤出来的话,触碰到已经固定住的螺丝孔的内壁,就会如同高速行驶的车辆撞上坚固的防海大坝那样受到巨大损害——对于钻头来说这是肉眼不可见的损害,只要这样的情况发生多次金属尖头就一定会断掉,那么一根钻头就报废了,所以老练的螺丝工人必须做到在螺丝被打入孔中固定的一瞬间迅速按停,才能将钻头与螺丝分离;不过光这样也不能预防钻头打坏,还需要姿势也正确,打螺丝的姿势要做到与螺丝孔成一条直线,贴着产品的内壁借力往下怼,才能彻底减弱钻头受到的冲击。

老师傅骂我是傻逼之后就到我的岗位上手把手教我怎么正确打螺丝,然后又告诉我干活速度要快,不要偷懒摸鱼,再打坏了他不会再给我钻头了,之后就回到他岗位上继续拼零件去了。

我不信他不会再给我钻头,因为不给钻头就打不了螺丝,打不了螺丝产品不能固定那就一定会散架,我后面工友负责的质检工序也就无法完成,整个流水线也会因为一个岗位停工最后整条断掉,他没这个胆子,如果他不给那就别给,我乐意看着整条线断掉,到时候一堆半成品堆成小山,我看他怎么交待。不出所料,我最后还是打断了第四根钻头,于是我大摇大摆地将断掉的钻头递给老师傅看,他那幽怨的眼神就好像在看杀父仇人一样,在嘴里喃喃自语骂了我几句后就丢给我一串钥匙:“以后钻头没了就去旁边那个抽屉里去拿……妈的……”

打开抽屉一看,里面有一堆钻头,我顿时觉得这老头真抠门,这么多钻头还不给用,要留着跟他一起进一群人骨灰开银趴的劣质火化炉呢属于是。安上新钻头继续打螺丝,打着打着就进入了行云流水的境界,这是一种空我的状态,整个人无意识地在运动,视野里是不断变换的镜头与重复出现的几乎一模一样的产品们,右手拿住产品左手就已经将零件全部拿好了,啪的一声按在桌上后快速的将零件全部物归原位,眼睛不需要再看就从箱子里取出铁环扣在产品上,随后就是红胶水……钻头……怼下去……螺丝们被一个个打进孔洞里,瞬间撤出钻头,就跟a片里面要蛇的男优将生殖器迅速从女优的中分里抽出来然后火速把子弹发射到女优脸上一样;然后我把上好螺丝的产品放到我后面那个工友身旁,继续进行新的打螺丝流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像机器人一样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这样的流程,突然,一股倦意袭上我的心头,困倦感的子弹在我全身里到处七上八下地滑行命中每一处角落……这不是累了,而是倦了,简而言之就是,无聊。

无聊,无聊,还是无聊,无聊是全人类的天敌;我打螺丝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因为我开始思考有什么可以消除无聊的方法——玩手机?不行,明目张胆玩手机是不行的,而且就算玩了也玩不了多久,老东西看到了就要骂我;导管?不太行,明目张胆打手冲蛇别人脸上了怎么办,而且也太恶俗了,我是正人君子;要么就发呆吧,或者哼哼歌,这确实是消磨时间的好方法,我开始搜寻脑子里熟悉的旋律。

“撸撸撸撸撸∼撸∼撸撸撸撸∼∼撸”随着脑海中熟悉的旋律被哼起,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令人安心“撸撸撸↑撸撸↓撸撸撸↑撸撸↓∼∼”(该拟声词所表征的歌曲并不存在于现实中)……

“仇恨滴风在头上咆哮怒吼……黑暗势力向我们∼下毒手∼”不知为何哼着哼着哼起了左翼歌曲,还挺应景的,我渐入佳境“快团结起∼……”

突然有人使劲拍了拍我肩膀,我回头一看,是阿文,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他跨过万水千山摸鱼过来找我聊天啦!“nmgb你在哼啥歌呢,下班了,赶紧去打卡!”阿文边说边卸下他被机油浸湿的外套,那味道闻起来像是古怪的化学药剂。

排队打卡的时候大家叽叽喳喳聊着天,工人们通常都是跟自己老乡用方言聊天,或者是十分蹩脚的普通话,因而排在队伍里我可以听到各种小语种,听起来像东南亚方言,不过北方官话还是很好辨认的,以及吴语,因为吴语听起来娘兮兮的,我不知道是不是整个吴语区讲话都这样还是就苏南与杭嘉湖平原上这样讲话却把整个吴语区都代表了;比如说蒋介石,我对江浙沪的刻板印象就是那里的中年人老年人说话口音全都跟蒋介石一样。

在我打卡的一瞬间,打卡机显示现在是11点38分,我顿时觉得资本家确实是很聪明的生物,他们跟你说十一点半下班,但是没跟你说十一点半打卡,实际上打完卡了才是真下班,下班只是去打卡罢了;十一点半停工后步行去打卡机再加上排队,到真正打完卡已经过去将近十分钟了——因为这帮鬼人只装了一个打卡机,整个车间的工人都必须在这一个打卡机后面排长队打卡,资本家确实是懂省钱的;而且他们要求一点准时上班,换言之工人们其实是十一点半下班去打卡,而一点必须打完上班卡在岗位上开工了,这就意味着我必须在十二点四十五分起就回到厂里然后等着排队打卡,真正的吃饭和休息时间大概只有一小时多一点,非常坏工作。

第二十二章

实践之王(二)

厂里的食堂听说是相当难吃的,普遍都是猪肉炖粉条这样的货色,还不如去厂门口买盒饭,有很多小摊都在中午下班时间在厂门口摆摊,那个盒饭只要8块钱就能吃饱而且还有独立的并不和蔬菜混合的肉类,总之不像厂里食堂那样打着猪肉炖粉条的名义实质上还是给我们吃肉丁。

我花了八块钱买了个盒饭和阿文一起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打开盒饭一看,只见里面几个格子分别是:

干硬的白米饭团搭配腌制了一个世纪的带鱼干以及经典奥尔良风味快餐工业鸡肉与煮的菜梗都烂了的青菜顺带着唯一能吃的家常土豆片

这么看来,现代人的饮食水平跟古代人相对来说确实也没啥变化,古代平民匮乏的饮食选择与达官贵人精致的享乐之间的差别,在今天变为了全世界普通人每天吃的流水线工业快餐搭配食用香精(就像快餐食品中的鸡肉也总是那么几种味道)与上流社会精致的营养健康套餐以及价格不菲的珍惜食材的差别,世界依然是那个世界……底层人吃的永远是那个时代最流行最常见的东西。实在是令人叹惋……我夹起整个都耷拉下去再起不能的青菜放进嘴里,那种感觉就像在吃煮烂了的卫生巾;扒几口米饭进嘴里慢慢咀嚼,原来饭嚼多了确实是有甜味的;反观阿文,他吃的实在是快,饭早就已经干光了,菜也快被扫光了,实在是令人诧异,我怀疑这货没吃过好吃的东西,于是我问到“nmd你什么情况,怎么吃这么快”

“nmlgcb!你去干我那个活试试!那帮屌人叫我去把产品装袋然后tmd搬到集装箱上去……tm连着干了一上午,我……日,累死……爹了!”阿文一边费力扒拉着工业鸡肉一边喷饭“你饭还吃不吃了mgbd不吃给我!咳!”“我去,你干了一上午就这么累,那要连着干两个星期你tmd不得直接猝死啊”

“你当我傻啊,我……噗,咳咳咳咳……嗯!……我跟你说昂,我已经想好了,干两个多小时干累了就去厕所里拉半个小时的尿,反正再咋样也不能让人不拉尿吧!干活不摸鱼,等于没干活!”“我去你这话有道理啊!”就如同摩西获知了真理一般,我激动地大喝一声,把饭全颜射到阿文脸上了。

“nmgb!wcnmd!woc!”阿文一边抹去自己脸上的饭渣一边骂我,愉快的午餐时光就这样在骂声中结束了。吃完饭了,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在厂里晃悠没事干,道路两旁的草地上全是拿着纸板当床铺躺在地上晒日光浴的无产阶级,他们闭着眼睛享受着片刻的宁静——只要我现在把手机音量开到最大然后外放抖音,就能够打破他们的享乐,有点绷不住,我怕被无产阶级打死,想想还是算了。

实在是没事干,最后我和阿文蹲在路边开始玩王者农药,我秒选了安琪拉,这是我最自信的英雄,而且无论如何,每当我玩起电子游戏时无聊的时光就过得飞快……我是说一转眼就……啪的一声基地爆炸的声音刚响起,工人们就把纸板收起来然后慢悠悠地进入车间了,一看表,刚好十二点四十五分,我们恋恋不舍的将手机收起来上工去了………工人们像潮水一样涌进车间大门,打卡上班的队伍排起了长龙,看起来简直是一条长达二十多米的黑色大便,而打卡是多么轻松的一件事情,只需要把工牌往打卡机上刷一下就行——但就算这样我们也等了十多分钟,等到十二点五十六分才打完卡,像狗重归链拷一样回到工作岗位上,每个人都刷着手机默不作声,静静等待着开工;我突然觉得罗超闻之前跟我讲过的一些卢卡奇思想是有道理的,因为我现在就像个走路的计时器一样在工作——开工,干活,开工,干活……

一边干着活,我一边思索着在什么时机去厕所拉尿好,这是关乎存亡之秋的决定:

我感觉说去拉尿倒不如说去拉屎,阿文的脑子确实是不太好,他这个方案的优点在于拉尿是一天之内可以进行很多次的活动,在四个小时的工期内完全可以去四次厕所,如果适当谨慎的把握时机,把每次去厕所的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以内,那么四个小时就可以摸至少40分钟的鱼,不失为明智之举——不过问题也恰好出在这断断续续上,连续错开的享乐是相当烂的享乐,十分钟的时间连王者都打不爽;与其跟寸止一样在厕所里刷个十分钟抖音就出来,不如直接说自己要大号,在厕所里直接呆个四十分钟,把隔间的门给它狠狠锁上——组长进厕所找人时一眼就能看到在小便池旁打王者的人,但绝对不能踹开上锁的大便隔间——这种熟练运用辩证法的思维确实是我独有的。

想着想着,我又陷入一种相当上手的状态,不知不觉已经做了一堆产品,但是忘记放回到线上了——然而就算这样也没有人来提醒我,这是咋回事呢?我抬头向后望去,只见后面一整条线都停工了,大伙都在看手机。

我马上对后面负责质检的厂妹招呼到“大姐,不好意思啊,我这儿在想东西忘记把产品放回去了!我马上弄!”只见那个大姐摘下口罩冲着我喊到“韩谁大姐呢你!额还没三石呐!”乍看一眼确实没三十,但是看她那个发型我总觉得回到了当年杀马特时代,这确实不怪我。

“哦哦抱歉……”我一边陪笑一边把产品丢回到线上,这一幕把旁边一堆工友逗乐了,大伙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我前面那个负责焊接的大哥用流利的普通话对我说到“哈哈,你说滴没错,她就是大姐,二十六七了,反正过几年就三十咯”

于是两边就吵起来了

“哎哟李翔尼踏马牛滴很嘛,尼咋不瞧瞧尼那熊样咋滴敢谝额滴么!”厂妹奚落到。

“透尼娘滴尼可莫再逼逼咯,回家去把尼初中读完再引上来跟额谝”大哥笑着回复到。

“奥哟尼上过高中尼可踏马神气完咯!”

“那可不是么!”

“喂,你门两过!好好干活!”组长在他岗位上往我们这儿指了一下,大家就都停止议论了,但还是继续抠手机,毕竟手头上没多少活的时候抠一下手机组长也懒得管。

刚才这一幕虽然是我的冒失导致的,但效果却出奇的好,大伙都知道了我这个新来的临时工是有趣的家伙,没过一会旁边干活的厂妹就上来搭话了,她一边把产品往水槽里塞一边凑上来仔细端详我,最后用灰常流利的普通话说到“哎帅锅,尼似哪里人撒!”

“我系本地宁哇”

“尼似本地壬?本地壬都有钱奥,额们钱碎着力,尼咋和额们一样来打工撒”

“我家也没钱啊……哎,姐,你是哪里人”

“额似散西人”

“哦哦!山西人啊”

“不似啊!我是,珊西人,”

“哦哦哦,陕西人……”

……

没啥能跟这厂妹聊的,能聊啥呢,不清楚,查户口太弱智了而且人家是女同志——要不跟她讲点下流话问问她一星期抠几次欢乐豆?也不太行,我是正人菌子……不如问问她对这个涩会的看法,刚好也能完善我的调研计划,这是极好的点子,增加我的左派信用积分——而且不能一上来就问她怎么看待goverment,要有策略有目的循序渐进地去灌输工人们——我虽然蠢,但好歹看过列宁导师的《论新经济政策》,甚至对这篇文章倒背如流,列宁在这篇文章里曾说过工人阶级不能自发产生先进的革命意识,这是相当对的(就其实证方面而言),尤其是现在,跟工人们谈什么阶级意识什么wcjjgm估计会被以为是精神病院里出来的,所以我决定先套近乎:“姐,你们一个月工资多少啊,都咋过日子的”

“六千左右,住厂里宿舍,尼问这个干哈呢”

“没就是好奇问一下呢”

“哦哦……”

……

“姐你老家是陕西哪里”

“陕西庆阳”

“哦哦……”

……

随着厂妹扭回头继续慢悠悠地搞质检,我宣布这次灌输失败了,因为实在不知道怎么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灌输她,我很好奇那些调研进厂子里的人是怎么把先进的阶级意识灌输给工人的,莫非是先跟他们打王者荣耀慢慢熟悉然后再以老熟人的身份去直抒胸臆的骂

Goverment?这样子确实说的通,因为看到自己熟人在抱怨,绝大多数人都会出于情面一起跟着抱怨……确实,我看是灌输对象挑错了,女工人不打王者荣耀,比男工人不容易灌输,应该去找男工人;再说了,对女工人说“灌输”这个词有点不妥,听起来像是在性骚扰,看来我要改变策略,总之先去拉泡屎再徐徐图之吧。

第二十四章

宇宙大爆炸之前

当我蹲在厕所的隔间里拉屎时,我能通过隔间门板下方的空隙看到对方的裤腿以及最下面冲便槽中水的倒影映照出某个老哥模模糊糊玩手机的镜像……工厂厕所里常见的情形便是如此,一个工人能够霸占一个隔间长达半小时,然而绝大多数人都不屑于拉屎,只是把门锁住后蹲在便槽上方一边抽烟一边玩手机,甚至自带音响放放音乐,然后随便从口袋里摸几颗糖吃……若是败兴没有抢到隔间,那末大家就会三五成群在拉尿的便池旁蹲着站着躺着坐着抠手机——我有一瞬间觉得在隔间里拉屎简直是暴殄天物,因为飘出来的臭气会打扰大家难得的享乐时光,可惜我最近有点吃坏肚子,一边拉稀一边噗噗噗放屁,水花溅起来很高射到我裤腿上,声音也相当大,属实给我人弄麻了,然而拉到一半我隔间的门就被狠狠踹了好几下,我以为是组长过来查房了正要把屎夹断火速提上裤子,结果门外是一个素未谋面但又相当霸道的声音怒斥到“靠嫩娘!你踏马拉屎声音能不能小一点,老子tm游戏脚步声都听不到了!”

“抱歉哥实在顶不住了我马上就拉好了,人有那个三急昂!”我十分诚恳地请求原谅,长舒一口气,把裤子脱回去继续刷手机了。

弗洛伊德说过排泄总是令人感到愉悦,这实在是真理,没有什么比排便顺畅后再小蹲一会然后在b站上刷到一些有意思的科普视频更好的了,尤其是令人浮想联翩的那些介绍宇宙上各个行星里面是啥景观的视频:木星的地表常年会有疯狂大狂风,土星有超级巨大的环切以及海洋星会下钻石雨……却没有任何人类能够亲身体验这种壮丽的场景,只能通过视频里的模拟影像脑补一下自己如果真的置身其中是什么样——如果我开着一辆绝对安全的探索载具直接进入这些行星中,我既能在载具里享受视觉上的震撼又能畅游在安全感爆棚的满足中——外面狂风呼啸到处是陨石撞击而我却可以躺在月球车里面刷抖音吃乐事薯片,作为一个现代智人,哪怕只是小小沉浸在这些断断续续的想象中也是一种莫大的治愈……再者,问题又出现了,这些视频从来不告诉我宇宙外面是什么,也许这有点强人所难,但我们早就厌倦了可观测宇宙外是未被观测到的宇宙这种无聊的说法,我宁愿觉得可观测宇宙外是充满可能性的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类似于樟脑丸或者一本吞噬一切的漫画书——甚至……一只猫头鹰。

因为宇宙是如此之神秘,以至于能够让灵长目动物觉得生活中的一切都毫无意义,纵使再给生活中的每个事物都贴上意义的标签,宇宙总是要时不时拷打你一下,告诉你银河系只要闹肚子就能毁灭一颗行星,保不准哪天就给地球扬了……而你不过是个蹲在坑位上刷低能宇宙科普视频顺带着忘记擦屁股的家伙,天体物理学家们倒是比你聪明一点,他们不会忘记擦屁股——bytheway,再过好几亿年太阳就要炸了,但是你却从不在意,这就是碳基生物的丑态。

我想人总是会在这样一种时刻或者某种别的时刻突然感到自己凝视着深渊,如果是罗超闻跟我一起蹲着拉屎,他会说我在试图思考实在界,但其实没人在意实在界是什么东西,我只是感到自己的渺小和对死亡的恐惧,就像我刚刚拉出来的屎一样,如果我带入体验这坨屎,我会在几分钟后被庞大的海啸带入化粪池里,那里是无边无际的昏暗与恐惧……这种深入骨髓的无能为力搭配着忙里偷闲的日常生活使人诧异,似乎有什么东西简直要从脑子里出来了,并且这种东西至关重要,它关乎我的存在,或者我究竟要不要开门回到流水线上工作。

读者们可能会很诧异我究竟要表述什么,很简单,我试图描述一种难以言说的在生活中会突然体验到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毕竟不会持续太久,因为太阳爆炸和大便被冲走又关我啥事呢……我只要再把手指往手机屏幕上一滑,下一个视频就是跳宅舞的jk辣妹……于是一切都明朗起来,厕所里大伙们的吵闹声与咳嗽声此起彼伏,烟味四散,传来各种击杀音效与指尖掠过触屏的摩擦声,以及没过多久后组长气势汹汹走进厕所里的鸦雀无声:

“槽捏们妈!额就说咋一个个都不来干活力!捏吗的又躲在这果落里耍手机!快点给我都滚回去!”

没在隔间里的工人们很快就一哄而散,互相推搡着回去上工了,至于隔间里的人,组长并非无计可施,他对着厕所里大喊到“二号线四号位新来的那个临时工!一分钟内再不上工你结算工资就扣三百!”

一听到要扣我工资简直就跟杀了我亲妈一样难受,我发誓我愿意以无产阶级革命的彻底失败换来我能在一分钟之内赶回去,于是我火速提上裤子踹开门板就从厕所里飞出去,自从上大学后我再也没跑这么快了,身边的一切都光速从视线中飞过:无论是叉车集装箱还是忙碌的工人们……仅仅跑了几秒我就没力气了,但还是咬着牙继续奔跑,仿佛回到了高中时的一千米体测,那时每个男生都会拼命奔跑,因为女生们会在跑道旁路过然后互相嬉闹着点评我们,然而这次却大为不同,没有人点评我也没有人会计算我的跑步时长,可我却跑的比体测还卖力——在那一瞬间我被狠狠真实了,我开始认同于那些只要下跪就能丢给我一百块的活计——当然前提是周围没有熟人。

跨过纸箱,越过铲车,一款叫做工厂跑酷的手游……当我回到岗位上时,大概都已经过去三分钟了,这没办法,哪怕我有再疯狂的意志力,跑到后面腿就跟灌了铅似的,根本跑不动——呜呼!归来抚肾自叹息!我大口喘着粗气,瘫在凳子上,工友们看到我这颓样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放心,如果他一个组长真敢拉屎都不给拉还扣我们三百块,他早就tm被打死辣!”

“小伙只你放心好咯!他看到你回来就懒得管你了,不会真扣你钱滴!”大家都这么说,那太好了,我尴尬笑了笑继续开始干活——许是看我样子太蠢怕我吃亏,之前那个跟厂妹胡侃的大哥主动跟我搭话说到“哎,兄弟,你是哪里人”

“我是本地人”

“哦哦”

……

“哥你又是哪里人”

“我是盒北人”

“哦哦”

……

在无尽的沉默后,他又问到:

“你打不打王者”

“打”

“兄弟来加个微信”

说完,他把手机拿出来给我扫二维码。

“哥你弄错了,这个是收款码”

“哦哦”

……

随着一声“叮”的提示音,显示“战神”已经通过了我的好友请求“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哥,你出来打工几年了?”

“六年了,今年二十四,高中毕业就出来干活了”

“你觉得干活累不累”

“累啊……”他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出来递给我,在我摆摆手示意不抽后便自己抽了起来“等攒够钱了回家开个小店去”

他对我上下打量,很快就问我是不是还在上学,我回答是。

“哎哟妈的,我就知道嘛,看你样子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读书人就是跟你一样傻冒的,一看就知道……就是……那种”他跟个唐氏一样迅速转动脑筋思考某个形容词,我猜他大概是想说“迟钝”这个概念,可惜他接触过的读书人实在不多所以想不出来,相当滑稽,随后他摆摆手“哎反正就是你一看就知道是读书人”

然而他并不知道现在大学生里面只有15%的人算读书人,这些15%的人是那些读一本的人,可我是二本,基本上没人觉得二本是读书人,除了那些学历比我还低的人,不过未必读一本的就一定是读书人,因为读双一流的可以说全国只有6.2%的大学生是读书人,以此类推到985,他们会说全国只有1%的人是读书人,或者博士们说本科学历和硕士学历都不算读书人,总之这是相当复杂的语境,需要一五一十分析给对方才能阐述清楚,但我懒得跟这位大哥解释了,不是我看不起工人呢,而是我自己也是个唐氏,我能够想出一些很有道理的头绪,但是只有在水论文的时候我才能给它完完整整写下来,让我口头表述我是根本做不到的。

于是我点点头说“哥你确实牛逼,没在社会上混个十年八年是达不到这种看人境界的”

“嗨!我也就高中毕业而已,你们读书人要好好读书的,好好读书就不用进厂力!读书真的是最简单……轻松的事情!”他吐了口烟,思索了一会又说“也不是最简单的,打螺丝最简单……也不是,其实反正我们这些活最简单”哪知他刚讲完,刚才那个厂妹便凑过来了,估计是听到了他吞吞吐吐的自述,厂妹又开始奚落他“哎呀李翔,可给尼牛逼坏啦,尼是个屁的高中毕业,不是高中没读完就出来当厂狗么!”李翔点点头,把烟头拧灭,笑着说到“嗨!我高中的时候数学很好的,妈的逼,要不是我爸tmd脑子坏了叫我出去干活,我tm肯定有名牌大学读……”“尼这笨蛋脑子还踏马名牌大穴嘞!我草!”厂妹笑得合不拢嘴,给旁边几个工友也逗乐了,流水线上瞬间爆发出爽朗的笑声,李翔也笑了,从裤兜里摸出新的烟递给周围的工友,他再度向我递烟,我再度摆手说我不抽,他也向我摆摆手“不行叻不行叻,兄弟,抽了这根烟你就是自己人,你就抽一下试试,不习惯就不抽了”

工友们也起哄起来,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盯着我,这使我想到万恶的酒桌文化,但是远没有那么罪恶,毕竟酒喝多了就会醉然后说胡话,不过烟抽多了顶多得肺癌而已,人还是清醒的;想到这里,为着不使大家败兴,我还是接过了烟,看到我拿了烟,大家都喝彩起来,马上就有工友给我扔过来一个打火机,说实在的我并不怎么会用这玩意,除了我小学时在田里烤红薯的时候,于是我笨拙地将打火机举起,两根手指夹着烟忽得把头凑近打火机再这么一按,香烟就被点着了,很快就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从嘴巴里跳下来,穿过喉咙直接狠狠鸿儒我的肺,我马上就呛到了,把香烟丢开,撑着桌子咳了好一会,这下大伙们笑得更大声了,各色的方言夹杂着各种惊叹与欢乐的语调涌进我的耳朵,似乎我完成了一项杰作。

“我草,兄弟!你真抽了啊!纯爷们牛逼666!”李翔对我竖起大拇指,而不远处的组长也目睹了这一切,他一边忍笑一边嘴唇上下开合,似乎是在喊话,催促工人们赶紧继续干活,然而并没有工人注意到,欢快的氛围一直到四处巡视的车间主任出现才被打破,主任只是发出“哎哎哎!”这样的语气词,大家就马上各复原职去了,陪同巡视的线长也训斥了一下组长不好好监工,等这两个人走后,组长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我们逼逼叨叨了半天。

第二十五章

尖锋时刻

马上就要下班了,我有一种预感,因为空气中弥漫着下班的氛围,虽然我并没有看表,但我知道马上就要下班了……我要做一个充实的工人,当打完下班卡后,我就要去吃一碗毛血旺搭配香喷喷的大米饭,然后去电影院看场上个世纪的革命影片,最后回到家中小小吃个夜宵,在床上刷着抖音安然入睡,早起迎接第二天的朝阳并穿上工作服,周末的时候我还要挤出一点时间去阅读马恩列斯毛的著作——这就是为什么我怀念毛时代,因为工人们过的有滋有味,可惜毛时代没有电子游戏和抖音,这是莫大的遗憾,我认为社会主义就是无产阶级专政+电子游戏与抖音……

“现在是六点二十分,马上就要下班咯!临时工都听一听,临时工都听一听!”今天上午那个人事部喊喇叭的家伙突然出现在流水线前面,我预感到没啥好事,他照例端着喇叭,对我们喊到“现在通知,更改一下工时昂更改一下工时!每天干十三个小时!晚上必须加班!晚上七点半继续开工干到十点半下班,加班照付工资!”

一瞬间,人群就炸开了锅,临时工们开始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却没有任何人在意“加班照付工资”这句话——不是,难不成我们加班不给涨工资就算了,这群逼人一开始还打算不给我们发工资么?

“不是说过了一天就干十个小时

么!”临时工们开始陆续有反对声。“一切以合同为准!”喇叭说到

“你吗个逼哦!你合同也没让我们仔细看过啊!”

“合同第三页第二个条款有说,每天正常工作时间十个小时,听见没有,正常工作十个小时,特殊情况除外!你们自己不看!现在订单催急了,不光是你们那个临时工,临时工要加班!正式工也要加班!你们要是不服就去工商局告我们,你们不想干的现在也可以走!”大家瞬间不逼逼了,面面相觑。

然而,终归是有些临时工不想干了,尤其是那些搬运重货物的临时工,一走就是一大片,阿文也在其中,不过他是个倔脾气,总是想着自己不能活活被埋汰,于是他叫住一帮正要走的临时工来质问人事部:“我们走可以,但是我们今天怎么说也干了十个小时,你先给我们工钱结了啊!”

“我草?你们连一天都没干完就想结工钱?”人事部也不甘示弱

阿文听到这句话,脸上青筋都爆出来了,简直是咬牙切齿,捏紧了拳头,下一秒就要打上去。

现场的气氛瞬间不安到了极点,我的心也怦怦直跳,预感到今天将会是左派信用积分突飞猛进的时刻,我预备着要说些什么话,但是太紧张了——慢慢来慢慢来,必须要在脑海里构思一些完美的发言,然后斩钉截铁气势如虹般说出它们,从而赢得工友们的认同,然后就会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我全身都在兴奋地发抖,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等待着我发言,同志们你们必须要记住:我们只有一条出路,那就是胜利。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死亡——死亡不属于工人阶级!

“哎妈的,算了,我自己给你一百总行了吧,看你可怜,就这么多,算我倒霉行吧!别问我要了!赶紧滚!”那个人突然放下喇叭,从上衣里摸出几叠纸币来仔细数了数,递给了阿文。

接过那几叠纸币,沾着唾液又仔细数了一遍,发现确实是一百块,阿文边放进兜里边摆摆头:“傻狗……你以后别让我在外面碰到你……”,于是大摇大摆出了厂门。

“嗷!……”大家一哄而散。

只有我愣在原地发呆,一切都来的像龙卷风般突然,又像秋风扫落叶般过去,我却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制高点可以站上去狠狠发言。

工友们全都回到了岗位上等着下班,李翔也结束了观战,见我还意犹未尽,遂同我交流了他的看法:

“你看,带头的走了,剩下的人就也走了,但他还真要了那一百块,我草……”李翔绷不住了,噗嗤笑出来。

我觉着李翔这话未免太不解风情。“不对吧,如果你也白干活,老板不给你钱,你肯定也和他一样”

“嗨!我是正式工,老板怎么会不给我钱,而且不肯加班怎么赚钱啊!想赚钱就要习惯加班,你们以后出社会就知道咯!∼”

说罢,李翔哼着小曲,从兜里摸出电瓶车钥匙,悠哉悠哉往打卡机走去。看来这次确实是下班了,空气里弥漫着下班的氛围,大家都有说有笑的,厂妹把自己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干净,变戏法一样掏出一面镜子就开始打扮起来,也许她要抓紧这晚班开始前的一小时去跟自己男朋友你侬我侬……这么说来,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于是我也漫不经心地收拾着自己桌子上的垃圾,头也不抬地问她“姐,你叫什么名字啊”“王佳怡”

“好名字!”

“得了吧!”她冲我滑稽地白了一眼。都说厂妹心直口快,果然名不虚传,无论是她那个杀马特时期的上古刘海发型还是直言直语的说话方式,亦或是牛仔裤搭配T衫的穿搭,都已经深深传达出她的厂妹气质——这跟那些同样在流水线上的中年妇女不同,厂妹们总是清纯的,她们不像那些互联网上的网红女主播一样打扮自己,只是简简单单梳个头,打扮的干净,她们的长相总是差强人意,各有各的缺陷,但无比的真实,不知为何这使我想到白黛,虽然白黛和厂妹完全是两个东西——她好像已经有十章没有出场了,不过这不重要,当务之急是与厂妹建立起深刻的友谊。“姐,咋打扮这么漂亮,找男朋友去呢?”我的说话方式与肢体语言都相当调皮。

“找个毛线!我就是爱漂亮咋

啦……无语”

“之前我不是听李翔说你都要三十了,姐,你真找不到男朋友啊?”“我草了李翔他妈了”

第二十六章

低俗小说

晚班归来回到家中,整个人其实说不上累,毕竟我不像阿文那样干体力活,至少我有一张板凳,甚至坐久了还会屁股酸,还要站起来打螺丝。一天干十三个小时后的那股疲惫不是生理上的疲惫,而是心理上的疲惫,就像被朋友们逼迫着去开黑然后玩了十三个小时自己不喜欢的游戏,下机之后我连砸键盘的冲动都有,更不必说活活打了十三个小时的螺丝——打游戏好歹有竞技快感,局势瞬息万变;而打螺丝是一种纯粹反人类的事业,千篇一律的对象与动作以及聒噪的流水线,只有蠢货才会喜欢干这种无聊的工作,每日在传送带旁检阅步调一致的产品们,可无论机器还是产品,总是沉默的,它们不会说话——凝结着某种人类劳动——我手冲射出来的米青也凝结着我的劳动,但我并不想吃下它或者拿它去跟捐精处的人交换;产品们也不过是工人射出来的米青,一射出来就不属于他们了,但米青远比产品要好,因为它确实能吃,达成自体蛋白循环。十点半下班,在路边摊买了些烧烤吃,十点五十回到家,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只是随便刷了会b站和youtube,就十一点五十了,然而我困意全无。明天早上六点半就要起来,对我这种一口气睡到中午的人来说,就算是现在睡觉也根本睡不饱,晚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玩手机玩到凌晨一两点,玩困了再睡。

我应当把这一天的经历告诉一些人,例如白黛,因为白黛是作者钦定的第一女主,能够让满是低能人设的大便作品有一个最基本的较好意淫对象,所以我不得不先告诉她,不然在现实生活中我肯定要先告诉罗超闻,绝不会跑去跟白黛这种人倾诉一天的遭遇,她太无趣了,现实中绝大多数女生都跟她一样无趣,这才是常态——但白黛至少有明确的政治立场,而且如果我在她面前说出这种话,她并不会说我是在搞男性凝视,而是把这些现象都当做实证材料,头头是道地跟我分析为啥会出现这种情况,比如说父权制以及历史发展的必然性等等,听起来像是历史唯物主义;至于女性权益,她估计会强调女性的彻底解放必须伴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与阶级斗争的决定性……她未免太知性了,又是左派又是理论大爹,而且还平易近人善解人意,最重要的是我这种人竟然在给这种女生打字发消息——这果然是一本小说,也是小说作者们的孽畜所在,他们天天喜欢搞一些完美到无可救药的女性人设拿来意淫,最后吹什么红颜薄命。我跟作者不熟,猜不透他的真实意图,我看作者估计也搞不明白他创造白黛这个人设到底是出来干嘛的,这就是作者向商业性妥协的结果,一面刻画真实一面又迎合世俗,这样的结果就是产生出一些不必要的角色,这些角色只是单纯为了讨喜和卖人设而存在,没有能够深度刻画的地方,其内核是空洞匮乏的,因而我可以郑重其事的宣布,白黛这个角色是一次相当失败的人物塑造。“在吗(舔嘴黄豆),我要跟你细说一下我今天进厂碰到的事情,太憋屈了,我跟所有认识的左壬都说了一遍,可不能漏了你(笑脸黄豆)”——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对方正在输入………”

……

“对方正在输入”

………

光等着她打字未免太无聊了,我决定把她头像保存下来,然后丢到百度识图里看看是不是情头来消磨时间。“我要睡啦,明天再讲吧,今天我也很累”——来自怜枫

“你今天干了啥”——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其实也没啥,就是睡前看了会书,用脑过度了吧大概,真的脑子好晕,我先睡啦”——来自怜枫

“好吧好吧,你看了啥书啊,能给脑子用这么累”——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斯考切波的《国家与社会革命》,晚安”

“奥我好像听人说过!这本书是讲啥来着”

“讲了法国中国俄国三国的革命究竟是如何爆发的,干货满满,有很多一手史料,我觉得这本书是对列宁国家与革命的出色增补,和卢卡奇的《民主化的进程》还有国家与革命一起可以列为当代左翼必看的三本政治社会学书籍,而且卢卡奇和列宁都是在马主义范式下谈论革命政治学,但斯考切波却用更为严谨的社会科学理论与发生学视角考察了革命都是如何爆发的,真的绝赞,明早起来我要继续看╭(╯ε╰)╮”“牛的,晚安,我也睡了”

关掉手机躺在床上,没有什么手淫的欲望,我看着房间里空旷而又单调的墙壁,感觉那上面缺少了一些东西,也许我该在那上面挂五大导师的肖像,这整面墙就会瞬间肃穆起来,没准还能镇鬼,每晚我都能安然入睡……那末便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只要闭上眼睛然后让大脑自由运转,想到什么就是什么,慢慢的就睡着了。

就这样我闭上眼睛,脑海里开始无意识播放一些记忆的碎片,人往往都是在预备睡着的时候会突然回忆起过去的某个珍贵片段,就在刚刚我突然回忆起了高一的时候在寝室里组织精斑监察队的日子——我们大摇大摆走进某个寝室,突击检查某个熟人的床铺并掀开他被子,一旦看到黄色的斑块,我们便开始模仿德育处主任的口气训斥对方,这时对方是决不恼怒的,都会配合我们演戏然后低着头忏悔并坦白自己的罪行,随后我们就解下自己的腰带狠狠敲打地面,每敲打一次就让对方必须用痛苦的声线啊啊啊啊的惨叫,这场面充满了节目效果,但久而久之大家就觉得不好笑了,纠察队就此解散,真是莫大的遗憾——一想到这些我就绷不住想笑,困意也随之消退,完蛋,我必须要赶快睡觉,不能激动,要让自己放松下来,于是我把手伸进裤裆里慢慢摸自己的蛋蛋,京都大学一个实验显示这样似乎有助于放松,我对此深信不疑,毕竟这玩意从小摸到大。万万没想到,才摸了一会就起性欲了,脑子里也开始突然播放岛国热血大片,最终还是没忍住,打开手机对着枫可怜冲了一发,听说她已经淡出av界了,不知何时才能复出,我想到三上悠亚与三宫椿这些人也总有一天会变老,她们都会息影,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东西上面都有个日期,秋刀鱼会过期,肉罐头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呢?

大概是手冲导致的兴奋,凌晨两点半了,我依然无法入睡,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但这时绝对不能玩手机,因为一旦玩了就真睡不着了,继续闭着眼睛,总会在某个时刻无意识入睡的………………

……

“;@《》#$……ajbdb!”“……@!☜☞.com囍”

我似乎置身在一个街道上,周围到处是密密麻麻的行人,看不清他们的脸,他们互相交流着彼此向前走,而我是一个站在街道中央的观察者,这里有很多高楼大厦,天空上飘着很多飞机,我不知道要去干什么,这个世界似乎没有给我什么任务和目标,冥冥之中它只是催促我赶紧到处去逛逛,如同那些抄袭原神的游戏一样,我被分配到一些任务,到处逛逛这个世界。

一切都是模糊的,我好奇那些行人们,他们是要去干什么,但这些人在下个街口就消失了,这里也许是gta的世界,如果我输入秘籍panzer,然后不停输入panzer,坦克就会一辆接一辆砸下来,然后到处乱飞,把整个大街都堵满,然后爆炸——我预感这是梦,因为做梦有几种情景:一种是背景和主线剧情实在太假,你在梦境里呆了没多久就意识到这是梦;另一种是背景和主线剧情相当真实,梦境里出现你熟悉的一些人,他们像往常一样与你谈天说地,这种时候梦境就跟现实生活没啥区别,而且你是绝对发现不了身处于梦境中的,噩梦也正是这个逻辑,噩梦通常都是第二种梦,它让你先感到真实,然后突然不按常理出牌,让你遇到恐怖和疯狂的事情——我应该庆幸今天这次不是噩梦。

我意识到这是梦了,然而没有什么用,我无法控制它,不然我肯定要操控梦境,让我在迷醉的桑拿房里与三上悠亚-三宫椿-波多野结衣-其他漂亮的av女优-我小学时的暗恋对象-我初中时的暗恋对象-我高中时的暗恋对象-我现在的暗恋对象-小学时的漂亮女老师-初中时的漂亮女老师-高中时的漂亮女老师赤条条地疯狂开party,桑拿房里虽然很热但是里面有满满一冰柜的啤酒与可乐,电视机上放送着二次元后宫肉番,不远处有个音响在尽情摇摆,一旦热了或累了,就躺着休息或者去冰柜里拿出几罐啤酒痛饮,然后继续疯狂地开银趴,热腾腾的水蒸气会使我视线迷离,然后到处都是骚臭的液体,纵情享乐,一切都无所谓了,每个人都说着本子里的台词……总之如果做了这种梦,那么黄昏时死亡也是可以接受的罢。

千篇一律的街景与行人,千篇一律的飞机,还有偶尔一闪而过的一些莫名其妙的镜头,突然听到有人喊我,其实根本听不到有人喊我,只是不知道为啥我就觉得有人喊我,于是我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是一些熟悉的人群,我马上跑过去,原来是发小们,他们叽叽喳喳对我说了些什么,然后我就跟着他们走了,一瞬间周围景色全变了,是儿时熟悉的乡村土路与一些土狗,走着走着就到了小学里,我方才想起今天是开学的日子,我被父母催着去上学后跟他们一起去学校了。

吓死我了,我之前做梦梦到我上大学了,我去……

第二十七章

杀死那个饮马口人

今天是小学的开学第一天,我跟着阿文他们去上学了,刚进学校门口就是一个保安拿着一把手枪,他把手枪抵在每个人的额头上然后发出滴滴滴的声音,然后他报出一连串数字,让我们进学校了,我看到很多同学还有老师,他们在做游戏,然后我也一起做游戏,然后老师说要上课了。

上课一听就很无聊,我和阿文他们坐在一排,我同桌是一个女生,穿着动画片里女生们穿的裙子还有衣服,眼睛也很大,嘴巴好小,脖子下面有两个好大的球,头发是白色的,但是没有鼻子,她鼻子去哪了?我就问她你鼻子去哪啦,她叽叽喳喳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怪话,但是语气好温柔,然后把我头按到她裙子上,从抽屉拿出一根棒子,把这个棒子伸到我耳朵里转来转去,我觉得有点痛就动来动去,她又小声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到后面不怎么痛了,然后我就不动了,她一边转棒子一边凑近我耳朵说话,过了好久我躺累了,就爬起来了,看见阿文和阿林在玩手机,可是我爸说小孩子玩手机是不对的,所以我就跟阿文说玩手机是不对的,阿文就嘲笑我然后给我看他的手机,上面是一群穿的很奇怪的人在打打杀杀,按一个按钮,他操控的那个很长的红头发的女生就往前面喷火,还有对远处一个人放红色激光,这好酷啊,于是我也看入迷了。

老师在讲台上说话,同学们都在玩手机还有聊天,突然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堆看不懂的东西,让我们抄下来写作业,于是我就抄下来了,∫x^αdx=x^(α+1)/(α+1)+C(α≠-1),歪歪扭扭看起来像是画画,我认识1,其它的都不认识,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写作业,于是我拿起笔在这些看不懂的东西下面画了一个狗,要把它的舌头画的很长然后吐出来,而且狗的舌头经常流口水,一副杰作。

我将来肯定能当一个画家,于是我自豪的把作业交上去给老师看,结果老师突然拿起尺子来使劲打我,好痛,给我打哭了,我哇哇哇大哭起来,可同学们都在嘲笑我,我讨厌这个地方,我讨厌上学,我哭着跑出教室回家,在路上真的碰到了一个狗,它在拉屎然后看到我过来就骂我,叫我滚开,我就在远处看着它,它拉完就把屎吃了然后扭头走了,我跟着它走,它就转过头来跟我说什么牧野公园沙滩有自助浴室,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它就叫我跟着它去看,我就跟着它走,路边又过来一群狗都看着我,跟它们周围的狗说外路偷东西要小心,然后问我是哪里人,还有什么身份证密码,我不敢跟它们说,因为我害怕说了它们就知道我家在哪里,就把我家东西都偷走了,所以我一句话都没说。真的到了沙滩,那些狗就开始刨坑,我问它们为啥要刨坑,它们说给我挖通道,看起来很有趣,我就在旁边看,它们挖的好快,很快就挖出来一个黑的看不到头的洞,我不知道那下面是去哪里的,也不敢下去,结果那些狗就开始使劲推我,我问为啥推我,结果它们大喊什么泰山府在此!一脚给我踢了下去,我一边哭一边掉进洞里,周围全都看不见,黑乎乎的,我好害怕,我掉了不知道有多久,我哭得都没了力气,四周依然黑乎乎的,于是我望向脚底下,脚下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依然在不停下落,那里到处是星空的样子还有黑色,有一些黑色的斑块,一群黑色的斑块,我实在太害怕了,又大声叫喊起来,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哇!!!!!!……

“挖槽!你tm干啥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睁开眼睛一看,是阿文。“呼……呼……你,你咋在这啊?”“什么什么?你做噩梦了吧?我来找你玩呢,你妈让我上来叫醒你,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你躺床上抽搐,我差点以为你要死了,我草!”

“我草……现在是20几几年?”“你魔怔了是吧,当然是2021年暑假,作者现在的时间线是2023年”“我草……我擦,你知道多猛吗,我刚才梦见一群狗跟我说话……还有那个……我草!现在几点了”

“六点五十”

“我擦!”

我火速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连刷牙都顾不上,早饭也没吃,直接蹬着自行车就骑去工厂了。当我赶到车间时,已经七点零三了,我焦急地跑到打卡机上刷完卡,快步向我的岗位上走去,靠近一看,却发现我的位置已经被一个生面孔占了,那人年纪和我相仿,面色黢黑脸盘宽大,鼻子却短,嘴唇也厚,一看就知道是川渝人,因为川渝人通常只有两种长相,一种是丁真,一种是皮小浪,很明显他是后者——而且从他娴熟的打螺丝手法来看,学历应该没有大专。

难以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要问个究竟,于是我走上前询问那个人:“哎哎兄弟,这是我的位置啊,你咋给我位置干了,咋回事”我习惯性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你莫挨老子肩膀,操你妈!”

“我操你妈,司马东西,抢别人活干必定似全家!”

“日你仙人板板次奥尼玛!组长他妈的给我安排的,你他妈问我干嘛?”“奥奥抱歉。”

于是我去问组长,他大为震惊,因为一般来说学生工昨天干了十三个小时明天就直接跑路了,看我七点了还没来,他就以为我润了,火速找了个新来的临时工给我顶上。

“奥你这小伙子能吃苦的嘛!”他微微一笑,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我心想那是自然,因为老子tmd没钱,要不是老子家里缺钱,否则老子tmd宁可全家似光也懒得进厂给你这逼卖苦力。

“这样吧,刚好那边还缺一个岗位,你就去卸货还有搬箱子吧!”组长给我指了一下之前阿文干活的位置,然后催促我过去。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祝愿他似全家。

第二十八章

Сталь

我顶着似醒非醒的脑袋去卸货的地方,一辆辆大货车排队在这里等着工人们给它掏肛,七月份的燥热混杂着汗臭味飞入我的鼻孔中,简直令人作呕,仅仅几平米的地方就堆放了小山般的纸箱子,一座座京观迅速拔地而起,相当壮观,置身于这种鬼斧神工之中,伴随着叉车们铲起一叠叠的包裹,我在恍惚之中来到了预定的交接地点。

一个地中海中年人一边坐着记账本一边数着卸下来的货物,随后又指挥工人们把自己这边刚生产出来的都搬上货车,听说他就是卸货地方的工头,看他这么忙我都不敢打扰他,结果我站了五分钟他都没有一丝空闲的时候,无奈之下我只好打断他的工作:

“你好……我是二号线那边过来卸货的,工号9527”

他转过来狠狠盯了我一下,随后露出相当不耐烦的神情说“声音大一点!这儿噪声大我听不清楚!你工号多少?”“9527!”

“好,6521是吧,我看看……你去那边那个大货上”他指了指一辆火红色的解放牌大卡车,又补充到“要去拉尿拉屎一定要跟我打报告,不然扣工资知道吗”

“知道了”

“知道了就快去,没工夫跟你扯淡了!”说完他又拿起笔在账本上勾勾画画,不知道在弄些什么,反正如果让我来我肯定在账本上直接画一个吐舌头流口水的狗。

穿过一丛丛忙碌的人群来到货箱旁,用手扒拉着边缘费力地攀到大卡车上,光是爬上去我就使出了吃奶的劲,货箱里的光景更是重量级,密密麻麻全是装满了金属零件的硬纸箱,每个纸箱上都有编号,我刚爬上来时目光迅速瞄到的箱子编号是6489,这说明在这之前已经有6488个沉甸甸的纸箱子被搬出去,然而箱子们从来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没有人会知道到底有多少纸箱子要搬,因为搬完了这车又会有下一车,无穷无尽,每分钟都会有新的货车开来,带来满当当的货物,说实话,我当时真想着给每辆大货都安个炸弹算了。

大家都忙着卸货,四周全是忙碌的工友们,没人顾得上说话,我很快也融入了这躁动中,使出浑身解数抱起一个纸箱子,然后晃晃悠悠地走到货箱边缘,把纸箱子平整放在叉车上,这活看起来简单,但是一遍下来就要耗费诸多体力,肌肉抖个不停,大汗淋漓,每搬一次我就头晕目眩,不停喘着粗气——我总算明白阿文为啥死活要跟人事部讨日结工资了,如果我干了十小时这个,然后跟我说今天还要继续干并且走了不给日结,那我真的敢给人事部全家都绑了丢进火化炉里,给这种人渣呼吸空气我都觉得是浪费公共资源……至于他全家,别说什么个人犯错他爸妈老婆儿女无关:他爸妈给这种低能生出来养到大,这是最大的恶;他老婆竟然喜欢这种低能,这是次级的恶;而他竟然还配在这世界上有儿女,这是第三等的恶——总之,我口嗨别人似全家跟常人口嗨不一样,我一定要合理地论证他为什么值得似全家,以表明我当时冲动狂怒的心情,就算跟我说这人事部的父母都瘫在床上他儿女都是天生唐氏他老婆得了龟头炎而他却拼命干活养活全家——我也绝不饶恕!我一个都不饶恕!对,一个都不能原谅!——我心底的火焰在疯狂燃烧,喝再多的农夫山泉也无法抑制我的怒火,我大口喝着,唾液混合着清水从我的口腔里倒泄下来,浸湿我的衣袖,目光所及全是纸盒子……纸盒子……纸盒子,一个个骨灰盒,它们整齐的安放在灵堂里,疯狂的叠罗汉,条件反射地把它们取下来,然后把它们捧在手上扔到叉车上……一次又一次,我身心俱疲汗如雨下,但是不能停下,因为周围的人们,他们未曾停下,依然在不停搬不停搬——所以他们都该死!我反复叮嘱自己——所以他们都该死!因为他们蠢到不会跟工头说要休息,他们也不反抗,也没人开溜去厕所——他们为什么不这样做?因为他们该死!——挥着鞭子痛打人们的暴君该死,难道只知沉默甘当顺民的人们不该死吗?!他们都该死!!一个都不能饶恕!!

我想大吼着把这一个个骨灰盒都摔到地上!我想目睹这一个个盒子裂开,然后骨灰就能洒在地上——给它们都挫骨扬灰!

可是我不敢——我知道我不敢,难道我不该死吗?如果给我一个正当去死的理由,跟我说明天陨石就要撞地球了,那我甘当去死!

我痛恨自己怎么那么无能为力——我无能为力,因为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再精明的人都会在这种时候彻底狂怒起来——肉体上的折磨在燃起火焰,可是世界依然在一如既往地平稳运行,在我发狂的那个当下,竟没有任何改变发生——所以我狂怒,所以我想诅咒一切,我一个都不想饶恕!终有一天这些人要得到他们应得的惩罚!

我愤恨地思考,脑海中涌现出无数恶毒的言语,它们越是成群结队从我脑子里蹦出来,我就越愧疚与自卑,我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无能为力——我怒火中烧,可我无能为力!——难以言说的洪流从我身体里冲过——终于,在一个炙热的午后,一个青年瘫在了解放牌汽车的货箱里,嘴巴里插着已经干瘪的矿泉水瓶,他大口咀嚼着食之无味的液体,目送着它们从嘴角流出,发出敲打地板的滴答声,那是灵魂被摔在地上的声音。

第二十九章

看,是猫头鹰

工头催促着我继续干活,其实我听到了,可是我真不想动了,我全身上下都跟灌了铅一样难受,说话还是能说,但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语速与气力,吞吞吐吐的。

“哥,我真……我真干不了了,你让我休息会,我一会回来继续干……”工头沉默了,工友们看到我瘫在那了,就都过来帮忙,问我要不要吃糖或者喝水或者打120,我表示全都不需要,只需要躺会就行,而且也别移动我,我现在只想躺在车厢里晒太阳。

工头也相当吃力地爬上车,看到我浑身上下都是汗水,叹了口气说“行吧行吧,你休息个两小时再干吧……”,他又思考了一会,对旁边的人说“哎那个小赵啊,你去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临时工”“没了没了哥,我看这批货卸完也差不多了,今天就这样吧,天太热了,不能一整天都是一波人干,得轮流干啊!”大概是看我实在可怜,工头叫人去小店给我买了瓶可乐和一个大鸡腿,还叫人给我身子底下垫了个硬纸板,躺着不会脏了衣服——不得不说七块钱的大鸡腿真的香,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之前我躺的地方还有一堆货没搬,为了方便搬货他们把我移到了车间门口的花坛里,中途我腿碰到了叉车硬邦邦的外壳,给我人痛麻了。

就这样,阳光洒落在工厂里与我的肩头上,远处传来大货车们的轰隆声,沐浴在光芒中的我一边喝着可乐一边吃着鸡腿,仿佛自由人一样……吃完了东西,我就躺在纸板上呼呼大睡,也不知睡了多久,工头突然叫醒我,叫我来记账,他自己去搬箱子了。

我依然一点气力都没有,我想请个假,工头却不准,但我根本记不来账,我看不懂账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东西,又不能在上面画狗,这份工作实在是不适合我,工头也看出来我太蠢,怕是伺候不了这些大货,就让我去装箱子了,这个活很简单,只要把产品们都排列整齐放进箱子里就行,一个箱子里要有固定个数的产品,多了少了都不行。

于是我跟着一群女工装箱子,她们对着我唯一一个男的叽叽歪歪的在说些什么,但是我听不懂她们的方言,就闷头干活,结果我老是数错,而且也排列不来,这些人甚至不愿意给临时工做职业培训。

工头看出来我实在是太蠢,怕是连纸箱子也伺候不了,最后眉头一皱,把那个抢了我活的川渝人调来卸货了,最后无语的对我说到“你这呆子还是回去打螺丝吧”

就这样,我又回到了原来的岗位,李翔一边哼着许冠杰的《半斤八两》一边干活,看到我回来了也并不吃惊,开始锐评起我和刚才那个四川人的区别:“那个四川人脑子有问题,他妈的,打螺丝打的那么快,我才刚递上来那么几个产品,他几分钟……就干完了,然后组长过来tmd催我打快点……累死我了”

他点了根烟,眯着眼睛继续说到“tmd所以我说四川人脑子都有问题的,这个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问题是四川人都这样的,为什么说四川人出去打工的多,因为他们自己脑袋蠢你知道吗,没脑子的,四川人没本事的多,我不是说看不起四川人,当年张自成啊,闯王你知道吗,把真四川人都杀光了,现在的四川人都是河南河北人的后代,当时迁过去的,河南河北本来脑子不好的人也多,所以现在四川人也没脑子……你去看那些搬货的都是四川人多,没脑子所以只能搬东西”

我暗自点头,不是觉得他说的话对,而是一个工人能够知道这些历史典故,已经相当厉害了。

于是我开始熟练的打螺丝,这种熟练不是说做的有多快,而是每一个细节我都慢吞吞的去做,还能保证不出错,很快就能跟上李翔同样慢悠悠的节奏,我们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看到我们在享受闲适淡然的时间,后面质检的厂妹也放慢了速度,开始忙里偷闲自拍起来,质检后面装袋的工友们看到我们都慢下来了,也开始摸鱼聊天……就这样整条线都慢了下来。

此情此景使李翔颇为满意,他又开始跟我闲聊“所以我说你们南方人聪明,沿海人聪明,为什么呢?因为你们有脑子,知道怎么享受生活,你懂吧?为什么沿海这边聪明的人多,因为沿海经济发达有钱人多啊!”他一边夹着香烟一边做出夸张的手势“中国哪里人最聪明,是湖北人最聪明,因为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但是湖北经济不发达,所以湖北人基因里的聪明就这样那个……那个后天被掩盖掉了你知道吧,所以现在最聪明的是沿海人!”

我暗自点头,他说的话确实是有几分道理的。

就这样,我们谈天说地,从天文地理聊到人生哲学,虽然他说的那些东西我都觉得是废话,不过跟他闲聊是一种享受,我顿时来了兴趣,开始询问他一些比较敏感的东西:

“你怎么看待现在的那个,现在的中国”

“中国现在牛逼起来了哇!军事实力排名全球第二,比俄罗斯还厉害,差一点就能追上美国了,但其实俄罗斯也很厉害,到底谁第二第三实在难说……我觉得吧,中国有220万大军,俄罗斯现役连150万都没有,俄罗斯还是打不过中国的”

“我是说你觉得你自己过的咋样,老百姓们过的咋样”

“嗨!吃地沟油的命,操中南海的心”“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你看过马克思没有,马克思说过,老板们付钱买下你这一天劳动力的使用权,这就是你一天的工资,然后让你去给他弄产品,但是你这一天弄出来的产品的价值远远要超过你一天的工资,这个你弄出来的产品的价值减去你这一天的工资,就是剩余价值,老板们就是靠这个剩余价值来赚钱,来剥削你们,你们只能被他们剥削而不知情”

“马克思我当然知道,他不是那

个……共产党的老祖宗嘛,你看过马克思,牛逼666!我没看过,等下次有空去看一下。”

“不需要你自己看,我可以给你讲哇!我很懂马克思的!”

于是我开始跟他讲工人阶级和阶级斗争,他听了一会连连点头,我怀疑他根本没听进去,因为仅凭他的高中学历大脑我很难给他解释清楚,而且他听了没一会就打开手机边刷边点头,最后我也懒得讲了,打开手机逛b站,看到沈茂恬发布了新视频,又是关于猩猩家园那个工人晚托班还有给工人们做盒饭,非常无聊,于是我把这些视频给李翔看,他看了一会诚挚地说到“奥!这个人是好人啊!这是哪个地方,等下次我去这里打工去。”

第三十章

作为意志与表象的世界

在与工友们打成一片后,我好像忘了当时我要干啥来着,比如说灌输,我觉得这个东西太麻烦了,唯物辩证法不是说内因是决定性的东西吗,工人们不感兴趣的东西他永远也不会感兴趣,要看工人们自己的觉悟,虽然我是外因而且外因有时候也会推动事物起变化,但是又不是我一个左派进厂灌输工人,左派们源源不断产生出来然后进工厂里灌输,总之不缺我一个人,所以我可以心安理得的打完工挣到钱就跑路——而且,最重要的是等待,现在时机未到,对工人们的组织肯定都会失败的,我可不想当冒进主义,最后像18年那样被抓进去,那样我整个人生可就全都毁了,可不敢乱来——想是这样想,但这样跟机会主义有啥区别呢——不不不,我可不是机会主义者,如果现在在我身边爆发了非常大的反抗运动,比如说经济斗争甚至政治斗争,那我肯定第一时间就冲在最前面,只不过没有罢了。

眼前仿佛出现了罗超闻的形象来,看到我自得其乐的样子,他就预备说出一些抑扬顿挫的话来嘲讽我,说什么阶级意识就像一个盒子,只要打开了就会唰一下全部涌出来一样,然后嬉皮笑脸……可恶的罗超闻。

罗超闻已经输了,因为他没有像我这样如此顺利的融入工人阶级,说明他身上还有一点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习性,看不起工人,但我好像也没资格说这些话,难搞,算了,不想这些了。打工的日子一天天持续下去,我开始习惯这样的生活,日历一页一页被撕下来,距离拿工资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我多干了几天,因为工资再凑一点就能买台捡垃圾捡来的二手图吧电脑,李翔说他们自己一年都不休息,只会在过年的时候回家,拿着刚赚来的大把工资狠狠挥霍,去吃大排档还有唱ktv,在元宵节那天,给老家的父母们留下一笔存款,最后两手空空地回到沿海过上循环往复的生活,我不明白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活头,李翔却总是说他预感到自己要赚大钱了,等到攒钱了,他就能回到老家开个小店……哪怕是每天都花十块钱去买张彩票,连着买十年,总有会中大奖的时候——李翔确实有资本这么说,因为他年轻,年轻就意味着无限的可能……可是他又万分不幸,十八岁就进了厂,干了六年依然一事无成,能猜到他接下来六年也将一事无成,十二年的光阴竟然就这样在一个个狭窄幽闭而又充满噪声的车间中度过,如果是我,我已经紫砂了,因为我难以忍受人生最宝贵的十二年就这样碌碌无为度过,或者每天都起早贪黑在流水线上干活——没本事的人才会来流水线!流水线是一个干了第一次绝对不想干第二次的地方。

大概是预感到我再过几天就要走了,李翔淡淡地问到:“哎?你啥时候结工资”“后天……”

“后天,后天订单都打完了,不用加班,咱们一起去吃点东西呗”

我本想拒绝的,但转念一想,我们好歹也当了将近三个星期的工友,阶级情比兄弟情还要亲,不去有点不太好,还是同意去了;其实我不觉得李翔和我是朋友,可能在他看来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可他太无趣了,我们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除了都打王者之外,几乎没有别的共同话题,虽然他只比我大五岁,但却有明显的代沟,这种感觉就像是我打开抖音评论区看到的惨烈景象一样,总能看到一些出乎意料的东西,比如说某个电影解说在解说北野武的电影,打开评论区时能看到“北野武是我唯一不想杀的小日本”——然后在解说黑泽明的时候,也能看到一些人说“黑泽明是我唯一不想杀的日本人”,其实他们这些话都大错特错了,因为不够全面——不光是北野武与黑泽明,其实小泽玛利亚-波多野结衣-吉泽明步-苍井空-天海翼-三宫椿-筱田优-岬奈奈美-枫可怜-julia-冲田杏梨-三上悠亚-桥本有菜-天使萌这些人也是为数不多我不想杀的日本人……将来如果占领了日本,可以在那里搞国有化的a片公司,国家出钱养活这些女优,然后马上进行每年一次的民意调查,看看大家喜欢什么体位什么女优类型,然后成立一个个专门对口的国有分公司,有萝莉类型的也有御姐类型还有老婆婆类型的,不一而足,这是模仿苏联的方法,因为苏联就把大学分成一个个职业对口的大学,以后社会生产力大发展了,国有化a片公司就会变成公有化a片公司,在这种自由人的联合体条件下,大家自发的拍片并上传到各种地方,每个人都是合格的a片导演,从而能够在凌晨去当男优,早上去图书馆看马恩列斯毛的著作,中午吃疯狂的转基因食品,下午去参加读书沙龙,晚上去打猎。我知道以上这些想法非常坏,有损我作为一个左派的形象,但是必须一再强调,我虽然总是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反对现在无论是互联网还是民间的左翼思潮,因为在我看来建制派与右狗还有老保们是比网左还有自吹自擂的实践左更逆天的似全家东西,我知道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是中学没毕业的人,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似全家,因为判决总是在当下就做出的,斯大林其实做的很对,与其等着他们心底不服气在未来继续危害shzy建设,不如在当下就直接杀了他们,gczy就是杀人,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的——而且在伦理学上批判这个毫无意义,因为马克思主义从来不规定什么伦理学,伦理学总是一些形而上的东西,从而脱离现实,它们对于现实斗争的指导作用太淡,毕竟现实总是与理想有区别的,我之所以是个马列主义者,因为我知道在改变世界的历程中,总会有各种新的境况与突发事件,旧的理论总是会在某种程度上脱节,但马主义的革命意志总是会被不断继承,所以一切都必须被灵活地按照现实来规划,从而达到我们的目标,在这种历史的进程下,发生一些世俗意义上有悖人伦的东西(比如枪决无辜的儿童)是无法避免的,它发生了,作为世界历史的一个环节,不是吗?——难道会有左派说这些理论不对吗?除了罗超闻,他说我这些想法达到了虚无主义的极致——这一看就是乱扣帽子,我虽然没读过西马后马还有各种洋马写的文章,但我精明的脑子知道我上述观点是任何左派都无法反驳的,谁如果不认同这些,那就说明他的思想成分肯定不是马克思居多,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多谈了。

第三十一章

宴会

下班之后,不用加晚班的大家都三五成群去工业区外面吃大排档或者川菜,今天是我在厂里干的最后一天,傍晚我去人事部那里结工资,他们说我一共干了209.89个小时,按照一小时十五块来看,一共挣了3148.35元,我寻思着这帮逼就不能四舍五入行行好给我3149块吗,多出来的这0.65块也够老子买个大大泡泡糖嚼个半天。

我上交了工牌与干活时穿的袖套与围裙,如释重负,走出了人事部,李翔他们在外面等我,步行去川菜馆,街道上到处是工业区里出来的工人,聚集在网吧门口和馆子门口,还有些人去街边的小洗脚店,然后服务员会问“洗大头还是洗小头”,大家会说都洗,然后东张西望着闪进店里。

在昏黄灯光下,“川味小炒”招牌都已经发霉与生锈的川菜馆里,角落里摆着个大大的冰柜,比遗体冰柜还要大,里面全是家常什锦与冻的都可以当铁棍用的肉串与叫不出名字的鱼,我们找了个大的餐桌坐下,大概五六个人左右,李翔起身去点菜了。

“来个毛血旺还有水煮肉片还有铁板洋芋还有干锅千叶豆腐还有凉拌皮蛋还有酸辣土豆丝还有西红柿蛋汤!”李翔看都不看冰柜就直接点了,他确实是懂点菜的,因为川菜馆子没有上述这些菜就该倒闭了。

大家七嘴八舌闲聊起来,这些人的经历属实都很厉害,一个大哥是三和出身,他热衷于谈论自己在三和人力市场度过的三年,每天都挂逼在网吧里玩lol,干完日结就去刮彩票看看能不能中奖,最后还真就刮出10000块当回家的路费,可惜那10000块被拿去吃喝嫖赌,在家里呆了半年又没钱了;另一个大哥是手受了工伤,大拇指断了一截,他根本握不紧筷子,拿筷子的样子给我直接笑出声了:

“?你踏马在笑什么?”

“没没没,我刚才看手机看到好笑的东西了”

“看手机你踏马盯着我看?”

“没,我第一次看到出工伤的手,没见过,所以没忍住”

“这可不是工伤,这是老子当年在浆酥跟人吵起来,他妈的直接拿大刀互相砍,给我大拇指砍断了!”

这大哥语出惊人,大家都懵了,流水线上毕竟总是卧虎藏龙的,但我总觉得是编的,又不像是编的。

跟他们比起来,我的资历实在是太浅,我太年轻,没受过工伤也没当过几回工人,也没有在三和挂逼过;我只能沉默不语听着他们的闲聊扯淡:

“你知不知道,我看抖音说明年六月份就要收复台湾了!”

“打不过的,美国的武器很高科技的!他们有一个机器人,测试的时候在军火库外面安了十三道门,然后这个机器人就一扇门一扇门的射激光炮射过去,把每扇门都打穿了,最后几秒之内就来到了军火库最里面,太先进了!”

…………

“毛沢東为什么要发动文革?因为刘少七他们把毛沢東权力架空了,你知道吗?为了夺回权力毛沢東就发动文革,打倒了一批人,权力就回到他手上了。”这话实在是不对,于是我反驳到“不对的,当时的情况是那些跟着毛主席功成名就的大官那时都脱离群众了……他们其实是在压迫群众,所以毛主席要发动运动把这些人弄倒,让人民当家做主”李翔甩甩手说“嗨!那毛沢東自己也是当官的!他不也在白吃白喝从老百姓手里拿来的东西。”

“但是他肯改变啊,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比那些人厉害了”

“哎,官字两个口,他们自己怎么说都行”

实在是难以理解,可是我为啥要跟他们较真呢?其实他们说的也对,群众在关乎自己切身利益的地方,眼睛总是雪亮的。

没过多久,毛血旺就上来了,里面全是花椒,花椒,还是花椒;还有豆芽,豆芽,全是豆芽,还有一些腊肉跟火腿肠,大家拿起筷子在里面翻江倒海,没过多久肉就全没了,我甚至没夹到任何毛肚,究竟是哪个畜生夹走了我的毛肚!铁板香芋和干锅千叶豆腐,还有凉拌皮蛋……这些菜拿来拌饭吃简直是顶级,四川人其实也没那么蠢,至少他们会做川菜,菜的分量也很大,大家觥筹交错之间将啤酒一饮而尽,恍惚之中已经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了,一旦喝高了就开始称兄道弟,到处认哥,我以为自己年纪最小,所以一口气认了四个哥,结果还有个人今年才17岁就出来打工了,硬是要认我做哥,于是我坦然接受,并拍着胸脯说以后在这片地方哥罩你——事后一想,我算是个什么鸡巴。

“这位兄弟今天干完最后一天,明天就走了!以后可能都见不到了……弟啊,你努力奋斗……努力奋斗……拼命赚钱,别跟我们一样没出息,整天只能在流水线上打工!”李翔那胀红的脸吞吞吐吐说出他的真心话来,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话,看来他是真把我当兄弟了,我马上敬酒说到“哥,别这样,我也没什么背景家里没啥钱,我感觉迷茫的很,读书毕业之后我估计也是打工的,这世道就是这样的”

大家都点了点头,受了工伤的那位大哥更激动了,他直接站起来把外套脱了,迷离的眼神里充满了酒醉的激动与直性子,只见他大喊到“tmd!gcd(由于这个概念太过敏感,所以使用缩写)就全是一群狗生的!……”

整个馆子里的人都震惊了,都转过头来看他,我很怕这大哥继续胡言乱语,最后被直接发视频传到网上,那就真成五十万了……于是在脑袋还清醒的时候,我马上给这大哥敬了一杯酒:

“哎哎哎,哥,别说了别说了,莫谈国事。”

“tmd,我就是看g……cd不爽,你看老百姓……哪个觉得他们好的?我之前……家里一个厂房!里面三台机器,都来不及搬出去,说拆就拆了,一点道理都不讲!我c了g……cd的骂!”他越讲越激动了,喝醉了的大家都附和着骂g……cd,那个17岁的小工劝解说“嗨,就算这样,现在种国不也越来越厉害了,老百姓们好歹有手机电脑玩,你看非洲那边国家,他们连手机电脑都玩不起。”

他这话也太蠢了,难道赛里斯的群众们总是有手机有电脑玩,塞里斯就不需要变革了吗?难道在互联网对线上,那些厌恶变革的人把网左踩在脚底下,就真的在现实中不会再出现变革了吗?我乐意用马克思的一段话来反驳他们,那就是“问题在于给敌人以打击。问题不在于让德国人有一时片刻去自欺欺人和俯首听命。应当让受现实压迫的人意识到压迫,从而使现实的压迫更加沉重;应当公开耻辱,从而使耻辱更加耻辱。应当把德国社会的每个领域作为德国社会的羞耻部分加以描述,应当对这个僵化了的关系唱一唱它们自己的曲调,迫使它们跳起舞来!为了激起人民的勇气,必须使他们对自己大吃一惊。这样才能实现德国人民不可抗拒的要求”。于是,我对着那17岁的兄弟“嘁”了一下,就开始说一些更极端的言论,那时我的脑子大概也不清醒了,记得那时我说到“你为啥给g……cd洗地啊!cnm,我就是支持一切让涩会变乱的东西,能给我怎么样啊?我就是想看到涩会变乱!我就是反涩会!呜呼!∼∼”太爽了,人生最爽的时候就是发表极端言论的时候,发完言我整个人都舒畅起来,颤颤巍巍着坐下。

估计是这句话给所有人都干无语了,或者大家也都脑子不清醒了,都瘫在椅子上昏昏沉沉的,没有多少人说话,隐隐约约我听到其他食客点评我们是性情中人,太好了,做人就是要性情中人,有话就说,说别人死全家,那就要当着面直接说他必定死全家,我说别人死全家绝对没有任何恶意,我就是觉得对方该死全家而已,谁给我弄不高兴了,不光要说他必定死全家,还要注重细节描写,给他祖坟的整个坟头都用铲车给挖掉,然后把朽掉的棺材刨出来,把他们老祖宗遗体全都丢出来,然后把他给塞进去然后直接活埋,立个更大的坟头!哈哈!祠堂也不能留下,他整个家族都要死!一想到这里,我就洋洋得意起来,我大抵是喝醉了,嘴巴里逼逼叨叨说着死全家死全家,并不清楚我的肢体语言在指向哪里或者冒犯了谁,但没过多久就恍惚听到一些怒骂的声音,然后头上一阵刺痛,再然后就是感到有人扶着我的肩膀在走路,我那时依然在不停说死全家死全家,能知觉到大风吹过然后我全身发冷的躁动,还有视线中模糊的霓虹灯……再然后我就没知觉了。

当我醒来时,已经趴在工业区旁的花坛里睡了一宿,身子底下垫了个硬纸板,草丛里全是浑浊的呕吐物,用手使劲擦了擦嘴巴,我费力地站起来,摸了摸自己裤兜,万幸钱包和手机都没丢,于是我把硬纸板丢到路边,一瘸一拐回了家。

第三十二章

疾风传

昨天,我开窍了,也许是前天,或者大前天,也可能是后天,总之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因为我躺在床上不知道这几天的日期,打开手机也懒得看今天是几月几日,逝者就如我在凌晨的浏览器搜索记录,不舍昼夜——我能感受到时光在垃圾桶里不停堆叠的纸团中的流逝,可我还年轻,年轻人会在某些时刻想做点有意义的事,于是我决定把罗超闻之前送我的《现象学导论》翻一翻,不过现在是凌晨两点,还是先美美睡一觉,第二天起来再翻吧。

无论如何,我决定在这暑假最后的光阴里下决心提升一下自己,去多读点书,这实在是很好的计划,可是夜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又莫名焦虑起来了——我怎么会想着勤恳求知呢?我何时变成这种人了?不,也许我一直都是这种人,可是我开窍的未免太晚,怎么没在上高中的时候想着要勤恳求知呢……那样我就不必念二本学院了,没准我已经考上名字后面带“大学”的高校,甚至考上985211……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愧怍,大脑里飞出无数思绪来拷打自己,感觉这个存档废了,我迫切想重新开个存档,但是系统根本没通知我如果中途下线给不给读档,更别提另开一档了……真是懊悔,我不仅懊悔自己,还懊悔这社会未免太苛刻,不给年轻人试错成本,走错一步就是耽误一辈子……

夏夜的闷热压在我的胸口,使我喘不过气来,不知未来会怎样,也不知该怎么救赎自己,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凡人,和绝大多数人一样在凌晨睡不着时会为前程担忧,可我总喜欢自命不凡,这自命不凡的地基却只是年轻而已,这是何等的悲哀……每当我看历史书和营销号消遣的时候,就总是看到那些历史名人年少时就自命不凡,我那时觉得这便是干大事的人才佩有的;然而现在想来,这些历史上有名有姓的人,他们不光有百度百科,他们的父母爷奶甚至太公太婆也都有百度百科,他们自命不凡是因为他们有背景有实力,而我自命不凡却只是还没出社会而已,我们之间实在差太多了。

明天起来,我要去吃最爱吃的东西,把房门锁住一个人看场电影,最后和朋友们去随便到处逛逛,这约莫是仅有的一点宽慰……还有……就是……看来要入睡了,但我久违地试图给明天列一个计划,总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漏掉了……似乎预备着要读一些书,是什么书呢?隐隐约约觉得要去看《人性的弱点》还有《做人学点厚黑学》《乌合之众》,这些自然是不容错过的,恍恍惚惚又觉得哪里不对,可终归是睡死过去了。

就这样,我最终还是拿起了第六章时顺来的《现象学导论》,这本书在书包里躺了半年,被压的不成人形,这实在是一种挑战,因为我根本不知道现象学是个什么玩意,望文生义也难以理解,在我看来,现象就是现象而已,它就是那种东西,类似于我每天眼睛看到的东西,可我每天眼睛里看到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东西,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研究的呢,就算研究也应该是科学家来研究……我只是出于对罗超闻人品的尊敬和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对于知识的赞扬才读的这些东西而已,我看不起网哲和天天说黑话的西马,这不是说我反对他们那些知识,其实他们没啥知识,只是咀嚼二手文献而已,b站的高中生们可能被网哲吸引,不过作为一个经常水论文的大学生,我深知网哲和西马其实没啥了不起——我之所以是个苏马是因为我懒得读书,而绝大对数网左之所以是苏马是因为他们蠢,我们之间差太多了。一门学科的导论应该是这学科最适合入门的东西了,我颇有自信地打开目录,开始阅读这本书:

“完整的主体性是一个经验着世界的生命,构成性的主体自身也正是在这个构成的过程中被构成,主体作为构成着的而存在,而这个构成同时又蕴含了构成性主体的自我构成……”

多少沾点死妈了。

第三十三章

尊师罗超闻

我一直告诉自己,为求公道,必须去找罗超闻阁下:

“你看现象学前为何不先告诉我一声?”——来自闻哥

“您想怎么样?您尽管吩咐,但求您一定帮我这个忙”——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这我办不到”——来自闻哥

“您要什么,我都会给您”——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我们相识多年,这是你第一次求我帮忙,我记不起你上次是何时请我到你家喝咖啡了……坦白说吧,你从来就不想要我的友谊……而且你害怕欠我人情,我了解,你其实并不需要我这种朋友,但是你现在来找我说,罗超闻阁下,请帮我主持公道,但你对我一点尊重都没有。你并不把我当朋友……你甚至不愿意喊我一声godfather”——来自闻哥“godfather……”——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很好……他日我或许需要你的帮忙,当然也可能不会有那么一天,但在那一天来临之前,请收下这份公道作为礼物”“好的,罗超闻阁下,请告诉我……意向性到底是什么意思”

“傻狗,这nm不是随便翻本导论都能看懂?”

“尼麻四了”

很显然,罗超闻帮不上任何忙,我早该猜到的,他玩笑开过头了,当问他一些严肃的问题时,他还要跟我插科打诨,跟这种人根本聊不了什么东西……于是我马上又去问白黛,像白黛小姐这样温柔而又知性的人,她一定会帮我的:“在么在么(微笑黄豆),你知不知道现象学这个意向性是啥意思,怎么入门现象学啊”——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可以先去看看康德,掌握了康德就很容易掌握现象学了”——来自怜枫于是我就去下载了康德的pdf来看,但还是一个字都看不懂,就记得那么几个概念,什么感性支性理性,先验支性论之类的,我忘记支性到底怎么写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支,总之很难,康德说人类都有支性,难以理解,于是我又去问白黛了:

“在吗在吗(舔嘴黄豆),康德也好难啊,怎么才能速通康德啊”——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

“那要不你去看看休谟的经验主义和莱布尼茨-沃尔夫?”——来自怜枫于是我又去看了她推荐的这些人,康德我好歹上高中的时候在课本上看到过,但是以上这三个人我听都没听过,看他们的书更是昏昏欲睡,我觉得喜欢研究这些大毒草的人都有些受虐倾向,还不如看哲学小词典,于是我又去找白黛:“在吗在吗(哭泣黄豆),莱布尼茨也看不下去,怎么快速入门莱布尼茨”“那当然是去看斯宾诺莎了,莱布尼茨受斯宾诺莎影响很深,他们的问题域也很相似”

出于保险起见,我又问了白黛一句“那你直接跟我说斯宾那啥该怎么速通吧,告诉我读斯宾那啥之前要读啥”

“可以去看看笛卡尔打牢基础”

“那读笛卡尔之前读什么”

“要不你还是从泰勒斯开始看起吧……”于是我就从泰勒斯开始看起了,去随便买了本二手的柯兰斯《西方哲学史》,像背英语单词一样,每天都从abandon开始背,这实在是对我人格的侮辱,因为泰勒斯就是个弱智,我不明白一个说世界的本原是水的人怎么当的哲学家,他放在现在就是个乱口嗨的傻逼而已,在他那个时代也没什么出众的,虽然他是古希腊人,但是智人们都是有智力的,古希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会口嗨,他也不过就是没事干了跑街上突然大喊世界是由水构成的然后被记录下来而已。然后就是一堆名字长到根本记不下来的人,我强忍着无聊翻了过去,什么阿什么泰德之类的,古希腊早期的哲学家可以全都跳过,他们都只是在口嗨而已……然后翻到柏拉图,这个傻狗说我身边的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只有天上的理念是真实的,属于是实打实的傻卵,给我看乐了;随后是亚里士多德,他比柏拉图要不那么傻狗一点,因为他多少沾点科学了,喜欢研究身边的东西,但也很没意思;随后我又快进到古罗马还有中世纪,非常的无聊,甚至连哲学史也没有给这个时代多少注脚,就是一群人围绕着上帝存在疯狂论证而已,我对经院哲学不感兴趣。

然后到了近代哲学,我觉得重点来了,我开始认真看笛卡尔,他说我思故我在,这句话没啥问题,我能思考就代表我大脑还在运转,这不就代表我活着吗?他也没啥了不起的,就是说了句废话而已,但是这句废话确实是很深刻的,因为在他之前的哲学家都是些傻逼,他好歹出来说了句真话,于是我拿起笔在旁边写了个批注:

“注意!……非常深刻”

可是他又开始像傻狗一样论证上帝存在……然后是斯宾诺莎,他说实体是一,我看注释说他是泛神论,啊那自然是很先进的!但他还是一刻不停说上帝上帝上帝,没什么好看的;于是我去看了培根洛克霍布斯这些人,他们多少是懂唯物主义的,给我看的很舒服;至于贝克莱,虽然我看他在教科书上好像被骂的像个蠢逼,但他说的那些话简直跟念经一样,乍一看还有点道理,但还是看不懂,总之知道他们是唯心主义就行了,就这样我跳过休谟跳过莱布尼茨跳过沃尔夫直接看到了康德,康德实在是太重要了,必须要认真看。

都说要过康德之桥,看完康德之后我确实茅塞顿开,他说人类的认识分为感性-支性-理性,感性认识就是直观而已,你看到一坨东西,但这坨东西就是这坨东西,你需要往里面加概念,所以你就要通过你先天的支性往直观里面加概念,这样你才能形成观念,但哪怕是支性也认识不了自在之物,认识乌兹体必须要通过理性,但是理性是很难的东西,会二驴背翻……看到后面有些看不懂了,不过我好歹收获了一些东西,看康德之前的哲学家收获不了任何东西,他们就只是在装神弄鬼而已,康德倒是说了些真东西,可惜他是不可知论。

费希特谢林这两个人我经常看罗超闻提起,网哲也很喜欢说他们,但是哲学史不咋谈这两个人,于是我随便过了一下就不看了,不过,不能把罗超闻和网哲相提并论,因为他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哲学系学生,而且学的相当刻苦,见识也比绝大多数网哲要高,这已经爆杀网哲了,因为网哲只要没有进入大学哲学系的机会,那就一辈子是网哲,他们说的黑话再高深,也只能在网络上装逼,如果他们反驳,那就别理他们,反正他们就是小丑罢了,我宁可像我这样的蠢货苏马挤爆左圈,也不愿意看到网哲充斥左圈,因为比起无知来说,路线错误,知识越多越反动。

很快就看到了黑格尔,哪怕是哲学史上的简介也看的我昏昏欲睡,最后我放弃了,不是看不懂,而是没有任何收获,我本来就对哲学史不感兴趣,我需要一些能够让我直接了解马克思主义真理的著作,能够速通西马,我绝不是在说西马代表着真理,但是我已经厌烦了天天被人扣苏马帽子然后被狠狠拷打,我不想被拷打,宁可叫我拷打全天下的左派,也不要叫全天下的左派拷打我,我是出于这样一种决心来学知识的,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在网上查阅资料时,看到国内一些很著名的马哲专家,其中一位很出名,叫做张一殡,是男茎大学的马哲教授,据说是泰斗级别,我顿时来了兴趣。他写了一本书,叫做《回到列宁》,瞬间让我激动的跳起来,这本书据说又在讲西马又在讲真正的列宁,简直是福音书,我一直听说西马只讲理论不干革命,那肯定很反动,但是张一殡先生讲的西马竟然能和列宁串起来,看起来是要革命的,不可不尝,于是我马上下载了pdf来看。看了几页,觉得非常通俗,不愧是泰斗级别的人物,于是我把这本书也发给了池大卞:

“池哥,你看看这本书,我觉得写的很好”——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张一殡我知道,其实马列之声批判过他的,他是国内资产阶级学术路线的代表人物,你有批判性的看就行”——来自十月烽火

看来池大卞确实是懂西马的,我过热的脑袋这才冷静下来,他讲的一点没错,张一殡是大学教授,他的屁股是歪的,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代表者,他讲的话怎么能全信呢?还是要辩证的看。可是问题又来了,我感觉张一殡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因为他像个学术泰斗一样给出一堆注释和文献出处来源,并且不厌其烦论证他的每一个观点……我很好奇马列之声是怎么给他挑毛病的。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对于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是根本不可能做到什么辩证看什么批判看的,因为你根本做不到,正确的做法就是全盘吸收,看书就是一个全盘吸收的过程,然后你把这些书的观点发表到网上,表明自己目前是这本书的信徒,随后又会有一群人过来拷打你,告诉你这本书错误的地方,之后循环往复,总有一天,没有人再敢拷打你,而你可以拷打所有人——这是一个远大的目标,只有极少数人才可以做到,绝大多数人因为自己的性格以及生活经历还有其他各种原因,无法达到这个成就。

我是一个精明的人,只要这些书说的有道理,我就采信它们,不光是书,我要在互联网上疯狂搜索各种跟西马有关的资料,然后疯狂看,我真的要去看拉康齐泽克了,最终我点开沈茂恬ISIS视频系列的主页,开始搜寻那些跟西马有关的内容,他说辩证唯物主义是错误的,是斯大林炮制出来祸害人的东西,那就权且当做是错的,看看他怎么说。于是我开始看ISIS,其实也没啥收获,因为沈茂恬讲东西的方式很低能,他在电脑上点开一个白板,然后用电脑自带的画笔在上面写字,七歪八扭的根本看不懂在写什么,偶尔看懂了几个字,他后面写的内容又很快把前面写的压住了,一坨一坨的,啥都看不清楚,最后视频结束时根本看不懂在写些什么,只能看到一大坨一大坨杂乱的线条飞来飞去,无法理解他的粉丝是怎么看下去的,大概是沈茂恬给自己包装的很好,又用那种强硬的姿态和高雅的黑话迎合了一些网左迷茫的心理,让他收获了很多粉丝,这也正是他高明的地方,现在如果要在互联网上找一些自媒体来学那些可以拷打别人的知识,你脑子里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沈茂恬,可见他多成功,甚至连我这样精明又自命不凡的人也被迫看他的视频学一些东西。

他的视频又臭又长,你必须强忍着无聊看完,偶尔有一些论断很有价值,但可以接受的有用信息还是少的可怜,30分钟的视频其实完全可以压缩成5分钟的文字内容,据他的粉丝说,之所以要又臭又长是为了让审核看不下去,这样可以避免审核把其中被层层黑话掩盖的激进思想直接橄榄,这好像也解释的通;有很多视频是他直播的录屏,他本人是露脸的,可是他的长相非常不佳,看起来不像是领袖的长相,不够霸气也毫无威慑力,完全是一副白白净净的眯眯眼小人长相,看着有几分机灵,但更多的是心机太重,这会相当降低他的左派信用积分,还好没人在意这些,而且Mao的面相不也挺差的么?

就这样,我线上看视频学拉康齐泽克,线下看书学张一殡,暑假即将进入尾声,这最后的几个星期我却过的相当充实。

第三十四章

茎肾分析师

“现在……闭上眼……放空自己……你是否放空了自己的脑子?”

我倒在沙发上,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在我视野的盲区里坐着一个穿着打扮很古怪的老头时不时开口说话,天花板是单调的白色,那里没有任何东西,这让我心烦意乱。

“您是否在听我说话?请您闭上眼,放空自己的脑子,先放松下来”

“好的……但是,先生,怎样算放空了脑子,你并没有告诉我这些标准,我认为放空脑子应该是一种浅睡眠状态或者深度状态,但那样我就无法跟你交流了,如果是在清醒状态下,我根本无法放空自己的脑子,你瞧,我的思绪时不时就蹦出来,我就算闭上眼睛,依然能够感受到周围的一切事物,它们总会让我产生想法……”我支支吾吾地表达自己的观点,然后慢慢闭上眼皮

“好,现在开始放任你的想法,让它自由流动,然后请告诉我你的感受,和脑海中发生的一切”老头开始拿起一个纸板,用笔滴答滴答地在上面记录

“好的……”

我感到非常的舒服,大概是因为全身都放松下来的原因:

“我感到……嗯……请问你能打电话给我叫来秋叶原女仆膝枕掏耳服务么……”“抱歉先生,我无法提供这种帮助”“那你能给我把手机递一下么,我插个耳机听一下asmr”

“请您自重,您需要完成大概一小时的治疗”

于是我开始按照他的医嘱来慢慢联想,这种联想自然不难,难的是要让这些联想自然而然发生,我是说,大脑里经常会有一些模模糊糊的想法和混沌的景象,如果我要向别人说明这些混沌的景象,就必须把它们概念化,比如说一团绿色看起来像青草,但那终归是看起来像而已,它们真的只是一团绿色而已,这就是一些混沌的东西,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向那个老头表达这些东西。

“嗯……我看到一团黑色,还有一些红色,那里有一团东西,呃,那边也有一坨……”“wait,你在说些什么,请您精确表达出来好吗”

我怀疑这老头脑子有问题,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些玩意到底是什么,还能告诉你吗?简直是无法理解,我只好硬着头皮胡乱说一些东西:

“看到那个……啊!泰山府在此!”“也就是说你看到一块刻着泰山府在此的碑是么?”

“大概是吧……”

“什么?大概?不不不,请您务必精确的描述它,它是什么材质的,又是什么形状的,它立在什么地方,所有这些东西都请您务必告诉我”

“它是马铃薯做的,形状是方的圆,立在一个小店里……”

“马铃薯,方的圆……刚才您说了什么?小店?是小店么!请再仔细说说小店里有什么”

这老东西问个没完了,我怎么知道小店里有什么,编这些东西简直是浪费我的时间,我怀疑他就是个神棍,故意拖延时间,使劲拖个四十分钟,然后再收我一大笔钱打发我走,绝不能坐以待毙,我要耍耍他,于是我决定更加胡言乱语:“小店里有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哪个东西?”他神色焦急,仿佛我嘴巴里要说出惊天秘密来

“那个……有那个……做爱大师”“什么………?”

“做爱大师!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

他马上拿起笔把我说的所有话都记下来,笔尖快速摩擦纸板发出十分刺耳的声音。

“快说!还有呢?还有什么?”

“还有吸精瓶”

“这位病人,请你自重!!”

“还有超越与开原发现消息刚刚从学校个风风光光刚刚方法嘻嘻嘻好纠结健康码那边v体育灰机哦哦¥#%%♞”这老头马上把治疗室的门打开,喊来一些护士“诊断为癔症!去那边开药!”于是就跑进来几个护士给我架了出去,我一路骂骂咧咧被带到开药的地方,他们给我开了个健胃消食片,然后给我扔出医院大门了。

第三十五章

超级赛亚人

他者是这种猪蹄间性的结构鲳鱼,猪蹄的存在必须在这个层面上理解,也就是,猪蹄间性不光是讲“猪蹄与猪蹄的交往”,这种交往必须被迫置于社会关系的结构鲳鱼,他便这样进入,猪蹄间性因而也是一种他者间性。

一种结构性的他在力量,是异于猪蹄的但构成猪蹄的东西,不光是相对于主体的另一个猪蹄,猪蹄本身是匮乏的。在猪蹄的前猪蹄阶段,猪蹄尚未进入乡政街,其存在尚未被社会命名,这是一个混沌状态,纯粹的无,因为猪蹄或猪蹄性根本上是一种主体间性。

伴随着猪蹄本质主义与中心主义观念的瓦解,猪蹄的进入造成能指链滑动,能指已经在那里,先行规定猪蹄的言说,这是一种幻觉的自我认同,在小他者进入乡政街秩序的同时大他者也带来一种疫情关系,分析师与被分析者之间存在疫情,这是一种想象性认同和幕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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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不过是大他者自以为的言说对象,其实大他者从来都是匮乏的,大他者的言说无法抵达主体那里,因为静香关系的迷惑。

Das Ding是屎崽界中的“物”,它整个存在于语言之外,存在于意识之外,是不可想象也不可乡政化的,也就是非概念。母亲的出现引入乱伦晋级,这是一种性化的享乐,它是匮乏的,刚好就处在那个临界点上,所以作为飞乐思的一种转喻而存在,辩证的双方虽然交互,但并不指向一个目的论的方向,不指向矛盾的解决,总有一个剩余被重复生产,而真正意义上的辩证法恰恰是被乡政街排除在外地的这一部分,这一部分是普遍性本身,因为被排除在外的部分显示出了内在的不一致性。根本上是一种在不断同一化中生产“非同一性”的过程,在乡政街诸多能指的聚合中。

活动的质料为活动的观念性异味,也就是说,于直观活动中在场,在意指活动中缺席,超越被给予的东西而把握对象本身,去做那些描述性的问题与事业,而非对所有问题的普遍回答。实在不单单是分离于经验情境和概念框架的赤裸裸的事实,还要求一个猪蹄间性和有意义的系统,如果它要显现和表达自身,就需要一个精液性和概念性的维度。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世界依赖于猪蹄的解释,这显然不是否认真实世界的存在,而仅仅是拒绝对他的本体论地位做出客观主义解释。

原初对象必须被置于一个时间性的视域里,且必须被滞留所伴随,即这阶段提供给我们刚发生过的阶段的意识,这是精液的非独立的环节,精液在本质上被其猪蹄性的给予所刻画,反思的本质恰恰在于把握那二倍的东西。

规律不是思索的规律,而是现实的规律。毫无疑问,经验的贫穷激怒了健康的见解,但在这个被管理的世界里,极度痛苦是上升为概念世界的极度痛苦。认识必须向汴症法低头,除非具体化另一个变种满足于一种无力的复兴:满足于它从康特的疑难中、从其后继者的体系提出但未能达到的纲领中派生的思想历史的衍生物,只能否定地达到它。汴症法由一般所规定的特殊与一般的差别。分离对主体来说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进入意识中,也就为所有甚至客观地被思考的东西进行整理。调和会解散非统一的东西,会使之摆脱压抑,包括精神化的压制;对于这些事物的权力。调和想起了不再持敌意的复杂,因而对主观的理性来说是十分讨厌的。

作为每一单个概念的运动及其整个过程的否腚性动力。主体的这种第一性甚至在海格尔的概念中也受到了谴责,因概念要超越个人的意识以及后验意识。主体的第一性不仅因思想的软弱无能而被排挤掉(世界的威力无比的过程阻止思想构造这种第一性),而且绝对唯物主义要求的任何调和——一切都始终如一——无一能确立起来,不管是在逻辑上还是在政治和历史上。合乎逻辑的唯物主义只能把自身构造为矛盾的缩影,这既是它的真理的逻辑后果,也是它的作为逻辑性的逻辑性招致的惩罚。它的光耀也是必然的。

唯物主义形式成为一种文化财富,它的非唯心主义形态却退化成一种教条。然而,重新开始的汴症法的过程,对不唯一是对哲学的一种传统方式的现实性作出裁决,也不是对认知对象的哲学结构的现实性作出裁决。使哲学重新具体地思维的权力和能力,对既空洞又特别无用和无聊的认识形式的分析来搪塞。在对付内容的地方,即主体的第一性是“同一性和非同一性之间的同一性”。确定的个别是可被精神来规定的,因为它的内在的规定性不过是精神。没有这个假定,就不能够认识任何内容或本质的东西。除非唯心主义获得的辩证法概念包含着与海格尔的强调相反的经验,即独立于唯物主义机制的经验,否则就不可避免地缺少内容的见解,限定在那种说明哲学的科学方法论上,并最终把自己勾销掉。

因而,关键在于,猪蹄自身必须经过小他者的阉割,这种阉割首先是一种圆形的乐并在与之相对应的能指符号链条上不断转喻,其自身的存在论与生存论还有本体论规定都是完全统一的,即乡政街中认识论自身的绝对反冲,从而达到猪蹄间性对自身的自反性。

正如马克思在《自然辩证法》中所说“物总是并非-全部“,在前结构主义的视域中来看这是完全没问题的,然而问题在于自我排除的普遍性,因而,马克思完全没注意到猪蹄性的维度,这种对于猪蹄间性的考察,是由毛开端并由拉康来完成的事业,毛主义的首要原则,就是超越快乐原则,即想象界自身的后验意识形态结构,在这里存在着一种结构上的汴症法,从而达到他人的先验猪蹄间性,对这些论证所做的批判性的区分,其实就是哲学上著名的康特-肥嘻特-泻林-海格尔传统,因而它在多大程度上是法国唯心主义的,就有必要商榷。

但是无论怎样,关键在于改释世界,因而,在结尾,我们依然用列宁的一句名言来结尾:“鸡有时会飞的比鹰还低,但鹰永远不可能飞的有鸡高。”

第三十六章

连连看

暑假很快就过去,马上要开学了,我讨厌开学,因为开学了就要考试,但我根本没做好准备,我整个暑假都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我最近一直在看张一殡教授的文章还有沈茂恬的ISIS,还有各种各样的知乎上的大V和各种博主的文章,还有各种西马导读,我认为现在差不多已经了解真正的马克思主义到底是怎样的了,我感到万分欣慰,这表明我已经脱离了苏马,苏马确实是一群蠢货,当我在了解那些深奥的知识后,我意识到现在已经无法跟前反思交流,一跟前反思交流,我就要吐。

一想到现在能跟罗超闻交流了,我迫不及待想回到学校跟罗超闻炫耀我刚学的知识。

于是,我跑到家附近的核酸亭,核酸亭前照例排着很长的队伍,我有些无聊,心里又觉得万分不安起来,我预感到2021年的下半年估计要迎来新一波封控了,到时候恐怕出不了学校,又要被锁在校园里哪都去不了……事实证明我的预感是正确的,从2021年下半年到2022年11月为止,除了寒暑假外(寒暑假依然是哪里都去不了),我被活活在学校里封了一年半,大学生活中本该最快乐的大二整整一学年还有大三上,就这样被活活在封控的光阴里浪费掉,我们本以为2022年会变得更好,没成想到2021年那自由的上半年竟然成了绝唱,现在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亏大发了,而且这债没有任何人愿意还给我们。最终,我踏上了回学校的动车,坐在车厢里往外望去,云朵漂浮在华北平原上空,远方的地平线上是一望无际的阡陌麦浪,田野上吹过秋风,还有点缀其中的电线杆,很少看到山——我听说有些人到死都没看到过山,初听时觉得惊讶,但仔细一想就顿觉并无不妥,有些老东西生活在华北平原最平庸的地方,他们从生下来到死都没出过他们县,他们县就像华北平原绝大多数县一样,一座山的影子都没有,他们一辈子就当个龙鸣在田里头种东西,晚上关灯后的娱乐活动就是操他们媳妇的批还有看只能调四五个台的低能tv。

在西行去震州的列车上,我看着广播每隔一段时间报着途经站点的名字,从黄山,再到盒肥,再到蚌埠,再到徐州,再到商丘……已经驶入盒南境内,风景瞬间大变,至少田间小道上的一些井盖总是缺失的,我肚子有点饿了,恰好售货员推着餐车路过:

“你好,我想买个盒饭”

“好的先生,我们这边有刚加热过的鸡肉咖喱饭和番茄牛肉饭,一盒33元,请问您要哪个?”

“好的,谢谢,我不要了”

打发走了天价盒饭,我瘫在位置上,不知道干些什么,坐我旁边的是一个很火辣的妹子,她戴着口罩,头上也戴着帽子,又长又卷的烫发和圆眼镜几乎遮住了她五官所有能辨识的地方,完全看不出她长什么样子,但身材不错,也很会穿搭,这使我想到那些商场里常见的潮流现代女性,所以这也令人提不起兴趣。

大概是列车开的过快,她放在身前的行李箱侧倾滑动,撞到了我的腿,于是她连忙向我道歉:

“不好意思”

“嗯没事”

我比她先出手,扶正了她的行李箱放回她身边,见到此状,她倒也挺识趣的,同我攀谈了起来。

“你也是大学生么?”她问到

“嗯是的”

“哦哦,那真巧,我也是”

“嗯”

慢着,我这样说话未免也太蠢了,我是什么傻狗,装锤子的高冷呢,我配吗?也不拉泡屎照照看自己长什么样子。于是我赶忙把话题继续下去:

“你是哪个大学的啊?”

“震州大学”

一听到她是震大的,我的心脏瞬间就像被一亿根针全部扎进去,瞳孔瞬间放大,全身上下都在流汗,大脑正用比我在父母进来时关闭黄色网站页面还快的速度运转,思考如何在承认对方牛逼的同时保住我的脸面,要知道震大可是全盒南最顶级的大学,而我就读的新襄师范学院不过是二本而已——我又痛恨起自己为何这么不争气,二本学历简直要被人耻笑一辈子,不如直接当着她面跪下,抱住她的腿,边哭边说我就是个垃圾二本,请您给我个薄面,直接坦言我就是个垃圾,不要遵守社交礼仪去说些宽慰别人的客套话,那样只会让我痛苦的心更加刺痛……不,我想,有更好的方法,她咋知道我是哪个学校的,不如瞎编一个学校,但绝对不可说自己也是震大的,那样不符合我做人光明磊落的原则。

突然,我灵机一动,既然说不了最好,那不如说自己是最烂的,直接说自己是专科生——毕竟异端比异教更可恶,本科生之间比学历是最残酷的,大家都是实打实的觉得对方比自己烂;可如果你是专科生,而对方是本科生,情况就大为不同了,本科生只会觉得专科生离谱,竟然连本科都考不上,根本就没有想跟对方攀比的想法,不是说本科生看不起你,而是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被他们看不起——何况,若你是个专科生,而你根本不在意这些,以相当自然的口气表明自己是个专科生,对方绝不会看不起你,相反,会觉得你不卑不亢——总之,我已经想到了最优解,预备要说出只有神童才能想到的天衣无缝之回答来:

“哇!那你很厉害啊!我就是个专科生,震州铁道职业技术学院的,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学历这么高的人”我把瞳孔睁的老大,语气也颇为夸张,很明显,这唬住了她。

“哎?不是吧?还好吧,学历比我高的人一抓一大把呢!”她眯着眼,笑着说到。光是这一句话就已经出卖了她的情商,看来她在这方面达不到中国人的平均水平,这也注定了她学历再高,未来的成就也会有一个相当致命的上限,甚至根本毫无成就,只能受制于人,干不了大事。

她犯的错误其实很简单,那就是她无法在五秒内组织出具有中国人均能力的语言,而只是说了一句毫无水平的自贬,这个自贬烂就烂在,根本没有照顾到对方,也显示出她的谈吐相当普通,实际上有五万种说法来应对我刚才的回答,例如,用相当详实严谨的分析来表明自己对学历不屑一顾并勾勒出学历在中国目前社会结构中的作用,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也能体现自己有震大水平。然而她依然选择了最方便最省事的说法,也是离正确回答最远的说法,这体现了她不甚自我反思——诸位读者自然会觉得太夸张,跟一个陌生人交流,何必要思前想后呢?这说明你们也没有达到中国人均水平,因为这是需要反复练习的事情,对像我这样的人来说,哪怕是跟别人简短交流了几句话,我也要察言观色并在事后反省,是否可以有更好的说法?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这样说如何?经过亿万次的反思,你才能达到脱口而出就是天衣无缝自然直白的水平,否则,你当然会觉得讲话要思前想后很夸张,其实这个世界上从来没人讲话会思前想后,有的只是不假思索与不假思索的区别,但前者是真的不假思索,而后者则是无需繁复思索,已经训练出了思维方式,能够迅速组织语言,并且这绝活往往会搭配另外一种能力,那就是识人的眼力,这种绝活是练习不出来的,你要做到跟一个人接触后,迅速推断出这个人的性格与行为处事的底层逻辑,把握他的思维方式,随后做到对症下药对人说话,这才是真正的中国人平均水平,而现在我也只是勉强达到而已。我认为不用再跟她聊下去了,于是我决定终结话题:

“加个微信,咱两认识一下呗”我以非常夸张的动作把手机掏出来。

“不用了不用了,不好意思,我只跟熟人加微信”她赶忙拒绝。

“那要不就soul加一下吧,你有soul吗?”

“哦,这个……我有”

于是我们加上了soul,彼此回归了沉默不语,两小时后,动车到达了郑州,我起身拿行李预备离开,她也同我一道起身,跟我说了声再见,就这样彼此出了站台。

我一边走一边打开soul,并非是想同她聊天,我自然是不会再跟她讲一句话的,只是突发奇想去翻了翻她的soul空间,看到她的很多比较露骨的自拍与视频,顿时觉得有点不太对。

于是,我马上往下拉,终于拉到了她在校园内的自拍,再往下拉,翻到了很多同样的动态,我越翻越觉得不对,最终翻到她最老的一个动态:

“郑电职院大一学妹报道,求带呜呜♥”

第三十七章

大战元泱界

当我看到进校门需要一道又一道繁琐的证明,又要消杀又要看健康码与返校审批后,我就知道好日子到头了,没有人晓得要被封在学校里多久,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我走进宿舍楼,整理我的行李,跟舍友们照例问好,随后就看到池大卞给我发的消息“出来玩”

我一下楼,就看到池大卞在楼下等着了,一个暑假未见,他没有任何改变,依然是个苏马,我怀疑他有点思想钢印了,对于这种人,以后只能杀;当然,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因为没人会真的无聊到杀杀杀,无论你是苏马还是西马还是后马还是什么,哪怕周围的人跟你观点不一致,你依然会跟他们好好相处的,否则你就是铁脑瘫,智力没有达到中国人均水平。

池大卞看到我,似乎预备有无数的话要讲,用拳头轻轻锤了一下我胸口,高兴地说“我听说再过一星期就要彻底封校了……在那之前请假还是能出去的,左学联,闪电那些人要来新襄玩,我们抓紧去见他们吧”

左学联?一群只会cosplay的沙口苏马,跟他们根本谈不来,于是我马上摆摆手,表示拒绝:

“不去,不感兴趣”

池大卞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哈?你咋回事?”

看到他疑惑不解的表情,我顿时觉得,彼此之间已经隔了一层的厚障壁,该怎么跟他解释呢?我一向说话并不喜欢长篇大论,但现在有必要让池大卞了解本人的立场:

“首先,我觉得这种线下cosplay和社交没有任何用处,只是在满足你那匮乏的象征界的意识形态享乐而已,懂吗?”我脱口而出一些已经在脑内预演过无数遍的话,池大卞顿时懵了,效果非常好“其次,左学联那些人理论水平太低,跟他们聊天聊不出什么,他们只会谈来谈去就是那些策略文本,觉得大他者永远在场指导他们而已,说实话,我很看不起他们。”

池大卞沉默良久,说到“我难以理解你在说些什么,闪电是鸡瘤网的……”“鸡瘤网的理论水平也不咋样”

池大卞听到这话,依然有点懵,最后还是笑了起来,说“你别一整天都说那些没边没际的话,多读点书”

这话顿时让我火冒三丈,他这是什么意思呢?他以为我在开玩笑么?我最难以容忍的,就是被人误解,更何况是被身边的人误解,必须予以澄清。

“不!我是认真的,我现在对那些东西真的不感兴趣了,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不要再来找我”

“什么情况?你怎么了?我都跟闪电和白黛他们说过了你也会过来……”“慢着,你再说一下,谁会过来?“啥?”

“没事了,我仔细想了想,最好还是在封校前出去玩一次……刚好跟着你去见见他们,就当是玩了”

第三十八章

A计划

一听说白黛要过来,我的心就跟吃了伟哥一样充血个不停,我在颅内疯狂想象几天后见面的场景,并设计我的登场方式和穿着,还有见面时要说的话,是要俏皮些还是要庄重些呢?如果是庄重的话,我就跟她紧紧握手然后说“同志!你好”,如果是俏皮些,我就在握手前先手冲一发,然后不洗手,用带有腥臭味而且有点粘液的手跟她握手,如果她回去之后有自卫的习惯,也不洗手,那不是直接等于我跟她间接性make love了?

我的思绪开始天马行空,徜徉在美好的海洋里,突然,班级群里发来了一条消息:

“接新襄市疫情防控指挥部通知,本校于明日起开始正式封控,所有学生禁止外出,请假审批一律不通过,待一星期后放开审批手续……”

我的大脑在那一瞬间像是被六千九百万吨tnt当量的炸药给引爆了,脑细胞全部殉国,天啊!我该怎么办!!绝望与恐怖笼罩着全身,我从未有过这样厌恶过封控,你知道的,因为封控的时候大家都不去教室上课了,学校会让我们上网课,但怎么会真有人上网课呢?大家都躺在寝室床上舒舒服服等着学校来送饭呢!可只有这次,我的怒火就像赛亚人变身时的金色爆气一样燃遍了全身,这是无法抑制的愤怒,如果真的失去了这次机会,我绝不会饶恕自己!哪怕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必须要出去!我马上给池大卞打QQ电话,然而池大卞这怂比,一听说学校封控了,就拒绝出去了:

“别出去了,我一会跟闪电他们说一下……”

“别别别!我有法子出去,你先别跟他们说!”

“哈?……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我感觉你肯定碰到啥事情了,说话跟甲亢一样”“拜托,你能忍受一整个学期都被封在学校里么?我绝对做不到!不自由,母宁死!!”

“那好,等你有法子了再回电话给我……”

挂断电话后,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白黛三天后过来,可那时学校已经彻底封控了,想要出去,无非就是去申请批假条,如果不批假条,保安绝对不会放我们出去,因此最安全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去跟老师要假条,然而通知里已经说了审批一律不通过,这是最经典的一刀切模式,几乎毫无办法……实际上只剩下最后一种办法了,那就是翻墙,这个决策是相当难做出的,意味着高风险低回报,我一向是个精明的人,根本不会蠢到去翻墙,但在这里我对天发誓,如果这次真的翻墙成功,那绝不会有下次,因为老天爷知道我是个精明的见好就收的人,我是个老实人,对我这样的老实人来说,人生总有那么几次突发情况需要我去打破规则,而老实人的悲哀就在于,老实了一辈子,却在被迫打破规则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被逮住了,人们对你的印象就这样全没了,没人知道你的无奈和心路历程,他们却在那高高在上大谈特谈什么大公无私什么照旧严惩不贷……

于是我下楼找到罗超闻商议,因为我知道,闻哥总是有办法,他的才能十倍于池大卞,池大卞虽然是个天天叫喊着要wcjjgm的苏马,然而在这种关头,他却连真正打破规则的勇气都没有,马上就退缩了,这种人太多了,他们办不成大事;好在还有闻哥,闻哥总是有办法的……

“闻哥……我……呃……我决定翻墙了……”我吞吞吐吐说出这些话。

“哈?……你tm是脑子出问题了是吧”罗超闻一脸震惊看着我,但马上调节了状态,毕竟闻哥是了解我的,我会这么说话肯定是有缘由的,所以当务之急是说一个符合我人设而且天衣无缝的达到中国人平均水平的理由,把我的动机合理化:

“怎么说呢……我就是想出去玩而已,接下来不知道要封到啥时候了,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我就是有个第六感,我想翻墙出去玩,不然以后出不去了,反正假条已经不给批了……总之超闻你是了解我的,而且池大卞说三天后左学联那些人要来新襄玩,但是池大卞这逼太怂了,操,可我寻思着,刚好出去玩,顺道去见见左学联那些人,你去不去?哦不对,你肯定觉得苏马很无聊,但是出去玩总是好事你说对吧”

罗超闻眉头一皱,随后又舒缓了下来,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吞云吐雾,似乎在回味刚才的话。其实刚才那番话确实是天衣无缝的,无论是理由还是讲话时平淡的语气都证明了我是在完全理智状态下说出这些话的,除了动机,罗超闻了解我为人,我绝不可能只是单纯出于“想出去玩”这种逆天理由就翻墙,因为正常人都会延迟满足,而我绝对是正常人中的正常人,更何况翻墙这种几乎难以想象的事情呢?我明白他一定会看出这些漏洞的,但我恰好也在赌,赌罗超闻不会在意这些——没错,闻哥会看出这些漏洞,但看出来又怎样,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我焦急等待着他的回应,但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吸烟-过肺-吐气,直到他突然像是想到了些什么:

“中!你什么时候翻墙”

“到时候叫你”

“叫锤子!我得先跟你讲,我只是帮你翻墙,告诉你哪里好翻出去,不代表我也要翻出去昂!”

“tm这不是废话么?把你也拖下水不是害你么?还有……你咋知道哪里好翻……?你之前翻过?”

“这不废话?但我很久没翻了,我不知道那块地方有没有装监控,总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是纯看运气的事情”“好!一言为定,反悔死全家昂”“你这逼还觉得我会反悔是吧,没必要打赌,这样说我反倒觉得没必要帮你这货了,操……你帮我去买杯柠檬水回来,有点渴了”

听到了罗超闻的保证,我瞬间安心了,去买柠檬水时,路过池大卞寝室,给他拉出来告知了现在的状况,结果他一听到要翻墙,立马面色大变

“哈?你脑子是出问题了吧!”池大卞一脸震惊看着我

非常奇怪,当我说要翻墙时,每个人都用这样惊掉下巴的眼神看着我,难道我一直是那样平庸无奇的人设么?这不太对劲啊!

于是我花了几分钟来向池大卞表达我的决策逻辑还有各种利弊分析,仿佛在几分钟前我还是一个循规蹈矩生活的普通大学生,而在这之后我就成了城府极深催人干坏事的恶霸一样

“无论怎样我都不会去的,你这太冲动了……太奇怪了,太奇怪了,你脑子真没烧坏么?”池大卞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表示拒绝,他嘴巴里说的话就像是那些美国西海岸电视剧一样,那里面的黑人经常吐槽说what‘s wrong with you bro,what fuck is going on?!池大卞现在的心情估计就跟那些尼哥差不多,他如果不去,那就算了,但我必须去,于是池大卞告诉闪电他们,自己去不了,但会有另一个同志过来。

没错,会有另一个同志过来,而且是在三天后直接翻墙过来,没必要觉得我会碰到麻烦,相反的,我就是麻烦。

第三十九章

breaking bad

新襄师范学院最老的泥土操场被颇具上个世纪风格的红砖矮墙所包围,矮墙外面就是商业街,在红砖矮墙上后来又架设了铁丝网,但目前已经破败了,只有零星几簇铁丝团在上面站岗,被风一吹就四处摇晃,给人一种弱爆了的感觉。明天就是白黛到的日子,也许是为我的勇气鼓掌,秋风愈发肃杀,冷的大家都躲进宿舍里吹暖气了,原本就人迹罕至的土操场现在一个人影都看不到,正是排练与踩点的好时机。

罗超闻与我清一色穿着戴帽子的皮大衣,把头遮的严严实实,大衣的下摆在风中凌乱,我们站在操场正中间,目光所及之处一览无余。

罗超闻指了指操场最里面的一处烂到狗都不上的老公共厕所,意味深长看着我,这令我疑惑不解,这货该不会是叫我从厕所里翻出去吧?

“慢着,我认为有些事情要先说明一下,我想体面点翻出去”

“你在想什么?我都没告诉你从哪翻出去呢”

话音刚落,罗超闻就拉着我走到公共厕所旁边,这公厕紧挨着矮墙,但依然在两者之间留出了一道很窄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旁边全是密密麻麻的蕨类植物还有灌树丛和藤蔓,几乎与公厕融为了一体,丛高草深,属于那种看一眼就不想进去的无聊地方。

罗超闻开始用手疯狂扒拉那些紧紧附着在墙上的藤蔓,但十分吃力,无奈之下,他只能大喊一声“草”,然后深吸一口气,直接跃进灌木丛中,把四肢全部用上,扒拉着草皮、藤蔓、灌木,似乎在找些什么东西,不知道他地毯式扒拉了多久,最终他竟然从草丛里硬生生拉出一个破旧的高凳子丢给我,一眼就是从教室里顺来的而且有些年月了。“你听好了奥,明天你一大早就过来,周围没人的时候,把这玩意顺到厕所后面那个旮旯里,踩着直接翻出去就行了,这墙的另一头就是商业街”

“好……慢着,那我怎么回来”

“这还用说,街上到处都是高的垃圾桶,踩上去翻回来不就行了”

“我tm知道啊,问题是这也太不保险了,街上人tm那么多,我怎么敢直接翻回来?”

“你他妈的,都准备翻墙了,还在意这么多?你这逼属实好笑……”罗超闻笑哈哈地奚落我,转身离开,又撂下一句话“我可不知道安没安监控奥!看你运气了!”

看运气?我自然是知道要看运气的,但这未免太看运气了,首先,如果那地方真安了监控,那么现在我就可以寄了;其次,就算这凳子确实还有点高度,我站上去依然够不到墙顶,还有大概一个头的高度,这需要高超的爬坡技巧与跳跃力,对我这种天天躺在寝室里看守护猫娘绯鞠的家伙来说有一点难度;再者,翻出去回来的时候是最惊险的一段,商业街上那么多人,一个学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翻墙回来不走正门,被人拍下来不是铁完蛋?

但这是唯一的方法了……这是我自找的……我当对它负责……如果我突然宣布不翻墙了,那么便不是懦夫与否的问题,而是友情的问题,虽然我就算不翻了,罗超闻与池大卞也不会看不起我,可我会看不起自己。如果我真的翻出去了,那我就是男子汉,就是酷哥,酷哥总是受人尊敬的,大家都爱酷哥。我在那红墙下徘徊了很久,没过一会就日落了,墙外的世界开始嘈杂起来,斑驳的墙面映衬着火红的夕阳,那余辉重重地砸在我身上,浑身上下都是温暖的,风儿却是一样的寒人。

我可以看到墙外霓虹灯闪烁时的刺眼光亮,搅拌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地面上行走时发出的震动——很奇怪,仿佛疫情封控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大家依然在各过各的日子,像往常一样逛街聊天,各色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汇聚成悠闲与惬意的浮尘,在空气中四散着,我仿佛看到了一群群放学归来的小学生在买糖果还有老人们在门口乘凉,以及到处吆喝的商贩们……这个黄昏属于他们,可他们只要搬个垃圾桶垫脚然后跳到墙上,就能看到墙另一头有个年轻人在四处踱步,我要向他大声呐喊,说我是疫情封控的真正受害者,如果他敢反驳说大家都是受害者,我就把那个高凳子搬过来现在就翻上去跟他打一架,然后跟他发誓,我一定要翻出去给你看看,马上就要翻了,我马上就要翻出去力!大概是一直想着明天要翻墙出去的情景,我紧张的无所适从,晚上的水产学导论课,是在一个大教室里上的,我往日都是坐在后排,但今天却挤到了中间,因为辅导员和领导总是喜欢在上课时到后排巡视,以前我是毫不在意的,可今晚我生怕他们来查课,这些人的眼光哪怕只是扫到我一丢丢,我就汗毛竖立浑身发抖……

“这周的青年大学习做了么?”班长的声音在我后排传来

“做……奥……没做,我现在就做”“每周三就截止了,你干嘛老是拖到周四交啊?你这样让团支书很累你知道么?你咋不体谅一下班委?”她的语气听起来对我相当不满。

我又能怎么样呢?难道你们就不能体谅一下我吗?难道青年大学习这种东西是给心智健全的青年看的吗?哪怕是花个一分钟去问别人要截图交上去,都是对生命的浪费——谁认真看了谁必定全家死光,我说到做到,老天爷不让他死全家,我就自己拿个电锯去他家里给他全家砍死,但我会放他本人一条生路,告诉他人生苦短,不要浪费光阴!除非你是去欣赏青年大学习里那些女主持的相貌,我是说她们普遍颜值还不错,如果有机会我想给她们按到墙上使劲草,然后让她们一边娇喘一边拿麦克风读青年大学习的稿子,最后淫水直接喷到镜头上,录制完成后就变成了新一期的青年大学习,这一期是青年大学习的终极特辑,每个人不仅要提交截图,而且要提交2000字的观后感,全国通行。“你耳朵聋了么?你快点做青年大学习啊兄弟,团委在催了!”她直接将脸凑到我耳朵旁大喊,但这毫无效果,我依旧是神情恍惚的。

“好……”我条件反射打开手机。她看到我打开手机,便缩了回去,但我根本就没有打开青年大学习,这时上课铃也响了,大家都鸦雀无声,老师在台上讲着些什么,我看到ppt上红色的字体,像极了黄昏时的红色矮墙,一股激流又冲上我脑门,仿佛又置身于那矮墙前,我在那堵墙前徘徊了无数次无数次,每一次我都感觉后背发凉,有些东西在盯着我……是哪个狗日的盯着我!我四处环顾,便锁定了目标,是太阳,它一直盯着我看,可这老东西终归要坠下去的!它管不到我!我在它出来前就能翻出去!——可我该怎么翻出去呢?我要去见白黛……于是我必须翻过ppt……我是说幕布,不过幕布是很容易的,我只要狠狠撕碎它,我就自由了,可它背后是黑板,黑板太硬了,我不能一拳打碎它,因为黑板后面还有墙壁——我不是蠢货,只有蠢货才会去打破三层的防护!毫无疑问我的计划是完美的,本来就是如此,我只需要翻过那个矮墙就行了,不是么。

我感到清醒了一点,这表明我可以安心玩手机了,令人雀跃,反正只有脑子糊涂的人才会听老师讲课,这时我听到教室后方传来推门的嘎吱声,肯定是辅导员来查课了,大家都陆续将手机收进去,不过辅导员离我还远,我祈祷他们不要发现我的翻墙计划,阿弥陀佛……这时后排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祈祷他们不要发现我的翻墙计划,突然后背又被人推了一下,我回头一看,是班长,她用手势示意我赶紧将手机收进去,于是我照办了。

“别忘了你的青年大学习……”她又小声叮嘱到。

第四十章

飞跃疯人院

清晨五点,闹钟响了,我伸手去关,然后一觉睡到了中午,当我醒来时,日头正慷慨地把阳光一大把一大把扔到我脸上,那时我整个人是懵的,跑到阳台上一看,老操场上已经人山人海,他们都来晒久违的日光浴,就连平日里狗都不去的老厕所旁也蹲着几个人,我意识到一切都为时已晚。

我不明白太阳光有什么可晒的,我厌恶阳光,至少在今天是这样,我祈求暴雨,最好是大暴雨,让这些人都变成落汤鸡,然后我迅速披上雨衣飞奔到老厕所旁进行计划;这一切本该万无一失,但我起床晚了,这一切都怪闹钟,一个连人都叫不醒的闹钟,要它何用呢?于是我思索片刻后,给它扔进了垃圾桶,但总觉得不太对,又从臭烘烘的垃圾堆里把它拎了回来。

不知道白黛到新襄了没,于是我给她发了条消息:

“听说你来新襄了?真的么”——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是呀,我现在在平原博物馆”——来自怜枫

“我本来也想出来的,但是学校已经不给出来了抱歉”——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看来要等到下次再出来了,这有什么办法呢?毕竟我不会蠢到去翻墙,我的意思是……这不是我的错,这是闹钟的错,没有人会预料到发生这一切,本来我可以翻出去的,但现在我宣布放弃了,我可以跟罗超闻他们说我起晚了,用一种轻飘飘但是略带懊悔的语气说出来,他们绝对会相信的。

“啊?池大卞说了你也会过来,我还很期待来着(无奈黄豆)”——来自怜枫毫无疑问,我必须翻出去,因为我已经在罗超闻面前那样说了,不是么?男子汉总会遵守自己的诺言,我是个酷哥,酷哥第一要义就是守信。

“奥稍等,好像还可以批假条出来,我去辅导员那批个假条出来”——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好”——来自怜枫

关掉手机,我赶忙抓起身边的衣服翻身下床,边走边穿,简单洗漱一番就下楼去了,连早饭(我一般管中午时间的饭叫早饭)都懒得吃。

一出宿舍楼,就浑身触碰到久违的阳光,整个人骨头都酥麻地散架了,沐浴在这般金灿灿的以太里,周围一切都披上慵懒闲适的纱雾,活力的因子在整个世界里乱蹦,迎面走来的人都是三五成群有说有笑的,除了我一个人快步往老操场赶——为了不那么尴尬,我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低头拿着手机,但手机上实在没啥可看的,我现在紧张死了,哪来的心思看手机,以前看三国演义看到司马师在高平陵之变前夜都安稳的呼呼大睡,觉得这货也不咋厉害,现在我意识到司马师确实是天才,老子翻个墙都快紧张死了,司马师一觉起来就要去杀人竟然还睡这么安稳。

我再一次面对这矮墙,再次打量它,其实它跟昨天没什么区别,但我现在必须仔细考察一下它,看看铁丝网最破烂的是哪一段,而且用听觉来感知背后是不是有人……不得不说罗超闻挑的地方确实是很厉害的,灌木与藤蔓的潮湿与老公共厕所投下的倒影让这里无论何时都是渗人的阴天,成为老操场最没人关注的角落……看到四周暂时没人,我深吸一口气,不去想那些后果,在丛中摸索出凳子,再看看周围,依旧没人发现我,于是我迅速闪到老厕所背后,把凳子靠着矮墙摆好。

真正做到这一步时,突然整个人都释然了,我意识到一切都很顺利,甚至顺利过头了,也许它本来就没那么难,我的思维慢下来,突然觉得还可以先去厕所里慢悠悠地拉泡尿。

于是我相当镇定地走进厕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在我拉下拉链的3秒后,一个清洁工也走进厕所里拉尿,他就是那种校园里最常见的清洁工,估计也就是劳务派遣来的而已,我甚至有种想把翻墙计划全盘告诉他的冲动,这样说可能有点疯狂,但我是个理智的人,肯定不会真跟他说的,我只是想表明,他就是个清洁工而已,跟他说了又怎样呢?我敢打赌,我有胆子告诉他我在1分钟后就要翻墙了,只是没必要……我抖了抖屌,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我一眼。“今天天气好啊,大家都出来玩咧”他笑着说到。

“对,天气很好……”我把两只手在裤子上拍了几下,点了点头。

“你是学生吗?”他问我

“不是,我是教授”我一边对着镜子随意地打理发型一边回答他。

“咋这末年轻就当教授咧,你教的是啥呀?”

“教学生怎么在飞机里飞……”

“奥,牛着哩……”他把头抬起来,像是在思考,随后点了点头,然后我快步走出去,回到了厕所背后。

厕所与矮墙之间相当窄,换个姿势都很难,我把耳朵贴在红色矮墙上,仔细听外面商业街的声音,感觉不怎么喧闹,偶尔能听到汽车开过的轧地声,但没听到任何人讲话,只有间或路过的脚步声而已,应该差不多了,于是我站到凳子上,再往上使劲一跳,试图用手抓住墙顶,没成功,第二次我把脚踮起来,故技重施,这次够到了。

用悬空的脚踩住墙面,把手不断往外摸,用力这么一蹬,很快整个人就挂在了墙顶上,一小簇铁丝网给我右手割破了,流了血,滴在墙上跟砖头融为一体,完全看不出来血迹;还有一簇已经破烂的铁丝网被我压在肚子下面,好在有大衣防护,只是划出了一大团棉花而已……我的头已经完全在墙外了,我已经能看到外面的世界,可外面的世界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暖洋洋的晴空下是并不在白天闪烁的霓虹灯,满目都只是昏暗的招牌和冷清的苍蝇馆子,服装店门口的盆栽已经完全枯萎了,那种颜色是纯粹死掉的颜色,搭配着旁边一动不动的裸体塑料模特……大药房是了无生机的,理发店门口的多彩灯柱也只是在漫无目的转来转去,然而行色匆匆的路人们并不注意这些,他们只是单纯往前走,也没多少人注意到我,只有几个路过的中年人看到了我,但也只是看了几眼,就走了。

一切都顺利过头了,我想。

一切都顺利过头了,我敢打赌,这块地方没装监控。

我费力在墙顶站起来拉低身位,然后再慢慢用手撑住墙顶往下挪,用脚底板探路,等到时机差不多了,简简单单直接跳下来落地,就真的翻墙成功了,我就这样翻墙了,在完全落地前两秒,我眼睛的余光往墙里扫了一遍,根本没有任何人看到我,可就算有人看到又怎样呢?我大可以跟他们表示我是个行为艺术家,做这些事情是我人格的一种升华,有很多人翻墙只是出于私心贪图享乐而已,他们不懂艺术,我不一样,因为我试图将生活美学化,可人们大抵是不了解这些的。

这种感觉很奇妙,奇妙到在我人生前十九年,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时间在这一刻停滞了,我往日的光阴在0.01秒之内迅速流过,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我就像周围人那样在该上小学的年龄去上了小学,在该上中学的时候去上了中学,我的青春一直都在课堂里度过,除了朗朗的读书声和伙伴们笑呵呵的脸外,无事发生……无事发生便对吗?老东西们会跟你说,不能出事情,他们的意思大概是不能成为那些不上学的街溜子混混——这是自然的,街溜子混混是比只会做题的田鸡们更下贱的存在,当街溜子没有半点意思,能干的事情只有称兄道弟还有故作忙人,然后进厂;至于那些四眼田鸡,我也看不起,但全中国有亿万田鸡,甚至我也可以算一个,我想田鸡里总会有凤凰,那些敢一马当先上街冲塔的应该就是,可我也做不到这些,其实冲塔我是敢的,但得有人领着——无论如何,今天我做到了96%的田鸡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以称呼自己为行为艺术家了。

第四十一章

哈哈

小学五年级一个温暖的午后,班级在运动会跳绳比赛拿了倒数,回到教室后,班长就哭起来了,全班一些人也都跟着哭起来,其他人都一言不发,班主任在讲台上激励大家说同学们别悲伤下次继续努力一定会拿到好成绩……一切都压抑极了,那时我坐在后排,一切都无聊极了,我旁边几个男生也都在小心抹眼泪,于是我也跟着干抹了一把眼泪,当时是大课间,我不知道他们还要占用大课间多久,我想上楼去跟阿文他们玩真人cf游戏,我怀里还揣着一把塑料屠龙尼泊尔,可现在大家都只是在抽泣然后浪费时间而已,难道他们不想过大课间么?

老师走了后,依然没人离开座位,班长依然在哭,她就坐在我前面,于是我拿屠龙尼泊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转了过来,然后我马上笑呵呵对她说“哈哈,输咯输咯”,然后拿屠龙尼泊尔在空中比划。

“班级输了你觉得很高兴吗?”她抽泣着问我。

我想了想,感觉没啥意思,索性没回答,毕竟跟她玩不到一块。

后来上国中了,我开始觉得运动会相当不错,可以在看台上跟同学聊一整天,晚自习还可以看电影,我一直也想报名运动会,因为会有很多女生为你加油,但我根本不擅长运动,整个初中三年我都在看台上跟人聊天还有看漫画,当同班同学在赛道上跑过来接近班级所在看台时,大家就都站起来给他加油,通常都是前排的那些班干起来加油,后排也就陆陆续续跟着站起来加油,只要他们加油的声音足够大,我就不必喊加油了,只要动动嘴巴对口型就行,因为我发现周围几个男生都是这么干的,我们最烦的就是同班同学比赛时跑过来的时候,加油声会淹没我们的聊天声音,只能打断话题,等那个畜生跑过去了,空气安静了,再坐下来接着聊,然后就忘记刚才在聊什么了。

后来上了高中,高二分班给我分到了文科班,只有零星几个男生,而且没几个跟我合得来,因为只有几个男生,所以运动会时大家都要报名,我啥都不会,就报了男子一百米,理所当然跑了倒数,于是我回到看台上,跟另一个因为身体先天原因无法报名的男生聊天,他总是萎靡不振,整个人都是耷拉着的,看起来很虚弱,我想他就算不喊加油,也没人怪他,跟他聊天的我也不必喊加油,毕竟我是个好人,主动跟他聊天,没必要苛责好人。

很快就有另一个同班男生在赛道上跑来了,女生们都预备站起来给他加油,那萎男也想站起来,我按住他,对他说“不用加油,看你很累,那么费力喊干什么呢?”,他愣了一会,便点点头说对,就继续跟我聊天了。

同班男生跑过来了,大家就都站起来喊加油了,我们两个人便坐更近了,凑近点听清楚对方在说什么,这时,体育委员(一个男的,我很讨厌他)看我们不喊加油,就走过来笑着对我们说“你们也来喊加油吧,给沈京兵加油!”,然后做出那种看起来非常蠢的动作,两只手不停往上抬,催促我们站起来,我本想告诉那蠢货,你没看到这萎男跟我聊的正尽兴吗?哪知萎男直接站起来了,于是我也站起来了。

萎男他平日里总是有气无力的,我紧盯着他,看看他是要对口型还是要大喊加油,我想他应该是个精明人,他会懂道理的,结果他一开口就是河东狮吼,拼命大喊“加油!”,此刻他异常亢奋,脸颊红得像重枣,喊一次就要踉跄换一次气,再跟着同学一起大喊“沈京兵加油”,体育委员也在我旁边大喊着,我身边全是给沈京兵加油的声响,音浪在我耳边疯狂回旋,席卷初秋能听到的一切萧瑟与虫鸣,给我紧紧捆住,动弹不得。“沈京……兵!加油……”我在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喊:“沈京兵,加油……”,哪怕只是说出这几句话,我就感到耻辱,相当的耻辱,万分的耻辱,如同造物主将我的嘴巴恶狠狠地撬开,往里面塞碳灌银,逼着我出卖自己的灵魂……我几乎是想呕!

“沈京兵……加油……”

“沈京……加油……”

……

我感到恶心,这是一种史无前例的恶心,每说一次我就犯呕一次,如果不是我早上没吃饭,否则我定要把体育委员直接拽到跟前来,直接吐到他身上,然后告诉他“你当知悔!”

看到视线中沈京兵终于越跑越远,我才终于安心下来,伴着逐渐熄灭的加油声,稳稳地坐下来,同萎男继续聊天。“刚才我们聊到哪了?”我问到。“等会……聊吧……呼……我现在累死了,刚才喊太卖力了……”他微笑着摇摇头,然后把头埋进膝盖里稍息去了。体育委员一边翻着花名册,一边走到我身边,他望着我,迟疑了一会,随后说到“你下次喊大声一点呗,你刚才那个太划水了……同班同学都在大声喊加油,你也该跟着喊”

我万万没想到,他要问我这种问题,我很想告诉他,首先我根本不在意这个班级,因为这个班级根本不是我自己选的,我跟你们也合不来,为什么我要喊加油?其次,我喊加油了,虽然丝毫没有任何演技,但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不是么?再者,我跟沈京兵玩的来,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你跟他平日连几句话都不说的人,有什么资格催着我去给他喊加油?难道我不喊加油,我就亏欠他了?他是你爹所以你急着给他喊加油?……但我是个精明的人,我知道这些话绝对不能说出来,于是我若无其事挠了挠头发,眼神继续盯着前方,仿佛在认真看比赛一样,说到:“主要是之前刚比赛完,想好好休息,所以没用力喊……”

于是他识趣地走了,当然,我绝对不会好好喊的,他说往东我就偏要往西,接下来的几天比赛,我全都泡在隔壁班跟那些怎样都无所谓的家伙打三国杀,检查的来点人头了,萎男就会过来告诉我,然后我慢悠悠回到座位上,检查一结束我就继续去隔壁班找那些人打牌。打三国杀打到一半那些家伙也会偶尔起来喊加油,这个时候我就马上给他们都叫回来,然后跟他们逼逼一堆“来打赌,谁喊加油谁就死全家”等等,他们只当我在开玩笑,就奚落我先死全家他们就敢打赌,于是我就马上说我全家已经死光了,让他们快点赌,结果他们说我又脑子发烧嘀咕没边际的话了,我就点点头哈哈笑,然后偷偷从弃牌堆里迅速摸一张卡放到自己手牌里,他们全都没看到,等到有人用锦囊牌要拿我一张手牌时,都会问“你他妈咋还有牌?”,这时我便回应“一向如此”。

第四十二章

城市猎人

我听说新襄建了很多方舱,里面已经塞进去了一堆人,但没人会在意到底有没有无症状或者有没有方舱,我是自由的,我刚刚翻过玛利亚之墙,而且我没有带口罩,真奇妙,路人们都用惊讶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我已经感染了黑死病所以放弃治疗才不戴口罩的,无所谓,反正不戴也行,就算感染了也不会弄死我这个年轻人。

路过新襄师范学院附中,里面跟殡仪馆一样死寂,现在是平常的放学时间,中学生们按理都应该出来吃东西了,可今天没有一个人出来,也许是上网课了。街道上空落落的,堆满了枯黄的树叶,隆起一座座小土堆,仿佛这大街只是为我一个人而准备的,两旁贴着一些标语和横幅,无非就是在宣传目前封控政策,因为没人打理,标语掉漆了,横幅也塌了一半;我随意地用手抠这些漆在墙上的大字,上面写着“打赢疫情防控”,轻轻一抠就刮下来很多墙皮,最后把“赢”抠的只剩下个“亡”,我意识到我干了坏事,留下这字是非常不得了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亡”也抠掉,最后剩下了个“打疫情防控”,基本上看不出原来第二个字是啥了,我长舒一口气,溜之大吉,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个是不是构成寻衅滋事了。

平日里几乎抢不到的共享电动车现在整整齐齐摆在路边,这种感觉就跟选妃一样,而且全都电量充足,我赶忙扫了一辆,骑着去博物馆找白黛了。

结果骑到一半,我被交警拦住了,他走上前示意我开过来,于是我就开过去。“你咋不戴头盔?口罩也不戴?”他问我

“不好意思……”我伸手从共享电动车的篮子里把头盔拿出来戴上“但是口罩我忘记带出来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最经典皮肤的蓝皮口罩来给我,然后又拿出一个看起来像执法记录仪一样的东西,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但我不咋慌,因为交警的威慑力确实不如其他晶哥,也许是交警穿的衣服的原因,看起来很蠢,外面套了个绿皮,像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美国一部把乌龟和忍者要素结合起来的动画片……如果是那些穿着经典警皮的晶哥掏出执法记录仪,我估计会慌那么一下。“小伙子,你扫一下这个二维码……”他把一个印着二维码的A4纸递给我,我扫了一下,是个微信公众号,然后晶哥让我点关注,再点击“交通危险教育片第三章不戴头盔的危害”,就开始播放“交通危险教育片第三章不戴头盔的危害”,足足十分钟,他让我看完再走。

整整十分钟,我都在看“交通危险教育片第三章不戴头盔的危害”,这片子拍的不咋滴,但演员的演技都很好,他们被车撞飞出去的那个姿势和动作简直就跟真的被撞了一样,但有些镜头明显能更有冲击力不是吗?在被撞飞的一瞬间,可以将机位调整到路边隔离带里,然后放大镜头,最好是多机位拍摄,最后通过剪辑,呈现出多角度的被撞飞的场景……总之,这片子很无聊,麻豆拍的都比它好看一点,至少就镜头语言和演员长相来说。

在我品鉴这片子的同时,周围有更多没戴头盔的人被拦下,晶哥让他们跟我一样扫二维码然后看片,就这样一堆人在街头停车看片,非常枯燥,大概是晶哥觉得今天业绩差不多了,后面也没咋管那些没戴头盔的了,就算管了也只是戴上头盔就让他们走了,根本没让他们停下来看片——他们很幸运不用忍耐这枯燥的十分钟,这简直是我生命中最无聊的十分钟之一,让我想起发条橙……“报告……我看完了,sir”

“下次注意!”

我骑着电动车再次飞驰在宽阔的大街上,博物馆在市中心,市中心还是比较热闹的,但还是不如往日热闹,大家都戴着口罩,在苍蝇馆子里摘下来吃饭,这真可笑,反正他们最后都要摘的,为什么不一边戴口罩一边吃饭呢?

我飞过一个卖糖葫芦的街头小贩,然后调头骑回去,向他买一串糖葫芦,他开口就要十二块,这简直是敲诈,我只见过景区里卖这种价格的糖葫芦,于是我甩甩手表示不买了,质疑他为啥卖那么贵,他回答说以前七块一串,可现在顾客少了所以涨价五块,不然赚不到钱……真可怜,而且现在我也挺饿的,于是我给了他十二块,一边骑车一边吃糖葫芦。

这是我吃过最难吃的糖葫芦,糖衣吃起来口感跟煮烂的卫生巾一样,而且粘牙的不得了,抠也抠不干净,山楂的核多到怀疑人生,一口下去全是核,一吐核就连着果肉也一起吐出来——我真想tm直接调头回去给他摊子撞飞。就这样风驰电掣到了平原博物馆门口,我停完车后就径直进去了,今天出来太匆忙,我甚至没有带身份证,没带身份证不给我进去,门口安检的那些保安脾气非常差,我想着也许还能通融一下,于是拿学生证出来给他们看,他们看后沉默了一会,突然问我48小时核酸有没有,我说忘记做了,他们似乎听到了绝对能够落实罪名的话,头摇地相当剧烈,大声催促到“没有核酸绝对不给你进来!”,我只好徘徊在门外等待白黛出来。“没有核酸,我不能进来,你逛完再出来吧”——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我感觉还要逛很久……你先去吃点什么吧”——来自怜枫,随后她又发了个非常低能的在呵呵傻笑的胖小孩表情包。于是我在门口站着刷手机,无所事事,这种年月就连博物馆门口也很冷清,直到迎面走来一个拄着拐的乞丐,他就跟其他乞丐一样拿着碗预备讨钱,然而根本没有过路人,他便跟个机器人一样直走向前,我祈祷他不要到我这来,因为我身上只有一张整百的零钱,我可不想给他一百,而且不给他钱也不能怨我,毕竟不是我弄的封控,有什么办法呢?这年头乞丐也难当,尤其是这种行脚乞丐,最明智的做法应该是去闹市区拿着粉笔在马路上写几行字,说自己得了白血病身无分文想活下去,还有儿女老母要抚养,然后跪在地上哭,一天就能赚个四五百打底,当行脚乞丐还要天天走路,累都能累死,实在不划算。

只见他行尸走肉一般往我这儿走来,甚至眼神还和我交汇了,我马上低头玩手机装作没看见,他走到我身旁,拿着那个陶瓷破碗对我疯狂晃了好几下,里面几个硬币上蹿下跳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我继续刷手机没理他,结果他直接开口说“行行好给点钱吧大哥,祝您平平安安身体健康……”,他这话一说出来,效果非同凡响,至少我不能再装作没看见了,只好把头转向他,跟他四目相对。我决定跟他敞开天窗说亮话:“兄弟,我说实话,不是我不想给你,我也穷,身上只有一张整百的零钱,给你了我就没钱了,难不成你还能找我钱么?”他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结果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收款码。

“大哥你手机有钱么?扫一下这个呗,好人一生平安……好人一生平安……”他照旧央求着,没办法,我就给他扫了20块,我在给朋友圈看到的那些水滴筹转钱的时候通常也是给二十块,这是个相当美妙的数字,然后我就听到他兜兜里传来收款二十元的人工提示声响,我想看看他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手机,如果是华为就太好玩了,结果他根本就不掏出来,转身就要走,这有点不合常理,我想叫住他,这逼样的,好歹给我看看你用的啥手机……但最终还是把话从嗓子眼里咽了回去。

他似乎也意识到忘了说什么,遂转身对着我鞠躬,口中照旧是“祝您一生平安,祝您一生平安……”,我已经听厌了这番话,二十块就换来几句“一生平安”,还不如去网上找那些东北人录祝福视频来的划算。

第四十三章

茶花女

人群中摇曳着一道宁静的倩影,她梳着直挺挺的短发,几个月没见,她没什么变化,只是发型由马尾换到了黑短直,而且这次破天荒的穿了裙子,整个打扮看起来非常小资,我想到一个很棒的话题,那就是跟她开玩笑说“同志!你这打扮太小资产阶级了!必须批斗!”,或者“冬妮娅,我没想到你竟变成了小资产阶级!”(当然这个不能乱开)……总之这些是完美的玩笑,我甚至可以想象出她听到后噗嗤一下,发出人畜无害的笑声的情景。

白黛看到了我,她微笑着招手,然后信步走向我,阳光洒在她的衬裙上,营造出强烈的视觉效果,她就这样走向我,似乎整个世界都在走向我,似乎整个白天都只是为了照亮她而已,微风拂过她的脸颊,迫使她打理遮挡视线的几缕发丝,她在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下了脚步,然后缓缓靠过来,站到我身边,但是不开口,也许在等我先说话。

“白黛同志!你这个打扮太小资产阶级了!必须……必须给你批斗!……给你……那个……关到牛棚里!”我摆出十分夸张的表情然后笑着对她说话,她听到这番揶揄,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估计是笑得够呛,她用手抹了一下眼泪,然后问我“池大卞来了么?”

“他没来,他好像有点事情”

“那算了,他也挺无趣的……”白黛的语气略带调皮,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真这样想,至少我也是这样想的,在一年前我就发现池大卞是个无趣的家伙了,如果他不整天念叨那些马经还有到处认识什么鸡瘤网什么红肿网的话,可以说他跟除了内卷外几乎啥也不会的中国大学生没有任何区别。

这时闪电也从博物馆出来了,他一看到我,便向我问好,仿佛他根本不记得几个月前发生的事情一样,我认为这家伙相当虚伪,拿个鸡瘤网的令牌到处跟人线下串联,那些最喜欢崇拜大爹的左人可能会被他唬到,但现在我根本不怕他,他简直虚伪的无可救药,恶心到了别人还想一笑了之,只有那些傻狗左圈的谦谦君子才会热衷于这种处事态度,口口声声说着“最重要的是真理!与同志之间起冲突是难免的!但我们依然是同志!就事论事!”,似乎这样说就显得非常开明,占据了与人和解的主动权,既然他们这么喜欢就事论事当君子,为什么不穿越去1966年当君子呢?看看红卫兵图不图他们就完事了。

于是我假装没看见,闪电又过来主动跟我握手,我就跟他握了下手,随后他又跟我介绍一起来串联的人,但我根本心不在焉,这些人的理论水平估计加起来都不够一个罗超闻打的,认识他们有屁用。理论水平越低越难以交流,我看列宁主义本来就是精英主义,因为马列主义本来就高姿态,只有配的上高姿态的精英才有资格领导革命,书都没读过几本的咋闹革命,到时候真闹革命了,就是当耗材的命,要么就是修。

我看向白黛,她也心不在焉,只是一个劲在刷手机,我想白黛已经厌烦了这些串联,对她来说,串联大概只是出去走走的消遣而已,绝大多数女人们都比较喜欢众星环抱的氛围,左圈大爹怜枫跟着鸡瘤网的大爹们一起出来走走,在随便哪个左群里打个招呼发个消息,就会有舔狗屁颠屁颠跑过来见他们——除了我,因为我只是想跑出来玩罢了,我是自由的,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是已经进厂融过工并且大脑升级阅读了西马高雅著作与精神分析的拥有100000leftcredit的leftist,谁敢惹我不爽,我就拷打谁!

闪电询问我池大卞最近在干什么,我说他没干什么,他又问新襄师范学院的左翼组织现在都在干什么,我没好气地说新襄师范学院没有左翼组织,他再问我新襄的整个左翼有没有统一的联系,我摆出一副像是被食蚁兽用舌头舔高潮的样子啊啊呜呜的,跟他说新襄的左翼并没有统一的联系,而且就算有统一的联系也干不了什么事情啊啊呜呜……白黛使劲用手捂着嘴巴憋笑,但她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缝了,效果非常好,似乎她也被食蚁兽舔高潮了;闪电对我这番莫名其妙的回应万分不解,他略微思考后,用中气十足的声音呵呵笑了一下,对白黛说“新襄的左派确实没一个正常人,池大卞有时候也较真的不得了,这哥们是相反的类型……”,然后无奈摇摇头走了,他身后跟着一些人,大概六七个,估计又是来蹭顿饭就走的,我听白黛说这次还来了个高觉悟的工人,哪来高觉悟的工人,高觉悟的工人就来蹭顿饭么?

白黛跟着大队伍走,我跟着白黛走,这样显得像个舔狗一样,于是我加速向前追上白黛,同她并排走,白黛在跟前面那些来串联的女左人聊天,聊的无非就是那些女人喜欢聊的非常无趣的东西,但她们却能哈哈笑起来,这些话题几乎跟我的生活不沾边,比如说口红色号之类的……我根本插不进去,只好男性凝视她们聊天,枯燥到爆炸了。

她们突然聊到文学,那个女左人问白黛喜欢看什么,白黛说“我很喜欢19世纪的法国文学……”,女左人回应“那你品味真高,我一般看看现代那些杂七杂八的小说……”,听到小说,我很高兴,于是我马上问“你看啥小说?”,她说了一堆cjb,什么刀剑神域之类的,感觉不如斗破苍穹,我们两个人之间已经隔了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也许是白黛发现我被谅在一边了,她换了些更亲民的话题,例如最近在看的书,这当然是我大显身手的时机:“我最近一直在看精神分析和黑格尔,还看了点阿尔都塞!”我得意洋洋地说出这些人名来,给那个女左人带来了一点小小的西马震撼,白黛不为所动,似乎已经听腻了这些话一样,看她表情甚至有点想拷打我的意思:

“看西马是好的,可绝大多数人看了点西马不过是想学沈茂恬那样指点别人,满口虚浮空洞的黑话,你想跟他们一样吗?”白黛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心平气和地教育我“比如说,天天喊着读黑格尔,一个思想家的毕生所学难道是一个年轻人花几个月就学懂的吗……嚼沈茂恬吃过的东西很容易被他带偏,当然……我的意思是,不是说沈茂恬不能看,而是……”

白黛在组织语言,她确实像个严谨的知识分子,但这些话听起来很无聊,也没有什么干货,她就像个玩辩证法的那样,试图面面俱到给我分析问题,首先要这样,然后要那样……再然后有个主要矛盾再有个次要矛盾……喜欢提辩证法的都这样,所以他们都无聊的不得了,难道就没人反对辩证法吗?我想辩证法一定是能被反对的,因为这世界上不存在不能被反对的东西,总会有理论家们把反对辩证法作为理论任务的……这会是伟大的事业。

至少,我想说,辩证法就是CJB。

第四十四章

布尔什维克

闪电和另一些人在聊些什么,我凑过去听,像是在汇报工作,那些人在跟闪电讲最近他们的活动,对于这些东西,我听着倍感亲切,因为很多高校的左派通过办社团来联系校园内的左翼,然后定时召开读书会,主题各有各的不同,但基本上都是读一些马列经典文本然后互相讨论,这样的活动在高校左翼里非常火。

只要瓷器永远不放开合法结社,那么高校就永远是非法结社的靓丽舞台,反正大家读的都是马经,也不干违法事情,全瓷器40%的大学生都对现状不满,剩下40%出社会后也会对现状不满,再剩下20%要么脑子有问题要么惊人的成为了既得利益者,但既得利益者其实也知道现状烂透了,所以只剩下10%是真的脑子蠢到不图不行的那种。

诸君可以设想一下,在40%对现状已经不满的大学生里,总有10%会热衷于当出头鸟搞事情,虽然10%姑且不是很高,但放在瓷器这个人口第二多的国家也是个天文数字,大学生们成群结队的讨论反动观点然后到处串联,上网发表观点,仿佛瓷器马上要焕然一新了,因为世界从来都是在人的观念里先被改变,才能在现实中被改变,没人会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啥时候被改变,可能在明天就突然改朝换代了,但无论它怎么变,日常生活还是继续过下去,十月革命发生的那晚,绝大多数俄罗斯人都在呼呼大睡,我想万一以后真的变天了,那时我可能在照旧撸管而已,然后第二天起来打开手机一看告诉我变天了——那样我会不甘心的,因为我也想改变世界,可没人会售卖历史的入场券,这玩意是纯粹靠运气才能拿到的,我很讨厌“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这句烂俗名言,因为准备也只留给有机会的人,这些烂俗名言听多了只会给脑子听废掉,总之他们说东那我们最好就说西,敌人反对的我们就必须支持。

闪电看到我站在一边发呆,问我有没有兴趣搞盒南马列墙,他说现在全国各地都建了好多马列墙,这些马列墙互相投稿然后跟很多网站都有联系,但我根本不感兴趣,他又问我为什么不在新襄师范学院也办一个社团拿来办左派读书会,我表示这是池大卞的事情,我很遗憾闪电不认识罗超闻,因为我只服罗超闻,如果罗超闻说要办一个社团,那我肯定宣誓效忠。

闪电无奈耸耸肩,对他周围的人笑着说:“这位同志对啥都不感兴趣……”于是大家都笑起来,但我对配合着傻笑也根本不感兴趣,照旧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这时听到不知道哪传来一句“小资产阶级病犯了!”,我不知道是谁喊的这句,但这句话让我非常不爽,大家照样笑着;随后又忽得传来一句“个人主义……”之类的话,我只能在心里默默祝愿说这话的人死全家,因为这句话实在是过头了,一个人可以被侮辱,但他不能被误解……我尽力摆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然后看着他们叽叽喳喳说些什么,但明显没在说我的话题了,我便继续当个局外人视奸他们——我盘算着,如果他们再奚落我,我就要反击,因为这些人根本不了解我,我一直是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我自己知道,读者们知道,还会有其他人知道,可闪电他们根本不了解我,哪怕是最无心的话也让我相当不爽。

白黛在后面招呼我过去,她买了几个冰淇淋,给旁边的同志们一人一个,也给我买了一个,我那时在气头上,觉得这是在施舍我,就对她说快入冬了我不想吃,怕吃坏肚子,她愣了一下,就把我那份冰淇淋也一并吃了,我继续板着脸听闪电他们讲话。

“我们工业区现在有好多工友报团取暖了,下一步我在思考该怎么走”那个高觉悟的工人开始发表他的观点。

闪电一听这话,就跟DNA动了一样开始滔滔不绝说“工联主义还不够”“灌输论”“融工”“防止左倾冒进主义”这些东西,听的我犯恶心,这些鸡瘤网大爹说来说去就这么点东西,于是我马上补充一句“说来说去就这些东西!”,我这话一说,人群开始骚动,有些人对我的发言感到不满,这让我很满意,我咯咯笑了几下。闪电倒是镇定自若,他问我他哪里错了,我说他没错。

“没错那你反对什么呢?”他问

“我没说反对啊,我就是觉得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一套说法,很没新意”我面无表情地说到。

大家沉默了一会,然后就有人质问我“难道你要工人们现在去送死吗?”我突然有点后悔不过脑子就说些挑衅的话,因为我一向不擅长临场发言,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而且我想到的都是一些极端的没边际的东西,这些东西说出来只会被扣帽子。

其实他说的也很对,难道让工人们去送死吗?可事已至此,我无论怎样也不想狼狈退场,那样可就蠢完了,但他说的确实有道理,难道让工人们去送死吗?既然让工人们去送死本来就不对,那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我看哪里都没问题,只是某个理论体系它老掉牙了,但这是说都不能说的话,而且说出来他们也有一万种套路告诉你这玩意没老掉牙,就跟ts经常说的某某玩意永远在中国化一样,事实是没人在意这玩意要不要瓷器化,任何东西只要瓷器化了就会变成答辩,除了瓷器自产自销的东西。我们应该扪心自问一下,为什么大家总要等待大的到来,似乎大的不来就只能天天做一些无聊的准备工作,而且这些工作总是零反馈,收效甚微——肯定会有人问我怎样算收效甚微?我鸡巴怎么知道,标准来自哪里?在当下没有任何标准,哪来的标准呢?这些屁话还不如黑格尔说的明白,至少黑格尔知道密涅瓦的猫头鹰会自己订标准。

“我没说让工人阶级去送死!我只是觉得天天玩这些实践绩效学没啥意思!”我理直气壮跟他们对线,火药味非常浓,我一说出来实践绩效学这个概念就给他们干沉默了,看来他们确实是一群臭嗨,除了闪电,闪电确实是有点东西的,我还是很佩服闪电这种把经学玩出花来的人,他开始直接拿列宁的文本反击我:“列宁说过,有时候十年也比不上一天发生的事情,有时候一天之内发生的改变就远远比十年的所有改变要剧烈……这归根结底是思想觉悟的问题,绝大多数人,就像你一样,都是机会主义者,看到现在没有任何改变,没有效果,就直接不想干了……”他直挺挺瞪着我,语气突然特别严肃,我怀疑他是不是有双向情感障碍,但这种突发的神经官能症我见多了,苏马最爱这种态度严谨目标崇高的神经官能症。

可是,我最讨厌被人误解,我为了实践融过工,为了理论读过书,我真心把自己看成一个左派而努力提升自己,我向诸位保证自己是个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难道不是吗?我到底哪里算机会主义?我只是出于职业精神质疑了一些东西,提出我自己的观点——似乎这些家伙都他妈是超人,只要因信称义然后知行合一就能成功,天底下哪有他妈这么简单的事情?闪电这弱智以为我是吃素的,以为我是共趣,好像我没读过列宁一样,既然他这么喜欢帮死人说话,那我跟他奉陪到底。

“列宁也说过没有革命的理论就没有革命的运动……”我也学着他样,直挺挺瞪着他,然后摆出一副死妈脸,嘻嘻,然后我清了清嗓子:“操!我根本不是机会主义者!难道我关心策略问题算机会主义者?喂!有没有搞错!你们没发现关于策略问题的讨论在现在已经够多了吗?谁会喜欢听老东西……”

马上就有人打断我说“那你说说要怎么做啊!”

“别打断他说话呀!”白黛突然喊到“尊敬别人发言行不行嘛?”

“关键根本不在于要怎么做!每个人其实都知道要怎么做!”我一边说一边挥动手臂,这种感觉非常奇妙,好像第二天就要革命了一样“对于那些已经在斗争的人来说,他们会有他们自己的问题和想法……我只是提,提那么一点建议,就是大家应该更多的反思一点新东西,不能以为读点马恩列斯毛那些……那些策略政论文就觉得足够了!还是得学习学习再学习,读些现代的东西,哲学啊社会学啊之类的”

我认为这是最棒的发言了,至少我的观点是无可挑剔的,哪怕是最懂辩证法的蠢逼都不可能挑大刺,但闪电接下来那句话给我干懵了:

“说到底不还是拉康齐泽克那套……”这低能儿有点没底气的喃喃到。

非常危险,一旦这逼提到了齐泽克,那么百分百有人要给我扣沈茂恬粉丝的帽子,这是相当不得了的,几个月前我还是新马克思主义者,现在直接成胡创业他们了……我试图辩解,但还没等我开口,就有人问我怎么看待“物质决定意识”,这些傻狗问题一问出来我就直接犯恶心想吐了,你们不会tm去查百度?要不就真去看看沈茂恬的视频,虽然那货也根本懒得跟初学者讲清楚——说实在的,我真想给问出这种脑瘫问题的家伙全部塞上口球绑在铁轨上然后开个坦克直接碾过去。

我有些厌烦了,于是随口回复一句“没人在意物质决定意识!马克思说过改变世界就行了!”

大家都嚷嚷起来,似乎马克思没说过这句话一样,但其实没人会在意马克思有没有说过这句话,我说的就是马克思说的,反正死人只配给活人提鞋。闪电看起来也不耐烦了,他说“哪来的没人在意,真理是越辩越明的!你这态度也太傻逼了!”

一听到他说什么真理,说什么傻逼,我就更无语了,他懂个屁真理,我发现跟这种人简直无法交流,他又无趣又没自知之明,也没啥理论水平,也没啥肚量,这种人我看就该死全家,绝对不能惯着,于是我也针锋相对:“笑死我了!真理……真理只能被半说!并非-全部,懂不懂?”

“说你吗的黑话呢!”

“傻狗……跟你不说黑话能行?我不是说觉得苏马蠢,理论上的事情本来就是很严谨的,苏马就是垃圾,你tm现在思想钢印跟无药可救一样,我还怎么跟你好好聊?!聊你麻痹!!”

闪电一听到这话直接气炸了,效果非常棒,他一口一个操我妈,看样子是气到祖坟都开花了,于是我灵机一动,回应到“什么不孝孙,操你奶奶是吧?”,然后我摆出非常贱的表情啊啊呜呜。闪电更急了,他直接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我刚才那些话效果棒的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他直接过来做出要跟我打的架势,边上的人刚才还叽叽喳喳的,现在全都过来制止他,还有些人也过来叫我闭嘴别说了,白黛也劝我别再说了,其实我本来就不想再说了,拷打非常成功,于是我给了白黛一个面子,没再说了。本以为吵到这里就结束了,结果闪电冷静了一会,又再开战端:“他妈的上网学了几个黑话就装逼了……”他抿了几口矿泉水,继续骂我“学了几个黑话……他妈的,给你屌死了,呵呵……”于是我对他竖中指:“那又怎样,你就是垃圾!没牌面!还他妈鸡瘤网……鸡巴网!!”

这次我可以说是一雪前耻,几个月前的大仇得报,当然,我并非是个记仇的人,闪电可以说是自己送上门来给我拷打的,虽然原先是我态度烂,但这不怪我,他自己不懂忍让所以才被我拷打,很遗憾他没有通过我的废物性测试,这也证明……

“他妈的!你算个屁啊!二本垃圾学几个哲学黑话来撑牌面,笑死我了,真自卑哟……”闪电冷笑一声

“操你妈的!”我直接大吼,飞扑过去抓住闪电的衣领,跟他扭打在了一起。

第四十五章

搏击俱乐部

视线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眼前只有雨点般飞来的拳头和无处撒泄的热气,恍惚中我看见围观的一张张神态各异骚动着的脸,还有白黛沉默不语的面庞,我意识到我急了,而且我先动拳头了,可是这又怎样呢?无所谓,现在我只要动拳头就行了,对闪电动拳头就行了……于是我又使出吃奶的力气去挥拳,这样也让我露出破绽,闪电胀红了的腮帮子随着铁青的拳头一齐飞过来,打的我措手不及,我猛然觉得肚子上中弹了,整个世界都天旋地暗,简直要塌下来,我往后踉跄几步,身子伏下来——这时我才意识到闪电远比我要壮,但刚才那波出其不意的袭击依然很成功,闪电的嘴唇被我一拳打破皮,渗出几摊血丝,而且衣领也被扯的不成样子,比我狼狈多了,周围的人见我两分开了,就急忙过来劝架,结果闪电突然做出预备冲锋过来一拳结果我的姿势,给周围人都吓退来,我知道按照目前的身体状态我肯定躲不开他这次攻击……

脑海里开始闪过日本热血动画片的无数战斗场景,可能有些借鉴意义,但我马上意识到没有任何借鉴意义,日漫主角要么是意志力爆表要么是玩超能力的,要么是智斗,但在现实中这是完全不可能的,日漫总是脱离现实,谁tm会一边打架一边想东西——所以只能硬接闪电这次攻击了,我甚至懒得跑,一般来说主角硬接了一次致命攻击后就会进入濒死状态,然后突然觉醒,我毕竟也是这本轻小说的主角,所以总会有反转的,在我看来……

突然“嘭”的一声传来,闪电以近乎光速的冲击一拳打到我脸上,这“嘭”的一声不是在我耳边响起,而是直接在我颅内爆开,有那么一秒我相当难受,跟要死了一样,但后面就没啥感觉了,只是有点没力气,倒在地上……大家都惊呆了,开始上前扯住闪电,不让他倒地追打……这下我比闪电更狼狈了,实在是耻辱,于是我颠颠撞撞爬起来,走向被限制住的闪电,头昏脑涨的,根本无法思考……那些拉住闪电的人看到我走过来,叫我赶紧停手,别再打了,可我哪管那么多,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我抓住时机直接给闪电的胸口来了肾上腺爆表的几拳,他直接痛到咬牙切齿,众人大惊,闪电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直接用十倍界王拳的力量挣脱束缚冲过来也给了我胸口一拳,给我打的直接路都看不清了,这逼是不是练家子……我这样想着,然后瘫在地上直接没了力气。

闪电尚有余力,他怒吼着要再跟我打,但又被一群人冲上来架着,渐渐也没了斗志,众人一松开手,他就软下去了。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着怎么办,其实他们根本没必要担心,这些都是屁大点事,反正按照某种社交礼仪,最后肯定是互相道歉然后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但我死也不会跟闪电道歉的,我拒绝和解,除非他跪下来喊我一声爹。

有觉悟的工人说这是人品问题,说这归根结底是同志们之间根本互相不尊重,交流的前提是尊重,尤其是我却根本不尊重闪电……我马上喊“我才懒得尊重这逼!”,然后在闪电疯狂操我妈的骂声中,白黛一脸不解地蹲下来问我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很想跟她说就是这么回事,我就是看闪电不爽,这样说会显得我是个疯批,但无所谓,今天我就跟这群整烂活的废物切割……

“闪电就是个整烂活的废物……”我吞吞吐吐地说到“他们只是在满足那些匮乏的意识形态享乐,在cosplay……我说实话,只有傻逼学生才喜欢线下串联搞什么自我安慰的组织!”

白黛欲言又止,也许是觉得有些话不能在这里开口,最后她还是戳了戳我说“刚才我实在看不下去呀……你刚才完全没有交往理性……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不知道什么是交往理性,听起来像是某种先验的唯心主义大毒草,于是我木讷地点点头。

闪电挣扎着起来走到我面前,大家都围到我身边来,有人叫我道歉,这件事就能一了百了,大家还是同志。

“你太不尊重别人了,跟你这样的人还怎么交流……”“沈茂恬的粉丝都是这样的,学了点黑话就来装逼了……”大家异口同声地指责我,甚至说我是沈派,我觉得这是对我天大的误解,我厌恶沈茂恬,我觉得他不过就是个卖人设赚钱的流量up,他搞的是改良,可我想闹革命……我想跟他们说,我要革命,我不是沈派也不是任何别的派,我是坚定的马列毛主义者,我要革命……我想看到这个世界被改变,我有罪吗……革命无罪!马克思主义的道理千条万条,归根结底就是一句造反有理!革命万岁!革命万岁!革命万岁……

“革……命万岁……”我上气不接下气,说出这句话,大家都不理解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面面相觑,其实我也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我面无表情看向环绕我的那些人,他们要的就是我说一句道歉而已,可我却莫名其妙说了句革命万岁,任谁都会一头雾水。

大家愣了一会,最后还是要我赶紧道歉,白黛也在我耳边小声催促我“道歉……快点道歉呀”,于是我说“道歉”,大家听到我说“道歉”两个字,全都懵了,我看起来不像是在整活,似乎要合理的认为闪电给我打成脑震荡了,但我最后还是反应过来了,突然起身然后看向闪电,他一脸懵的看着我,甚至往后哆嗦了几步,以为我又要一拳挥过来。

我一脸诚恳望向闪电,把头埋低了一点,然后很郑重地说“对不起,我的……”,闪电马上回应“算了……”,空气在此刻出奇的宁静,随后他又补充到:

“不行,你实在是……算了……我第一次见到你这种人……算了……”

第四十六章

必须保卫社会

我不知道去哪里,因为今天还很漫长,但绝对不是跟这群臭嗨呆在一起,他们肯定也不希望我继续呆下去,没必要让一个恐怖分子过来破坏气氛……我问白黛要不要跟我一起逛逛,也许我可以带她去潞王陵转转,她欣然接受,说自己还没有去过这种类型的景点,我很高兴,跟她绘声绘色地形容潞王陵是怎样的,我说那是新襄唯一好玩的地方,那里有超大地宫,还有三个大棺材之类的,夏天去那里非常阴凉……她笑着说那她很乐意去看看。

我已经规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那就是去站台等足足一小时又臭又长的去金灯寺的公交,然后再步行穿过废弃的工业区到达潞王陵,说实在的,这是我第一次跟白黛单独走在一起,我很兴奋,我设想着去扫一辆共享电动车,但是故意选那种没有后座而且屁股很窄的电动车,然后故意开的很快,那样她只要不抱住我就会直接摔下去,非常完美计划,但白黛根本不想坐电动车,她执意要步行,我们就走着去了公交站台。我怀疑她根本不想和我肢体接触,就算我提议开电动车,估计她也会自己扫一辆开,不会跟我一起……要知道女生都是很矫情但聪明的,如果她真的喜欢你,那么她会扭扭捏捏地跟你上一辆车,但我不确定,因为白黛直接拒绝了骑车。步行去站台的路上,一句话都没怎么说,气氛很尴尬,我这才发现我们根本没有共同话题,我在想着要聊些什么,她应该也在想着要聊些什么吧,没有人会喜欢这么乏味的环境,我试着换位思考,白黛喜欢什么呢?她喜欢文学,毕竟她是盒南海洋大学文学院的,但我可不熟悉文学,我只读过水浒传还有斗破苍穹还有冒险小虎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我该问问她“你喜欢萧炎吗?”

白黛照旧是沉默不语,她时不时扭头看看我在干什么,然而我只是在一个劲低头刷抖音而已,这是防止尴尬的好方法,见我在抠手机,她也拿起手机抠了起来,到公交站台后,因为有座位的缘故,一坐下来就玩手机玩地更起劲了。这时,白黛突然问“我们等车要等多久啊?”

仅仅是这一句,局势就瞬间变了,她完全不知道她先开口意味着什么,这说明我赢了,因为她先开口跟我说话了。注意,这时候绝对不能回她太多,必须要故意很冷淡的回她简短的几个字,就继续忙着玩手机,这招叫做欲擒故纵。于是我继续盯着手机,很干脆地回了一句“四十分钟左右”

她哦了一下,见我没有多聊的意思,便低头看手机去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我的余光瞥见她把手机放回了兜里,环顾四周的风景,这说明她现在一定寂寞难耐了……应该是这样。

“你最近怎么看起沈茂恬来了?”她又问我

我觉得这问题应该要好好回答,如果再像之前那样敷衍,会让她觉得跟我在一起真无聊,这样就绝对没有机会了,我的大脑开始以超越火星风暴的速度思考,像筛子一样否决一个又一个方案,按照我达到中国人平均水平的情商,回答她这句话需要花费3.3秒,一旦超过3.3秒就会显得在思考,似乎回答这问题很难,绝对不能发生这样的事。

“因为……”我故意把每一个概念的连缀都拖的很长,这样能争取更多思考的时间,最好再把某个词重复一遍:“因为……我想人总是有求知的欲望……当然!这话也不能全对,因为绝大多数人的求知并没有……深刻的反思性,例如一个共趣,他只是出于一种拥抱意识形态的政治狂热来看待马克思主义的……那么他并不会花费大量时间去阅读那些繁琐的读物,而只是……”

白黛的头凑的更近了,似乎我这话很新鲜,她预备要好好听清楚,这让我很开心,至少她愿意听你讲话。

“而只是……徘徊在传统的意识形态文本里,这样会导致……如果在入左一两年内他没有更多的参与感,那他就会放弃对马列的兴趣,因为毕竟啥也没改变,他会觉得没有成就感,一旦那种激情过去了……最后就会回归生活当日子人了!”我用斩钉截铁的口气来收尾第一段演讲,相当成功,白黛也点点头说“对……”。我清了清嗓子,继续对她分析:“所以关键在于,要想进一步把握这个世界以及坚定自己的志向,对于个人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去尝试跟过去决裂,去接受新思想,加深对理论的了解,只要视野开阔了,那么你改变世界的志向只会更坚定!但大部分人都不具有这种运气……再说说沈茂恬吧!他说的东西很新鲜,呃……为着与时俱进,去看他的东西,没有任何不妥,刚开始学习必定是一个全盘接受的过程,这是没办法的,但早晚会有自己的看法……但沈茂恬说到底是个劳保……他……”

白黛突然笑起来,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笑,但那种笑声不是嘲讽人的,似乎只是发自内心觉得有趣,她打断我思绪混乱的发言,然后从卫衣的兜兜里掏出一瓶水递给我,恰好我也口渴了,接过来就是一顿狂饮,随意抹抹嘴巴就继续说到“我觉得关键还是看一个人怎么做……我想……我想看到改变世界,呃,就像马克思说的那样,他在那个……说,共产主义者最重要的是反对一切现存的状态……大概是这个意思”

“是德意志意识形态吧……你是不是记错了一些细节,马克思不是这样说的”“没人在意马克思!”

“噗!”白黛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肯定觉得我这人很有意思。

就这样,我跟她胡诌了十多分钟,但全程都是我像个暴论输出机一样在胡乱发表自己的极端见解,白黛倒是听的入迷,当我说一些很逆天的话时,她就哈哈笑,时间在此刻过的飞快,公交车在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我就边跟她继续胡诌边上车,刚上车发现硬币没带,卡也没带,问她有没有带硬币,她摇摇头,然后司机就让我们下车另觅高就,他径自开走了,我就摆出一副很愤怒的表情,追着那车尾气大喊“靠嫩娘!!”,再回头滑稽地摆摆手表示无奈,又把白黛给逗乐了——我真是个天才,我想。

最终,我提议还是扫个电动车去潞王陵吧,这次白黛没有拒绝电动车,使我非常雀跃,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我马上跑去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并询问白黛要不要坐我的车,她摇摇头说不必了,自顾自地扫了一辆,我想女生都已经说不必了,再强求未免不好,就放弃了。一路上我都开的很快,还要时不时停下来等白黛,她显然不怎么熟练,总是落后我一大截,每当追上我的时候,她就用那种埋怨的语气叫我开慢点,但我也许是溜大了,她每埋怨我一句,我就开的一次比一次快,到后面我几乎看不到白黛了,只能看到她在qq上发语音问我开这么快干啥。

就这样不紧不慢赶到了潞王陵,我提早买了两张票等着她,因为没带学生证,我买了两张成人票,一看到“成人”这两个字我就想到国产自拍成人专区,又想到万一今晚就直接跟白黛本垒打了,会不会第二天就出现在国产自拍专区里,这确实个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因为现在一切都在向好发展,我觉得到时候气氛来了,比如说在地宫墓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到时候我就直接跪下来炽烈地亲吻她的手背,然后问她能不能跟我配种,完美的计划。

第四十七章

只有神知道的世界

一切都顺利过头了。

一切都顺利过头了,我想。

就跟我玩galgame那样,尤其是玩那些根本没有bad ending的拔作,哪怕闭着眼睛乱选最后都能跟女角色直接本垒打然后看射爆的cg。

我看向白黛,她仔细打量那些神道旁的石翁仲,用手抚摸它们,然后叫我拍一张她和石像生的合影,我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好拍的,那些石像雕刻的非常烂,神态看起来跟手淫过头了一样,那些古代人粗制滥造的画像也跟手淫过头了一样,他们总是萎靡不振的肿泡眼,整个景区也都萎靡不振的,几乎没有多少游客,保安甚至懒得看我健康码,就给我放进去了。

漫步在又臭又长的神道上,白黛几乎给每一个石像都拍了一张照片,这些东西我在一年前就见过了,面对它们我提不起兴趣,但出于让白黛乐起来的必要,我还是强撑起精神,当着白黛面大摇大摆走到那些一动不动的石像前面,然后摆出自由搏击的姿势,对着空气挥几拳,嘴里振振有词“傻逼傻逼……喂喂……看这里……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不动啊!瞎子是吧……”,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背后又传来一声浅笑,我长舒一口气,蹲在地上休息了一会,等待她把这些石像一个个看过去,似乎这些石像有什么迷人的魅力,在我看来它们远远不如复活节岛石像有意思,如果有机会我要叫好几辆大铲车来把这些石翁仲全挖走,然后用🗿来代替它们,这样整个神道就会很酷,例如明十三陵,那里的神道更臭更长,有必要把所有的石像生都换成🗿。白黛在神道尽头的牌坊下向我招手,我便起身去找她,看出来她很兴奋,在那些仿古建筑和牌坊间穿梭,看到一些石碑,她就瞪大眼睛使劲考察那上面的字,还要念出来“萬曆四十三年……”,我只能跟着她一块看这些东西,这令人无所适从,因为这些东西我不感兴趣,可白黛很享受这些东西,这样显得我跟她不搭,不搭意味着没有共同话题,我得说些什么……

万历,一个皇帝的年号,是一个明朝皇帝,我不怎么喜欢明朝,所以没了解过它,明朝版图很小,令人提不起兴趣,其实未必很小,因为明朝是真正意义上把实控的汉地十三省全拿在手里,它是一个农耕民族最躺平的时候,日子也是庸庸碌碌的,那么汉唐呢?汉唐太远了,显得很陌生,没有那种熟悉的格局,所以没人在意汉唐,但明朝离我们还是很近的,那时的基层行政机构把整个汉地都覆盖了,包括云贵川,人们说着古怪的官话然后日复一日过着无聊的生活,其实就算满清入关了,大家还是照样过那种无聊的生活,只不过剪了个更丑的发型……其实整个古代大家都照旧无聊,无聊就是无聊,这是最令人厌烦的,难怪伟大领袖要破四旧。

一想到破四旧,我就灵机一动,对正在看石碑的白黛说“这些是封建东西,我看要破四旧,全部砸掉!……”

白黛抬头看我,欲言又止,大概是想吐槽我这个玩笑很不应景,或者没有啥技术含量,她对于玩笑似乎要求很高,我马上解释“啊,看来我这个玩笑很烂”,她笑着点点头说“确实……”,继续看那个大毒草石碑去了。

不知道她品鉴了多久,几乎是把那些无聊的石碑一个个看过去,这期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台阶上玩手机,其实我也不想这样,但实在不知道该跟她聊些什么,还是别打扰她了;这么说来,我还从来没见过白黛跟周围人讲起她自己,似乎她只喜欢聆听别人的故事,我不明白,她对待所有人都这样吗?未必,只是我跟她聊不来吧,面对聊不来的人,矜持总是好事,白黛这幕刃,她比我要精明多了……她到底是怎么看待我的?“走吧!”白黛指了指地宫方向,不远处有一个杂草丛生的超大封土堆,地宫入口就在那下面,兜兜转转,终于能下到地宫里了,我再度充满活力,健步如飞跑进去,里面充斥着土腥味,呼吸的时候像是整个人趴在草地上直接把鼻子插进土里狠狠溜一口,非常酸爽,从入口望去,整个地宫黑洞洞的,我打开华为的手电筒给白黛开路,她小心翼翼走下来,也许是最近游客少的原因,墓室里的灯光总是昏暗的,只有我们两个人,隐约看到最里面三个大石棺的轮廓,四周鸦雀无声,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我问白黛怕不怕,也许是觉得我这问题太蠢了,她根本没搭理我,但女生总该是怕的——我突发奇想,应该趁她没注意的时候马上加速跑出地宫,把手电筒也关了,给她一个人留在里面,哈哈,肯定能给她吓的直接失禁,说干就干。“这里真的味道太重了”白黛不停在自己鼻子边煽来煽去,试图驱赶土腥味,但效果不怎么明显,见状,她掏出来两个口罩,自己戴上一个,又给我一个,我摆摆手拒绝了,我已经受够口罩了,我宁愿浸死在土腥味里,甚至直接躺进棺材里闻尸臭,也不愿再戴那玩意了,我发誓。

随着我们越来越深入,三个大石棺也一览无余,墓室是逼仄狭窄的,一进去里面,石棺就近在咫尺,棺材盖子也被移开了,当我告诉白黛那三个石棺没有棺材盖子时,她相当震惊,以为接下来要看到白骨——其实那石棺里躺着的几个老东西早在上个世纪就被拉去破四旧了,现在里面躺着的只是塑料模型,而且做的非常假,一眼就知道是假的,就算这样旅游局也往棺材上盖了个玻璃罩子,警告游客别乱摸塑料。

白黛看到那些一眼丁真的塑料模型,大失所望,却又有几分释然,她把手放在胸口轻轻拍了拍,说还以为真的要看到白骨了……我用拳头敲那些玻璃罩子,夹缝里的硬币和纸钱就一齐往下掉——“你看,中国人最爱往这种玩意里塞钱”我笑着捡起一块硬币,又给它塞回去“等我哪天没钱了,就专门来这种地方提款!”,这个玩笑开的确实很好,她敬佩的点点头,给我竖起大拇指。

看到她专心打量那几个大棺材里的模型,我暗自窃喜,觉得时机已到,放棺材的地方暗的不得了(当然如果你现在去潞王陵,那个地方已经亮到鬼都不来了),只要一关手电筒,可以说是伸手不见五指,节目效果肯定非常爆炸,我简直是要干一件遗臭万年的坏事,当坏人们在干坏事前,他们总会有些充满人情味的举止,比如说那些美国西部片里的坏蛋,他们在酒吧里开枪打死你前还会故意跟老板说“这位兄弟的单子我来买咯!”,然后一枪给你脑袋直接崩的滚瓜烂熟,我比他们要更有人情味一点,至少我不会蠢到真给死了的人买单。“喂……怜枫!”我抬头看她。

“嗯?”她也抬头看我。

“没什么”我把头低下去

“你要说……什么?”她继续抬着头“没什么……哦!你看那个是啥!”我又抬起头,指着墓室顶上的盗洞逼逼了一下,其实那就是个盗洞而已,里面根本没啥玩意,但我想白黛应该没见过那东西,在她举头端详盗洞的那一刻,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叉掉手电筒,墓室瞬间暗下来,黑夜就在一刹那降临,它从盗洞里涌现,并飞速往下沉淀,吞噬一切,把一切都吃干抹尽,它飞到白黛身上,视线里白黛那平静的脸立刻消失了,一切都在那一刻消失了,时间也趋于停滞,黑洞抹杀了一切,周围静悄悄的,就连我自己也惊呆了,但这不是发愣的时刻,我深吸一口气,往黑洞里大喊一声“哈哈!”,然后转头奔跑,无论怎样也只有奔跑了,在黑夜吞噬一切前,我必须竭尽所能奔跑,四面的景色全都被扯成了断断续续的丝线,在我眼前加速流过,如同乐谱上的音符一般跳动,为之伴奏的是我踩踏在四百多年地砖上的沉重响声——黑洞确实是有声音的,nasa说他们搞到了黑洞的音频,其实我也搞到了,而且在黑洞发出声音仅仅几秒后,我就听到比黑洞演奏的交响乐还盛大的尖叫,那凄厉还略带哭腔的尖叫划破长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在空气里的传播速度是350米每秒,它已经超越了我,但那又怎样,不管如何,只要奔跑就好了,那就跑吧,我跟黑夜赛跑,跟声音赛跑,跟时间赛跑,没什么能难倒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条又宽又阔的神道,周围站满了说官话的明朝人,他们骂我直娘贼,说要押我去京城三司会审,给我拉到午门让万历皇帝亲自监斩,以后修史的时候要专门记录进去:

“萬曆四十三年……衛輝府欽犯……天理難恕……即日押付京城處斬!”

第四十八章

就在我跑出地宫的大概半分钟后,白黛也从地宫里冲了出来,她用手扶着墙,双脚发抖,浑身颤颤巍巍的,不停喘气,边喘边哭,泪星子止不住地滴落,哇哇呜呜地大哭着——说实在的,我从没见过女的这样,除了我看ABP系列的那些女优,她们被好几个男优轮流大战,然后在结尾的特写画面直接浑身痉挛,大口大口喘气,唾液和眼泪到处乱流,白黛目前的状况跟这种场面实在是没差别,毕竟都是非常丢脸的非正常拍摄画面。可我这辈子真的头一次看到这种场面,我没想到白黛会吓哭,我真的无心干坏事,但这次玩笑是否开太大了?应该跟她道歉,必须道歉。

“你还好吗?”我慌张地走上前,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但她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扶着墙抽泣,目前怎么问她话估计都是没用的,可如果等她哭完了再跟她说话未免显得我低情商,干脆递给她一张纸擦擦,然而我翻遍全身上下的裤兜也翻不出一张纸,只掉出来一个皱巴巴的纸团,我想哪怕是个纸团也是好的,于是捡起来,为保险起见我闻了一下那个纸团,然后我意识到这纸团是绝对给都不能给的,立马丢掉了。

走过来一家子游客,他们看到白黛哭哭唧唧个不停,非常疑惑,好像以为我是拐卖妇女的一样,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我,然后进地宫里了,但他们家小屁孩多少不会说话,跑到白黛跟前来笑眯眯看着哭泣的白黛,看了一会后就像不懂礼貌的低能小屁孩那样咯咯咯大笑,跑回他父母那里去了——白黛现在羞愧极了,她哭的没力气,但喘个不停,像是把五脏六腑都哭出来了……我只能在旁边像个机器人一样重复“我不是故意的(其实我真的是故意的,但我真没想到……)”“你好些没有(这波玩大了……)”……要给我说无聊起来了,我最怕无聊,但如果不重复那些话,我就真成畜生力。大概是复读这些话太多次给白黛听厌了,她愤怒地抬头看向我,煞白的脸泛着微微潮红,她很不解,又很不满,眉毛皱巴巴的……她看起来想说些什么,照旧是欲言又止,可这次她确实是预备要说些什么,从她那嘴型里,我都可以看出来她想狠狠骂我脏话,但她依然收了回去,然后缓缓低下头继续抽泣。“我不是故意的,你总算好些了”我挠了挠头,这样看起来就跟日漫男主一样蠢,如果我再表现出那种慌乱无措的肢体动作,然后又笑哈哈地跟她说些不解风情的话,那就真成低能日漫男主了,实际上你必须安慰女生,而且她可是女主角,就算我不想再多费口舌(毕竟女的生气了基本上你说再多鸡巴话都没用),作者也会给我安排一个低能安慰戏份的。

我想,女的生气了,你只有表现出更坚定的决心,更诚恳的态度,跟她真正道歉,才能缓解尴尬,我产生这些想法,似乎白黛是我女朋友一样,女朋友生气了,男朋友就要哄她,这种感觉很奇妙,甚至有点爽,如果她肯像钉宫理惠那样直接边哭边骂我“八嘎!hentai!无路赛无路赛无路赛!!”,那我要爽到直接升天了,哪怕只是意淫一下那情景,我都感到人生无憾——说真的,我现在浑身酥软,也许可以大胆一点,比如说直接抱住她然后用尽全力大喊“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于是我试探性的伸手,摸摸她背后,然后另一只手环过来试图搂住她,把手放在她背后那一瞬间,她有点小小惊讶,转过头诧异地看着我,这让我有点慌张,另一只手停在空中,此时我大脑被一万台坦克碾过,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做,是要继续还是要停手,对这种逆天行为我要咋解释……万分紧张下我手就使劲抓东西,放她背上的手有点发抖,好像隔着衣服按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她突然神态非常异常,好像被吓到了一样,这给我也吓到了,十万焦急下,不小心又多按了几下,感觉像是扣子一样的玩意。

“啪!!!”

这是我从小到大被扇过最痛的一巴掌,比我妈扇的还痛,白黛是真用尽了全力一个大耳刮子直接打到我脸上,那冲击力简直要给我头都震飞出去,我这才明白闪电那几拳算个蛋,白黛这一巴掌几乎打的我浑身上下都在嗡嗡作响,不光是我的脑壳在震荡,我的篮子也要荡出来了——意识似乎脱离了身体,整个世界都光怪陆离的,有那么一瞬间,我只能看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色块占据了整个视网膜,它们一会跑到上面一会跑到下面,这种感觉比溜大了还厉害,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根本站不稳,我后退几步,啷当啷当踉踉跄跄,一屁股直接砸在地上。

我懵了,抬头看向白黛,她用一种要灭口的表情看着我,眼角还有几点泪星子,我没见过她发怒,但她发怒起来的样子不咋像发怒,更像是无奈,有股淡淡的忧伤,我这波玩的确实很大,我自己都没想到这么大,事到如今跟她解释啥都是没用的,如果有把刀在她旁边,她估计一刀捅死我都很正常。

四目相对下,我还是得说点什么,但还未开口,她就扭头走了,甚至边走边拿出手机来,我怀疑她气是不是消了,甚至开始拿手机玩了,但不好说,因为玩手机是任何情况下都能玩的,我小的时候,我妈也能做到一边把我往死里打一边看手机。

我扶着墙起来,拍几下裤腿把泥拍掉,然后尾随着白黛出了景区,她坐在路边花坛上,看起来像是在等车,我也坐下去,但跟她隔了点距离,这应该是安全距离,到时候她如果真从兜兜里掏出一把刀,我一下子就能撒腿逃走;但她根本不搭理我,只是一个劲在鼓捣手机,看来女生超级愤怒的情况下就是这样,跟她说啥都是没用的,我以前在tv上看过的言情剧里那些女主角也都这样,跟她们死缠烂打只会让自己生厌。

一切都糟糕透了。

一切都糟糕透了,我想。

如果罗超闻在就好了,闻哥一定会帮我的,就算他警告我“你正在试图把这个选集变成日本低能青春校园文学,这会让它非常无聊……”,我也会感谢他的,可如今我束手无策,啥都做不了,也许本来就啥也不用做,我又不是白黛男朋友,我干嘛要哄她……毕竟我们这年纪,男女之间的事情完全是看缘分的,没人在意什么恋爱,这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符号,谁想哄谁去哄吧,没人想恶心自己还把热脸贴到冷屁股上。

于是我不说话了,蹲在花坛上抠手机,时不时转头看看白黛,她照旧在鼓捣手机,看都不看我一眼,我想这下是真闹掰了,但没闹掰又怎样呢?今天也不会发生任何事情。

不远处缓缓开来一辆滴滴,在我面前停下,问我是不是尾号6489的乘客,我跟那司机说不是,我尾号是6324,我旁边那女的才是,白黛默默起身走上车,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跟她说再见,她也不理我,车子就这样开走了,我看了一下车牌,开头不是豫,而是皖,真稀奇,氨灰佬跑盒南来开滴滴……远去的车子扬起一路的尘土,豫北的晚秋,风很大,裹挟着一堆泥巴吹过我的面门,呛的不得了,我起身离开景区门口往回走,打开手机一看,发现白黛给我转了门票钱,我打字说声“谢谢”,却根本发不出去,系统提示对方已经不是我好友了。潞王陵离新襄师范学院还有整整十公里,但我懒得打车,一提到打车,我就犯恶心,走到一处荒郊野岭,我打开导航,它叫我拐回到大路上去,这让我很不爽,它让拐去大路,那我偏要走小路,我继续在阡陌间穿行,路过一个个田间坟头还有电线杆,田里面全是光秃秃的秸秆,路边斑驳的墙上刻着计划生育的大字,还有旁边聚一起闲聊抽烟的老头,看到我走来,他们就不讲话了,一齐盯着我看,导航传出“已偏离路线……已偏离路线,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这些老东西总是爱盯着没见过的年轻人看,肯定是因为他们一辈子都呆在无聊的村子里,没见过外人在他们村子旁走过,我停下来不动,也盯着他们看,他们也盯着我看,老东西们说盒南话,问我从哪来,我用流利的普通话告诉他们我来自驻马顶,他们听了后就一齐点点头,说原来是驻马顶来的,一个老头问驻马顶在哪里,我说我也不知道,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们却还在聊驻马顶:“噫!俺都这岁数咧还莫有听过驻马顶是哪球地方!”

第四十九章

靠嫩娘

我打算在晚上十一点半再翻墙回去,当我走回北环时,已经七点多了,还有四个小时的美好时光,我打算去校门口的网吧开四个小时的机子,其实我最近已经电子阳痿了,根本不知道该玩些什么,我对于3a大作没什么兴趣,就算你让我在一个超大地图里欣赏优良的建模然后到处走接任务,我也觉得非常无聊,比如说原神,我这三个月90%的接触游戏的时间都是舍友喊我玩游戏的时候,我会跟他们开黑,玩穿越火线,玩csgo,玩原神,玩lol,玩求生之路,我尽量配合他们的氛围,但其实我觉得无聊死了,唯一有意思的只有穿越火线而已,我一般会尽快出去送死,然后阵亡视角拉下来看那些女角色内裤,而且你知道的,现在穿越火线基本上人人都被送女主角了。

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看到“逐梦网吧”四个大字,在旁边还有“逐梦考研自习”“逐梦书屋”……这帮逼养的确实是懂连锁店的。

“你好,请出示一下核酸证明”网管马上拦住刚进来的我

又是核酸证明,操他妈的核酸证明。“网吧还要核酸证明?”我有点无奈了。“政府规定的”

“你看我像不像阳性?”

“……”网管思索了一会,随后示意我进去——“哦不行,你还是把健康码打开看一下”

看到我的健康码是绿色之后,他才真正放心让我进去,这年头网吧生意也不景气,进去后就看到零零散散三四个人,难怪没有核酸证明也给我放进来,一小时五块,网管问我要身份证,我直言没带,他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看着我:“没带身份证你还来网吧?”

“你看我像不像未成年人?”

“看嫩娘个球!”

我示意他别急,因为我碰到这种情况好多次了,网吧机子没有身份证一般开不了机,但诸位知道我是个精明的人,于是我把手机打开,给他看我在学校教务系统上的信息。

“不行,没有身份证机子也照样开不了”

于是我转头去询问那些正在玩游戏的人,问他们机子还有多久到时间,总算问到一个还有十分钟就下机的,我用相当谦逊的姿态问能否不要下机,我身份证没带,后面也想玩这个机子,他爽快地答应了,这很正常,因为我一看就像是好人,就算不小心瞥到他身份证号码了,也根本不会拿他的身份证去注册像黄瓜视频蜜桃视频这些拿水果蔬菜命名的平台,可我还是粗心了,因为今天出来身上没带烟,虽然我不抽烟,但我知道揣包烟在兜里总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如果我带了烟,那么我肯定先问他抽不抽,90%的中国人一看到陌生人向你递烟基本上就知道对方有求于人,都会很配合地听你讲话,剩下10%要么是欠拷打要么是牛逼到永远都不需要有求于人。于是,那哥们走到前台说了句续费,就走了,网管愣了一下,看到我上来扫码支付的二十块,他有点懵,但也没说啥。

坐在电脑前,我预感到有四个小时的时光可以供我消费,可我并不知道玩什么,电子游戏就像是那种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东西,整整一小时,我都在尝试点开各种我熟悉的或者陌生的游戏,玩个三四分钟我就退出了,最后整整一小时,我得说整整一小时都浪费了,真懊悔,我得立刻找到一些有趣的游戏玩,但这些死妈游戏的教程全都麻烦的跟高中必修四知识点一样傻卵,我还不如玩英雄联盟算了,于是我点开英雄联盟,准备玩几把云顶之弈,下下棋养老,顺带去前台买点吃的。

“老板,这个大鸡腿多少钱”我看到柜台里一个在任何便利店都常见的塑料袋装化学大鸡腿

“十块”老板刷着抖音,头也不抬。“你这个茶叶蛋多少钱,给我弄一个”“四块”

“怎么都这么贵”

“就是这个价钱”

为着享受余下三个小时,我买了一个大鸡腿,一碗五块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热水冲泡,随后一边伴着大鸡腿配方便面,一边下棋,下了四五把,赢了又输,输了又赢,结果逼养的几个小时下来一点分都没涨,最低能的是不知道哪蹦出来一个没钱上网的家伙在我旁边观战,逼逼叨叨的,跟我说“其实这个阵容……也可以这样下……其实……奥!赢了……拿那个铲子……你为啥不拿铲子?……你其实可以换个站位……哎,运气不太好,哥们,你这把又输了……”

我摘下耳机打量他,虽然他只是个打酱油的路人,但颇有着墨的价值,这家伙戴着一副眼镜,胡子也不怎么刮,寸头,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身材又矮又胖,总之一句话,丑爆了,何况他穿搭的又那么随便,还摆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这种人一看就是那种学生斯文样,可惜天生长残了,我得说这家伙一看就是脑子有问题的人,我可不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但他已经注意到我在看他了。“你是不是新襄师院的?”我决定开口。“是……”他用手挖了挖脸,好像在清理脸上的泥垢一样,我看他下意识玩着泥垢,一脸云淡风轻,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哎?等等!同学,你怎么出来的?”我终于发现了盲点,马上质问他。“你是怎么出来的?”他反问我

“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出来的”我马上反问回去

“我是专升本的研究生,明天才开学……”

难怪这逼长那么挫,原来是专升本的,一想到我第一学历是本科,我就万幸当初高中读书了,否则进到大专里,要么是这种逆天,要么是混混,狗都不待。

看他的样子,像是个好人,哦不,铁定是好人,这很正常,因为他一看就像是好人,就算我坦白说自己是翻墙出来的,他也根本不会举报我,毕竟谁那么闲,而且我这样跟他说,也是在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这样简直是我人格的一种升华,我能毫无保留地告诉初识者一些本来当保密的东西,显得我格局很大,并不在乎这些,无论怎样都是稳赚。于是我笑着对他说“我是翻墙出来的”他马上相信了我,这是自然的,因为我看起来也像是好人,这是当然,我从来不会对陌生人撒谎,我甚至还可以告诉他就在刚刚我摸到了一个女生的内衣扣子,无所谓,反正那女生跟我不熟——这位专升本的兄弟一个劲追问我是怎么翻墙出来的,似乎我怎么描述,都是苍白无力的,必须尽可能还原细节,告诉他前因后果还有计划实施中的所有步骤,他才会满意,我把我能知道的一切都托盘而出,偶尔添油加醋一点,对某些细节做一些加工,最后的故事成了我本人准备好了计划的一切步骤,在凌晨三点从早已串通好的寝室一楼阳台溜出去,并且在保安即将巡逻抓到我的千军一发之际飞出去,总之一切都非常刺激精彩,为了使他不察觉到我对一些微小的细节做了添油加醋,我故意把话说的断断续续,而且说了大量心理活动,说“啊呀我吓死了还好运气好”,下一句又解释“但是……哎,其实我那时也很慌……”,总之一切都完美极了,他听的津津有味,至于罗超闻这位起决定性作用的外援到底去哪了,无所谓,反正没人在意罗超闻。我一气呵成讲述完了这个紧张刺激的故事,他边听边追问一些我自己都忘了的细节,于是我对50%的追问都说“我忘了,但是我依稀记得……”,实际上“依稀记得……”后面也是我乱编的,就算乱编了又怎样呢?我大一的时候申请面试加入社团部门,不也是靠着乱编,我从没当过干部,但我硬编说自己在高中当过社团干部;随后,我又去图书馆面试,说自己在高中当过学校图书馆的助理,实际上我肯定没当过,但跟我竞争的其他田鸡连编故事的胆子都没有,他们怎么可能竞争的过我?我理所当然被图书馆录取了。

“同学,你是哪个专业的啊?”

我顺手点开下一局,跟那专升本的哥们说我是水产养殖专业的,其实我觉得这专业蠢爆了,如果可以我也想跟罗超闻那样转去别的地方,什么都好,哲学也行,总之这专业听着土爆了。

新的一局开始了,我盯着棋盘上转动的英雄和装备,其他玩家们都在抢,但我一动也不动,因为实在是不知道该玩什么阵容,也许玩啥都行,阿尔都塞说过这样一句著名的话“唯物主义者点开一局云顶之弈,但他不知道会给哪个海克斯,也不知道要玩哪个阵容”,现在的局势恰恰跟阿尔都塞说的一样,我根本不知道该玩些什么。

专科生又开始在旁边逼逼了:

“兄弟,你为啥不抢大剑”

“没人在意大剑”

……

一上来就给了三个彩色海克斯,激动的专科生连连叫好,让我赶紧选“明智消费”,我当然知道“明智消费”是个好评如潮的东西,但我还是选了情报特攻转,因为我只会玩情报特工配怪兽,这阵容根本不需要脑子,只要上棋子就行了,大多数情况下都能吃分,我才不会冒险拿什么明智消费,我又没用过这海克斯。于是专科生开始念叨起来,无非就是对我的选择感到震惊,说不选明智消费简直是脑子出问题了,我示意他别急,看我操作就行了,最后果然倒数第一,直接掉到白银了。

“死妈了,这游戏没意思……”我看了看机子,还有半小时,关了英雄联盟,实在是没事干了,我在网吧自带的游戏库里使劲翻,最后翻到了《gta.罪恶都市》,这游戏我已经好久没玩过了,干脆就拿剩下半小时再体验一次吧。

进了游戏我就马上输入“panzer”再加上“seasway”“nuttertools”去杀人了,这游戏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除了杀人还是杀人。

“你咋不做任务?”专科生问到。“这游戏不就是杀人么?”我说。还剩下15分钟,gta也玩腻了,我靠在座位上抬头望着陌生的天花板,这时我突然想到一些事情,于是我问他:“你gta有玩到过六星犯罪么?”

他告诉我“只要你做任务好像就能达到”

“那不做任务呢?”

“输秘籍吧……?”

“不对”我突然斩钉截铁告诉他不对,然后跟他分析到“不可能有我不知道的秘籍,那些秘籍我都试过,包括那些什么加警星的秘籍,如果真的能加到六星,我就不会问你了!”

他“哦“了一声,点点头,接下来就是无尽的沉默。

“不早了,我先走了,兄弟”他起身跟我道别,我也跟他道别,他这话说的仿佛我已经包夜了一样。

我看起来像是会包夜的那种人吗?

第五十章

C.J

现在是北京时间0点16分,我在对比哪个垃圾桶更高,路上几乎一个活人都没有,只有几条野狗在围着垃圾桶造大餐,地上全是腐臭的食物残渣和垃圾袋,它们看到我靠近了,并没有一哄而散,反而给我留出一个vip位置,实在是令人暖心。

我尝试着用力去搬动那个最高但满当当的垃圾桶,把它移到学校围墙下面,结果把全身力气都用尽了,那垃圾桶纹丝未动,反倒是颠三倒四的震颤把野狗全都吓跑了,它们跑的老远,然后疯狂冲着我汪汪汪叫,不明白它们在狗叫什么……我调整好姿势和发力点,准备第二次搬运,这次我真正使出吃奶的力气,僵持了半分钟,照旧是搬不动,这该怎么办?我焦虑起来,我不想人生第一次翻墙的环节出现任何失误,失误就意味着不可控,不可控就意味着要要承担风险,这种事情如果出风险了该怎么办?一瞬间,我的脑袋里疯狂涌现出各种各样的后果:处分,全校通报……不,在已经禁止再出学校的时期,随意翻墙出去保不齐要弄个留校察看,甚至……后面的我想都不敢想了,万一我不小心接触了无症状,那就真完蛋了,到时候全校通报我就是造成大家封寝上网课的功臣……哦不对,是罪魁祸首,无所谓了,总之辅导员肯定要弄死我,学校没准给我直接退学都说不定,简直是想都不敢想。

没有失败,只能成功……我这样给自己打气,再尝试了一次,这次更烂,连一秒都不想多撑,这下我彻底绝望了,但不能说绝望,也许还有别的法子,我逼迫着脑袋赶紧想,最后终于想到一个可能的法子,我咬咬牙,直接一脚发力踢翻那个垃圾桶,它马上张着大口子,啪嗒一声躺到地上的食物残渣里,盖子直接被掀开,它倒在地上疯狂呕吐,各种各样恶心的玩意都泄出来了,满地都是腐败的汁液和破了口子的恶臭垃圾袋,甚至还有一些私人用品,我看到一套很情趣的内衣,看样子是穿旧了才扔的,如果是平时我早捡回去当手冲配菜了,但现在不行,十万火急,而且谁会去捡一个沾满了莫名其妙东西的内衣,搞出性病来可得不了。

我深吸一口气,很快就有一堆杂七杂八的奇怪味道涌入鼻腔,随后屏住呼吸,从垃圾桶屁股发力,把它抬起来,越来越多的垃圾顺势而出,像瀑布一样倾泄,我不明白还要抬多久,因为垃圾桶屁股上沾满了恶心的油,等到大体上已经清空了,我才放下来,手上黏糊糊的,我想洗手,但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把双手随便在衣服上拍了两下,这次我很轻松抱起了垃圾桶,但它实在太臭了,哪怕只是抱个一两秒,我都受不了,赶紧给它移到了学校围墙下面。

突然路过一个老头,他拄着拐杖看着我,这让人很不自在,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等他走过去了再踩上去,但这老东西很显然没情商,他就那样盯着我看,很奇怪,上了年纪的老东西们就喜欢这样盯着年轻人看,显然我刚才抱垃圾桶的行为让他感到不解,可这老登也不该一个劲赖着不走,老东西属实麻烦,好在我是个尊老爱幼的人,于是我急促挥手示意他赶紧滚蛋,结果这逼以为我在表达别的意思,他慢吞吞走向我,问到:“恁……恁在做啥咧?”

我支支吾吾告诉他“我看……这垃圾桶倒了……所以给它扶起来”

结果老东西连普通话都听不懂,他摇摇头示意听不懂,然后又问我“恁来……恁来偷井盖叻……?”

“不中咧,俺看到垃圾桶翻了,给它扶起来……”我用相当生硬的盒南话回应。“嗷嗷嗷……不赖呆……”他笑着夸赞我,然后拄着拐走了,老头总算走了,我走到街口确认没有多少人过来后,赶紧踩着垃圾桶翻墙回去,结果垃圾桶盖子质量多少太烂了,一脚上去差点踩出个窟窿,而且因为是空垃圾桶,它重心相当不稳,晃晃荡荡的,这样根本翻不了,至少我做不到,于是我又屁颠屁颠跑回去捡了四五个大垃圾袋丢进去,这样踩上去就稳当了,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踩上去的一瞬间就跳起来,这次我轻易就够到了围墙,整个人挂在半空中,一发力就爬上去了。

此刻站在围墙上,整个操场的景色都尽收眼底,照样是一个活人没有,我甚至连保安都看不到,也许这帮逼根本就懒得巡逻,我总算明白罗超闻为啥把翻墙说的那么轻松了,翻墙确实很轻松,绝大多数情况下除非你倒霉运,否则你根本不会被发现,我沾沾自喜,回去后得把今天的事迹编成精彩绝伦的故事告诉我的舍友,我预备跳下去,但塌败的铁丝网给我裤子边缘勾出了几条线,我仔细把缠着的线扯断,然后唰的跳下去,落地非常不安稳,双脚跟被砍了一样疼,我在地上坐着休息了一会,然后去老厕所里洗个手,洗把脸,神清气爽。宿舍已经关门了,我走到门口,使劲敲门,把宿管吵醒了,她给我开门,然后说“同学,下次早点回来……”,但话音未落,她就捂住鼻子:“什么味道这么臭……”,她打量了一下我,我解释道我今天不小心掉臭水沟了,然后上楼去了寝室,舍友来给我开门,他们一开门就闻到我身上的臭味,整个寝室马上变的比粪坑还臭,然后他们开始用各种玩笑揶揄我——“比批还臭”“比屎还臭”“比尸体还臭”“曹尼玛臭死了赶紧去洗澡”……但这么晚,澡堂都关门了,我上哪去洗,于是我换了套新衣服,把那套臭烘烘的衣服丢到了水槽里,把卫生间门关上,但就算这样,依然很臭,看来我整个人的肉体都已经被垃圾桶浸入味了,臭的大家根本睡不着,最后我拿仅存的热水混合着冷水还有廉价沐浴露擦洗了一下全身,这才好受了一点。

夜深了,寝室里鼾声四起,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拿起手机打开qq消息,点开星火左群,看到这些人照旧在键政,相当无聊,我期待着白黛能出来发言,实际上就在不久前她说了些理论方面的东西,往上翻聊天记录就能看到:

“哪位同志有列宁《国家与革命》的电子版”

“《国家与革命》pdf”——来自怜枫我私聊白黛,给她发了几句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

“在吗在吗,其实怎么说呢你现在应该冷静下来了,我真的很抱歉,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这真的只是误会”——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她依然没回我,发这些话让我感到恶心,如果她再不回我,那么我也不会再回她了,关掉手机,我躺在床上盯着熟悉的天花板。

我又打开手机,点开星火左群,直接选择“退出群聊”,然后才放心地关机睡去。

翻来覆去,睁开眼盯着天花板,我又打开手机,我发誓这是今晚最后一次了,我把那些讨论无聊话题的左群全都退了,只剩下了两三个有好活天天谈论低俗话题还有去别的共趣群发尼哥列宁表情包丢炸弹的群聊,他们是有活的。

我终于再次关掉手机,这次我把它直接丢到床尾,绝对不能再动它。

在心里盘算着大约过了半小时,我起身打开手机,原来只过了10分钟,白黛依然没回我,我想缘分是真的尽了,最后我把手机再度关机,这次是真的要睡觉了,我照旧起身把它放回到床尾,这时对面的舍友猛地起身:

“你他妈的在撸管是吧?动来动去还tm给不给人睡觉?操你妈!”

第五十一章

流水账

2022年要来了,我有这样一种预感,而且我预感到会提早放假,绝大多数盒南的学校都是十月份开学,然后传出来消息说1月初就要放假了,这一点也不意外,而且事情的发展正如我所料,整个2022年真正在学校的日子不超过五个月。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做完核酸,我打算翘课,因为那穿防护服的傻狗可能是个新手,给我捅得要把午饭都吐出来了,难受的不得了,我只要一难受就想翘课,于是我决定翘了,池大卞发消息过来告诉我老师点名了,我就发个哭唧唧的表情给他,让他帮我答一下到,实际上我根本就不慌,就算他不帮我答到,我也懒得在意这些,逃课是工作,答到是生活。

我开始期待2022年的到来,因为这个年份看起来很吉祥,具有一种美感,就跟2020一样,我得说整个21世纪的20年代都看起来很有美感,虽然这个年代刚开头的三年烂爆了,而且后面估计会更烂,可人永远是觉得新一年会有新变化的,似乎2022年一到来,生活就会大变样——实际上确实变样了,疫情封的人人都想上街造反了,在2022年之后,只有蠢货才会相信政府还有公信力。在2021年的最后时光,整个12月份,无事发生,罗超闻告诉我他想在学校弄一个哲学社,只要成立了,就能招募四方有识之士前来享受每天清谈的高雅生活,这总给我一种套社团皮出道实则暗地里搞左翼秘密集会的感觉,我询问罗超闻是不是这样想的,他马上告诉我“不不不,之所以你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现在懂那些晦涩理论的人90%都了解左翼,但不是90%的左翼都了解那些晦涩理论……”,他说的确实有道理,于是我点点头,无论怎样,只要跟着闻哥就行了,闻哥的决策不会错,就算错了也不关我事。

“但这些想法现在就像废料一样从你的批脑子里飞出来……”我补充到“问题是该怎么做?你先告诉我该干些啥”罗超闻思索了一会,说他不清楚,反正就要放假了,等过完年回来再说吧,其实我知道过完年回来他估计也不清楚。但这个计划却令人神往,如果真的弄出个哲学社来,大家都能当官,还有学时拿,虽然忙一点累一点,但也是值得的,要是罗超闻当社长,那我怎么说也得是副社,永远健康!

随后罗超闻跟我聊了很久,他问我之前翻墙的感受怎么样,我直言没有任何感受,当你体验了一个新东西后,你就会发现这种感觉跟你看别人体验时的那种感觉完全不一样,当你看别人翻墙的事迹时,你会觉得真厉害,这些人不怕被处分;当你自己真翻出去时,你就会发现当你下决心要翻出去时,你基本上是不会被抓到的,除非是极个别情况,还有某些常在河边走就必定要湿鞋的情况……打个更恰当的比方,真正做爱跟看黄片肯定是不一样的,看别人开豪车跟你自己开豪车也肯定是不一样的,你自己开豪车的时候,坐在车里,你只能看到仪表和方向盘而已。

时光飞逝,到了圣诞节,但没人在意圣诞节,如果不是学校和各种媒体平台都在那天宣传不要过洋节,否则根本没人知道原来那天是圣诞节,其实本来就没多少人过圣诞节,绝大多数人没那个情趣,最重要的是没钱,如果我有钱,那我乐意天天过节,圣诞节怎么说也得买个圣诞树过来摆家门口,但要有我个人的风格,我会在树上面挂满A片光碟,平安夜也可以搞点仪式感,花一万块约个女主播过来直接无套干一整晚,这样盘算下来,春节就应该直接买好几捆导弹过来当烟花放,清明节我得给老祖宗烧货真价实的美金,端午节我要疯狂吃鲍鱼粽子,就是那种每个里面都夹着一个完整新鲜鲍鱼的黄米粽……有钱真好。时光飞逝,到了跨年夜,2021年真的要过去了,大家在寝室里聚众喝酒,摆了两张大桌子,点了很多烧烤和家常小菜来吃,又喊了许多其他专业的熟人,有的认识,有的很熟,有的完全没见过,池大卞也过来了,但他跟谁都能喝起来,把我晾在一边——我很少参加酒局,参加了也是一言不发只顾着吃喝,如果别人谈到我或者找我打趣,我才会配合,跟那些边吃边逼逼叨叨吐唾沫星子的人聊会天。

大概是我的某些事迹确实很厉害(也有我喜欢吹牛逼的原因),我舍友喝高兴了就开始豪放起来,他突然抓住我然后向那些我根本不认识的人介绍,神采飞扬地说到“你们……你们都不算屌的……知不知道!我舍友!这哥们,他进过局子!!”,那些人一听到这话就非常震惊,面面相觑,池大卞听到了就噗嗤一下笑起来,很快就有人问我“兄弟!你是打架进去的么!”,各种各样猜测都来了,有的人恍然大悟,对身旁的那几个醉鬼说“嗷!是不是xxx!我好像听过,他是不是……”,虽然他们完全就是在胡言乱语,各种莫名其妙的稗官野史都来了,我根本不记得我还袭警了,是哪个逆天袭的警?每到这种时候,我绝不会怯场的,毕竟气氛都来了,于是我抬抬手,神色自然地示意大家都别说了,然后我照旧啃着瓜子,边啃边昂首挺胸,用夸张的语气摇头摆脑地喊到:“所谓英雄不问出处!……”,这句话调动了大家的胃口,他们都盯着我,想看看我预备说什么,于是我故意用犀利的眼神扫过酒桌上的每一个人,空气异常的焦躁,大家都急不可耐地想听故事,这时我动作更慢了,小小开了瓶啤酒,品酌几口,然后又抬头看着安静的众人……

“其实我是翻墙看黄片进去的……操了”我一边喝酒一边用平淡又埋怨的语气说出这句话,话音刚落,整个寝室就跟炸开锅一样,在场所有人都大笑起来,有的人酒刚入口就喷了出来,到处都是影视剧里常见的罐头笑声,我自己也没忍住,跟着笑起来,大家都开始打趣了,互相揭彼此的短,然后阴阳怪气地说出来,聊起一些人民群众最爱的三俗话题,没有人不喜欢置身于这种氛围里,于是我也吆喝起来,说一些没边际的玩笑话,池大卞聊到他刚小学毕业的妹妹,我马上就拍拍他肩膀说怎么还聊他妹妹,他妹妹的初夜已经被我拿走咯!然后我马上跳起来做一些性交时的姿势动作,嘴里不停说“一库一库一库一库!”,所有人都笑的不行了,池大卞一边做出要打我的姿势说“你他妈的……”,一边摸着自己肚子笑,说自己喝多了要去厕所催吐,最后我们笑的只剩下阵阵无力的喘息声,池大卞边笑边吐的声音也从厕所里传来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大家先是叽叽喳喳地跟自己身边的人聊,后面又开始各自耍手机了,突然看到班级群里发来的消息,说是疫情原因,今天零点之后正式放假,这个消息太突然了,大家都呆了一会,然后欢呼起来,但之前闹太疯了,也没啥精力再欢呼了,只几声便沉寂下来,然后各自回去收拾行李订票了,我也收拾起行李来,收拾到一半,整个寝室的楼道里就都充满了欢呼声,庆祝着放假回家,大家都去阳台上喊楼,宿舍楼前的大马路上已经有人提着行李在走了,错杂的踩踏声不绝于耳,整个世界都躁动起来,寝室满地都是垃圾和瓜子壳,也没人想收拾,按照惯例应该是开学后第一个到的人收拾,还好我一般都是最晚到的。

2022年就在这般光景中到来了,手机上的时刻到达0点,2021年12月31日23:59变成了2022年1月1日0:00,朋友圈里开始陆续发出跨年的文案,一些真挚的祝福和愿望,还有各式各样的感叹与街拍,罗超闻写了首非常烂的打油诗发出来,烂到我根本不想给他点赞,于是我在他评论区回复“杀杀杀杀杀杀杀!!!”

阿文发了张他与女朋友的合影,他女朋友长的不咋样,但确实与阿文很般配,我点了个赞,再往下拉,看到李翔这些工友们发出来他们在川菜馆子聚餐的照片,他们文案说过完年要到郑州富士康开始新生活,不知道为啥这帮人不在沿海呆了要跑中部来打工,大概是熟人介绍吧,祝他们在富士康赚到钱,我点了个赞,预备着也发些什么,但发那些文案实在太土了,我一边提着行李走出宿舍,一边左思右想,该发些什么呢?可我根本什么都想不出,也许本来就想不出啥,不用在意那么多,于是我简单弄了个“2022加油”就发朋友圈了。过了几分钟,就不断传出有人给我点赞的提示音,我打开手机,看到罗超闻也给我点赞了,还评论了我,我马上打开微信看看他说了啥:

“杀杀杀杀杀杀杀!!!”——来自罗超闻,三分钟前。

第五十二章

密室监禁

坐着高铁回老家,一路上照旧是那些司空见惯的风景,两个月前,我坐着高铁到学校,那时火车上就算摘了口罩也是没事的;结果只过了两个月,我就登上了回家的班次,而且全程都不敢摘口罩,据说只要你戴着口罩,哪怕是阳性在你面前直接哈气,也不会感染,但这不是主要原因,实际是摘下口罩马上就会有乘务员过来督促我戴回去。

到了中转站,因为没有直达我老家的车,也没有换乘,我就提早订好了下一班票,准备出站后再过一次安检,结果要做下车核酸,低能队伍排的老长,我下个班次还有半小时就要开了,光排队就排了二十分钟,肯定是赶不上下一班了,彻底没戏,我只好认命把票改签了,有很多跟我一样要站内中转的,都被堵死在核酸这里,大家全都非常不爽,吵着嚷着叫着喊着,工作人员出面解释了很多,但大家肯定不会听的,出站口人潮涌动,队伍零零散散的,清一色都是骂声,于是穿白衣服的那些人就过来吼,用教训一样的语气说这是政策,叫我们安静,然后又逼逼叨叨了一堆东西,很显然照样没人在意他们,我根本听不清这帮米其林轮胎人说了些啥,只听见“安静!”“这是政策!”“不放你们走……”,绝大多数人也只听到这三段话,有这三段话就足够了,鬼知道他们究竟都说了些啥,反正队伍里全是越来越大的骂声:“cnm!我已经做过核酸了为什么在你这还要做?”

“这是在恶心老百姓呢!……我要出去!”……

甚至有些旅客试图跨过警戒线,马上就被穿白衣服的人直接冲上来按回去了,大家出也出不去,队伍又排的老慢,更烦躁了,铺天盖地都是骂街声,我也没啥事能干,就跟着大家一起嚷嚷,结果我声音有点大了,也可能是看我戴着眼镜好欺负,穿白衣服的人马上指着我说“别吵了别吵了!!”,我马上闭嘴了。本以为做完核酸就可以上车了,结果又被带到另一个地方写什么鸡巴疫情防控承诺书,工作人员说我那班次上可能出了个无症状,我问他无症状是啥意思,他半开玩笑说就是有症状的意思,他确实是懂的,我填到健康码那一栏,刚要填上绿色,他突然打断我,说我只能选黄和红,我尬笑着问他“为啥只有黄和红可以填”,他也笑着回复我“你打开健康码看看现在是啥颜色”,我笑着打开一看,狗娘养的真成红色了,他是真的懂的,我皮笑肉不笑地把整份承诺书签完,他微笑着收下,然后示意我可以走了。费尽波折总算坐到了老家站台,结果一下车又要看健康码,看到我健康码红了,果不其然又给我扣下了,又是做核酸,又是写承诺书,最后给我丢到车站隔离点的座位上等着,我询问那些穿白衣服的啥时候能放我走,他们说要等核酸结果出来,这简直是小脑萎缩,那我岂不是要在这里过夜?!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操作?这地方连张床都没有!十万火急之下,我赶紧打电话给我爸,我爸很快就打电话给棋牌室老板乞求帮助,棋牌室老板马上打电话给镇政府当官的,过了大概十分钟,隔离点门口的座机就响了,穿白衣服的立刻跑过去接电话,边听边说了几句“嗯……嗯……好……”之后,马上就进来喊我出去,可以走了。我回到家,简单吃了顿晚饭,躺在床上刷着抖音,突然又接到一通电话,说我健康码红了,要去隔离点,我赶紧告诉我爸,我爸很快就打电话给棋牌室老板乞求帮助,棋牌室老板马上打电话给镇政府当官的,过了大概十分钟,我的手机响了,一个中年男人用一股地中海碴子味的声音告诉我这是区政府的安排,改不了,赶紧收拾行李去隔离点。我只好收拾行李去隔离点,一辆面包车开到家门口,一上去就看到同村很多熟悉的面孔,大家都刚从外面回来,稀里糊涂就被拉去隔离了,各种原因都有,但有一点可以保证,那就是根本没人得新冠。

就这样,躺在隔离点酒店的床上,时间突然静下来,无所事事,我活了19年,第一次觉得这么闲,似乎什么事都不用干,只要吃喝拉撒睡就行了,为了防止寂寞,我打开电视,这电视只能放中央台,我听着新闻联播叽叽咕咕的声音刷着b站,b站刷累了就走到窗前看看外面怎么样了,但外面的景色总是一成不变,往日热闹的大街上现在只有零星几辆车,整个县城的风光都一览无遗,哪怕过了半个世纪,这面貌也不会有啥改变,总之一切都慢下来,脑袋空空的,现在我明白那些所谓“把你关进一个屋子里一个月,不能使用xxxxx,或者xxxxx,出来后就给你一万美金”的挑战有多低能了。万般聊赖之下,我打算撸一发,只有在撸管的时候,一切才变的有意义起来,打手冲确实是隔离时唯一能做的有意义的事情,精神由此高度集中,用持之以恒的定力去完成某件事,不达目的不罢休,一个人的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以往我都是半小时就解决战斗,我尝试着拉长到一小时,但一小时显然也不够,因为一天有二十四小时,一天内撸管的极限也是不确定的,一个人总不可能一天都在撸管,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在被隔离的情况下,有无限的时间来恢复体力,这些东西需要被好好筹划,或者排个日程表,比如说我就定下一个目标,早上七点起来,先打开禁漫天堂看一会黄漫,注意先不要撸,看黄漫看着看着觉得来感觉了,就不再看了,浑身上下就会感觉很焦躁,这时白衣服的人也来送早饭了,打开门看到来送早餐的是个女的,虽然她浑身上下都穿着防护服还戴着口罩,但这时感觉上来之后哪怕是隔着防护服我都想操死她,这肯定是要忍住的,然后把干巴巴的早餐吃完,这时焦躁的狼性已经减退了一些,可吃完早饭后整个人都有精神了,这时就可以开始撸了,整个人的感觉一看片就马上回来了,然后就狠狠撸一发,完事后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再吃个午饭,再午睡一会,午睡起来后精力饱满,这时换个口味,再对着二次元撸一发,体验新刺激,完事后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吃完晚饭再去洗个澡,整个人又恢复好了,到晚上11点的时候,躺在被窝里再随性撸一发,然后疲惫又安稳地睡去,按照这个计划,一天就能撸三次,享受充实人生。

保安在隔离群里问刚进来的人有没有想吃夜宵的,我打字说想吃kfc疯狂星期四,保安说不认识那玩意,叫我别点莫名其妙的东西,顶多给我带个酒店门口的沙县小吃,我说那行吧,过了半小时后,我顺着敲门声去拿夜宵,保安给我带来了份最普通的炒面,开口就要十二块,我寻思着沙县小吃啥时候这么贵了,他说跑腿费也要算在里面,属实给我整无奈了。

第五十三章

衷情作战

我已经数不清这几天到底看过多少部av了:十天,三十天,或者两十天……?满地都是精斑,天花板上都是精斑,这个房间已经没有哪里不是精斑了,到处都是腥臭味,被子衣服拖鞋全都是腥臭的,浑身上下也都是精子味,无所谓,反正我不用出门,衣服我也懒得换,沾满了精斑的内裤丢在厕所里洗都懒得洗,我头发也很久没洗了,挠一挠闻一闻,照旧是精子味,但我敢打赌头发绝不可能是精子味的,只可能手是精子味的;我打算下床照照镜子,枕边的纸团太碍事了,我把它们全都从视线里扔开,然后走到卫生间,现在是28:9分,镜子里的我似醒非醒,发型凌乱,眼神涣散,神态萎靡……最近这几天确实是放纵过头了,让我想起抖音那些把煤灰抹在下眼皮的奖励哥,也许今天是休息时间,不该进行任何手冲活动,想来也是,我简单洗漱一番,突然响起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给我做核酸的,米其林轮胎人掏出一根棒子叫我张大嘴巴,听声音是个女的,还好她戴着口罩,不然闻到我身上那股味道估计马上就跑了。“张大嘴巴……啊……”她像教育低能未成年人一样吩咐我张开嘴巴。

“啊……”

“再张大一点”

“啊…………”

“这根本就没张啊?”

“啊………………”

她直接把我嘴巴掰开然后狠狠捅进来,直接深喉了,给我弄的想吐,我马上后退,实在是太难受了,结果她又说根本还没蹭呢,要重新弄一次,我只好配合着再弄一次,这次她插的更深了,感觉都要顶到我胃了,等她拔出来后,我已经干呕的要不行了。

把已经凉了的早饭拿进来,随便吃了点我就躺回床上,实在是无聊,我又想看av了,但这次绝对只是看看,只是满足一下好奇,绝对不能手冲,于是我打开精心储备的收藏夹,挑选了一个资源非常全非常实用的网站,点开无码专区,仅仅过去了六个小时而已,它们就足足更新了五十部片子,我的探索欲又被激发了,迅速进入找片环节,这时又蹦出来一堆麻烦的弹窗“本站点即将关闭,请狼友们收藏最新网址!”,我把那个链接截了个图,叉掉了第一个弹窗,接下来是第二个弹窗“澳门威尼斯”,我看都不看就直接叉掉了,而且我想都不想就知道下一个弹窗是炸金花,结果失算了,竟然是百度自带的安全卫士,逼逼什么高危网址,没人在意这些,我不假思索点了“继续访问”,这下总算可以真正进入最爱的找片环节了:

“米娜桑扣你脊瓦!”女优撩了撩头发,坐在沙发上笑着对我打招呼,简短介绍了一下自己,又逼逼了一堆听不懂的话,然后突然冲进来三个赤条条的肌肉男给她抱住开始强脱衣服,这时镜头在疯狂变换,机位在不断移动,摇摇晃晃,好戏就要来了,我马上把手伸进裤子里,然后开两倍速快进,等到他们做完前戏开始干正事的时候,再把倍速调回一倍速,我感觉整个人上气不接下气,腰部有一股无形的绳索捆住我,比以往都要乏力,但肾上腺此时飞速飙升,我感到大脑瞬间变的除了打手冲之外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一切都是次要的,只要享乐就好了,就算给我丢到天安门广场上让我手冲,我也要给它冲出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几乎是全身上下都绷紧了,有一种进入天堂的感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人生在世就是为了多看几部黄片和以后跟女的做爱,在这隔离酒店的房间里,无时无刻不在体验着生命的欢愉,我想这就是奖励,人生前十九年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在这房间里能够忘掉一切只专注于取悦自己,突然感觉胶要出来了,不行,我还没爽完呢,不过它都快出来了,还没完呢!我觉得自己还能再冲一发!——随着浑身上下一阵颤抖,整个世界就变得索然无味,我无力地放下手机,浑身瘫软,与此同时出现的是无尽懊悔,我又手冲了,我真废物,每天除了手冲外根本没啥事情能干,以后自己的未来是怎样的呢,想好考研了么?有准备进厂打临时赚点学费吗?一瞬间就有无数杂乱无章的玩意飞进大脑里,我痛苦地在床上不停切换姿势,让大脑冷静下来,慢慢放空,最后我沉沉睡去……

醒来后,又是陌生的天花板,我已经数不清这种场景重复多少次了,一切仿佛被重置一样,突然我闻到刺鼻的腥臭味,我开始寻找这些味道的来源,是酒店里藏了个尸体么?难说,因为我东翻西翻都找不到味道的来源,后来我发现,整个房间里全是这种味道,这种味道似乎在我进来之前就已经充斥着整个房间,我挠了挠头闻了闻,头发上竟然也是这种味道,浑身上下也都是这种味道,整个床上也都是这种味道,简直恶心至极,这地方根本没法呆了,我要申请退房!我赶紧下床从行李里拿出要换洗的衣服,去卫生间狠狠冲了个澡,洗完出来整个人都香喷喷的,令人安心,我突然看到洗手台上杂乱叠在一起的内裤,太臭了,我马上把它们都洗了,然后打开空调热风来晾干它们。

一切都被我收拾地井井有条,接下来要干些什么好呢?突然敲门声响起,工作人员来送午饭,今天的午饭有米还有一些无法分辨的肉还有紫菜汤,我很喜欢紫菜汤,现在我有紫菜汤,于是我喝了一口,结果这群屌毛连盐都懒得放,味道要淡出鸟来,剩下来的饭菜我快速解决了,然后倒在床上继续刷手机。抖音和b站上全是那些年终总结视频,朋友圈里全是发网易云音乐年终歌单和音乐品味总结的低能,为那个“你的品味已经超过了99%的用户”而沾沾自喜,qq空间里也全是年终总结,我也想看看自己的年终总结,先是网易云,我2021年听最多的歌是张国荣的暴风一族,这简直是莫名其妙,我都不记得自己啥时候听过这首歌,隐约记得是某天晚上听到了就循环个不停,结果睡觉时忘暂停了,就因为这个疏忽,导致我的音乐品味只超过了51%的用户,shit!而且除了暴风一族外其他歌全是日文歌,这些日文歌的标题下面都备注了是某某某动漫的主题曲……这肯定不能发到朋友圈,我可不想被以为是二次元,说实在的我真不咋看二次元,顶多看看肉番而已,我会听那些热血燃爆的动漫主题曲,但这不代表我会去看它们,例如eva,eva的主题曲都很好听,但我没看过动漫,我对于eva的所有知识点都是从网易云音乐评论区看的,当我在听《onelastkiss》的时候我点开它的评论区,就看到有人说什么“陌生的天花板”,这个句子高频出现,于是在我的舍友们谈论eva时,我也就过去插一嘴“陌生的天花板……”,他们就笑起来,效果很不错,到目前为止我已经云了很多eva,比如说“橙汁”“人类补完计划”还有“xx使徒”,等哪天有空了去抖音上把eva的解说看完吧。于是我打开抖音,推荐里刷到了一些电影解说,我花五分钟时间就看完了《eva.终》,结尾放了《onelastkiss》的前奏,真是太好听辣!我要把这首歌分享给我的朋友们然后让他们也去看《eva.终》。

看完了《eva.终》,我又花十分钟看完了新海诚的《天气之子》,我觉得挺无聊的,但这不是贬低新海诚,也许是那个博主解说的太无聊了,新海诚毕竟只是用最高的预算做出最精良的恋爱番而已,无论是画面还是音乐都是顶级的,但那说到底也只是加强版的恋爱番,它的两小时相当于恋爱番的一季,然后往里面加入时下更受欢迎的科幻元素,使得剧情更加紧凑,再加上新海诚做的是电影,在宣发上就已经财大气粗了,他的口碑一向很好,青年们都爱看他,可没有多少人能代入进去,至少我很难,绝大多数人的高中生活总是苦闷的,才更需要这种致幻药,新海诚便批发这些美好的致幻药,当年初三看完《你的名字》,我真心有段时间觉得青春就是来享受的,那时我整个人都很放松,结果过了两星期我觉得还是好好内卷考个好高中吧…………那时总想着,日本人的青春真不错,新海诚的电影画面就像是日本高中生们日常生活的投影,现在我19岁了,我不咋在意日本高中生的生活了,因为中国的大学比日本的高中舒服多了,只要你想摆,没人拦得住你。

我又继续刷,刷到一些小众的账号解说贾樟柯的电影,这瞬间吸引了我,我花六分钟看完了《小武》和《三峡好人》,我觉得贾樟柯真是个有良心的导演,他喜欢拍底层中国人的生活,十分钟前我在看新海诚,新海诚是优秀的快餐制作者,但他终究不能深深震撼一个中国小镇青年的灵魂,而贾樟柯却能做到,但贾樟柯不是做快餐的,他的电影总喜欢搞一堆又臭又长没有台词的长镜头,我知道这是想表达故事角色内心的焦虑,因为他镜头里的人基本上全都摆着一张死妈脸,至少这符合中国底层的现实。抖音刷完了,接下来该干嘛呢?我抬头望向窗外,景色照旧是那样无聊。突然,我想到,可以打个手冲,当故事第一章出现一个独处在房间里的男性人物时,那么他在第三章就必须打个手冲。

打开我认为最全面最实用的那个网址,在网站自备的搜索引擎里输入“马赛克破坏版”,很快就出现一堆搜索结果,全是那些一线女优,我感到一股狼气马上就从天灵盖里冒出来,挨个点过去鉴赏,我点开tek-072,我点开snis-824,我点开abw-015,我点开abs-066……整个人血脉喷张,除了做爱外已经什么都不能想了,两个肉体的激烈碰撞是这个世界上最顶级的事情,看到男优直接狠狠后入女主,女主叫的比死了爹妈还大声,我赶紧思考上学时那些闷骚但跟我有过暧昧的中上长相女生,看看还能不能记得她们的脸,然后幻想是我在使劲操她们,给她们操的直接痉挛抽搐口吐白沫言语不清……此外,一部好av的标准还有:拍打皮肤啪啪啪的抽插动作要刚开始时非常慢,到后面越来越快,最后快到直接飙出残影,但始终保持音律上的节奏感,而女优的呻吟声也是要随着男优摆动腰部的力度,从刚开始时矜持且忍耐的微微呻吟,到开始快起来时的不断娇喘,再到最后男优全力冲刺时彻底放开限制的大喊大叫……这些是一部av成功的必备要素,也是我作为一个av影评人的要求,至于女优的长相身材,这些都是最基础的硬件,只有一个女优的长相身材达标了,才有真正被我这种影评人鉴赏的资本,我将会从节奏-音韵-动作-镜头语言-剧情-演技-灯光-氛围布置-整体表现力等方面着手,对av进行把控,能让我对着撸的都是佼佼者中的战斗机,哪怕只是纯粹鉴赏它们,都是无上享受,而现在身处这无上享受中,我整个人已经飘飘欲仙了,全身心投入到这迷醉的事业中,最后伴随着浑身一阵颤抖,快感转瞬即逝,我喘着粗气,疲惫地关上手机,闭上眼感受火热的余温,最终在这夕阳下沉沉睡去。

第五十四章

晚风

午睡刚醒来,班主任就催促着大家都赶紧去洗把脸,于是我们都睡眼惺忪地从课桌上抬起头,同桌叫醒我,她说我的口水已经淌到地板上了,实在是太恶心了,我嗯了一声,看到桌上的试卷和讲义都已经浸满了口水,黏糊糊的,我真想以这个为借口告诉课代表今天的作业我懒得写了,我最烦写作业了,而且今天是周四,周四是我的幸运日,今天我要狠狠看课外书,我要看《水浒传》,《水浒传》真是太好看了。

这节是班会,班主任提醒我们离高考还剩下刚好一百天,今天是百日誓师大会,第二节课下课后全体去大礼堂集合,然后空气突然非常安静,猛的一个粉笔飞到我桌子上,给我吓了一跳,班主任走下来问我在看什么闲书——“只剩下一百天就要高考了!你还在这,还在这看闲书!你在看什么!”

“在看《水浒传》,老师”

“现在看这个干嘛?你小子是要造反啊?”

“也不是不可以……”我小声嘀咕到。“哈哈哈哈哈哈……”全班都笑起来。“啥啥啥?也不是不可以?你小子睡糊涂了是吧,给我站个十分钟再坐下!!”就这样我吊儿郎当地站着,万幸班主任没收走我的《水浒传》,晚自习还可以偷偷看……我环顾四周,几个屌毛男生全都幸灾乐祸看着我,这很正常,文科班就这么几个男生,幸好还有他们在我站起来的时候用水笔戳我屁股,否则要无聊死了。

我抬头又低头,低头又抬头,实在是太无聊了,班主任照旧在复读无聊的空话,说来说去就那几句,多考一分就能卷死一千人之类的话,我再度抬头看向窗外,和教导主任四目相对,他不知从何时起在窗外看着我,摆着一副刚刚死完整个户口本的脸,反正也不认识我,我也盯着他看了一会,他马上挥挥手示意我转过脸去,我就照做了,再抬头时他已经不见了。

同桌提醒我已经到十分钟了,可以坐下了,我觉得班主任如果没有开口,绝对不能坐下,于是继续站着,就这样我跟个傻逼一样一直站到了下课。

沈京兵一下课就跑过来找我,他马上锐评我刚才一直站着不坐下跟个傻逼一样,尹晶良问我看水浒传干嘛,我向他们表示这是神作,然后表演起林冲风雪山神庙,我拿班旗的杆子当红缨枪然后捅他们,嘴里喊着“哇呀呀呀呀呀!陆虞侯!我剖你的心!”,沈京兵被我刺中了心脏,他马上毫无演技地躺下来,这时尹晶良马上说我是傻逼,这太蠢了,水浒不如三国……说到三国,我就想跟他们讲贾诩偷偷修改红头文件坑死韩遂的精彩故事,但上课铃响了,大家只好回到座位上,是我最最最最讨厌的数学课,我的数学从来就没及格过,有这时间听老师讲大题还不如课后多刷几道基础题,总之发呆就行了,我开始回忆那些好笑的事情,就在昨天,我吃完晚饭路过花坛时看到了一只松鼠,还有校园里游荡的老狗,它一只腿瘸了,跑也跑不动,每次我们看到就故意去激怒它,它就咬牙切齿在那边警告我们,我踹它一脚然后马上跑开,它就瘸着一只腿慢吞吞地追过来,给大家鸡巴都笑断了……这太好笑了,我捂住嘴憋笑。

讲着讲着,老师让全班小组讨论他刚才所给出题目的答案,全班就躁动起来,我正在思考着这周回家该怎么忽悠我爸妈给我开电脑,他们把我电脑上密码了,气死我了……突然同桌叫我转过头来讨论,她是小组长,没办法,我不情愿地把头转过去,看这些人讨论那些我连题干都看不懂的题目,他们真的在讨论问题,这也太蠢了,小组讨论时间是拿来闲聊放松的时间,没人在意数学问题,我无话可说,只能保持沉默,坐我后面的那个萎男也没啥话能说的,我问他“你这周回家来开黑吗?”,他一脸震惊:“你电脑不是已经被上密码了吗?”“我骑车去朋友家蹭电脑”

“算了吧,下周吧……这周我回去想刷题”他说的也有道理,总不能打扰别人学习,我继续无聊地听着那些人讨论数学题,然后跟萎男讲些无关痛痒的笑话,这时老师巡视到我们组,我和萎男赶紧装作在讨论问题:

“那个根号3还要再除以4吧?那个……”我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一些我自己都看不懂的无意义符号。

萎男只是一个劲点头,看到老师走远了,就继续刚才的话题,但他有点不安,说“刚才老师在别的组转悠时就一直在盯着你看,你是不是笑过头了?”我赶紧问同桌那道题解出来没有,她说解出来了,是二分之根号七,我问她怎么解出来的,她给我看了草稿纸,这步骤比我屌毛还多,懒得看了,反正我被抽中的概率是1/42,今天可是星期四,是我的幸运日。

老师在讲台上示意讨论终止:“刚才我看到有同学不好好讨论,在那边一个劲笑,笑笑笑……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小差……”,然后他就盯着我看,我马上知道完蛋了,要被喊上去解题了。

杵在讲台上,对着黑板,手里紧紧捏着粉笔,无法下笔,背后传来沈京兵的爆笑点评声和全班人的闲聊声,上课一般都是不容许交头接耳的,但唯有这时,老师才会容许学生互相侃大山。“老师,这题我不会”

“这道题是基础题,你还不会?!”我无语了,束手无措,不知道该干些什么,太尴尬了。

“下去吧……下课后来我办公室一趟”他面无表情地说到。

“老师,这节下课要去大礼堂百日誓师了”班长说到。

“那你晚自习来吧,带上你的作业过来!”就这样,我只能晚自习过去了,水浒传也看不了,这节课剩下的所有时间我都在焦虑,因为这道题好像是真的基础题,就连体育生都做出来了,我连这种题都不会……高考该怎么办呢……还有一百天,也许这一百天我努力刷题,一切就能好起来,但这种想法以前也不是没有,而且有过千百次了……考出来还是那鸟样……也许高考是天注定的事情,只要我尽自己所能,能看多少是多少,运气好一点,没准就能考个好大学呢。下课铃响了,敲碎我的焦虑,大家都出去排队前往大礼堂,到达划定的位置,一路上全是高考加油的标语,我们班坐在角落里,学生会那些检查的人不常来,我跟沈京兵坐一起讨论跟学习完全无关的事情,班长叫我们别讲话,不然班级就要被扣分,我们马上就闭嘴了。往日举办红五月的舞台上现在摆满了桌子凳子和名牌,坐着一堆老东西,背后大银幕上播放着那些名牌中学高考誓师的现场,放送着已经烂大街的燃系背景音乐,学生代表和家长代表还有教师代表全都坐在前排,大礼堂的四周墙壁上全都贴满了横幅,我们每个人都被送了一个“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的徽章,叫我们戴在身上,我突然想起自己忘戴校牌了,赶紧问沈京兵有没有多的校牌,此时学生会的人已经检查到隔壁班了,十万火急,沈京兵赶紧翻自己的口袋,掏出来一个乱涂乱画到根本看不出来是人是鬼的校牌给我。

“现在让我们有请岙州市第八中学校长施泉嘉同志致开幕词!”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校长挺着大肚子走到话筒前开始讲话:“各位老师,同学,家长们大家好,七月流火,炎炎夏日……即将到来,但我们岙州八中的悻悻学子们,也即将迎来他们人生中第一个决定性的转折点,高考!”……他一边说话一边咂口水,整个会场都能听到他口水啷里啷当的声音,我马上模仿他讲话,给周围的人都逗笑了,沈京兵更出格,他直接把自己裤子提的老高,然后挺起肚子,再把脖子后缩,弄出双下巴来,惟妙惟肖,大家都笑的合不拢嘴,尹晶良突然示意我们安静,然后他指了指正前方十二点钟方向,学生会的已经盯上我们了,于是我们迅速闭嘴。“也祝我们八中学子们……取得……交出一份……加油!!!”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下面有请学生代表,侯茹同学发言”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同学们!!!三千越甲可吞吴,百二秦关终属楚……让我们……加油!!”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下面让我们有请……”

“下面让我们…………”

“下面……”

……

“同学们!!下面请全体起立宣誓!”整个会场的学生们全都齐刷刷站起来。

“我宣誓!不负祖国的哺育之恩!不负老师的栽培之恩!不负父母的养育之恩!”

整个会场开始复读:“我……宣誓……不负祖国的……不负老师的……父母的养育之恩!!”

“全力备战高考……胜不骄败不馁……少年强!则国强!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马!八中加油!高考加油!!”整个会场整齐划一地喊起来,夹杂着莫名其妙的背景音乐,先是放了《相信自己》,然后又放了《海阔天空》……喊完之后又放了国歌和校歌,大家全程站着,后面又弄了很多流程,我们也迷迷糊糊地跟着喊口号,被叫出去跑操跳龙门,还有合影留念……整整两个小时不用背书写作业,很轻松,令人感到朦朦胧胧的惬意,甚至惬意到让人觉得无聊。……………………

“高三十七班……笑一下!茄子……”………………

“怎么有同学闭眼了?再拍一次,茄子!”

…………

……

“喂,沈京兵,你数学作业写完没有?”散场后,大家都去饭堂吃饭,我一想到今晚要带着作业去办公室,就心慌。“写完了,先去吃饭,回来再给你”“你说这玩意摘不摘,我感觉丑死了”我指了指衣服上刚刚发的徽章。

“算了吧,别摘了,留着有好运”“鸡巴,我才懒得信那种玩意”,于是我把徽章拿了下来。

吃完晚饭回到班上,看到大家都戴着徽章,我就把徽章拿出来又戴上了,还有半小时晚自习才正式开始,大家都在聊天,女生们都在谈王一博之类的,听不懂,我的同桌在看杂志,我问她在看什么,她说“你不感兴趣的东西”,我马上凑过来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明星花边还有新专辑新电影,确实不感兴趣,我摆摆手说这些玩意确实是太无聊了。“得了吧,你赶紧看你那水浒传去!”她笑着说到。

“奥哟,不错哦,你猜对了!”我拿出水浒传来,正大光明地摊在桌面上看,看到了武松杀张都监全家那一章,这时我座位旁的窗户也被打开了,沈京兵探头进来喊我快点出来看,隔壁班几个傻逼打起来了,我马上跳窗出去,直接落到走廊上,几个人在教室外面扭成一团打架,我问隔壁班认识的那些人,发生什么事了,他们也说不知道,看就完事了,然后隔壁班班主任就过来了,逮住那几个打架的人,叫我们都赶紧回教室自习去,大家一哄而散。

晚上在数学老师办公室里,我被狠狠军训,老师一眼就看出来我是抄别人的,然后让我自己写,我就这样坐在办公桌旁边绞尽脑汁地写步骤,中途越来越多的老师驻足看看我在写什么,班主任路过,一边和数学老师聊天一边看着我写作业,后面历史老师和英语老师也来了,教英语的告诉班主任说我上课最爱开小差,星期一的时候上课上着上着突然说什么“快看松鼠”,结果一整排都不听课看松鼠去了……班主任深以为然,最后一群老师在我身旁聊天,办公室像菜市场一样,聊着聊着就批我一句。

班主任照旧是教训我,然后抿了口水,问我想好要考哪个大学哪个专业没有,我说想考汉语言之类的师范,以后出来就能当老师了,他对我这个回答很诧异,直言我不是当老师的料,但如果我真心想当老师,那就得从现在开始努力,考个好大学……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当老师的料,但我当不了警察,也当不了医生,考公务员又嫌麻烦,还不如去当老师呢。

“你看看你现在的成绩,能考上一本吗?普通班能考上一本的没几个,你看看你现在排名不上不下的,你这种学生很多的……”他又喝了口水,继续讲到“到时候高考成绩出来,就是一本线开外的,那时要后悔死,你现在好好努力,争取过一本线,但我现在跟你说那么多,你肯定不会听,到时候你父母打电话来,求爷爷告奶奶的,说自己家儿子试卷是不是改错了?……我说的对不对?”“嗯……”我茫然地点点头。

“别的我不多讲了,好好努力,多花点时间在数学上,数学拉分很大的!”“好的”

“数学作业写好了是吧?回去吧回去吧”“好的,老师再见”

“再见……记得好好学习”

“好的”

从办公楼出来,我快步走向教室,走到一半突然折返,肚子有点饿了,我决定先去小卖部买点吃的,快到小卖部的时候,看到德育处新贴出来的“禁止游食”,然后又用油漆漆出来一条分界线,这头禁止游食,那头就是游食区——实在是小题大做,这根本没用的,因为整个学校都是游食区。

现在是晚上八点四十分,还有一小时就下课了,我从小卖部出来,嘴里叼着棒棒糖,兜里揣着可乐,校园里静悄悄的,晚风从树梢上跃下,裹挟着花瓣的气息与我相遇,一切都放松极了,月亮投下教学楼的倒影,把我也覆盖住,我就这样行走在暗处,在小路上慢悠悠地晃荡,回到教室的路程平时只需要五分钟,我决意用二十分钟来走完它,路旁的竹林在摇曳着,几只松鼠从竹林这头跃到那头,我漫步其中,突然觉得上学也未必要紧,我不想读书,读书当然没有看松鼠跳来跳去有意思,可仔细想想,不读书,我又能干啥呢?如果不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爸妈不高兴,自己面子也拉不下来,不好好读书只能进厂,进厂是更惨的事情……我啥都不会,读书也读不好……思绪开始混乱起来,我坐在路边板凳上喝可乐,努力让自己的心思平复下来——其实我何必要想这么多呢,现在想这么多也没啥用,老老实实背书刷题,能多考几分考几分,最好上个一本大学,才是比较现实的事情。

起身把可乐瓶盖拧好,回到教室,今天的作业很多,我全都抄了同桌的,然后花半小时刷了会数学基础题,铃声响了,大家有说有笑着回宿舍,今天是我值日,待大家都走了后,我把教室的灯与窗户都关好,临走前锁上门,把钥匙扔到门窗上——回到宿舍,尹晶良问我要不要熄灯后去浴室背书,我摇摇头说不去,反正就算去了也是一个劲聊天而已……

不知为何,今天特别累,一躺到床上,我就进入了梦乡,直到凌晨三点被上铺那个体育委员的死妈呼噜声吵醒,大家都被吵醒了,但没人去敲他床板,我自告奋勇爬起来给他床板上狠狠来了一拳,他一醒来就疯狂骂我,问我是不是想打架,我觉得他很壮,跟他单挑我绝对不是对手,于是我脱口而出:“是你tm把大家都吵醒了,要单挑可以,你来单挑我们所有人!”,他闭嘴了,过了一会又开始抱怨,没人理他,大家继续沉沉睡去。

第五十五章

夜空

“631房间的已经隔离七天了,没有异常,今天可以走了”

我慵懒地从床上起身,收拾行李,整个房间里还是浓郁的精子味,无论怎么开窗通风怎么开空调,这精子味就是散不掉,满打满算下来,我这一周撸了至少有15发,每天除了吃就是撸管,没别的,现在整个人萎靡不振,垃圾桶里满当当的全是纸团,把头凑进去一闻那味道,有一种整个人被扔进精液罐头里的感觉……这玩意绝对不能给别人看到,我用黑色塑料袋打包好,出来后丢进了大垃圾桶里。

回到家,照旧是每天躺在床上玩手机,不知道干些啥,老东西们总喜欢没事找事,看到我躺着他们就不爽,我爸让我帮忙干活打注塑机,我拒绝说死都不干,他紧接着就说如果干满一个月就买新电脑,我马上就答应了。于是接下来整整一个月,我每天的生活就是摆弄我们家唯二的一台注塑机,在小作坊里生产出工业区需要的零件,每天早起贪黑,没日没夜的干活……我不想干活……但我每次偷懒刷手机时,就看到老东西在另一台注塑机那边忙手忙脚,甚至顾不上我,银行的人还偶尔过来跟他催债,有时候看到我在偷懒,他就恨得咬牙切齿,大骂说“你不干活!家里就没钱!……”,他预备再说些什么,但太忙,以至于话没说完就忙别的去了。

虽然我数学烂到连初中生都不如而且智力低下,但学起数控来却长进飞快无师自通,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生下来就是打模具的,后来我才发现是我爸早都给程序调好了,程序调好之后的数控只要是个灵长类都能操控,唯一要做的就是分拣-装袋-运输这些,还有偶尔点开数控看看产品参数有没有出问题,实际上我根本看不懂那些东西,但只要产品出问题了,参数也会超出固定的区间,所谓熟能生巧,几天干下来我凭借参数一眼就能看出哪个产品是次品。每天干完活后,都会多出来一大堆废料,这些废料要丢进粉碎机里碾成粉末循环利用,但我大概是太笨了,每次都是直接狠狠一大把废料塞进粉碎机,直接给粉碎机干报废了,我爸修了两天都没修好,最后只好从买原料的钱里抽出宝贵的资金来修粉碎机,他说我脑子实在太笨,以后别再碰粉碎机了——我本来还想看看把老鼠丢进粉碎机里会怎样,只好打消这个念头。

日复一日过着枯燥无味的生活,实在是太闷了,最后我喊阿文过来帮忙,他负责分拣和装袋,我负责对参数,每干一小时我就请他一杯奶茶,最后演变成我们每干一小时就出去买了两个小时的奶茶,只要阿文在场,老东西就不会管教我,整整两个小时我们都在村口棋牌室里开黑玩王者荣耀,老板有时候心情好还会请我们吃东西,我们一本满足回到厂房里继续干活,一天天就这样过去,春节马上要到了,大家都闲下来,我爸接不到订单,再没多少活能干,我问他要新电脑,他问我有没有500块的电脑,果不其然他就没想过给我买,最后我拿着这500买了辆新自行车。

离过年还有两三天,村里请人到老庙来唱戏,附近摆地摊的人也全都涌进老庙,家旁边一夜之间多了好多烧烤摊,还有很多告示——“禁止大量人员聚集与随意摆摊”,但根本没人屌这些玩意,顶多戴个口罩。

我和阿文挤进人堆里,看到戏台上的滚动字幕“小百花越剧团为大家带来经典剧目《红楼梦》”,四周全是老头老太太,喊着不想看红楼梦,让他们快点演梁山伯与祝英台,唱戏的人很快就把字幕改成“小百花越剧团为大家带来经典剧目《梁山伯与祝英台》”,这时阿文在台下笑着大喊“娘希匹!我们要看跳舞!”,很快一堆年轻人也起哄了,说要看跳舞,唱戏的就跟我们打滑头,说跳舞要加钱,于是就有一堆人往舞台上扔钱,出手相当阔绰,全是一块十块的纸币,唱戏的边捡边骂:“你们这帮宗桑是真一点铜钿也没有滴啊!全是一块纸币!!你们这帮化坛鬼赶紧投胎吧!”

台下不分男女老幼全都大笑起来,没多久唱戏的就喊上来一群穿黑丝的女的跳舞,音乐节奏很劲爆,一会叉腿一会摆腰,大家都看的很高兴,后面就是无聊的越剧,年轻人们都去幕后看那些老登拉二胡和敲梆子,听腻了就去外面买烤串吃,一连办了三天,不知不觉中除夕夜到了,到处都是放鞭炮的声音,除了放鞭炮外没人知道能干些什么,放鞭炮也无聊死了,用鞭炮炸狗盆也是非常无聊的事情,并不像那些营销号拍的那样,狗看到你把它狗盆炸了会悲伤的嗷嗷呜呜大叫,实际上它们根本不在意狗盆,你把东西丢到地上它也照样会吃,那些嗷嗷呜呜叫的狗应该都是人为训练过的,总之狗不在意任何东西,它根本就不会整活。

客厅里传来春晚的声音,实际上没人在看,电视就那样开着,春晚最大的作用就是充当躺在沙发上刷抖音还有玩游戏时的背景bgm,cctv90%的收视率就是这样来的,全是傻卵到独一档的节目,女主持们穿的一点也不暴露,还不如小百花越剧团,他们为什么不借鉴一下小百花越剧团或者别的什么野鸡越剧团,让那些跳舞的女演员跳着跳着突然把裙子叉开,然后主持人马上讲一些房事笑话,我看毕福剑最适合这个,可惜他乱口嗨被弄死了。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3……2……1……过年啦!”电视机里传来这样的声音,窗外的夜空中突然爆开一簇簇的火花,星星点点的,黄的红的紫的蓝的各式各样的色彩拼成一团团的星丛,爆竹声响彻云霄,各种各样的响声都有,汇聚在一起,似乎在前线打仗,家家户户的狗一听到这爆炸声,都嗷嗷呜呜叫起来,我走出门呼吸这硝烟弥漫的空气,看到邻居家小孩在放烟花,但他放不来,拿着打火机一个劲烧到自己手指,最后完全不敢点鞭炮了,看到我在看他,就屁颠屁颠跑过来求我帮他放,我也很久没放过了,但放鞭炮总归是简单的事情,我接过打火机一按,那火苗立刻蹿到我手上,吓我一跳,我马上把那打火机还给小屁孩,说这打火机太烂,我不点了,你自己找爹妈点去,他马上说他爸妈在外地还没有回来,我就说那你去找爷爷奶奶,他说爷爷奶奶早死了,我听着觉得奇怪,这是谁家小孩,我根本没见过,后来发现邻居家把房子出租给打零工的外路了,是这小孩的舅舅,我就说咋没见过他。

喧闹声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尔后就是稀稀落落的放炮声,四面八方都有,但再没有之前那般响亮,夜空又恢复了宁静,但已经成雾蒙蒙的一片,驻足在外,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我回到房间,打开手机看到朋友圈又在发新年祝福了,照旧是那些东西,大家都在发新年快乐,有群发的也有私发的,但并没有人给我发新年快乐,这倒是最正常的,熟人之间不发这些,不熟的人发这些干嘛;而且,给我发新年快乐多少会有点别扭,因为我会使劲嘲讽那些给我发“新年快乐”的人,这些东西土爆了。

突然,手机传出有人私发我消息的提示音,我赶紧打开看,是罗超闻发来的“新年好”,我开心的不得了,马上打字骂他:

“你发你妈的新年快乐,傻逼”

我要做一个麦田里的守望者,只要看到有人发给我“新年好”,我就要顺着网线过去给他头拧下来!

没过多久,又有人给我私发“新年快乐”,是池大卞发的,我马上打字回复:“没趣”,他回复我一个咯咯笑的低能表情。后面就是一些平日不咋交流的人给我发“新年快乐”,一看就是群发,虽然我还记得他们大多数人,但依然打字回复“你好,你是哪位?”,他们马上会发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说“我是xxx啊,你不记得了吗?”

“哦!原来他妈的是你啊?不好意思,我忘咯,没备注”。

最后又他妈收到一个“新年快乐”,打开一看是他妈辅导员群发的,我马上打字回复:“好的老师,也祝您新年快乐,祝您身体健康!(咯咯笑表情)”“好的,也祝你身体健康!”

第五十六章

拷打

我家没多少亲戚,更准确的说是我家没钱,也没多少亲戚会主动上门,正月里自然也没必要到处走亲访友,除了我姑妈,但我也已经好几年没见到姑妈了,乃至忘了她长什么样子。

我爸时常叮嘱我,见到姑妈一家,无论怎样都要有礼貌,因为我从小到大上学的钱几乎全是姑妈出的,她嫁给了一个很有钱的暴发户,但那暴发户不待见我们家,所以也没啥来往,总之我对于走亲访友没什么概念——我爸反反复复告诫说,见到姑妈家的那些不熟或者半熟的人时要有礼貌,我得说我是个精明的人,用不着老东西教我,作为一个中国人,我天生就是懂礼仪规范的,看到我啊啊嗯嗯的点头,我爸才感到满意,然后带我去了姑妈家。

我看到一群不熟或者半熟的人,有一种在玩gta的感觉,见到那些似曾相识的脸和上门拜访的各路货色,我爸让我一个个有礼貌地称呼过去,我便一个个有礼貌地称呼过去——这个是“阿公”那个是“阿公”,另一个还是“阿公”,似乎所有关系远的都能叫“阿公”,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所有关系远的都统称为“老东西”,我爸给他们递烟,然后尴尬地聊着,聊的东西是那种一听就打瞌睡的玩意。门口吊着的藏獒是唯一有趣的,我用脚踢它,它也没什么反应,只是一个劲在吞口水还有流唾沫星子,我怀疑它得唐氏综合征了,据说藏獒是很凶猛的,所以我小心翼翼摸他的毛发,这让它很不自在,便站起来在狭窄的范围内打转,然后去闻闻它刚才拉的屎,我觉得藏獒未免太无聊了……这时姑妈下来了,看到我便很高兴,她小跑过来摸摸我的头,欢快地说着“都这么高啦!”“长胖啦”“几年前看到还这么小呢!”……然后问我爸,我多大了,在哪读书,学习成绩怎么样,以后要干什么;实际上这些问题我自己都不清楚,我爸就更不可能了,他只是支支吾吾地说:“20了……哎,不好好念书,只考了个二本,在盒南念书呢……还学习成绩呢,他一天到晚只会打游戏,不去做短工就不错了……”,我爸一说完,那些不熟或者半熟的人就笑起来,然后说我爸太计较了,姑妈也笑起来说“这已经很好咯,这是我们家第一个考上大学的,有本科读很不错咯!”,那些不熟或者半熟的人也都附和着说有本科读就不错了。听到他们这些话,我差点就真以为,有本科读真的很不错了,但事到如今,这些东西永远只能安慰自己而已,至少姑妈肯定很失望,她一直希望我能成才,比我爸都关心我的成绩,在我上高中的时候,她每次来我家,都要过问我的学习成绩,跟我说只有好好读书才能有出路,结果我却什么都改变不了,我有时候真痛恨老家的一本率只有14%,为什么上海江苏这些地方可以有30%的一本率,如果我的户口也是江苏上海,那我现在肯定有一本读了。

“来,这是你的压岁钱”姑妈从兜里掏出一份看起来满当当的红包,我伸手去接,结果被我爸一把拦住:

“哎哎哎!都这么大了,还给啥压岁钱”

“还没出社会呢,该给的该给的”“不行不行,拿回去拿回去……”我就这样看着他们争执,反正最后还是要给我的,刚好可以垫学费,最后姑妈硬塞到我手里,然后我爸埋怨了几声,就叫我收下了,我摸摸那个红包,感觉那里面至少有5张百元大钞,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我怕自己存着会丢,就给我爸保管了,结果第二天这笔钱就被拿去还贷了。

我就这样一直在楼下逗狗,等着我爸侃完回家,直到姑妈下楼来喊我们上去吃饭,方才想起确实要留下来吃顿饭,那些不熟或半熟的人也都纷纷上楼,我诧异姑妈家的亲戚竟然这么多,光是大桌子就摆了整整六七张,我以为会像吃婚宴那样有葱爆大龙虾和鲍鱼,结果每桌摆着的只是家常小菜配几碟熟食而已,很乏味,大家互相吆喝寒暄了一会,就坐下开吃了。

我跟姑妈坐一桌,同桌的还有姑妈的儿子,比我年长三岁,是个初中毕业就不读书的街溜子,但街溜子对自己亲戚总是和和气气的,他看到我很高兴,问我在哪读书,我说盒南,他奚落我怎么去那么穷的地方读书,我本想反驳说全中国的城市都一个样,但想想还是算了,然后他就问我盒南人是不是真的偷井盖,我笑着说确实,我上次走着走着就掉下去了,是被警察救起来的——他哈哈大笑说“你看,穷地方就是这样的,没钱人还素质低”……我附和着笑,其实汉地十八省的素质都一个样,说某某省份素质低,某某省份素质高,某某省份开放,某某省份保守,那是纯开玩笑,例如人们常说蛰江省很开放,这些话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好像只要是沿海的都是开放的,其实蛰江很保守,我这么说也很有道理,你只要在蛰江待过就会知道,那里的绝大多数人总是保守的,不如廣西泗川还有柜州人开放,也不如中原人的酒局精神——传统的江南文化在被资本主义契约精神同化之后,制造出的只是个畸形的四不像而已,如果诸位想看这畸形的登峰造极,那末请去看上海人。

还有另外几个与我年龄相仿的青年,都在刷着手机,只是不说话,他们后来边吃边聊出国留学的话题,听的我一愣一愣,似乎出国留学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听的我很自卑,但好在他们不知道我的学历,何况还有个学历比我更低的在我旁边一边抠脚一边刷手机,我一边夹菜一边听着国际高中学生们的对话,他们竟然不需要高考,我还听到什么温哥华,什么伦敦大学学院,什么什么学院,这帮人出国就去读个二本,属实爆笑了,原来洋鬼子也分一二本。

这时,姑妈的二儿子也从楼梯口跳出来,他一看到我,便咯咯笑,围着我团团转,看样子还不满六岁,跟着来的是我姑父,我招手说“姑父好”,他便淡漠地“嗯”了一声,给那些人递烟,有说有笑的,但唯独对我爸是一样的淡漠,他一上来就问我爸“你现在还欠多少钱啊?”,我爸尴尬地说大过年不谈钱,这才作罢,但这句话明晃晃的是在恶心人,大家都在帮我爸圆场,说姑父未免太那啥,可见这些人的情商确实都是达到中国人平均水平的,我以为姑父的智力并没有达到平均水平,但他喝了那些人敬的酒后,又跟我爸说刚才那些话是开玩笑的,然后说什么自罚三杯,看的我犯恶心。

突然,我听到“傻逼”“傻逼”这些话,低头一看,是姑妈的二儿子笑哈哈地用脚踢我,说“傻逼”“傻逼”,这小屁孩属实是欠打,姑妈马上说这孩子不懂事没家教,叫我不要理,我便打趣说“哇这孩子是屌的,这么小胆子就这么大,我看以后要成才的”,大家都笑起来,但小屁孩的智力并没有中国人平均水平,他听到这些话依然是一个劲地骚扰我,虽然我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我看到父亲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他一边吞云吐雾一边塞给我两百块,叫我拿去给姑妈的二儿子,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给,他只是摆摆手命令我赶紧照办,我突然又说“浪费钱”,父亲马上用脚踹了一下我裤子,这次他手摆地更决绝了,我只好照做。

我拿着两百块走到小屁孩面前,说这是压岁钱,快收着吧,结果小屁孩突然摇摇头说“不用不用,不要不要了不要了”,我宣布他的智力达到了中国人平均水平,但可惜他归根到底是小屁孩,小屁孩的演技是永远不可能达到中国人均水平的,就比如他刚才那个唐氏发言,断断续续说什么“不用了”“不要了”,这一看就知道是他妈的他妈教他的,他自己绝对不清楚这些话意味着什么,只是像个机器一样复读这些话,这简直是对中国古老智慧的侮辱。

我也像个机器人一样呆滞地把攥着钱的手往前伸:“快收下吧快收下吧”,小屁孩又笑着摇摇头说“不要了不要了”,我思索了一会,然后笑眯眯地问他“真的不要?”,他不说话,只是摇头,于是我把那两百块塞回了自己口袋,笑着说“那就不给咯”,然后坐回去。

小屁孩愣在原地,仿佛图灵测试未通过一样,我这话给他cpu干烧了,同样的把姑妈还有我周围的人都干沉默了,似乎他们没见过这种行为,我镇定地继续夹菜,懒得理他们。

刹那间,我爸直接飞过来就是一击音速拳,他让我赶紧交出那两百块,我便交回去,他蹲下去把那两百块塞到小屁孩手里:

“大哥哥跟你开玩笑呢!大哥哥不听话!不听话要打屁股的!”父亲说

“大哥哥不听话……”小屁孩复读起来“对!大哥哥不听话!”父亲起身给我后背来了几巴掌:“好了,大哥哥已经教训过了!”,之后回到了自己酒桌上,小屁孩咯咯笑起来,一切都恢复了正常。姑妈只是一个劲嗔怪我爸——“不必给那钱……”,随后就是无尽的抱怨;我继续夹菜,没什么能吃的,随便吞点芋头和鱼,就觉得肚子饱了。

把筷子一丢,我继续回到楼下看藏獒,它慵懒地趴在地上,被铁链吊着,我蹲下来跟它对视,然后做一些简短的动作,它的视线跟着我的动作移动,好戏要来了,我赶紧把没吃完的馒头掏出来,掰成小碎块,像排列多米诺骨牌一样按顺序由近及远摆在地上,然后对着藏獒嘬嘬嘴叫它,它听到“嘬嘬”声,很快就站起来了,我宣布它确实是有中国人平均智力水平的,它站起来一瞬间,就把头低下,用鼻子在地上嗅来嗅去,不断靠近馒头,在触碰到之后,马上就伸出舌头舔,咕噜一声下肚,它几乎是无可挑剔地顺着我摆出来的顺序在吃馒头,吃到一半时发现剩下碎块的距离已经不是嘴巴能够到的了,便笨拙地伸出爪子去刨地,刨过来一些碎块,贪婪地享受完,发现剩下的食物是无论怎样都够不到了,它用爪子疯狂往前刨,始终够不到,就撅起屁股后蹬,发力往前跳,依然够不到,它用尽千方百计都够不到,极尽笨拙姿态,始终够不到,它似乎很懊恼,嗷嗷呜呜叫起来,太爆笑了,我笑得停不下来,马上录了个视频发到朋友圈,这是我见过的top5最好笑的dog。一直到回家,我都笑个不停,一想到那个藏獒的爆笑举止,我就想笑,我爸只是一个劲骂我之前的表现,看到我笑个不停,他就更来气了,叫我赶紧滚去干活,就这样我莫名其妙干了一下午的活,照旧是边干边笑,连参数都没怎么对,打出来一堆次品,和成品一起丢在袋子里,老东西气的连晚饭都没吃,整整一晚上都在从袋子里挑次品,拿皮带使劲抽我,我没想到老东西会这么生气,他以为我不敢爆他金币,实际上我确实不敢,他边挑边骂我,给我骂无聊起来,于是我趁老东西不注意跑出去找阿文玩了:

“去找那帮错桑玩!娘希匹的,去找他们玩!以后都别回来了!”

第五十七章

大海

在寒假的最后几天,我频繁骑车去看海,骑个差不多半小时,就能到拦海大坝,其实海也没什么好看的,那里除了碎石就是海鸥,还有遍地的海蟑螂,天空总是湛蓝的,海也是湛蓝的,我看个十分钟就骑走了,然后过了三小时后,我又会骑回来,把原来的风景再看一遍,我一天能这样重复三四次,从早晨看到黄昏,海总是那样,浪花掀起一堆泡沫,砸到岸礁上,泡沫就很快消散了,偶尔会开过渔船和汽轮,大坝上飞驰而过一辆辆大货和小轿车,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哪怕再过个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我想起高中的时候,那是我第一次有自己的自行车,每次放假回家,我都会骑车去看海——大海依旧是大海,它永远不会变,我很少去岸边驻足观看,只是站在大坝上眺望,如果是禁渔期,岸边还会有刮海带的渔民。

日子总是很漫长的,我诧异自己竟然一天内能骑去拦海大坝三次,元宵节的早上,我醒来后,下定决心不能再去那里,于是我骑去另一个拦海大坝,那里比较远,要骑一个半小时,但那里有一整排高大无比的风力发电机,海风呼啸吹过,它们转得也更快了,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像是一百万只蚊子在叫。我发誓再也不会去看海了,因为海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可我也不敢回家,因为老东西看到我在家闲着,就会让我干活,我不想干活……只要我白天都在外面溜达,我爸找不着我就行,顶多晚上叫我装袋。

我受不了那种无趣的生活,我宁愿进流水线打工,至少那样还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钱,总之我不想再干活了,我一看到参数,就想呕吐,看到堆成山的袋子和散落到处都是的零件,我就觉得别扭……刷抖音看到那些博主们到处旅游,还有美食博主们的视频,我就羡慕,我不想干活……我害怕看到那些一列列的参数,看到它们不断从屏幕上冒出来,我就要睁大眼睛挨个数过去,一行行一排排一列列的字符,突然又响起电门打开的声音,参数还没读完,又要赶紧去把产品拣出来,刚出炉的产品又烫又黏,抓起来时难受死了,虽然时间久了会磨出老茧,但依然难受,马上给它们都丢到袋子里,继续看下一模的参数……今天是元宵节!

回到家之后,一边整理行李一边胡思乱想……我不想去学校,学校没啥有意思的东西,回去了也只是被关在里面,但也不可能继续在家呆下去,那比学校还无聊。

我提着行李上了高铁,到中转站,退了去学校的票,买了一张去上海的票,结果提醒我上海目前正在大规模封城,无奈之下只好退票,哪里都在封,就没有不封的地方,操了政府的妈。

我突发奇想,如果就这样一路坐去拉萨,是不是会很刺激?随后我打消了这个念头,买了张去震州的动车票,但我有预感,只要出了震州站,就完蛋了。动车再度驶向新襄,我收到罗超闻发给我的消息:

“你到学校没,给你介绍个大人物。”

第五十八章

采访

“你是主角,对么?”

“是的……但也不算是……我是说,作者没跟我沟通过,所以……严格来说,我不清楚……”

回答完主持人莫名其妙的低能问题,我再度环顾四周,一切都看起来像摄影棚:无论是我现在正坐着的沙发,头顶上刺眼的灯光还是面无表情搬运着器材的工作人员……一切都像极了av拍摄现场,我真想快点进入正题,因为av片头采访顶多十分钟,可这屌逼主持人已经问了我二十分钟。

“你觉得自己是主角吗?”他突然问我一个更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愣了一下……

“我是……我是新襄师范学院20级……水产养殖专业……今年19岁…但是再过五个月就二十岁了…还有,那个,我性别男,爱好女,特长是反射神经特别长……哈哈!”

“好吧,这位嘉宾确实没有学历造假……”主持人笑着对台下发表他的意见,随后就传来观众们的哄笑声,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我的学历开玩笑,实际上只要初中毕业就能回答刚才那个问题,我只是没有足够时间去思考而已,否则我会说“是的我是主角,因为老子就是主角,你是配角,你个屌逼难道没有看过这本书的前五十七章?”

我继续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稍微挪动一下屁股,这沙发就嘎吱嘎吱响个不停,地上还盖着一块全是水渍的床垫,我不明白那是干什么的,实在是太像av拍摄现场了,我怀疑就在一小时前,这个电视台在这里拍了部黄片,拍完后把地上的淫水和体液全都拖干净了,然后再叫我进来录节目。

主持人慢悠悠地喝水,宣布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接下来要放广告了,我决定去幕后休息一会,罗超闻在镜头外等我,他一看到我起身了,便招呼我过去:

“你根本就不会说话,你应该随便乱编什么东西,你不是最擅长忽悠人吗?你随便乱编一些能把主持人和观众逗笑的东西,否则你正在让这个节目变的非常无聊,我必须警告你……”罗超闻说到。

我喝着赞助商提供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点点头应付罗超闻说的那些玩意,我看到白黛从休息室里出来,她微笑着对我挥手,我也对她挥手,随后她又拿着另一份稿子,进到下一个片场去了,沿途有很多给她送花的人,我问罗超闻这是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她杀青了呗……挺羡慕她的,她其实没什么戏份,片酬还他妈高……不过我觉得这个演员不太行……”罗超闻缓缓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继续慢悠悠说到“现在这些女演员都是靠潜规则上位的,我听说这个女演员是他妈中专毕业,结果不知道跟导演发生了什么,直接预定她来演女主角了,我操”

我有点诧异,甚至有点搞不清状况,我再三向罗超闻表示,我在意的不是这个,我想问的是,这些都是什么情况,我对女演员的私生活不感兴趣。

“先生,您休息好了吗?”工作人员突然微笑着收走我的水杯,节目的bgm传来,催促我再度回到台上。罗超闻又跟我叮嘱了很多,说什么一定要随机应变,一定要说些有意思的话之类的,一定不要让主持人一个人撑场面……我全都点头应付过去了,实际上没人会在意这些,拜托,这是个深夜档节目,根本不可能有收视率,我干嘛要把脑细胞浪费在这上面。

于是我再度入场,观众们照旧是鼓掌,我用余光扫了一下他们的神态,全都是一副死妈脸,就连主持人也摆着一副死妈脸,那是一副处处刻画着“没节目效果就赶紧滚蛋”的面庞,从额头到下巴全都紧绷着,直到摄影机开始运作的咔咔声响起,灯光打在彼此身上,他的面部神经突然舒缓下来,转身跟观众逼逼了一堆广告和本节目的前情回顾,再度介绍了一下我,才真正进入主题,他示意我坐到沙发上,继续刚才的无聊问答:

“你认为你成为主角的原因是什

么?或者说,到底是什么契机,让你站到这个舞台上呢?”

他非常严肃,抑扬顿挫地说出这些话,因为摄影机直接怼到他脸上了,在拍他面部特写,当然,下一秒摄影机就转过来了,在拍我的特写。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是梦想,因为我从小就想成为一个演员,我的母亲是一位著名的百老汇歌剧演员,可在我没出生之前,我的母亲就去世了……父亲经常给我看先母的照片……叮嘱我要把先母放在心中……”

台下开始有观众默默流泪,摄影机马上转头去拍她们抽泣的特写,我趁着这个时间抠了抠脸上的泥垢,因为今天出门太急忘记洗脸了,有点小痒。主持人也努了努嘴巴,表示出怜悯和同情,点点头:“非常抱歉,我为您的令慈感到伤心……请容许我换一个问题,您怎么看待这部电影?对您来说,电影意味着什么?您又对这部电影的动画化有什么期待与看法?”

这实在是一些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他问我“如何看待?”,这种如何评价的问题实际上很考验一个人的素养与知识水平,否则是回答不出新意的,而且他还问我动画化,这种问题应该去问作者,我什么都不了解,我只是按照剧本走而已。

“不好意思,这种问题无法回

答……”我有点无所适从,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于是我翘起二郎腿,把手放到上面,这样舒适多了“您知道的我只是主角,不是作者,我在按照剧本表演,如您所见,主角是一个非常立体而且矛盾,乃至复杂到几乎无法随意概括的人,我很焦虑,不知道有没有活灵活现地表现出来主角的这种形象……但答案是肯定的,我在生活中不是主角那样的人,所以我永远演不好主角,甚至可以说,没有人能真正演好主角……我不清楚您是否把作者本人请到了现场?”主持人摇摇头说“非常抱歉……但是……”

他突然起身,摆出非常浮夸的姿势,对着台下喊到:“但是我们请到了另一位主演——掌声有请!罗超闻先生!——欢迎来到胱影性播客!”

掌声迅速雷鸣般响起,我甚至听到配音室里传来综艺节目的罐头笑声与惊叹音效,罗超闻马上就从幕布里探出头来,随后大踏步走进摄影棚,他边走边笑着对台下挥手,主持人笑着上前迎接他,我马上配合着笑起来,惊叹地说到“小罗,你咋也来啦!”,配音室里马上又传来罐头音效,大银幕上也出现鹰金卡通的翻转赞助商标。

罗超闻靠着我坐下,他的屁股一碰到沙发,就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但还好鼓掌声够大,几乎掩盖了这尴尬的音效——我们四目相对,不知道说些啥,也许接下来是罗超闻的主场了,我只要附和着他说话就好。

“罗先生您好”

“主持人您好!”

“罗先生您今天的打扮可以说

是……您今天是穿了什么到台上来呢?”“昂……今天呢是穿了衣服到台上来的”

“哈哈哈哈哈”(影视级罐头笑声)主持人开始跟罗超闻打趣,然后跟他问答,我时不时揶揄一下罗超闻,台前幕后都笑起来,一切都配合地相当好。“当时拍的时候呢,有一个很尴尬的镜头,接下来大家会在花絮里看到……因为我这个角色有很多场戏都是在抽烟,但是我不会抽烟,所以我就在拍之前拿电子烟练手,真正实战的时候,再拿香烟……结果还是抽不来,ng了好多次呢!当时那个导演就哗得开始吐槽我说你怎么又ng又ng这样!”罗超闻话音刚落,观众们就都哈哈大笑起来,主持人笑得合不拢嘴,这个故事确实十分有趣。接下来轮到我说话了,但我无意逗笑观众,因为罗超闻已经逗过了,何况我也揶揄过了,我还是决定讲一些自己扮演这个角色的心得体会,这样更新鲜一点。

“啊……当时我接手这个剧本的时候呢,其实是很担心的,因为我担心根本演不好主角,因为……就我个人认为,主角是一个阴郁的人,而且作者没给出任何主角的外貌和姿态,所以只能凭借我自己对剧本的理解……观众们会看到,在绝大多数镜头中,我都是面无表情而且沉默的,但主角又是一个精明的人,所以我必须具备爆发式的演技,能够切换自如,这实在是很考验演技。”

台下一片死寂,突然有观众举手提问,主持人请他起立:

“我想请问一下主角,您现实中也是个马克思主义者吗?”

“我……我认为这是个蠢问题,我觉得任何有志气有抱负的青年,只要他们还尚存有一丝热血,那他们就应该是马克思主义者,他们会乐于看到世界被改变的”

“也就是说您支持无产阶级革命对吗?”

“是的”

“可革命应该是为了让世界变的更好,不是么?您的支持太廉价了,其实您也知道,99%的支持都是廉价的,且自称革命者的人最终都会选择取消革命。”“不是的,你的想法我能够了解,但我想这不是变的更好或变的更坏的问题……你也许是年纪太轻的原因,所以把一切事情都太想当然了,因为革命只是革命而已”

“这是空话,似乎您故意把流血和杀人放火说的很稀松平常,当然您会说要讲究策略,所以我从您这里得不到什么有益的回答……而且您并未回答我,为什么自称革命者的人最后都会取消革命”“对,这的确是空话……但这样算的话,世界上99%的话都是空话了,而且我必须提醒你,有些革命者到死都没有取消革命……”

“这些到死都没有取消革命的人,除了被刻画成孤独的英雄以及被当做浪漫主义神像外,也没留下任何东西,就像是日本二次元动画片里那些滑稽的热血镜头一样,虽然我这样说很令人反感,但请您谅解我,因为理论总是严肃的,从而需要排斥个体的激情。”

“并非如此……我知道你想表达什么……但是事情总不是那么想当然的……我……”

我本来想正儿八经地跟他好好交流一番,话到嘴边,想想还是算了,并不是说我怯场了,而是他理解不了我,他没有经历过我的人生也没有体验我的感受,他不明白我为什么脑子里会想所谓革命这些东西,其实我也不是整日想这些东西,但我跟这逼肯定合不来,想想还是算了。

于是我说到:“算了,跟你合不来,你还是坐下吧”

那观众愣了一会,还是茫然地坐下了,台下议论纷纷,有更多观众提问了。“您刚才是在刻意将自己代入到主角的人设中,而说的这番莫名其妙的话吗?”

“请问新一季的女主角人选已经定好了吗?能否透露一下是由谁来扮演呢?”“您怎么看待……”

“如何评价……”

……

“好!现在是广告时间!”主持人突然打断提问,然而上一次广告时间是十分钟前。

工作人员随后告诉我们,节目已经录制完成了,因为下一个节目的录制更紧急,要赶快使用场地,我看到他们进进出出台前幕后,忙碌地搬东西进来搬东西出去,把那个沾满了体液的古怪床垫也搬走了……我问罗超闻是不是可以走了,他表示下一场录制我们也要参加。“下一场……是什么?”我疑惑不解。突然一个戴鸭舌帽子的人大喊到“第五场第四镜拍摄完成!”

“第五场第四镜拍摄完成!……好……下面第七场第六镜,新人准备好了吗?”传来一阵扩音喇叭的声音。“已经准备好了导演……”

“准备好了对吗?好,第七场第六镜……Action!!”

第五十九章

哲学社

在我刚回到学校的第一天晚上,就被罗超闻叫了出来,他喊我到东区食堂的三楼吃小炒,我很诧异,因为这玩意90%的学生都吃不起,我怀疑他是不是贩毒去了,而当我到达食堂三楼的时候,我看到在他身边坐着一个全身上下都非常整洁的眼镜男,穿着简洁但不失考究,文质彬彬,我怀疑他就是罗超闻所说的大人物,只不过我对于这种货色一向不抱什么好感,因为越是这种看着比较考究的人,越是没活,我不跟正常人玩,什么叫做正常人呢,就是那种没活,玩笑也开不来,也不怎么上网冲浪,讲话不极端的人,这种人我一般是非常厌恶的,跟他们聊天就是煎熬,真想一刀捅死他们,这并不意味着讲话极端就是情商低,实际上现实里敢乱口嗨而且讲话极端的人都是有两把刷子的,总之懂得都懂。

“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姜鸣哲,经常听闻哥谈起你,他说你进过局子,我就很想见见你”他一上来就是紧紧握手,给我弄不好意思了。

“哪里哪里,进个局子而已……”我不知所措,好像无意识说了句很逆天的话“奥不对不对,我是说,进局子这种事就别提了……”

看到我尴尬的笑笑,姜鸣哲也不继续追问了,他马上就切入正题,说自己也是个左派,而且是新襄师范学院校社联的前执行主席,我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岗位,只知道校社联是管学生社团的,但是无所谓,哪怕他头衔和当官履历比我鸡巴还长,也没人在意他到底当过什么官。

“现在二月份刚开学,校社联要到三月份才收取社团成立资料,也就是说我们还有一个月时间准备,目前要多拉人,并且规划好所有章程,还有写各种材料,得把一堆事情都处理好”罗超闻一边抽烟一边掰起手指头,一件一件事情数过去,给我听懵了,我没想到他说要弄个哲学社是当真的。

姜鸣哲在一张纸上记录各种事项,涂涂改改的,他们似乎真的很忙,而我置身事外,我询问是否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去拉点靠谱的左派进来”

“拉苏马还是西马还是后马还是新马还是原教旨马还是后现代?”

“把所有觉得自己是马的都拉进来!”姜鸣哲喊到。

我总觉得这有点太天方夜谭了,我预备多问一些问题,好让我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我没想到真的要办社团,这太突然了,你办这个是要干什么”

罗超闻刚想回答,又被姜鸣哲抢先了,这位文质彬彬的眼镜男马上口若悬河起来:

“盒南很多高校都开始弄自己的马列社团了,但是太直接了不行……我们需要一个哲学社,来为我们的反建制活动套皮……收集学校里所有的左派还有那些有独立思想的人,输出我们的观点,而且……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跟震州的左派有过联系,他们那边很多活动都办的非常成功——无论是社团还是串联……总之……”

我就这样听着他滔滔不绝地演讲,罗超闻笑着看向我,摆摆手。我不清楚姜鸣哲说的震州组织是哪些人,就我所知,震州目前最出名的就是震大的马列社团,在震州经常串联,而且这些社团特别喜欢用电报(编者注:这里的电报指的是大名鼎鼎的talgame,外网一个软件)来交流,在墙内他们跟星火还有左联都有关系,跟闪电这些人也很熟——至于我为什么知道这些,因为我是左圈红老嗨。不过,qq群通常是没有什么知名度的,那些大规模的左群通常都要配备一个流量大的自媒体博主,来实现自产自销以及输出观点,例如中国人学习群就经常配备阳和平,还有沈茂恬的那些一分钟哲学群,不过我现在很少逛左圈了,倒不如说绝大多数左群都没活,我退了个精光,只剩下那些神友左友混杂的冲浪嗨粉群。

一想到办社团,我就想到日本二次元动漫里的那些情景,主角们每天聚集在社团活动部室里无所事事,然后发生一些爆笑有趣的事情,我不清楚日本高中生的真实社团活动和生活是怎样的,但在中国,无论是高中社团还是大学社团都是一坨屎,我听说只有北京爷的社团跟日本人差不多,真羡慕北京爷………我压根就没听过我的高中有什么社团,大学社团除了混学时外也基本没什么东西可以弄出来——当然,我得说有些社团是有目标和志向的,但是不出三届,基本上也就成混学时的地方了。

最后敲定了安排,我和罗超闻先去拉人,姜鸣哲负责处理与校社联还有团委的沟通事宜,他要求我们在二十天内找到至少二十个左派来当社员,否则校社联不会给成立的,我怀疑他有指导瘾,而且这时间太不宽裕了,能找到一两个就不错了,找二十个简直比登天还难,不过也不好说,因为有时候找到一个就能顺藤摸瓜找到一堆。

“二十个左派有点太强人所难了……”我揣摩着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而且我本来就是被稀里糊涂喊过来的,又不是我说要创建哲学社,这个任务应该交给罗超闻……毕竟他人脉比我广,闻哥总是有办法的。

“你帮我想想办法”罗超闻说到。我左思右想,没有什么办法,姜鸣哲说的“左派”,标准是什么呢?要知道有时候冲浪人和神友也会被划定为左派,共趣也会被看成是普遍的左派……如果把神友也拉进来,我觉得问题也不怎么大,反正这年头再怎么喊着要神左切割,趋势照旧是神左合流。

“不不不,你想太多了,之所以会出现神左合流,是因为目前的政治运动缺少一个具体的中观层面……缺少一个中介,左翼没有自己的成系统的组织,而无法在具体的社会事务中真正与其他反建制群体切割开来”罗超闻又开始娓娓道来,他清了清嗓子“所以,我们要拉就要拉有水平有能力的左派进来,姜哥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他照旧是说了些正确的废话,问题在于上哪去找人呢,根本找不到,很多时候都是方针和战略规划的很好,但是大伙根本懒得干事情。

“你想想,学校里哪些地方可能左派最多?”罗超闻开始引导我的思考。“化粪池”

“错!”

“马院?”

“错!那地方左派最少倒是有可

能……哎,你记不记得以前大一刚开始的时候,来班级里宣传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新襄师范学院当代大学生马克思主义研究会?”

“我去,你还能记这么清楚,你不说我真忘了,你确定那是个社团而不是学校项目?”

“嗨!以前大一的时候我去面试过,感觉他们出的题目还是有水平的,当时我好歹进复试了……”

虽然我很不看好,但还是听闻哥的吧,听闻哥的准没错,而且罗超闻是不会让你费脑子的,他会直接给你安排任务告诉你该去怎么做,总之对我这种智力低下的人很友好:

“你去跟他们说一下,想临时加入马研会,那啥,你去翻翻校社联的日志,看看有没有马研会联系方式……官q之类的,你去跟他们说想临时加入马研会要怎么弄,或者你去问一下马院领导,就说是政管院想办一个社团需要人才之类的……你一个一个问过去就完事了,如果再不行,就去学校保卫处问问……”“你妈死了。”

第六十章

猛鬼差馆

“你好,我是新襄师范学院当代大学生马克思主义研究会的官q小狮子,请问您有什么想问的呢?”——来自新襄师院马研会小狮子

“你好,我想请问一下你支持暴力革命吗?”——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不好意思同学,我有点无法理解你的意思”

“你们协会有支持暴力革命的人吗?”然后她就不回我了,我等了大概三分钟,她也没回我,我就把聊天记录转发给罗超闻看了。

“你他妈是不是脑子有病?这尼玛会有人回复你?这逼一会跑去跟保卫处举报你就几把死定了!”——来自备注:闻哥“没人在意,我一会把头像改成二次元,她就以为我是来开玩笑的”——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

结果闻哥也不回复我了,过了约莫两分钟,我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爆开我寝室的门,罗超闻冲进来把我拎到楼下,说现在第一条路已经堵死了,现在还有另外一条路,那就是去马院的办公室找马研会会长的联系方式,然后打电话给对方问怎么才能在不招新的情况下进到马研会里,反正我是听不懂的,感觉可鸡巴烦,马研会是个什么屌毛,我估计那里面全是老保和混学时的,能有两三个看过马克思的就不错了。

我挣脱开罗超闻的束缚,告诉他我真的不想与陌生人交流,我最烦与陌生人交流了,何况还是一种毛遂自荐的情况,在根本没有啥公事的背景下主动跟陌生人交流简直就是折磨,更何况是这些他妈的一天到晚懒得回你消息的学校领导和低能到该死妈的学生干部,跟这帮人沟通简直是浪费生命,总之再逼我我就不干了,这个表态效果十足,罗超闻无语了。

“好,我去跟那些人交流,但你还是得继续找人”他再三强调这些,然后踱步离开了。

罗超闻确实有胆量,但可惜他智力不行,或者说,他要求太高了,按他那个标准找,绝对是找不到几个的,而我就不一样了,我的优点就是办事效率出奇的高,仅仅就在他离开的三秒后,我边回寝室边打开新襄师院抽象交流群,告诉群友们这些消息,果不其然,不出五秒,就有一堆人回复我了:

“给不给发学时,给发爷就来啊嗯”“爆笑了,什么dinner,又要整进局子的活了是吧”

“改名叫图蜘社我就来”

“什么时候组织社团去天安门广场挡坦克?”

…………

我再三对他们强调,这是非常紧迫的一件事情,目前真的缺人进来,要是真想参加就私聊我:

“我没空,课太多了,实验也多……”“哥,具体要干什么啊,你说一下,不会太麻烦吧”

“不是左派也能来吗,我反对资本主义不反现在的政府算不算左?”

“不可能真给成立吧?你成立好了再叫我们吧。”

…………

最后兜兜转转,也只有两三个人私聊说想参与,这两三个人的成分我倒是都清楚,平时没少一起冲浪口嗨,于是我准备了一份表格,把这些人的信息都统计下来:

杨局达大二历史学成分:冲浪

鲍丕大二思想政治教育成分:神

濑梓白大三汉语言师范成分:?

统计着统计着,我又想到一个人,我一拍脑瓜,竟然把这家伙忘了,这货是一定会来的,于是我马上把他加上:池大卞大二水产养殖成分:苏马

一口气就收集了四个人,我自信满满地约大家下星期出来见面,姜鸣哲听说之后喜出望外,但他依然起了疑心,觉得这些人大概率就是来混的,如果真让他们办事情,肯定靠不住,我拍着胸脯保证他们绝对都是思想觉悟极高的共产主义战士,全都支持暴力革命而且对于最基本的马列意识形态文本有最全面的把握。

姜鸣哲思忖了一会,说“我不信,这是不可能的,比如说我……我到现在对马列那些文本,也不敢说有把握,如果真的有这种人,我之前大二当校社联主席的时候肯定已经接触到了,所以我觉着,你这肯定找了些野鸡过来……”好像真被他看破了,但是,我至少可以保证池大卞是绝对高觉悟的。“就是你说的那个大左群的那个管理对吧?……”姜鸣哲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好像在震州哪个读书会群里见过……但是没啥印象了”

他又提到了震州那些读书会,而且询问我有没有参加过……我现在对于那些东西是一点都不感冒了,因为我觉得自己理论已经够用了,为什么要读书会呢?读书会到底有什么用,我觉得一点用没有,因为那些真正对于共产主义感兴趣的人,肯定早都有个人的学习计划和要读的书了,读书会未免太尬了,它强制你要跟上大伙的学习进度,读一样的书,或者不强制,但得每周发表一堆乱七八糟的见解,群公告里往往还强调禁止口嗨和说些破坏学习氛围的话,属于是死妈透顶了,这种玩意就跟那些讲座群一样,1000个人只有100个傻篮子会真的去参加,而且参加了也只有十几个人会认真听,聊的都是些只要去翻翻马列原典就能解决的问题,总之谁参加谁死全家。

“你说池大卞是苏马,其实我也对于这方面了解过一些,我个人觉得齐泽克很多观点都讲的不错,但说谁谁谁是苏马,谁谁谁是西马,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就是方便贴标签而已,或者用比较时髦的话来说就是方便在解释学上把握学术构境的不同,我不知道我这理解对不对……”

姜鸣哲把他的观点娓娓道来,我很诧异他竟然连“构境”这词也晓得,不清楚他还有什么高论,大概罗超闻能跟他对上电波是有原因的,我似乎轻看了姜鸣哲,但这倒是次要的,关键是不让他轻看我,我也得动用目前所有的知识储备,来发表一下我自己的见解——虽然他说的有道理,但我还是可以补充几点,例如个体之间的思想境界还是不同的,最关键的还是思想境界,这影响到一个人作为一个政治个体的能力与效果,至少一个掌握了苏马也掌握了西马或者随便什么马,总之就是不拘泥于一家之见的,有自己见解的人,这些人在政治行动上绝对是要比理论视野只局限在苏马的人要厉害的,何况人的认识总是会深化的,这只是时间问题——但永远只有少数人具备问题意识……想到这里,我觉得思绪杂乱起来,发现自己还是没什么进步,学不会表达,能够严谨且合理地传达自己的观点确实是一门技术活,我估计永远也学不会,只好随便说点模棱两可的话:

“对,是这样……未来总是无限有新情况的……给死人做注只是为了赞美新的斗争,只有灵活的人才能适应……不是,应该说,真的面临问题的人们永远都是灵活的……”

姜鸣哲也相当惊诧,看来他也以为我是个唐氏,随后他拍拍我的肩膀说“那我们是一类人”,这种感觉很奇妙,乃至于我对他感到好奇,我确实对他一无所知,我预备问他一些问题,好更了解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你支持暴力革命吗?”

“正确的废话,我们所有人的支持都太廉价了”

“啊呀……”我开始斟酌他这些话,例如他说的那句“正确的废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每当我遇到一些我自认为是大爹的人时,我就想问问他们,他们怎么看待目前的形势,还有问问他们,共产主义真的会实现吗?还有别的任何策略问题,我都想一个一个问过去,再比如,沈茂恬的工益工益和请客吃饭到底该不该支持?目前到底该怎么做?……我知道,这些疑问,他也是解答不了的,何况问出来未免太蠢,可我还是决定问一问,预备开口的嘴唇又闭合,又猝然地张开,话到嘴边,总归是说不出,只好支支吾吾问一句:“你觉得……中国会改变吗……?”

姜鸣哲听罢,露出疑惑的表情,而那表情随后又淡然了。

“肯定会的,但不一定是大家所期望的。”

听到他这话,我心满意足,似乎能够为自己的怯懦与怀疑主义打包票,我一向是个坦诚的人,如果看到某一条路不可预测而且风险太大,肯定会同正常人一样思虑几番,这样便显得投机,虽然这很正常,但却不纯,而我总想当个纯粹的马克思主义者——怎样才算是纯粹的马克思主义者呢?大概是缺乏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早晚有一天,我会证明自己是个纯粹的马克思主义者,可我总担心,在那一天到来之前,我已经失去了热血与激情——革命能否早点来呢?在我三十岁之前,它会到来吗?这于我而言是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我迫切地想知道这解答,底气突然也来了,毕竟这是个关乎我一生的问题:

“你觉得到底什么时候,改变会到来?”

大概是觉得我这问题太可笑,他有点抑制不住嘴角上扬,而后吐出“马克思主义者不是算命先生”“有时候十年也不如一天发生的改变多”这些经典搪塞语句,一听到这些话,我顿觉无趣,或许是姜鸣哲也知道这些话根本担保不了什么,他意味深长地与我对视了一会,淡淡说到“我也回答不了这些……不过,对于共产主义者来说,关键就是让现存的世界革命化而已”

仿佛是又听到了什么承诺,我再度舒了口气,其实这道理不用他说,我自己心里也清楚,可光自己清楚是不够的,总归要听听别人是什么看法,若是发现别人也是八九不离十这个观点,那确实就不是我的智力问题,而是马克思这个老东西本人的问题了,当然,我真心认为——马克思说的确实都是对的。

第六十一章

大的要来咯

就在两小时前,我的首页突然被推送一条消息,说俄乌战争爆发了,我还没仔细看,接二连三的互联网消息轰炸就来了,各种玩意都有,走在校园里,大家也都议论纷纷,说三战是不是要开始了,那一整天,我在走廊里听到的90%话题都是关于俄乌开战的,甚至就连平时一点课外话也不讲的水产学老师也在课上突然抽出半个小时讲他对于俄乌战争的看法,他认为俄罗斯的钢铁洪流在一个星期内推平乌克兰不是问题……总之就是这些观点,大家也听着是那么回事,我对于国际热点倒是不感兴趣,毕竟又不是中国与其它国家开战了,可看到21世纪的脉动就这样传来,难免会觉得奇妙,在5000公里外,就这样爆发了一场战争,每个人都在关注它,仅仅一小时内,我就看到各种各样的消息:“俄军已出动车臣部队!专家大惊——乌克兰完了!”

“美国参战?!中方立场为何?”“最新消息:俄军已攻占乌克兰首都基辅”

刚下课,池大卞就对我们大呼“希特勒当年用了两小时就拿下了丹麦,而普京只花了一小时就拿下了乌克兰”,大家都大吃一惊,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问题,毕竟这就是现代战争,似乎一切都没有悬念了,我们都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不过是在讨论解放军如果要打台湾,会不会比普京速通乌克兰还快,随后就争执不休了,因为一个同学说美国一定会参战,三战一定会爆发的,他这说法未免太危言耸听了,因为我刷过的绝大部分营销号都说美国是不会下场的。

“你们是从哪看来的消息?基辅根本就没有被打下来,中国在基辅的大使馆有实时直播,你们都不去看的吗?”又有人这样喊了,大家面面相觑,不清楚哪个消息是保真的。

这实在是勾起了我的兴趣,可手机已经被我上课玩关机了,于是我赶紧跑回寝室充电,一路上都是在聊俄乌的人,我只要穿过人堆,耳边就响起“打仗”“坦克”“基辅”这些字眼,刚到宿舍门口,我就看到罗超闻也下课了,和一群人边走边交流他的观点,看到闻哥,我马上过去打招呼,问他马研会那边沟通的怎么样了,此举打断了他的高论卓见,让他颇为不爽——“嗨!这些都是小事!你这逼,该不会不知道俄乌开战了吧?”“废话,尼玛的,我就是要回去给手机充电看这些呢”

“你知不知道,哇去!基辅已经被打下来了!”罗超闻的语气颇为夸张。“傻狗,笑死我了,你从哪看来的消息,那都是骗你的,中国在基辅的大使馆有实时直播,那儿显示基辅根本没有被打下来!”我大肆嘲笑罗超闻,然后一溜烟跑了,只剩下他在风中凌乱。手机刚开机,我就看到各种群聊的讨论和通知已经挤爆了开机页面,我打开一条一条看过去,才有了尽兴的感觉,可惜我真不懂军事,否则高低是要露两手的,我看到很多人都在传俄军的进攻图,还有几几几装甲师,几几几航空轰炸团——我对于这些东西不敏感,提到这些,我只能想到中央九套播放的军事纪录片里的“日军板桓师团”“日军第九步兵混成旅团”还有“一空输”“二空输”,总之这些军事建制非常繁琐,我只有在玩钢铁雄心的时候才会了解这些。突然,罗超闻又给我发消息了,叫我下楼,随后他给我拉进了马研会的群,这给我吓了一跳,罗超闻竟然只花了两天时间就已经跟马研会那边沟通好了,实在是很厉害,虽然还是不如普京一小时速通基辅。我不清楚罗超闻是怎么做到的,其实未必很难,因为只要你逻辑通顺,会忽悠人,那99%的人都是愿意听你忽悠的,只是精力和毅力的差别而已——说到底就是有些事情我胸有成竹,如果我去干了那一定能干好,但我就是懒得干。

“然后呢,闻哥,我要干什么?”我得先询问罗超闻的意见,说到底是因为我懒得动脑子。

闻哥思索了一下,随后开始手把手指导我怎么通过头像和qq签名还有照片墙来查成分:

“你注意奥!三不拉!头像是马恩列斯毛或者任何神像领袖的别拉!头像是一般通过男女帅照的别拉!头像是烂大街表情包的别拉!”

“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这个群里压根就没有用导师头像的。”

“那这个马研会简直连网左都不如,我看得降低心理预期……”罗超闻摇摇头“哎!他们在聊什么?是不是在聊俄乌?你看看”

我上拉聊天记录,确实是在聊俄乌,而且非常火热,消息往上拉了才三四秒,就显示新发了十多条消息,我又拉回来看他们新发了什么:

“但是毛子抢了我们的外东北什么时候还回来?”——来自夜静山空

“没吧,我觉得就算这样,我们也应该支持俄罗斯的,因为现在就俄罗斯和我们一个立场了”——来自不瘦十斤不改网名

“我知道,但是国家之间只有永恒的利益”——来自夜静山空

“就看俄罗斯能不能一战定北约”——来自轻风点骑万里云

“欢迎新加入的两位同学(#爱心)(#爱心)”——来自霍默

看罢,我和罗超闻互相抬头注视彼此,不约而同“哎”了一声,这帮逼的发言实在是看着辣眼睛,有一种大脑在刚出生的时候被他们母亲的阴道挤压变形而导致智力下降的感觉,不出所料的话,这里面没有我们想要的人,然而,不出所料,那就代表有意外了,刹那间一条新的发言进入我的视线:

“俄罗斯是帝国主义国家,乌克兰是美帝国主义支持下的买办政府,他们之间打起来是帝国主义狗咬狗,是资产阶级内战”——来自肚子饿了要吃饭哇这消息一发出来,我和罗超闻瞬间就高潮了,尤其是罗超闻,他的表情几乎是便秘三年后瞬间通畅一样,难掩欣喜,不过我在思考要不要提醒闻哥,这个人的头像是原神的兔兔伯爵,闻哥好像没玩过原神,所以他没有注意到这点,我现在万分犹豫,想想还是别提醒了,毕竟一个人就算再喜欢玩原神,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也是有道理的,只是欠打磨和欠规范而已……可感觉不提醒又不太好,因为这样少了个很大的笑料,我觉得不玩梗就亏了。

“我擦,这个人头像是原神,原批!!”我马上喊到。

“烂活……你赶紧点开他qq空间再看一下”罗超闻面无表情。

“好的闻哥。”我点开了qq空间,结果没想到,这还是个女的,她在qq空间晒了张出去玩的自拍,看样子是清纯女大学生类型的,确实是出乎意料,可我马上就惶恐起来了,他妈的忘了提前开黄钻了,这样明目张胆看女同学的qq空间实在是有点不适应。

“我去!你看她去年12月发的动态!”罗超闻喊到。

我马上划到她12月的动态,是她转发的纪念毛主席128周年诞辰的动态,这下成分确定了,接下来的问题就是怎么联系她了。

“哥,你知道的,我不善于跟女生交流,一跟女的聊天我就高潮解禁了”我表明了我的态度。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又不是让你去搭讪”罗超闻马上把皮球踢了回来“你知不知道进马研会这个群多麻烦,恶心死我了,总之这个交给你了”

第六十二章

无想的一刀

闻哥下决心要做的事,可以表示反对,但不要轻易表示反对。在历史上,有几次,我曾认为闻哥的决策不对,表示反对,但过一段时间都证明他的决策是对的。以后我就谨慎了,不轻易表示反对了。但后来又有一次,我确信闻哥错了,我坚决表示反对,但实践却又证明是闻哥对了。因此,对闻哥的意见和决策,可以反对,但不能轻易反对。我尝试着私聊那个女生,只是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其实未必很难,我可以发一句“你也玩原神吗”来打开话匣子,但这样显得有社交牛逼症,肯定会被对方讨厌的,既然她是个左派,那就开门见山吧,我把起因经过结果以及我作为哲学社最重要发起人的身份通通告诉了她,然后预备释放我的忽悠大招,也许是被我惊到了,她状态栏中显示“正在输入”显示了整整三分钟,依然没打出来消息,莫非这对她来说真的万分重要,以至于字都打不来了?

“也就是说你们这个哲学社里面全是左派对吗,请问现在有多少人呢,具体又都是怎样的水平呢?”——来自肚子饿了要吃饭哇

“目前一共有三十六个人,基本上全是左派,水平都很高,对于五大导师的选集都很熟”——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真的吗?我都进来一年了,一个左派都找不到,马研会里面基本上没左派,全都是一些进来混学时的,或者是那些只知道修正主义的人”——来自肚子饿了要吃饭哇

“好的同学,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学院哪个专业的,这边需要统计一下,然后下星期统一约出来,可能是面试吧,如果你这边还有也想参与的人,也请拉进来”——来自高举马恩列斯毛的旗帜前进

“等一下哇,你们真的是本校学生吗?该不会是传销骗子吧?”

“不不不不同学,你可以去问问校社联,我们在校社联那里已经注册好了,就是缺人而已。”

“没事了,刚才点开你主页看了看内容,感觉你不是骗子(笑脸黄豆)”“所以同学,你名字专业学院是什么?”

“你们为什么要统计这个,一定要告诉你们吗?”

“是的同学,因为明天就要把新整理好的人员名单统计好发给校社联了,时间有点赶,还请你谅解一下,万分感谢哦”

“李虹,社会事业学院,社会工作专业”

解决完这个,我如释重负,跟人沟通实在是浪费生命——目前一共统计了五个人,再加上我和罗超闻还有姜鸣哲,也有八个人了,但剩下十二个人,依然难找,我已经想躺平了,接下来的事还是交给罗超闻吧,闻哥总有办法。“太麻烦了,我拉了几个冲浪神友进来,你看着办吧”闻哥在一小时后对我说了这句话。

既然大家都躺平了,那为什么不躺的更干脆一点,我决定降低标准把我认识的所有有反建制倾向的人全都拉进来凑数,哪怕是略微带点,就连皇汉和家里刚刚下岗的一般通过无政治立场大学生我也没放过。

就这样,集齐了大概十八个人,姜鸣哲将亲自对这十八个人进行考核,为了防止出现全都不合格的情况,我临时把那些压根就不懂左的家伙叫到一起,教授了他们一些左派常识。

“首先,越南现在是资本主义社会,这一点是十分明确的,我想应该没人会反对吧”我开宗明义。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没人反对,除了那个家里刚刚下岗的一般通过无政治立场大学生,他询问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哪个能让人过的更好,我不假思索回答了社会主义,结果他说“老一辈不是都说那会儿天天吃不饱饭吗”。“社会主义不是过去的某个时期,而是当下的斗争,过去失败的实验否认不了社会主义的进步性”我娓娓道来,这种解释也许是比较温和且有说服力的。“所以说腊肉那段历史是失败的吗?”突然又有人举手,这声音很耳熟。“不是……你不能管毛主席叫腊肉吧……你是那个谁来着”我试图回想起,我隐约记得这是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那个谁来着。

“鲍丕啊我是,哥你不记得我了,昨天还一起冲浪呢!”鲍丕高兴地说到。“大概是我表述有问题,总之,说某段历史是失败的,这种说法比较片面,需要严谨的考察,否则只是口嗨……”我试图组织语言“所以……就是说,那个,你们可以去看看黑格尔,对吧。黑格尔的历史哲学是不错的。”

“我记得黑格尔说过洼地没有历史”鲍丕又喊到。

“逼养的你能不能收收味”杨局达开始跟鲍丕互相怼起来。

“蜘蛛又开始跳脚咯”鲍丕哈哈大笑,给我差点听绷不住了,但我觉得“蜘蛛”这个词是不能乱讲的,于是我示意鲍丕赶紧闭嘴,但他已经跟杨局达干上了,实际上全场只有我和鲍丕还有杨局达知道蜘蛛是什么意思,其他人全都一脸懵逼。

“蜘蛛是什么意思啊!”濑梓白举手询问,很显然没人想正面回答她,我思索了一会,回答到“就是说你这个人跟蜘蛛一样七手八脚事情多的意思”。濑梓白浅笑了一下,然后尴尬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哇~那我确实是个蜘蛛,哈哈。”

杨局达抢过话茬子,向濑梓白郑重其事地解释“蜘蛛就是对中国人的一种极具侮辱性的蔑称,是二战时期日本人说的……结果现在很多中国年轻人也喜欢说这个”,听到这话,濑梓白大吃一惊,然后转过头询问鲍丕:“也就是说你是汉奸吗?”,她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去你妈的,我才不是汉奸,日本人如果打进来我第一个跟日本人死战到底!!”鲍丕略带愤怒地控告对他的误解,然而效果不佳,大概是他平时说这些神系梗实在是说太多了,但他依然不屈不挠地向我们解释“这就跟美国人拿911开玩笑一样,我也是开玩笑的,难道我在互联网上说这些东西还需要负责任吗?……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只会在跟我一样没底线喜欢乱开玩笑的人面前说这些……反正我是开玩笑的……我不会故意去公共场合或者公共空间说这些,这是我的原则!”

听着确实是有那么些道理,至少他是坦诚的,然而他辩解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大家都笑起来,濑梓白依然是一头雾水,也许是一根筋的原因,她又反问“但你不还是拿这些东西开玩笑了么……?”

鲍丕无语了,只好连连点头认错:“是是是,我不该乱开玩笑,以后我注意点总行了吧!”,大家笑得更猛烈了,毕竟早都司空见惯了,除非他真的蠢到在不认识的人面前开那些玩笑,那简直无法想象,当然,这些玩笑最好在认识的人面前也别乱开……总之不好说,反正我是从来不敢乱开这些玩笑的。

“所以说你不还是汉奸吗?”濑梓白面无表情问到。

“妈的!你们也太死板了!嗨,别聊这个了!无聊死了!……说真的!我说蜘蛛……我一般都是拿蜘蛛来形容中国所有没有经过启蒙运动洗礼的前现代儒教低能现象,都可以统称为蜘蛛……根本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什么民族歧视……这个正常人都不会想的!”鲍丕疑似是真的红温了,他争论地面红耳赤,开始说一些非常学术的范畴,但听起来依然是胡言乱语“你去问问哪些说神系梗的会真的去图纸?不都是图个好玩而且切中要害吗!……妈的……你们是真的误解我了啊!!我日了!”

“好了好了好了,别说了别说了,我们还是继续回归正题吧”杨局达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这逼是真的知性大发了,我去,说他几句就变成这样了。”

第六十三章

名师

我认为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最基本的要求是要坚持暴力革命,还有坚持先锋队,还有……呃……坚持反对资本主义,坚持阶级斗争和继续革命……总之有很多要坚持的东西,感觉一次性讲完太麻烦了,何况我现在总是想到姜鸣哲那句“正确的废话”,他好像是觉得,所有这些原则都是正确的废话,细究起来,他这话肯定是可以挑出毛病的,但这未免小题大做了,因为我能理解姜鸣哲的意思,他显然是更高一层的境界,反正马克思主义归结起来就是:革命无罪,造反有理,那些说这句话错了的人很显然没把握到精髓,而姜鸣哲已经理解了这句话的精髓,那就是作为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出于策略意义而夸大某些东西是绝对必要的,甚至不夸大就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了。其实我也很难讲清楚,大概是我境界还是太低了,不过懂的都懂,不懂的也没必要懂,意思就是那个意思。二月份的新襄依旧是冷风瑟瑟,今天是周末,教学楼里空荡荡的,偌大的教室只坐了十多个人,但朗朗的背书声依然从楼道里传来,好像是在背考研政治,听的人想冲过去给她书撕了……大家都沉默不语,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奇怪,仿佛我是在完成一个不可能的任务,其实何止是我,估计罗超闻也不相信哲学社真的能够成立,我撑到现在只是给闻哥面子而已,同样的,闻哥撑到现在,应该也只是给姜鸣哲面子,就算它成立了,也改变不了什么,不成立,那也只能安慰自己,已经努力到这份上了,再通过不了,也问心无愧………“只要社团成立了,我们就能当干部吗?”濑梓白不停问这些东西问个不停“当干部有综测吗?”“每次活动有多少学时可以拿?”“当了干部后忙不忙?”“支爆了”鲍丕说到

“逼养的又玩神系梗了是吧”杨局达马上怼了回去。

“逼养的?这他妈还不支啊?”鲍丕非常的理直气壮。

实际上只有我和濑梓白杨局达鲍

丕三个人在认认真真讨论东西,其他的人全都在刷手机,根本就没在听,也是,这个世界上还是政治冷淡主义者多,绝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一般会有人告诉你,资本主义异化才导致的绝大多数人都是政治冷淡,但我总觉得无论有没有资本主义,大家都是政治冷淡的。

实在是没什么办法,我开始琢磨姜鸣哲会怎么考核这些人,估计也就是问答之类的,检测一下这些人的立场和水平,按照我混迹左圈多年的经验,肯定要先看一个人的态度,态度好,能相处的来是最基础的,要有合作意愿;随后就是看一个人的立场,立场得是马列主义的,而且混迹左圈多年的红老嗨,哪怕是你撒谎,都看的出来,你撒谎说自己是马克思主义者是没用的,因为一个人是不是马克思主义者,全都写在脸上了,老东西们都很狡猾,一眼就能看出来;最后才是看能力,例如理论水平和各种水平,这个就更是写在脸上和发言中了,一看一个准。按照我对姜鸣哲的成分分析,这货多少沾点左圈红老嗨,什么叫左圈红老嗨呢?就是理论水平已经基本达标,该看的都看了,锦上添花的就算没看也都了解过了,阅历也是相当丰富——要想骗过这种人是不可能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真诚,只要真诚,红老嗨也会被你打动的。

于是我灵机一动,开始教导他们:“你们先记住奥,到时候问起来,你们就说暴力革命还有阶级斗争,还有继续革命和先锋队”

“这几个概念具体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理解了就对马原课有帮助呢?”濑梓白又追问起来,实在是很烦,我装作没听见:“然后……你们一定要学会委婉而又精妙地表达以下这些话:

(一)不好意思,看的书太少了,最近刚刚开始看共产党宣言

(二)最近还在努力学习理论

(三)之前刚刚去流水线融工了

(四)之前在震州跟左学联那些人串联了

(五)在左声团和马列之声待过

(六)之前跟着去给工人发盒饭了”大家都怔怔地点了点头,我担忧他们没有完全懂,但又怎么会有完全懂的人呢,意思传达到了就行——要时刻保持乐观,我运气一向很好。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刻不停地给他们发各种各样的左派科普读物,全都是我当年入左时读过的,比如说最经典的星火手册,我特地问池大卞要了个pdf过来发给他们,我认为星火手册是入左的最完美读物了,但又觉得还不够,于是我又问池大卞要了本北大马会的《共和国的历程》,这个更是重量级,看了都说好。既然都有《共和国的历程》了,那自然少不了《巨人的背影》,我又去问池大卞要,结果他也没有,于是我又把原来那些左群加回来一个一个翻他们的群资料,总算找到一个pdf——感觉找上瘾了,而且我绝对忘了什么更重要的玩意,如果少了这玩意那含金量一定会下降99%,我试图努力回想起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毛选!!!我竟然把这个给忘了,这玩意现在就跟《鬼谷子》还有《人性的弱点》一样是人手必备了,绝对不能忘了,而且毛选之间亦有差距,就官方版本来说,第五卷是逼格最拉满的,你可以不发前四卷,但必须第五卷在群文件里;至于非官方版本,那就更顶了,还有第六卷第七卷,虽然我一卷都没看过。

我做了个超大文件夹,一时间心血来潮,把佐伊69的调研系列和我读马恩选时写的笔记也打包放进去,为了防止他们觉得我在自吹,特地把我的读书笔记名字改成了《艾跃进三评马恩选》,这样他们就会看了;我把那些左群的资料全都搬空塞进我的压缩包里,里面啥玩意都有,90%的我都没看过,就像那些苏马会往文件群里传西马资料一样,他们也不会看的。

就这样,我把一个超级巨无霸压缩包发到了抽象交流群里,敦促他们去看,很快就有人匿名骂我:“看nm,腊选狗都不看。”

“群主能不能把匿名关了,有人侮辱毛主席”

“懒得关,别打断我们聊俄乌,我觉得你们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为什么这个群会有人站乌克兰?”

“很显然他们不是站乌克兰,而是只要跟中国对立的他们都站。”

“俄孝子又跳脚辣!”

一群唐氏,没完没了咯,我才懒得参与进去,等了大概两小时,我点开压缩包链接看了看下载次数,显示有八个人下载了,令人感叹,虽然不清楚这八个人到底是谁,但我由衷地感谢他们,也许他们真的在“考前突击”,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姜鸣哲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第六十三章

无情连打

“你这逼是不是在耍我?”

姜鸣哲表情凝重地瞪着我,让我很不自在,我只能先回避开他的视线,连忙摆手说:“不会的哥,这都是我们现在唯一能找到的了,哪怕再不行,也只能将就着先凑数了。”

姜鸣哲缓缓转过头,视线扫过我和罗超闻喊来的这些人,十多个人挤在小小的办公室里,说真的,我万万没想到姜鸣哲这个校社联前主席官威这么大,哦不是,我是说他权力还这么大,竟然能直接从校社联那里借来一间办公室,这已经不是选人了,这完全就是军训。就算是二月份,紧张的氛围和焦灼的空气也令人汗流浃背,为了让自己放松下来,我环顾四周,这间办公室里堆满了文件,墙壁上贴满了便条,地上也是各种杂物,毫无落脚之地,大家七零八落地散在屋子里各个地方,根本无法交头接耳。我望向罗超闻,他面无表情地在刷手机,再看看姜鸣哲,他始终一言不发,我怀疑他现在正在暗自施展左圈红老嗨的本领,还没开口,他就已经知道哪些人是左派哪些人不是了,太恐怖了,我也用视线扫了一遍发愣的众人,除了池大卞之外,大家都很懵,神态表情都很唐,不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池大卞好歹是见过世面的,他正襟危坐,神态闲适毅然,不愧是池大卞,我心中暗暗敬佩。

姜鸣哲大抵也看出了池大卞绝非常人,他踱步到端坐着的池大卞身旁,与他对视良久,缓缓开口道:“马克思论费尔巴哈的提纲一共有几条?”

“十条”池大卞迅速回答。

“错了,是十一条,滚蛋。”

“我擦!”池大卞泰然的神情一瞬间就暗淡下来,他难以置信地掏出手机,用颤抖着的双手打字百度搜索“马克思论费尔巴哈的提纲一共有几条”,很快就得到了答案“我操!真是十一条!”。姜鸣哲叹了口气,摇摇头,走到众人面前,给出了他下一个问题:“列宁在哪本书里首次阐述了先锋队理论?”说时迟那时快,李虹马上抢答:“怎么办?——我们运动中的迫切问题!!”虽然这个问题都答不上来的可以去紫砂了,但没想到李虹这么牛逼,如果换做是我,我只会说“怎么办”三个字,结果她直接把列宁这本书全名都说出来了,多少沾点经学大师了。本以为姜鸣哲会欣慰一点,但他依然摆着一副死妈脸,我在想他指导瘾是不是又犯了,以为自己现在是毛主席,在弄延安整风。“超闻?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问题?”姜鸣哲转头说到。

罗超闻摇摇头。

姜鸣哲又看向我,其实我也没啥好问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李虹她今天内裤是什么颜色的,她穿了条牛仔裤,好像可以隐约看出点轮廓,但这话放心里自己笑自己就得了,可不敢乱开玩笑。如果硬要问的话,我打算问一点最基础的问题,好让姜鸣哲知道这些人虽然整体水平很烂,但基础都是有的。

“毛主席在1966年提出了什么?”我问到。

“十个如果”

不知道这是哪个逼养的抢答的,我赶紧摇头说大错特错,姜鸣哲的脸现在简直比下水道臭泥还黑,这帮逼甚至开始猜起来了,有猜“不断革命”的,还有“新经济政策”“农村包围城市”……到后面甚至听到有人说黑白猫,我不知道这是谁说的,家里人没被半挂撞死确实算不错的。

大概是这个问题太低级了,池大卞不愿意回答,他听着周围那些人的离谱回答笑个不停,李虹倒是在不停说“继续革命”“是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但被嘈杂的声音淹没了,而且她已经被姜鸣哲排在top1了,所以根本就没人想考核她。

鲍丕肯定是听到李虹那番嘀咕了,他马上大喊到“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但姜鸣哲根本不买账,他嫌我这问题太低级了,示意大家都闭嘴:“大家别聊这个了,这个问题太低级了!”全场顿时鸦雀无声,大家都在听候姜鸣哲下一句话,姜鸣哲也不想演了,他直接让每个人自由发挥,限时一分钟,说说自己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这个实在是很难的题目,这种论述题如果在考场上还好,但放在类似的面试中,就等于是送命题,要想在短短一分钟内展现出自己的水平和素养,可谓是难于上青天,我开始对姜鸣哲颇有微词,何必要把标准定这么高呢,都已经说过了是来凑数的,难不成你要选拔革命党吗?我看向罗超闻,想看看他怎么评价姜鸣哲这番操作,但闻哥照旧是在抠手机,没功夫搭理我……整个办公室一片死寂,就连池大卞和李虹都在低头深思,世界仿佛静止了,我甚至可以触碰到滴答滴答的钟表声和纸张之间摩擦的淡淡漫音,直到濑梓白骄傲地举起她的手,打破了这份凝重——大家都震惊地看向她,我也震惊了,要知道只过了大概半分钟,她竟然组织出了答案,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的眼镜女,简直是打破了我的认知,很显然这给姜鸣哲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他眉头紧锁,呼吸沉重,那表情复杂到我可以从中解读出比政治光谱测试题还多的结果,罗超闻也抬起头来想看看这是何方神圣,总之,几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她开口,看看她有何高见:

“马克思主义是我们党的指导思想共产……共产主义,是那个,是我们党的远大理想。没有马克思主义信仰、共产主义理想,就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的信仰,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信念,是共产党人的政……政治灵魂,是共产党人经受住任何考验的精神支柱。……马克思主义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规律,指明了人类寻求自身解放的道路,推进了人类文明进程,是我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强大思想武器。”

“你他妈找的全是逆天过来是吧?”“不是,姜哥,我也没想到这个,这纯属是意料之外。”

姜鸣哲已经无语了,他顺手找了个椅子过来啪嗒一声坐下,那沉闷的声响震彻心扉,看来是完全没戏了,但这也不能怪我,是他自己要求定太高了;他叹了口气,向着大伙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我让李虹和池大卞留下来,但没成想,姜鸣哲依旧是摇摇头,认为这些人都得走,我有点后怕起来,池大卞都不要,那他留下我的原因是什么,莫非是因为我进过局子吗?姜鸣哲,这个男人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

“我的意思是说你也可以滚蛋了”姜鸣哲指着我,又指了指大门。

“且慢!!!”罗超闻突然起身,他速度太快以至于凳子都被他蹬开了,重重砸落在瓷砖上,已经半只脚踏出门框的大家都回过头来看着他。

关键时刻,还得是闻哥来救场,你永远可以相信闻哥,只见罗超闻同样用视线扫了一遍在座的各位,从他那眼神中,我可以看出,他身为一个左圈红老嗨的执着与大智若愚,在片刻的沉思后,闻哥只是淡淡说了句“想挣学时的留下……”,结果,大家又回来了。姜鸣哲马上转头望向闻哥,闻哥也转头望向他,两个左派红老嗨的视线在这一刻交汇,空气中像是引爆了风雨雷电,阳光透过窗户点亮肉眼可见的一粒粒灰尘,那斑斑点点上仿佛也附着了火花,让我想起七龙珠里面主角和boss互相爆气然后彼此用犀利眼神对视的镜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从头到尾未说一句,但只凭视线的变换与交融,几乎就说尽了一切话语——姜鸣哲把眼神一眯再眯,直到成为一条缝,眉头紧锁看着罗超闻,那相貌甚至让我觉得有点辱华,而罗超闻也不甘示弱,他面无表情却镇定自若,目光炯炯有神,直面姜鸣哲的锐利眼神……我们全都看傻了,不知道这两个人下一步将如何斗法,很显然除了他们彼此之外,根本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在经过了几乎是数万轮的眼神博弈后,双方的表情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我怀疑他们在用脑电波交流,姜鸣哲双眼慢慢睁开,一改之前的质疑与不解,神态舒缓下来,但依旧是微微摇头,很显然罗超闻没说服他;罗超闻见状,马上加大力度,五官都快挤成一团了,他极力想传递某个暗号,脚底板不停拍打地板,节奏愈来愈快,姜鸣哲很快注意到了这点,他开始用手顶着下巴,双眼迷离,却又相当专注,若有所思,品味罗超闻想传达的意思,随后又是倔强的摇头,但罗超闻照旧不屈不挠,那炙热的眼光就连姜鸣哲也不得不避其锋芒,姜鸣哲埋下头沉思了一会,过了大概一分钟后,他长呼了一口气,起身说到:“那就这样吧。”

听到姜鸣哲这句话,罗超闻瞬间雀跃起来,他让大家都拿出手机来扫码加群,然后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说“人已经够了,接下来就是材料和章程的事情啦。”

“等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

么……”我小声对罗超闻嘀咕到“还有……你确定这个社团真的能成立?”“放心!肯定能成立!”姜鸣哲目不转睛在一张纸上记录着各种东西,甚至没空把头撇过来说话,他的笔头不停打转,时而停顿时而涂改,最后写了密密麻麻一张纸出来,但他随后又揉成一团丢掉了,向我要了所有人的名单,开始自顾自钻研起来,好像忘记可以散场了。在回去的路上,我和池大卞还有罗超闻走在一起,这是一种久违的感觉,我已经忘却上一次这样走在一起是何年何月了,他们照例并排走在最前面,把我一个人丢在后面听前面两个人互相喷唾沫争辩,一般罗超闻都是主攻手,揪住对面说一堆根本听不懂的黑话,而池大卞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这一次他们在围绕着俄乌战争高谈阔论,罗超闻觉得世界局势最近真是风起云涌,其实我也这么觉得,他伸出几根手指比划道:“21世纪20年代头几年竟然就这么劲爆,后面肯定会越来越刺激,而我们刚好年轻,我预感到肯定有机会大展身手!”,话音刚落,池大卞就摆摆手说罗超闻太投机了:“就算世界局势好还是坏,马克思主义者都有要紧事要做……”,总之还是那老一套讲法,我耳朵都要起老茧了,罗超闻估计也这么觉得,所以没接着池大卞的发言继续说,这个蠢话题总算结束咯。

他们两个大概是走太快了,时不时转过头看看我跟上没有,为了不让他们费心,我开始紧跟着他们走,每隔十秒钟就随机踩到一次他们的鞋根,给他们鞋子狠狠踩掉下来,于是他们也边蹲下来提鞋边骂我“别踩了”“曹尼玛”,实在是太好玩了,一路上都是我嘻嘻嘻的笑声,结果光顾着笑了,一脚踩空,眼前一切都唰的变成流星划过夜空。

第六十四章

星丛

“啊呀!同学,小心一点……”一双手将踩空的我拉起来,也许是天气太热行李太沉的原因,所以我在上楼梯的过程中一不留神就摔倒了。

不管怎么说,在新生报道的第一天就摔倒实在是不祥之兆,这是否预示着大学接下来四年有凶兆?——算了,没人在意这些,我现在倒是比较在意旁边这个帮我提行李的同学,就在五分钟前,我在宿舍门口的新生报道处看到了他,他的袖章上写着“新生代表”四个字,毕恭毕敬地要帮我分担一部分行李,他看起来不像坏人,所以就让他拎了我最重要的装二次元手办的那个袋子……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好像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同学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我友好地询问到。

“池大卞!”他爽快回答了我,随后扛起我摔在地上的行李,一并背着上楼了。

“啊……这个还是我来背吧!”

“不用不用,我来帮你背就行了。”

“谢谢。”

我是第一个到达寝室的,池大卞同学帮我一起收拾了床铺和桌面,真不知道该怎么感激他,我从背包里拿出家乡的一条腌制带鱼干送给他,是我的老母亲连夜赶工弄的,叮嘱我一定要带好路上吃,他高兴地接过来咬了一口,然后直接凄惨地呜哇呜哇大叫,把鱼肉全呕了出来;我大吃一惊,也许中原人吃不来带鱼干……但也不对,风干后的鱼肉应该是灵长类都会吃的,于是我将信将疑也咬了一口,结果也呜哇呜哇地叫唤把鱼肉全吐了出来,肯定是坐了整整十六个小时的绿皮火车,天气太热,鱼干直接臭了,我连忙说“对不起,这玩意好像臭了”,池同学一边擦嘴抹去发臭鱼干的余味,一边说“没事没事没事……”。

在我们缓过来后,各自走出寝室,天气实在太热了,我的寝室在最顶楼,面前有一条通往宿舍天台的阶梯,而且没上锁,我预备走上去吹吹风,顺带俯瞰一下新襄师范学院的大概样子,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池同学,他很快点点头,跟着我上去了。

刚走到天台上,难得的凉爽就扑面而来,呼啸的风浪席卷我身上的每一处毛孔,将衬衫吹胀起来,一会鼓起一会缩下,虽然还留有微微夏日的燥热,但已令人心旷神怡,我和池大卞走到天台的边缘,整个新襄师范学院尽收眼底,不远处的操场上人山人海,全是各个社团招新的预备摊位,在紧锣密鼓地搭建各种平台,还有无数随风飘扬的横幅,内容大底都是“欢迎20级新同学”……有一条非常显眼的横幅挂在操场篮球框上,写着“校社联新主席演讲”,一个穿着考究的人在那边叽叽喳喳拿着话筒讲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些人围在下面听,但更多人都是忙忙碌碌地穿行其间,我的视线掠过操场,目之所及全是千篇一律的教学楼还有绿化带,还有开车送自家孩子来报道的家长们,到处都是忙碌的景象,午后的校园里浮动着光亮与热气,我和池大卞享受着这短暂的休憩,仿佛是在给大学四年的开端做预热。这时,池大卞突然拍了拍我肩膀“哎你看,那边有个人”,我转头一看,天台南边有个嘴里叼着香烟的人也在瞪着我们,也许是没想到会有人上天台,他主动向我们挥手,小跑过来,问我们也是水产学院的新生吗?我们点点头,他高兴地自我介绍,说自己叫罗超闻,也是水产学院的新生,随后就是查户口一样的寒暄,我们各自说了说彼此来自哪里。“我是三焖虾人”罗超闻迫不及待地自我介绍,我压根没听过那是哪里,池大卞紧接着说自己是腚淘人,这更没听过了……虽然没听过他们的老家,但看他们的长相我觉得他们肯定沾点中原人,大概就我比较特别,我是留在老家只能读三本最后狠心跑中原来读二本吃中国各地区教育资源不平衡红利的,很想把这个理由说出来,但感觉会引发地域黑,想想还是算了。

“我是岙州人”我略带骄傲地说到。“没听过”罗超闻摇摇头。

“压根没听过”池大卞也摇摇头。“呃……是那个……蛰浆,蛰浆岙州”我赶忙解释,一听到蛰浆他们就马上说“魧州魧州”,那确实,虽然魧州我也没咋去过。

大概是初次见面的原因,不知道有啥能聊的话题,我们随后陷入了相当良久的沉默,为了化解尴尬,我们不约而同再度眺望远方,仅仅只过了三分钟,我就看腻了眼前的风景,校园里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们,还有遭杂的喧闹声,大家好像都很忙,我原以为报道第一天,我也会很忙,会有无尽的见面和自我介绍,没成想这么悠闲,而且还有另外两个人也和我一样无所事事。

“有点看腻了……”我随口说了一句。罗超闻掐灭口中的烟,从袖子里变出两根来给我们,我们全都摇头说不抽,他就收了回去,淡淡说到“其实也未必,如果换个角度看可能会觉得新一点……明天可以去教学楼上看看……”

说着,他又点燃一根烟抽起来,我很讨厌别人在我旁边抽烟,太呛了,吸二手烟的感觉就像我小时候摔倒在草地上的感觉,鼻子深埋进泥土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堵塞住鼻腔,简直要恶心死了,吸二手烟也差不多,仿佛鼻孔左右两个洞塞了两个跳蛋,难受死了。于是我象征性地拿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咳嗽了几下,向对方传递我厌烦的讯息,但罗超闻根本没注意到,也可能是压根就懒地搭理我,他照旧是抽个不停,双眼直视前方,不晓得他在看什么,风儿扑打在他点缀了几滴汗珠的额头上,扬起他的刘海,在空中飞来飞去,他缓缓举起手指向校外,我们循着他的手势看去,远方的地平线上,若隐若现,有一列列起伏的高山与田间小道。

“那个是太行山吗?”罗超闻问到。太行山,我只在地图上见到过,可今天看到了,感觉也不咋样,它小小的,只是散落在平原上的千座小高峰而已,当然,估计是我离它太远了,也许它挺高的呢?但山就是山而已,而且它看起来离我很近,我在教学楼顶上就能眺望到它,它反正也不会说话,不会整活,跟它也玩不来,全无意思。

“不知道,但应该是吧”池大卞附和着“我不是盒南人,没见过太行山。”“那你是哪里人?”我发现了一个转换话题的好机会。

“疝东人”

一听到这话,罗超闻作为一个盒

南人的直觉仿佛觉醒了,一跟外省人交流,他就要先询问对方省份的高考难度:“疝东人高考比我们盒南要简单吧?”我寻思着这鸡巴不是废话吗?论全中国哪个地方最耗材,除了盒南外还会有别的地方吗?

池大卞相当不满,似乎罗超闻在刻意卖惨,显得疝东人考这个学校就是比盒南人要简单,显得他比罗超闻要笨似的——当然,我非必要是不会夸夸其谈自己蛰浆人身份的,否则我就是三个人里面最笨的了。

池大卞开口:“肯定比盒南要简单,但放在全国来看,不也是大差不差吗?我们疝东也是一样卷,一本率才18%”啊,那确实……也是非常……麻痹,等等?18%?

“等一下,疝东一本率有18%?”我不敢相信,一再确认“真的吗?蛰浆一本率也才14%,疝东为什么比我们要简单。”

一听到蛰浆一本率也才14%,池大卞与罗超闻也皱起眉头来,似乎浙爷这种沿海地区,一本率应该和浆酥商海一样……但随后大家又舒缓下来,我也松了口气,原来如此,大家都是耗材啊。虽然是初次见面,彼此都不了解对方的性格、政治立场还有阅历,但一想到对方都是耗材,仿佛在无形之中心有灵犀,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罗超闻把刚抽完的烟头丢到地上,咬咬牙,用脚使劲剁来剁去,看到火星灭了,相当不满地喊到:“现在的教育制度就是一坨屎,他妈的,恶心所有人!”“何止是教育制度!社会制度本来就有问题,我们这些底层出身的人一辈子累死累活,高官和企业家的儿子钱多到花不完!”池大卞也愤愤不平。“他妈的!推翻……”我话说到一半又不敢说了,他们突然惊讶地看着我,万一这两个人不是左派,觉得我太激进了怎么办,于是我改口“他妈的,现在的冲国就是资本主义社会。”

罗超闻赶忙摇摇头,接上我没说完的话补充到“就是啊,所以只有造反!”我万万没想到他真就这么喊出来了,池大卞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不能光喊口号啊,还得多学习,就像列宁说的……学习学习再学习……”

我心想这逼他妈的真会煞风景,口嗨到一半跳出来指点江山的人多少是欠杀了,看罗超闻的表情,他好像也这么想,但初次见面毕竟总是要留个好印象的,于是我和罗超闻异口同声说:“对,没错,是这样的。”

在这段充满戏剧性的交流结束后,我们彼此都非常亢奋,互相看着对方,难以置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一种刘关张在洗脚店第一次相遇的澎湃感,直到楼管大妈冲着我们大喊:

“靠嫩娘滴天台上那三个!咋上去滴!赶紧下来!不许随便上天台!!”

第六十五章

可公开的情报

时间过的真是飞快,已经大二下了,本以为大学生活会继续这样平静下去,万万没想到,我现在却坐在社团成立答辩会的椅子上,这是我第一次进学校办公楼,会场挺大的,主持的学姐胸部也挺大的,校社联的干部还有学校团委领导也都端坐在台上,而我们这些提交了社团成立申请表的人则被安排在台下,团坐在一起,据说跟我们一起答辩的还有另外两个社团:一个是廉洁文化协会;另一个是电竞社……我觉得这两个社团竞争力完全不如我们的哲学社,首先是那个什么什么廉洁文化协会,什么狗屁东西,这个社团开起来是干嘛的,你不去跟当官的宣传廉洁文化,跑来跟我们学生宣传,有个卵子用,滚去吃屎吧——还有那个电竞社,奥!电竞社是好的,我衷心希望他们通过本次答辩。

就在这次答辩会的前天晚上,我们开会清点了所有的社员名单,而且预备分配各自的职位,我很高兴地问罗超闻是不是可以想当哪个官就当哪个官,他点点头,然后给我看了看目前的职务:社长姜鸣哲副社罗超闻

团支部待定讲习部李虹池大卞

策划部杨局达外联部濑梓白

办公室待定宣传部待定

文娱部待定

我看不懂这些部门都是干嘛的,但我作为社团创始人之一,怎么说也得分配一个比较重要的部门吧,于是我问姜鸣哲“你觉得我能胜任哪些职位?”,他严谨地思考了一番,最后在文娱部后面写上了我的名字,然后又觉得不合理,给我名字后面备注了一个“副部”,这让我颇为不爽,但他随后向我表示会从自己认识的音乐舞蹈学院的女同学里邀请一个当文娱部部长,于是我同意了。鲍丕盯着纸质名单看了又看,觉得没有能让他满意的,就不停埋怨说:“能不能给我一个不要跟蜘蛛打交道的!”,濑梓白笑着说“任何岗位都要与最大多数的同学们打交道啊,你要学时,那就要跟人打交道……”,鲍丕又不耐烦地逼逼了一堆,说什么“蜘蛛才最喜欢赚学时学分!”“劣根性就是这样,就是喜欢内卷,干啥几把事情都想着学时”,然后又补充“你们知道的我开玩笑的”——姜鸣哲觉得他太烦了,问他要不要干团支部。

鲍丕不再嘟囔了,他好奇地问:“团支部是干嘛的”

“就是负责每个月开一次团日活动,负责传达共青团委精神,监督社团意识形态建设的……”姜鸣哲缓缓说到。鲍丕高兴地手舞足蹈,马上跳起来大喊“好!我就要这个……我要团支部!”,姜鸣哲马上把鲍丕的名字写在了团支部后面,接下来就只剩宣传部和办公室的岗位目前没人了,姜鸣哲挑了两个我不认识的人来负责,随后给我们过目了指导老师的简历,是哲学系一个快要退休的老头,风轻云淡,一切就这样安排好了。

“后天的成立答辩,全员都要到,校社联肯定要你们一个个起来介绍还有问答的,你们最好都回去准备准备”姜鸣哲再三跟我们强调“都回去准备准备”。“都回去准备准备”……我牢记于心,但我根本不知道文娱部是干嘛的,于是在这两天里我照旧打游戏还有鉴赏了夏目响和三宫椿的新片,问题不大,就在三个小时前,我又看了夏目响的一部片子,太嗯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坨浆糊,好想打手冲……但今天是至关重要的答辩会,所以我赶紧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心情平复了下来,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后面坐了个戴眼镜的老东西,于是我马上笑呵呵告诉罗超闻:“爆笑了,你看后面坐了个老登”。

“你个傻卵,那是指导老师”

“好的”

所幸指导老师似乎没听到,他只是在一个劲翻书做笔记,然后拿个放大镜看个不停。

突然,台上的主持人开始拿起话筒讲话,告知我们社团成立答辩开始了,惯例要先介绍一下到场的领导和干部,她每喊一个名字,就站起来一个人,然后我们机械地鼓鼓掌,接下来又点到每个社团的指导老师,她的语气就会非常恭敬,说“xx社的xxx指导老师您到了吗?”,结果其它社团都说指导老师没空来,除了我们。

“哲学社的指导老师……章海嘉教授,您到了吗?”

全场的目光开始投向这个老头,结果老头有点耳背,他把身子微微向前倾,试图听明白台上在讲什么。

姜鸣哲马上大声说到:“老师,请您坐前面来”

老头马上点点头,然后姜鸣哲就赶紧示意我去帮忙扶他起来,因为我离他最近,可我有点不明白,就算再耳背也不至于他妈的路都走不了吧——我小跑过去,指导老师说“没事没事,我能走”,然后轻轻松松就站起来了,我尴尬地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干嘛,出于防止发生小概率事件的必要,我一路跟在指导老师后面,结果他真就差点踩空了,我火速上去架住他,给我一种开大会的时候认为前chairman身体有毛病而强制被带离大会堂的感觉。

随后就是无聊的环节,各个社团代表都起立介绍自己的社团,滔滔不绝说个好几千字,大家都听的昏昏欲睡,尤其是姜鸣哲起身介绍时,他开了整整五分钟的官腔,一口一个打造全校精品社团还有什么申请精品活动……在介绍完后,校社联的代表们还要挨个点社团干部起来回答问题,我心里有点忐忑。“哲学社副社请起立,你是否有担任过社团社长或者副社的经验?”罗超闻站起来说:“我高中时担任过学校天文社的副社”

实际上这他妈一听就是编的,因为我也喜欢用这种伎俩,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我会在面试时说我在初中当过班干部,而我上大学之后我也热衷于说我在高中当过某某社团干部或者当过班干部,虽然我根本啥都没当过——这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恰恰相反,人就是要学会忽悠,敢忽悠别人的人,自己也是有几把刷子的,有几把刷子的人正是尝到了忽悠的甜头,才敢继续忽悠别人……虽然这种人生经验实际上蠢爆了。

随后,罗超闻又瞎编了一段万能模板,介绍自己在担任天文社副社期间获得了怎样的工作经验,校社联似乎很满意,让他坐下了。

“请哲学社团支部部长起立,介绍一下自己对团支部工作的看法与经验”校社联继续点名。

鲍丕唰地一下,如火箭般站起来,他摊开摆在自己面前的本子,像唐氏新闻播报员一样,一个字一个字顿过去,念到:“……我支部将把提高团员的思想道德素质,拥护党的领导与指导,忠诚于党和国家,将加强政治修养作为我支部工作的重点。为了加强团支部建设……我团支部将定期举行座谈会,总结最近的思想动态,向大家宣传党的思想和政策,充分调动广大团员的积极性,使大家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和工作中去……团员们都能以主人翁的姿态参加支部的座谈会,并对支部工作提出意见,使我们的支部不断进步……”

本以为他念个差不多就行了,结果这逼不知道到底从哪抄的文章,念了三分钟还没念完,给我听的想捅他。“积极组织团日活动也是体现我支部特色的一个重要方面……为了丰富大家的业余生活,我支部将开展……”“好了好了,已经了解了,请坐下”校社联也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他讲话,这逼总算闭嘴了。

接下来又点了讲习部还有策划部的名,李虹池大卞还有杨局达分别起来发言,都非常正常,点到外联部,濑梓白也起来背了段官腔:

“我部负责常规面谈社团,与社团交流,在沟通中及时反馈社团存在的问题,调动各社团协作帮助社团开展活动;以及,加强与校内其他组织的联系……与校外企业、公司合作,为社团联、社团活动提供赞助经费,加强与外校的交流合作,组织学校间活动,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组织一些与其他院校的联谊等”

然后又是不认识的几个人起来分别介绍宣传部和办公室,全都准备充足,我突然想到,是不是快要到文娱部了。“下面请文娱部部长起立……”

姜鸣哲举手说:“部长请假了”

“好的,请副部起立,谈谈你对文娱部未来工作的规划”

我立刻起身,尝试着腰板挺直一点,因为我注意到还有校社联的人在到处拍照,但也无需担心,我还是挺上镜的:“啊……呃,首先就是……准备在未来多组织……奥,如果本社成功成立,准备在未来多组织一些……娱乐活动……然后,嗯……然后就是,多展开一些,对社团有益的活动……”

我稍微抬头看看大家的反应,带伙们都用看傻卵的眼神看着我,这下真的笑嘻了,散会后我得向带伙坦白我真的尽力了,还有就是我接下来不知道该咋讲了,这就像挤牙膏一样,就像是在挤一管已经快用完的牙膏。

“最后……就是,那个,保证社员们丰富多彩的社团生活……还有”“好的,下面请电竞社社团代表发言”校社联示意我坐下。

于是我坐下了,罗超闻对我竖起大拇指,说:“你确实是少见的那种低能”,我欣然同意,接着后怕起来,万一社团没通过成立该怎么办,那我不是背锅了吗,那就完蛋了,而且我看那个廉洁文化协会,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按照以往三进二的案例来看,总有一个社团要被刷下来,这下真不得了,大家的目光都开始转向电竞社,祈求电竞社站起来一个比我还低能的发言人。

但可惜的是,电竞社诸位代表的发言也没有任何问题,我已经开始思索着要怎么背锅了,我甚至能感受到姜鸣哲眼光里暗含的杀气,可能四天后我已经高度巨人观的尸体就在卫河沿岸被发现了——事情的转机出现在校社联主席突然对电竞社发难:“本校团委党委一向不支持电子游戏光明正大的进入校园活动。”

这一番话令电竞社众人坐立难安,却让姜鸣哲他们欢欣雀跃,当然,我也不知道姜鸣哲刚才是不是暗中用手机动用了他的校社联前主席身份,总之,电竞社估计要完蛋了。

“看来电竞社要完蛋咯”罗超闻无奈地摇摇头。

说真的,我宁可哲学社不通过,也挺希望电竞社成立的。

电竞社的座位马上沸腾起来,他们骂骂咧咧的,质问为什么21世纪了,大学校园连个电竞社都没有,校社联也开始讨价还价,说领导不允许他们也没办法——说实话,在塞国校园里想成立电竞社,尤其是新襄师范学院这种最死板的官僚洼地,比登天还难,还是洗洗睡吧,我真同情他们——盒南的校园就是一坨屎,充斥着古板的官僚和欠杀的学生组织,那些什么电竞社,估计只存在于大城市的高校里——连一个电竞社都不让成立的学校还是早点去死吧。“所以意思是说不给成立吗?我们去年也已经提交过了!”电竞社社长高呼到。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也是没有决定权的,得把名单交给团委看,团委有最终决定权”台上的人马上解释。又是狗日的团委……我默默想着,替电竞社捏了把汗,台下都叽叽喳喳起来,主持人不停用话筒喊“请大家安静”,但没人听她的。

“反正给团委看了更不会通过的吧,既然找你们没用,那你把团委办公室告诉我们,我们直接去说服一下团委怎么样!”电竞社座位里突然有人站起来。“就是啊,反正校社联也没用”

“走吧,我们去团委办公室”

…………

局面一瞬间就炸开了锅,电竞社的很多人起身就要走,台上的人也不耐烦了,校社联现主席一把抢过话筒对着台下呵斥“都回去!”“不按照流程来,你们就更别想通过了!”………

“按照流程来也不会给我们通过!”很快就有人回怼。

“那你们就中途离场吧!一旦离场,就绝对没机会通过!”

“他妈的谁稀罕啊!”

结果电竞社真就全员离场了。

第六十六章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下过几场小雨后,校园里到处都是春色,双歌比赛也要开始了,校园里到处都贴着这样的海报,说是什么二十大献礼,路上形形色色都是穿礼服长裙的女生,好像今晚就要双歌比赛了,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双歌是什么东西,学院之前组织了双歌海选,每个人都要对着一段歌词唱歌,选拔的人觉得你嗓子好,就会给你选上去,我根本不会唱歌,当时他们叫我唱一段《我和我的祖国》,于是我就唱了一段“我和我滴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我只唱了一句,自己都觉得太难听了,果不其然他们让我滚蛋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池大卞竟然被选上去了,我看到他穿着学院发的精致礼服,觉得非常好笑,从没见过他这身行头。罗超闻也在取笑他,而闻哥被刷下来的原因更好笑,他当时唱《我和我的祖国》唱到一半突然绷不住笑起来了,然后也叫他滚蛋了。

“逼养的你这身穿起来是要去躺水立方里是吧”罗超闻嘲笑池大卞,给我听乐了,虽然他可能表述错了,水立方不是躺人的,是跳水用的地方。

“哎,双歌是干嘛的?”我问到。池大卞一边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一边不停转身,想看看有没有线头掉出来,他不紧不慢地说:“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唱主旋律歌曲呗,每个院都选拔一群人参加,然后轮流上台唱颂歌……嗨,要不是参加了就有20个学时,我才不去参加呢。”

“那肯定要无聊死了,傻逼才去听”我马上锐评,罗超闻也点点头,说今晚动漫社弄了个宅舞活动,与其去看双歌还不如看宅舞,我深以为然,虽然宅舞也是傻逼看的——然后班级群里就转发了学院的通知,水产学院全体学生必须到场观看双歌并且给水产学院的双歌队伍鼓掌加油,我真是日了他妈了,越想越气,我怂恿池大卞,告诉他如果肯在双歌唱到一半的时候突然以非常高的音量大喊“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我就给他一百块,他非常无趣地谢绝了我。

就这样我跟着一群人在晚上七点到了双歌地点,也就是学校西区的大操场上,人山人海,全都是被学院强制过来观看双歌的人,我们排队等着入场,旁边警戒线隔开的是排队等着上台演唱的各学院的队伍,有马克思主义学院商学院体育学院物理学院还有各种学院……我看到马院队伍里有一个熟悉的人影,定睛一看,竟然是鲍丕,他也看到我了,然后穿着他那身非常正式的统一订制西装,翻警戒线过来迫不及待跟我讲:“哎哎哎!我之前在行政楼看到贴出来的公告了!哲学社好像通过成立了!”。奥,他如果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好像是有哲学社这么一个东西,在两周前我好像参加了这个哲学社的成立答辩会来着。

“那太好了……”我喃喃到,其实根本不知道成立之后下一步要干什么,我刚想跟鲍丕寒暄一会,他就被穿着红袖章的学生会架回警戒线另一头了。操场上已经传来了合唱的声音,隔着铁栏和人潮,我都能想象出舞台上的情景,一群人排列整齐然后对着话筒高唱《我和我的祖国》,背后的大银幕放各种阅兵分列式和重大场合的视频混剪,还有强光打在舞台中央,把唱歌的人本来就已经化妆后的脸照得比死了三天的人还白……尔后我就跟着慢吞吞的队伍进了操场,在座位上坐下,舞台上的一切景象几乎跟我猜想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我和我的祖国》因为已经连续有三个学院唱过,给大伙听的鸡巴都要长老茧了,所以轮到美术学院的时候,他们临时改唱《我们都是追梦人》。

“下面请欣赏美术学院带来的《我们都是追梦人》!”

说实话,光看歌名我真想不到这也是个主旋律歌曲,这么说来,好像现在这些歌非常喜欢名字上搞诈骗,我有一次看到一首歌叫《牛起来》,我还以为是啥呢,结果点进去就无语了。说实话,听这帮人唱了这么久,我就没听到过有学院唱《我的祖国》,如果一定要在茅坑里找屎吃,那我觉得《我的祖国》比《我和我的祖国》要好太多了,至少在歌词上已经把《我和我的祖国》这坨东西给干爆了,因为我家门口真有一条河,结果这种业界最经典的玩意现在也没人唱了,我很难不怀疑这些学院领导的审美判断力为零,天天祖国祖国祖国,狗屁的祖国,资本家和官僚的祖国就让资本家和官僚去爱吧。

我开始抠手机,就像周围其他人一样,直到班长挨个通知我们说“到水产学院了!”,我们所有人便抬起头来,看到唱歌的人陆陆续续上台了,池大卞的身影也在其中,第二排的末尾,他傻愣愣地杵在那,跟着一群人对口型,而且他张嘴百分之百落后于周围的人,给我看乐了,我马上跟周围同学指出池大卞,大伙都看乐了,更绝的是,这货唱着唱着裤子有点掉了,他迅速把裤子提起来,结果没过一会又塌下去了,他边唱边把腰带解了迅速重新系起来,这也被我们注意到了,大家笑的合不拢嘴。

唱完了,我们都鼓掌,随后又听了几轮,实在是太无聊了,有人开始问本院已经唱完是否能离开了,班长同意了,就这样,大伙各自散了。我去小卖部买了包鸡心吃,在回寝室的路上,刷手机看到各种各样的新闻,俄乌,还有哪哪哪地方爆发疫情防控冲突,还有什么上海管不住了之类的,最后还在哪个左群里看到震州大学集体抗议,这么说来,好像最近全国很多高校时不时就闹事情,一想到明天早起也要做核酸,我那已经被插成公交车的嗓子眼又疼起来了。手机上收到了罗超闻发来的消息,说是哲学社已经通过成立了,明天姜鸣哲喊我们出来吃大餐,去东区三楼食堂吃川菜,一想到可以造川菜了,我就高兴的不得了,嘴里的五毛劣质鸡心顿时也不好吃了,我衷心期盼着明天赶紧到来,似乎这几个月以来再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的事情了,也就是说,我现在就是新襄师范学院哲学社的文娱部副部长了,哪怕是最唐氏的低能儿,一想到自己在社团里有个芝麻官当,也会不由自主挺起胸膛。说实在的,我压根没想到自己会在社团干事情,我原以为大学四年自己都不会在社团任职,因为社团本来就没啥意思,但我现在却因为是罗超闻亲信的关系,就这样混了个副部当。我由衷觉得社交的重要,只要你呆的圈子够不错,有一个圈内人出头了,那你大概总能跟着鸡犬升天的,哪怕是再庸才的人,只要混在某个最缺人的紧急风口上,也能跟着唰一下飞起来——姜鸣哲作为校社联前主席的这个关系太重要了,但他也不过是个校社联前主席而已,如果以后无产阶级革命爆发了,那姜鸣哲也不过是个耗材而已,他并不算大腿,以后要想在革命组织里混出名堂来,怎么说也得认识一个比姜鸣哲厉害好几亿倍的人,但这种人我估计一辈子都认识不了,我这种家伙穿越到一百年前的俄国内战里,能够在布尔什维克混个基层党员当都是莫大的荣幸了,而且死了估计也不会留下姓名的,这也没啥办法,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到世界之夜入场券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我照例跟着舍友下楼做核酸,队列排的老长,等的本来想睡回笼觉的我困意全无,穿白衣服的米其林轮胎人拿着他那个棒子疯狂捅每个人的嘴巴,终于轮到我了,我啊的张开嘴巴,然后米其林轮胎人插进来,转眼就弄好了,我就上楼去了,今天没课,我躺在床上一整天,一想到晚上可以吃川菜,我就口水流个不停,出于省钱的必要,我打算早饭中饭全都不吃了,直接挨饿到晚上,美美地吃一顿,在这幸福的愿景下,我沉沉睡去,下午一点醒来了一次,但反正也没事干,我躺在床上闭着眼,又睡过去了,我舍友也懒得叫我,期间迷迷糊糊起来上了个厕所,又睡回去了,隐约记得我舍友问我是不是得了嗜睡症——当我再次醒来时,已经七点了,罗超闻给我电话打爆了,显示有八个未接电话还有一堆qq消息,我赶紧打回去,闻哥说他们都开吃半小时了,让我滚蛋吧,不用来吃了——不行,要饿死了,于是我火速起身穿好衣服裤子然后飞奔下楼,跑到川菜馆找到罗超闻他们,一张大桌子围了八九个人吃,就那几样经典菜,被吃干净了。

“赶紧把菜单给我,我再点几个菜!”我怒吼着顺来菜单,然后疯狂用笔打勾,我现在饿到哪怕是卫生巾都能吞下去,不知不觉间就勾了麻婆豆腐油焖茄子鸡米花酸菜鱼,我正打算再勾一个宫保鸡丁,罗超闻一瞬间給菜单抢走了:“你他妈三年没吃饱过是吧,这么多菜点过来你吃你妈!”

“我都能吃完!”

“点过来没吃完如果你还要AA的话你他妈就死定了!”

“好!”我拍着胸脯保证我能吃完。大约过了四分钟二十五秒,鸡米花就端上来了,我马上拿起筷子疯狂夹鸡米花往我嘴里送,快把鸡米花干完的时候,油焖茄子也端上来了,我马上调转筷口去夹了一大坨黏在一起滋滋滴油的油焖茄子,哇呜一大口放进嘴巴里吞下去,油太多了,几乎灌满了我的喉咙,那种食用油的气味几乎从我鼻腔里冒出来,一口下去就让我腻了,不想吃油焖茄子哩……刚好麻婆豆腐也上来了,我又去吃麻婆豆腐,吃了几个觉得又腻

了………我把筷子扔在一边开始刷手机,罗超闻疯狂骂我傻逼操尼玛,大家都笑起来,我连忙表示还要继续吃呢,肯定能吃完,现在只是休息一下而已——话音刚落,酸菜鱼就上来了,我好奇这家酸菜鱼是什么味道,迫不及待尝了一口,结果味道平平无奇,刺还多,给我吃无语起来,我最讨厌吐刺,操他妈,吃了几口,然后嚼了点酸菜,不知道为啥,感觉饱了。

“吃不下了”我停下筷子,躺在椅子上懒得动了。

“你个屌毛是真的司马”罗超闻一边喷我一边强撑起胃口,去夹油焖茄子吃,试图不浪费食物。

就好像在表演双簧一样,大家被毫无剧本的桥段逗笑后,又有了胃口,也开始重新夹我点的那几盘菜吃,太好了,这下能AA咯。

“奥,这个是文娱部部长,之前没来答辩会,最好互相认识一下”姜鸣哲仿佛有说不完的事情,他之前就跟旁边的人聊事情聊个不停,现在又拍脑门给我们介绍起新人来。

一个羞涩的女生从座位上站起,然后向我们尴尬地点点头,说话音量很小:“我是……作曲专业的,20级,费叶棠,大家好”

“这个流氓是副部,你要小心一点”罗超闻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我,拿我寻开心,这个笑话反响热烈,而费叶棠很显然真的很唐,她的情商估计没达到中国人平均水平,在一片哄笑声中,她只是一个劲害羞地低下头,尴尬地笑,没有表示什么东西。至于我,我的人设本来就是低俗型的,见怪不怪,我也没表示啥。

一顿酒足饭饱后,姜鸣哲又开始谈公务了,满口说什么“一年内升到五星社团”,大家都知道这单纯是在口嗨,他大概是喝高了,举起空酒杯对着我们一个个碰杯,我讨厌喝酒,也不想喝醉,我觉得失去理性乱说话的状态是最可怕的状态,所以我宁可用白开水跟他碰杯然后一饮而尽,姜鸣哲这样一顿操作下来,又抓住罗超闻袖子说要好好干,拉更多左派进来,最好再把全荷兰省都串联起来,以后要多喊震州多喊骆羊的左派过来……他好像在逼逼什么非常可怕的东西,给濑梓白和费叶棠听的一脸懵,至于我们这些知情的人,依然当他是在口嗨。而且说实在的,我很厌恶这种融洽的氛围,仿佛大家真的拧成了一条绳,实际上这是不可能的,只是姜鸣哲喝高了以为我们真的会配合他达到一个个无法完成的目标,他订的那些计划能实现一半都算不错了。

鲍丕大概也喝高了,当姜鸣哲用浮夸的语气问他打算怎么筹划未来每月一次的团日活动还有要拉哪些人当干事时,鲍丕马上跳到凳子上向姜鸣哲敬礼,然后像神经病一样大喊:“报告姜主席!神友全员列队完毕!请您检阅!!~~”,他这话太大声了,把周围人都引过来了,看到一个疯子在板凳上向别人敬礼,来围观的拍几张照片也就散开了——没过一会,面颊涨红的杨局达开始使劲全身力气推动鲍丕站着的板凳,像阅兵检阅车一样围着饭桌转,罗超闻以死亡笔记里L的坐姿直接蹲在椅子上大口夹菜吃,他看到鲍丕上将的检阅车过来,马上跌跌撞撞地起立敬礼,把筷子当刺刀举起大喊“首长好!”,鲍丕满意地点点头喊到:“毛主席万岁!”,然后被推到下一个座位,李虹默默夹着菜无语地说她想退部了,然后对着我露出无奈的神情,不清楚她为啥跟我说,大概因为我是唯一一个清醒的男的,不过她这个玩笑确实是好笑的。

“我看得转交姜主席批示……”我笑着回复,听到我这个回复,她也笑了,但她还没笑完,杨局达没推稳凳子,鲍丕一个踉跄直接砸在饭桌上,一堆剩饭剩菜飞到地上,鲍丕头上也沾满了黏糊糊的各种汤汁,倒在饭桌上整个人动弹不得,还好李虹及时闪开了,但她身上依然溅满了油汁,啥颜色都有,衣服上像是被人泼了墨,她整个人脸色马上暗下来,随后恢复平静,转身去洗手间了。听到情况的服务员马上过来查看,看到一群醉鬼不知道在干些什么,鲍丕躺在一堆食物残渣里挣扎,罗超闻蹲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姜鸣哲一个劲跟闻哥叽叽喳喳说不知道啥玩意,但对方压根没在听……至于杨局达,他整个人依然是懵的,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两个女生尴尬地看着这一切,拿起手机拍照然后发朋友圈——万幸我没喝醉,如果我喝醉了,说不定更出格,到时候直接站上桌子脱下外套使劲挥然后大喊“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做爱!”就不得了哩。

服务员一边收拾残局一边敦促我们吃完可以走了,我正想走,突然想到买单的事情。

“这个买单的事情是谁来买呢,是否先让一个人买了然后明天再转钱呢”濑梓白说到。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买完单后如果问别人开口要钱感觉很难以启齿……不过现在就我一个男的是清醒的,让女生买单我不是纯畜生吗,还是得我来买。“服务员,多少钱啊”我摆出一副相当无所谓的神情。

“您好,一共三百二十二”

“我靠,这么贵啊!”

“要不……还是我来买吧”费叶棠缓缓拿出手机想扫码,我赶紧阻止她,说还是我来买吧,她摇摇头说还是她来买吧,我很决绝地说还是我来买吧,鲍丕突然哈哈大笑然后说他有三百亿天地银行,让他来买,但没人理他。

“我来买吧……”费叶棠试图不理我的劝阻,径自走到付款码前;情急之下,我直接抓住她的手往后拉,虽然这样有点粗暴,但效果拔群,我把她远远扔在后面然后大踏步奔向付款码,回头露出犯贱的笑容:“哈哈!我来付咯!!”然后我飞奔到柜台前,发现濑梓白早都已经付好钱了,看到我过来,她把收款二维码展示给我:“一人转给我四十就行了昂”

“好的”

第六十七章

第九带派交响曲

“你是作曲专业的,那就是说你以后要当音乐家吗?就是说……那个,像那个什么,朱可夫斯基”我仔细梳理一遍脑中记得的音乐家,结果我只能想到朱可夫斯基,不明白为啥朱可夫斯基这五个字我能记这么深——我当然知道贝多芬和肖邦之类的,但他们太烂裤裆了,说出来没牌面,肯定要说些很少人知道的。

费叶棠点点头说朱可夫斯基确实是俄国很有名的音乐家,但知道的人很少,没想到我竟然知道。

“你对音乐有研究吗?你听过朱可夫斯基的哪些曲子?”她饶有兴致地问到。我开动脑筋想了想,朱可夫斯基有哪些著名的曲子,一般来说这些音乐家的曲子名称都像av号一样,我是说格式差不多,第几号第几号xx交响曲或者奏鸣曲之类的,反正就跟tek-072或者abp-436这种差不多。

于是我脱口而出一堆瞎编的曲名,比如第六月夜协奏曲,第三混成交响曲,第四步兵混成曲……还有一个我百分百确定是朱可夫斯基写的,那就是天鹅湖,毕竟就是他写的天鹅湖,这是常识。费叶棠听了我报完这些夸张的菜名,称赞我懂的真多,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当然,我也不清楚自己说的都对不对,正当我还想再发表一下对于文艺复兴时期巴尔克艺术风格的看法时,已经烂醉如泥的罗超闻突然挣开我的肩膀,跑到路边呕吐起来,我赶紧再上去扶住他,昏黄的路灯下,我看到他吐出来还未消化完的毛肚,这是道嗯菜,闻起来好像还留有香味,如果有筷子说不定我还能夹几块吃,不能浪费。

“那啥,刚才聊到哪里了来着,我觉得瓦格纳的《女武神的骑行》非常好听”我一边抓住罗超闻一边复述我从战争雷霆里听来的bgm常识。

“啊……瓦格纳的《女武神骑行》吗?那个是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费叶棠娓娓道来。

“啊对,就是那个,之前我听说去年,震州有个乐团就要表演这个,当时本来想买票去看的,结果疫情去不了,哎”我叹了口气,鲍丕突然凑过来问我:“大的是不是要来了?大的是不是要来了?”,他是唯一一个没吐的,应该让他赶紧吐,他吐后就清醒了,就明白自己今晚说的话有多傻逼。

“啊……那,我也要回西区了,我要先走吗……还是说我帮你一起扛他们回去……?”费叶棠说到。

让女生一起扛,实在是闻所未闻,出于绅士风度的必要,我让她回去了,现在只剩下我把几个醉鬼带回宿舍,最操蛋的是,鲍丕住在东十,杨局达住在东七,姜鸣哲住在西一,我和罗超闻住在东二,压根不顺路,我真想给这帮逼全丢在路边,让他们躺地上疯狂吐,吐的地上全是呕吐物形成一摊水坑,然后他们像猪一样在呕吐物水坑里打滚,第二天早上直接被全校拍照发抖音。

姜鸣哲边走边吐,像蜗牛一样在地上留下轨迹,但他比较与众不同一点,喝醉了依然说着很理性的胡话,他会突然大喊一声:“啊!完蛋!”,絮絮叨叨不停说“离考研只有半年了……”,他抓着周围人的衣服不停逼逼:“离考研只有半年了……”,但没人理解他想表达什么,他是唯一一个大三的,我们要么大二要么大一,虽然有些人在大二下就开始准备考研了,但我周边是没有这种人的。“要考研了,要考研了……”姜鸣哲的语气有些悲凉,他背靠着电线杆,止不住地干呕,但呕出来的只有拉丝成一条长线的唾沫,几乎要触碰到地面了。我上前试图拉他起来,但根本拉不动,他就是不起来,只要我一拉他,他就甩开我的手,然后把头埋进膝盖里默念着“要考研了……”“要考研了……考你妈……”“要考研了……”。

“不想考研也可以去考公考编,或者三支一扶嘛,社长”我不知道为啥接了他的话茬,或许是他这模样太狼狈了,让我有点同情;抑或是我试图跟一个醉鬼交流。

然而,姜鸣哲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他先是抬头,用呆滞的眼光盯了我一会,似乎在辨认我是谁——“没用的!什么都改变不了的……”他面色平静,淡淡说着胡话“什么都改变不了的。”

听到他这话,我有点懵,这时远处传来嬉闹糟杂的人声,是一队刚从食堂出来的青年,他们有说有笑的,看到我身边一群醉鬼横七竖八散落在地上,就议论纷纷,快步离开,融入了夜色。“什么……什么都改变不了?”我问到。

“难不成你还想改变些什么吗?”姜鸣哲突然反问我,他的神情瞬间复杂起来,在路灯的帷幕下,我能看到他微妙翘起的眉尖和略带挑衅的浅笑,我万万没想到,要被一个醉鬼讥嘲,我想他确实是喝醉了,而且我为啥要跟一个醉鬼过不去,何况他问我是不是想改变些什么,这样说的好像我是个痴狂的理想主义者一样,为了某种普世的价值观和愿景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么蠢的人,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什么玩意?你是真喝醉了吧!”我不屑一顾地反驳他“什么改变不改变的,傻逼才会现在想这些——你能不能动一下,能不能赶紧回寝室啊,我想睡觉啊!”远处缓缓驶来校园里最常见的垃圾车,推动着燥热的气浪奔向我们,沉闷的响声盖过了话语,使我的呐喊像是在鸭子叫,我转头注视那个垃圾车,强烈的车灯闪光让我想起杰克奥特曼人间体变身时的光晕特效,照得人发昏,在这刺眼的辉耀中,我只能紧闭着眼,通过余光来窥视周围的一切,所有玩意都像是蒙上了一层透明的纱布,它们的轮廓四散开来,仿佛身处一片泛光的海洋里,万事万物都随波飘动,软绵绵的,我得说像是折纸,它们的折痕清晰可见,总之很奇妙,在这飘来飘去的光影里,姜鸣哲的脸也被闪光渲染成一摊纯白的呕吐物,轮胎按摩地面的声音已经取代了周围所有的音效,但我可以听到,社长在喃喃自语,可车子的声响太大,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于是我蹲下来,凑近了听。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要考研了,不过其实也无所谓……”

他说着这些醉鬼确实会吐出来的

无聊话,实际上每个人都清楚,毕业即失业,或者说,一旦毕业,就意味着无穷的压力和烦躁,还有内卷……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操心这些东西是相当正常的。我沉默不语,等着他清醒一点,再拉他起来。

鲍丕大踏步跨过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杨局达,来到我们旁边,他好像全程听到了我们的对话,也要来插一脚,只见他张开喷着酒气的嘴巴,摆着非常失态的表情,嘲笑社长说:“傻逼!给爷听乐了,哈……哈哈,你不会造反吗?”很显然鲍丕就是在口嗨,我是清醒的,所以根本懒得回答他,醉鬼只适合跟醉鬼交流。

“造反?肯定要造反!对……造反,就是要消灭不公的社会!人吃人……”姜鸣哲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喊,我赶紧环顾四周,所幸没人。

鲍丕听到了这话,跳起来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指着姜鸣哲:“笑死我了!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这个叫什么来着……?你不会真觉得自己很理想主义吧?”

他这话实在是有些过了,我怀疑他一并把我也骂了,但在烂醉如泥的状态下能想到“理想主义”这个词,他多少是睾丸里有点墨水的。

刺耳的垃圾车声愈发接近,身旁闪亮亮的,我们所有人都被那光芒裹挟了,被囚禁在里面,我已经看不清姜鸣哲的脸了,只能看到他踉踉跄跄地站起,眼前只有一个个纯白的掠影,他挣扎着想站稳,在快跌倒的时候,一把拽住我的衣领:“没有,不是的……但也无所谓了,反正一群理想主义者的尸体……会……填满深渊的,到时候,大家就可以踩着走出去了……!”

“dung!!!!”垃圾车重重地按下喇叭,随后飞驰过我们身旁,眼前的一切澄澈都呼啸着离开,我的视网膜丢了,刹那间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受到社长的双手依然用力拉扯着我的衣领,太难受了,仿佛被绳索套住了脖子,无法呼吸,于是我也用力推姜鸣哲的手,试图让他停下,可能是力道太重了,他哐啷一下重重摔在地上,然后疯狂呕吐起来,几乎清空了胃里的所有东西。

我可以闻到胃液的臭味和食物混杂在一起的怪味,躁动的烈风不停扇我巴掌,我浑身不自在,只想快点了结这一切,我使劲把他们抬起来,催促他们动一动,结果对牛弹琴,实在是叫人受够了,我咬咬牙,直接逃离了现场。

第六十八章

社团文化节

距离社团成立仅仅过了半个月,我们就赶上了社团文化节,我不知道这是啥玩意,感觉不如日本动画片里的校园祭,至少会有女仆咖啡厅还有爱心蛋包饭,晚上还会有篝火晚会。但在中国,社团文化节或者大学校园里同类型的其它大型活动,也基本上就是看看表演然后去某个摊位上玩一些弱智到爆的小游戏,我不知道其它高校是怎样的,反正新襄师范学院就和绝大多数高校一样无聊。校社联要求每个社团都在指定干道上摆摊展览,姜鸣哲通知了相关事宜,我们被分配到了老操场上,甚至摊位就在我之前翻墙的公共厕所旁边,其实这也不错,这样或许就不需要板凳了,只要我去墙边草丛里随便扒拉一番,没准能翻出三四条板凳。

一大堆一大堆的文件和材料被发到群里,什么物资申报表什么海报宣传策划,还有最重要也是最麻烦的,就是收拾摊位,这些我全都不懂。

姜鸣哲也犯了难,他开始思索把这些杂活丢给哪个部门好,反正无论怎么样都不关文娱部的事,我是无所谓的。“策划部,办公室……物资申报……宣传部……海报……”社长倒在校社联杂物间(他向校社联申请了该杂物间长达半年的自由进出权限)的破旧躺椅上掰着手指头“收拾摊位……收拾摊位……奥,既然是展览,那也算文娱部的范围嘛,文娱部去收拾摊位吧。”

“我觉得这个活应该交给副社”我把目光转向罗超闻,罗超闻马上就急了,他说副社也是很忙的,要负责跟校社联各部门对接传递消息,我只能说他对接尼玛币个消息,天天转发一堆无关紧要的消息到群里就很忙了是吧

小小的杂物间里挤了三个人,没有风扇也没有空调,只有地上满当当的塑料袋和各种各样的收纳盒,姜鸣哲要求我们每周周日都到这个破杂物间里开个例会,我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开的,还不如给这些杂物全都翻个遍,看看能不能翻出震动棒。

“咚咚咚”的敲门声传来,我起身把门打开,一个眼镜男探进头来:“姜学长,一会还有个社团也要用这个房间,麻烦你们快点可以吗?”

“啥?你们现在没有更好的房间了吗?”姜鸣哲非常疑惑。

“哦,好的房间现在都被校领导借走打乒乓球啦!”

“行行行我知道了”

于是,这周的例会也莫名其妙的解散了,在回寝室的路上,我思索着摊位要怎么弄,摊位一般都是几张桌子拼一起然后租借一个大帐篷,再挂个社旗,一个最基础的摊位就这样弄好了。但是我们现在连社旗都还没有订制呢……而且我也没借过帐篷,听说借帐篷非常麻烦,搬起来也麻烦,一想到这个我就恶心坏了。

按理来说,这么天大的事情要通知正部,于是我在qq上告诉了费叶棠,她相当震惊,随后就是很慌张:“只有两天了,该怎么办啊……”,我咋知道怎么办啊?一般来说,作为轻小说男主,如果我遇到了危机,那么我总会逢凶化吉的,很显然根本不用慌,一想到这里我就坦然了,回寝室刷抖音去。

第二天,我和费叶棠一起去收拾摊位,要从行政楼里搬桌子出来到指定的地点,我觉得她力气太小,肯定搬不动,我建议她去借大帐篷,我来搬桌子,她欣然同意了。

我来到行政楼,这里形形色色站满了来搬桌子的社团成员,大家都吃力搬着桌子,堵在门口,我被桌角碰了好几次,要痛炸了,总算挤到了前台。“你好,我是哲学社的,来搬桌子”“哲学社预订了几个桌子?”

“不知道”

“不知道?你先问问你们策划部,订了几个桌子。”

“好的。”

我马上打电话给杨局达。

“喂,你们预订了几个桌子。”

“啊,不好意思,忘记交策划案啦”我马上转告前台:“我们好像没订”“没订桌子你过来干嘛?”

这时,我的qq消息又响了,是费叶棠发的消息:“怎么借大帐篷啊,要去哪里借?(#晕乎乎黄豆)”

实际上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借,感觉要麻烦死了,于是我告诉她还是别借帐篷了,反正不借也不会怎样的。没有帐篷是可以的,但是没有桌子是万万不行的,于是我打电话给姜鸣哲告知了基本情况,他是校社联前执行主席,他一定会有办法的。果不其然,仅仅过了一分钟,就有个戴眼镜的胖子气喘吁吁地从楼上跑下来,喊到:“请问哲学社在哪?”

我马上招手致意,那戴眼镜的胖子迅速跑过来,温文尔雅地对我说:“学长好,你们社团是缺桌子吗?”

“是的,但……奥,对,就是缺桌子”

估计是送佛送到西,他又非常谦卑地微笑着对我说:“啊,学长,你们还缺什么?”

于是我娓娓道来:“社旗,帐篷,桌子,板凳……可能还需要一袋气球之类的,最好再给几支粉笔和一个小黑板,哦对了,话筒和音箱估计也要一个……”那胖子目光呆滞地看着我,有点为难,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实际上我也不想为难他,最后勉为其难从他这儿顺走了三张桌子和三大袋气球,还有一个开关都卡死了的话筒和打开之后无论怎样都会发出低能电流声的音箱——哦对了,还有一块方方正正的大红布料,我寻思着这玩意大概可以当社旗,其他玩意就不强求了,我看他怪可怜的。

就这样,我一个人吃力搬着桌子,从行政楼搬到老操场,每抬几步就要放下来歇息一会,实在是太累了,正在赶来行政楼的费叶棠看到了我,她马上跑过来要帮我一起搬,但这未免太丢面子了,一个男生搬一个桌子都要女生来帮忙,实在是丢脸,于是我谢绝了她。“可是我看你真的很累啊”她说到。“没事的,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说完,我急促地站起,用力把桌子再搬起来,迈着短小无力的步伐滑稽地向前走,几乎是龟速前进。费叶棠紧跟着我,估计她也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我觉得她是那种很不灵光的人,换言之就是脑子笨,情商没达到中国人平均水平,或者说没主见,反正就是那种被规训烂了的样子……属于是勾八,老子这个动作不是一眼就看出来没力气了吗,我说不用帮忙了你就真不帮忙,这他妈简直是——“啪嗒!”一声传来,桌子重重砸在我的脚上,瞬间把我从胡思乱想的状态砸回现实,我愣了三秒,剧烈的疼痛感如同电流从脚根飞上来,给我疼的在地上打滚。

费叶棠大惊失色,她慌张地在我旁边打转,问我:“啊呀,你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叫医生啊?”,出于维护面子的必要,我一声不吭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那感觉很酷,如同日漫男主被打倒后在女主角注视下坚定不移站起来然后用锐利的眼神盯着反派,随后我就痛炸了,直接倒路边不动了,想想还是算了,面子属实不重要,我尴尬地把自己挪到花坛上,回想起马克思主义者的男女平等原则,还有毛主席“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教诲,然后对费叶棠说:“你知道的我是个废物,我真干不了啦,你想想办法咋把这几张桌子搬到老操场吧。”

费叶棠“嗯!”了一声,然后继续搬起那个桌子,迈着比我还短小的步伐龟速向操场前进,才搬了几步,她就放下来休息了,又试了几次,最后眼冒金星地走到我旁边,也在花坛上坐下,豆大的汗珠在她脸上翻滚,一边轻声喘气一边说:“呼……我好像……也不行……啊……呼……为什么……这个桌子,这么重啊……”

后来我们打开桌盖,才发现他妈的桌子里面塞满了石灰,还有一个残缺的尿素袋子,我一怒之下直接给这桌子踢翻,石灰几乎全洒了出来,然后再把桌子举起来,它变的非常轻,我总算松了口气。就这样,我左手抬桌子右手提音箱,费叶棠右手拿气球左手拿话筒,前前后后忙了一小时,总算把所有物资都弄到了指定地点。

老操场上,公共厕所旁,我面对着半年前那堵自由之墙,不由得触景生情,感慨万千,费叶棠打断我的沉思,询问没有板凳该怎么样,我突然贱贱一笑,用手指向公共厕所旁茂密的草丛。“我来给你变个魔术怎么样?”我笑呵呵地说到。

“变魔术?你要变板凳?”费叶棠百思不得其解。

“看好了!”我一个完美的立定跳远飞进草丛,左脚马上就踩到了一坨黏糊糊的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一团被餐巾纸包裹着的屎,被我直接踩溅出来了,这有点糗,但没人在意;我用手在草丛里到处扒拉,很快就摸到了一个、两个、三个板凳,我大喜过望,把它们全都丢出来,费叶棠看到我这番操作,几乎惊呆了,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踌躇满志离开草丛,检查这些板凳,其中一个上面还用马克笔写着“测绘学院20级第一深情祝志达翻墙专用!”——鸡巴的谁管你啊,这板凳明天和后天只属于老子一个人。

这时,费叶棠提醒我:“你好像踩到屎了……那个是……是屎吗?”,我只好低头看了看,发现刚才那坨东西粘在我鞋底上了,我只好把它甩掉,在草丛上剁了好几下才觉得干净。

总算可以安心摆摊了,我们把最基础的东西都收拾好,然后我开始吹气球并完成结扎,费叶棠负责把结扎好的气球挂到桌子旁,一切都非常和谐……不知不觉中太阳也落山了,夕阳缓缓下坠,在某一瞬间,它降落到公共厕所旁,余晖照耀着老操场上整理摊位的人们和形形色色来跑步锻炼的学生,费叶棠沉默地摆弄着气球,她的黑色长发在落日映衬下泛着丝丝金光,在挂气球的时候,头发太长遮住了视线,她就得笨拙地把头发撩回去,如此循环往复,最后她不得不掏出发卡。

我有点无聊,因为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了,也许人生总是这样顺利的,只要我们和周围其他人过着一样普通的生活,那么一切都会很顺利,以至于你看到夕阳落下,都要咯咯说:“这夕阳真好看……”,我并不是个英雄主义者,我也不想当英雄,当然如果可以当一次英雄,我肯定要踊跃报名,毕竟谁不想拯救世界呢?不过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这种机会的,这种东西离我太遥远了,对于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来说,必须现实一点,做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就意味着现实,因为不现实就要犯错。

不知不觉中,我和费叶棠闲聊起来,当我意识到自己在讲话时,已经身处于交流中了,但费叶棠有点无趣,她几乎没有任何幽默感,只会附和着我的话说“嗯嗯……”“这样啊”,除非是聊到她的专业,她才会掰扯几句,但也不多,我怀疑她是被调剂到作曲专业的,因为她对于那些音乐家的了解就像半桶水晃荡,她甚至不知道周杰伦的御用作曲人是谁。

“那晚我回去以后,你是怎么把他们搬回寝室的?”她突然问这个,但也可以理解。

“懒得搬,我直接回去睡觉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到。

费叶棠狐疑地看着我,她不太相信,与其说她不相信,倒不如说今天我的许多发言和行为都像是天方夜谭,给她的心灵带来了不小的震撼,一个人习以为常地说出这些话,甚至莫名其妙地从草丛里像变魔术一样扔出几个板凳,确实有点不像是正常人。

我想这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很神秘,女生们就会这样对你起好奇心,然后进一步去了解你,最后对你有好感——但仔细想想,女生们口中所谓的神秘感压根就不是这种神秘感,实际上我那些充满神秘感的举动和发言只能证明我是个神经病,任何正常人都不会对神经病有好感的,但这对我来说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这难道不正常吗?如果你知道有现成的板凳可以拿,那干脆去拿不就好了吗?如果你知道仅凭一个人是处理不了那么多醉鬼的,呆下去还让你犯恶心,那你只要离开不就好了吗?我的所有决策都是理性的,一个人可以在理性驱使下去做非理性的事情,这不是很正常吗?

“嗨,没事的,要知道,喝醉了只要疯狂吐了一会,就清醒了,隔天早上起来我还去原地看了会,他们早都不见了,肯定是吐完了各自回寝室了”我拍着胸脯底气十足地说。

“哦……是这样……”费叶棠木讷地点了点头。

在一切都收拾妥当后,我去公共厕所拉了泡尿,并顺带点开社团群,看了看姜鸣哲发出来的文化节值班表,他是懂排班的,专门把鲍丕和其他三个女生排到一起,把自己和我、罗超闻、池大卞排到一起,我们在明天下午值班,听说值班人员每人发15个学时,这太顶了,要知道想顺利毕业就要满200个学时,而值班一次竟然就能有15个学时,我不由得衷心期待明天的到来。

第六十九章

狠活

2022年4月30日上午9点,天空开始下起滴滴点点的雨丝,到了2022年4月30日中午11点,雨哗啦啦越下越大了,直到2022年4月30日下午1点,我与罗超闻他们一同出发去老操场摊位上值班,雨势才渐渐减小。

鲍丕打着伞,一老远就看到了我们,他飞奔过来,眼里有光,紧紧握住姜社长的手,动情地说:“社长,您……你们总算来啦!我要无聊死啦!”

“无聊?你和三个女生一起值班,你无聊?”姜鸣哲哈哈大笑。

“嗨,跟她们根本没啥能聊的,我要尴尬死了,插不进她们的话题,又不敢说话……”鲍丕几乎是要姗澜泪下,看到他这个样子,大伙都乐了,姜鸣哲笑得最开心,我怀疑他是故意这样安排的,知道把鲍丕一个人丢到三个女生旁边,节目效果会非常炸裂,但没想到这么炸裂,鲍丕真的一句话都不敢跟女生聊天,他就这样一本正经在板凳上煎熬了四个小时,还要装出若无其事坦坦荡荡的样子,实在是人才。

女生们看到我们来接班,就和我们寒暄了几句,濑梓白话最多,她抱怨:“为什么就我们社没有大帐篷?我们撑了四个小时的伞!摊位都要淋湿了!”,听到没有大帐篷,大伙都万分惊讶,因为大帐篷是办活动的必备物资,姜鸣哲询问是谁负责借的帐篷,我本想鞠躬说“红豆尼狗没拿塞!”,结果费叶棠先站出来了,她支支吾吾说“不好意思……是我借的……”,看到她可怜的样子,我实在是于心不忍,我马上向社长解释说是我觉得不用借的,但没想到今天下雨了……姜鸣哲嘲笑了我一顿,随后打电话給校社联,他们很快就送来了多余的大帐篷。

上午的值班人员已经完成了任务,三个女生继续聊她们刚才的话题,乐呵呵地走了,鲍丕一个人从另一个门出去,我看他实在是怪可怜的,就嘱咐他别忘了边走边低头刷手机,这样可以避免尴尬。

到一点半左右,天空彻底放晴了,来老操场上看社团文化节展览的学生也越来越多了,一些社团比如“计算机协会”“美术协会”的摊位前人潮涌动,因为计算机协会的人在现场修电脑,美术协会的人在现场作画,而哲学社摊位连人影都没有。

“我们设计了啥活动来着?”池大卞问到。

“不,我们好像压根没设计活动”罗超闻突然用手指着前方:“但你看,那些是来我们这边的人吗?”

只见一个瘦瘦高高戴眼镜的人晃悠到我们摊位上,我得说他的思想一看就很高深;还有一个胖胖矮矮穿着T-shirt配经典宅款短裤的人也跟着一起过来,我得说他们一看就是在互联网上混某个亚文化圈或者热衷于高谈阔论的人。“您好,这里是哲学社吗?我们之前在校社联的公众号了解到原来我们学校还有个哲学社……”

“是的……你们二位一看就知道是对哲学有了解的人”我开始油嘴滑舌地褒奖他们。

“哪里哪里”他们非常不好意思,笑着说自己学识尚浅,随后真的开始高谈阔论起来,他们说的那些思想家我一个都没看过,比如说什么德勒兹什么梅亚苏什么本雅明什么索雷尔什么尼克.兰德什么布拉西耶……只有罗超闻听的懂对方在讲什么,他也开始满嘴跑火车,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只听到他谈加速主义这些,于是我充当云玩家玩梗说:“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错!!”他们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罗超闻开始逐字逐句地给我解释这些目前比较时髦的东西:“加速主义是个应该被抛弃的指代,绝大多数人只是用这个概念来形容一种狂躁般的毫无深度的臆想,比如说要什么油门踩到底,这只是在玩梗……”

池大卞饶有兴趣地凑过来,他对这些时髦的东西也感到好奇:“你在说尼克.兰德?”

我万万没想到池大卞这个老古董竟然知道这个人,但仔细想想,池大卞这逼看到过某个东西是一回事,他真的懂某个东西是另一回事——然而就在半分钟前,我压根不知道尼克.兰德是谁,罗超闻也只是侃侃而谈,他给我们简短介绍了除开资本主义理性机器和已经风干成臭鱼干的左翼理想主义之外的另一种大胆的思潮,但听起来有点右,比如说那啥技术奇点还有某种悲观的人类前景……于是我询问罗超闻,尼克.兰德是不是正确的,他无语了——这倒也是,对于罗超闻这些人来说,他们是根本不会在乎左右或者正确与否的,某某玩意正不正确是只有啥都不懂的小屁孩才会渴求的担保,也许对于罗超闻来说,任何保全了创新性和激进性然后略带大胆的时髦东西就可以是左,这肯定有道理,如果他们可以说服我,那么我会去好好了解一番的,但使用搜索引擎实在是太麻烦了——我得说,旁观他们的聊天就像是在以一种尊贵的身份参与文化沙龙,虽然我啥都听不懂。

“我觉得像尼克兰德还有马克费舍这些人说的很有见解……左翼应该多去读读,无产者都是博学者,我下周读完列宁的《国家与革命》就去读读尼克兰德……”池大卞点点头,娓娓道来。我觉得池逼肯定又在装开明,他每次说读完列宁某些著作后就去看21世纪高雅玩意的话是绝对不能信的,他的言外之意其实就是“出于策略必要,读啥都是可以的……但我本人懒的读”,我可太了解池逼了。

姜鸣哲躺在校社联搬来的躺椅上刷着手机,他注意到我们的高雅文化沙龙,于是他也有兴致地和罗超闻他们搭腔,询问他们怎么看待本雅明。

“我一直觉得左翼理论在目前要么是本雅明式的,要么是德勒兹式的……”罗超闻若有所思,不咋说话了,出于严谨的态度,他不敢随便打包票。

“也未必吧,你为什么没谈到阿尔都塞呢?”穿着宅款短裤的人开口闭口就是阿尔都塞拉康齐泽克“……我是说,我觉得偶然相遇的唯物主义比历史的无主体过程更加重要……你们有谁喜欢看齐泽克吗?你看……其实从本雅明到拉康齐泽克再到德勒兹,恰恰相反……这里其实有个很清晰的脉络……”

我马上抓住机会打趣:“怎么又是齐泽克,你是不是沈茂恬的孝子啊!天天看他那个主义主义是吧”

短裤男马上红温了,开始竭力解释:“沈茂恬就是个老保!”“任何马克思主义者都不应该信沈茂恬!”

罗超闻灵光一闪,我都可以看到他脑门子上冒出发光的电灯泡了,他对短裤男说:“你看,你是不是应该承认现在没有任何建构出除资本主义外的另一种社会图景的可能?沈茂恬自诩为激进的左派,但他就和绝大多数激进的左派一样去做社工了,你们这些人太好笑了!”“什么什么……我都说过了我不喜欢沈茂恬……”短裤男有点无语“但你是对的……本雅明也已经失败了,沈茂恬在逆练本雅明……我们现在也没有任何可行方案了,就像加缪说的不停推石头的西西弗斯……”

大家都沉默不语,话题也到这里戛然而止,我想到姜鸣哲那晚的醉话,觉得真不可思议,我回头看向姜鸣哲,他一言不发,只是在刷手机。

“你们很懂嘛……跟我们肯定聊的来,要不要在这里填个表,扫码加哲学社的大群?”罗超闻笑着询问。

那两个人点头应和,填表扫码一气呵成,舒坦地离开了,但池大卞明显还沉浸在刚才的交流中,他对于短裤男那番话有些不认同,一个劲说着:“什么叫没有可行方案呢?没有可行方案?”“你是想说ogas吗?”罗超闻回应“大家都会对ogas着迷的,但现在很多人批判控制论社会主义。”

池大卞摇摇头:“我不懂这些。”,然后百无聊赖地坐下,我倒是第一次看到池大卞这么坦诚。

就这样,再没多少人来我们摊位了,大家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聊了会政治又聊了会好笑的事情,后面开始随便乱谈了,姜鸣哲告诉我们,新襄有个工益工益小组,最近一直在到处串联,声势非常浩大——甚至找到了他这儿……大家都笑起来,工益工益现在都成笑柄了,很难想象这年头还会有人真信了沈茂恬的批话去做什么什么工益工益,会有人说“做工益总比没人做好”,这简直就是一句批话,似乎在中国出现对工人的施舍是相当难得的事情,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通过新襄乃至全盒南的地下左壬联络网,什么鸟都能找出来。

大家笑过之后,讲笑话的氛围也愈演愈烈了,各种各样的笑料和插科打诨都出来了,氛围相当好,乃至总算有人跑到哲学社摊位前,结果没人接待他们,直到校社联纪检部在摊位前严肃地咳嗽一声,敦促我们好好展览,大家才回到岗位上,但照旧是没人来,于是我们又开始扯淡了。

为了出风头,我灵机一动,躺到摊位桌子上,让罗超闻他们把临时充当社旗的那块大红布盖到我身上,刚好可以覆盖全身,我立马岿然不动躺在桌子上,模仿殡仪馆里死人的躺姿,大家疯狂笑起来,罗超闻一边狂笑一边又觉得还不够,他让大家一起对着我的遗体端庄素穆地鞠躬,然后打开手机播放哀乐,这下真的行为艺术了——不光是我们在乐,路过的同学们都被这行为艺术吸引了,纷纷驻足观赏拍照,霎时就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其他社团摊位前的人全跑光了,纪检部一头雾水,跟着攒动的人头挤进来,看到我们的行为艺术,给他们也看乐了,但看乐子是生活,打报告是工作,团委老师闻讯赶来,驱散了人群并制止我们的艺术创作,随后勒令哲学社的展览到此为止,给我们拉到团委办公室狠狠猛批,但最后言辞依然透出一丝怜悯,说知道我们是年轻人觉得好玩,所以这次就不给我们处分了,只要签个保证书就行。

于是我们全都像唐氏一样挨个写保证书然后签字画押,恍惚地出了办公室,池大卞啊啊呜呜地问这个会不会对综测有影响,给他傻逼完了。

第七十章

震州来客

“很显然团委这些人根本不懂幽默!”罗超闻愤怒地咆哮着“因为我们恰到好处的行为艺术,这种完美的幽默解构了权威,在大庭广众之下解构了严肃性!所以团委才会这么神经敏感……老爷们是最怕幽默的,这种幽默就像肖邦的音乐一样,是花丛中的炮弹!”

“所以文化节的学时还发吗?”濑梓白举起手。

因为我一时兴起的行为艺术,害得大家白值班,一点学时都没了,其实我挺羞愧的,但这能是我的错吗?要知道当时,大家可都玩挺欢的,这不是我的错,是这该死的制度,哪怕连这种幽默都无法容许,简直比德意志书报检查制度还要反动。

为了挽回远去的学时,这星期决定让团支部提前准备每月一次的团日活动,团支书鲍丕临危受命,他马上起立并鞠躬:“嗨!哇嘎哩吗西大!一定坚决传达共青团委精神!做好青年意识形态建设!”,姜鸣哲对他寄予厚望,竖起大拇指说:“你办事,我放心!”。

这时我才注意到,杂物间里竟然凭空多出来一个电风扇,开着三档速度噼里啪啦转,姜鸣哲真是啥玩意都能弄过来,再照这样下去,我怀疑下次开例会,杂物间里直接多出来一个空调都不奇怪。“话说,杨局达去哪了?”鲍丕东张西望。

“还在弄策划案呢,第一次上交格式不对,第二次上交字数不够,第三次上交因为纸质版的图钉订在了超过封面白页1/3处,又被校社联驳回了让他重新交”姜鸣哲淡淡地说。

这时,敲门声又响起了,我去开门,本以为是校社联惯例来催我们搞快点,没想到这次是一副陌生的面孔,从未见过,来人长着一副狠典型的中原脸,上上下下都非常普通,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脚下踏着一双拖鞋,嬉皮笑脸的,最主要的是,他的衣服上印着《魔女之旅》里的伊蕾娜,我觉得来者不善,这货多少脑子有点毛病。

“奥!烛火,你来啦!”社长相当的高兴,挥手示意他进来“都没跟你们介绍呢,这个烛火是震州大学马会的……”一听到震大马会,大家都非常震惊,随后就是不解,震大马会的跑来我们这里干什么——当然,我是知道震大马会尿性的,之前去震州的时候,道听途说太多了,那里面一堆苏马,平时也没啥活,除了开读书会还是读书会,但震大马会对于串联的热爱在全盒南省倒是最积极的,可以这么说,放眼整个盒南省,左联、星火这些烂大街的玩意真是不够看,论影响力,还得是震大马会。而且,有个非常好笑的惯例,震大马会的人出去串联从来不提自己真实姓名,都只提自己昵称或者代号,所以就出现了一些非常爆笑的代号,比如说“菜园子”“远明”“今晚打老虎”“夜神月”“疯狂巴鸡”还有“澳门威尼斯人”……这在全盒南也带动了风潮,之前去骆羊玩的时候也听到了什么“赤道”“泰山府”之类的玩意。

“你是震大马会的?难怪你不提真实姓名……”我尝试跟这位尊敬的客人打招呼,如果不出所料,他应该是姜鸣哲请过来的。

“得再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震大马会外联部的部长,马会的外联部压根就不办活动,就是到处串联着玩,哈哈”烛火很自豪地介绍起他们那个傻逼马会的优良传统,实际上根本没人对震大马会感兴趣,我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他怎么混进我们学校的,还有那个印着伊蕾娜的T-shirt。

“啊?你说这个!我是二次元嘛!”他相当得意“我可是专门听说新襄的文明左人特别多,才专门过来的啊,看到大家都是文明的,我就放心啦!”

这简直是废话,野蛮人(编者注:请在这里让我们向伟大滴独人13先生致以深刻的敬意,,,)一般太蠢了,他们压根不知道怎么混入各省的精英左壬圈子,也没有任何渠道,这种人是没出息的,一般都是圈地自萌而已,当当耗材得了。随后,烛火开始像查户口一样询问我们的政治立场还有思想倾向,以及理论水平,虽然这很蠢,但出于互相知根知底的必要,我们还是附和着表态了:“您好,您有读过哪些左翼理论家的作品啊!”烛火先是闪到池大卞身边,非常不礼貌地问出这个相当冒犯的问题。池大卞显然被激怒了,于是他没好气地说:“我是苏马!怎么样?”

“哈?苏马?”烛火先是一愣,然后又开始打趣了“嗨,您佬就别开玩笑了,现在自称苏马的人都是那些后现代人,他们拿后现代话术给苏马洗地,至于真正的纯正的苏马人,在你们这个圈子里估计比在南美洲发现大熊猫还珍稀!”“哈哈哈!!”这句话戳中了罗超闻的笑点,他绷不住了,在某种意义上,烛火的那番话刷新了我对震大马会的认知,至少那里面是有人才的。

池大卞也被他这话整尬笑起来了,见池逼已经无话可说,烛火又走近李虹和濑梓白,他的眼神非常吃惊,他似乎在震惊竟然会有女的在社团里。

“想不到你们社团还有女的啊!文明左女在今天可以说是非常难找!”烛火竖起了大拇指,李虹非常愤懑,她赌气地说到:“什么意思呢?实际上女左派也非常多,请你们不要搞这种无聊的门户之见!”

“啊!那个,我不是左人哦,虽然我本来就是比较政治冷淡的那种……”濑梓白跟着淡漠地摆摆手。

烛火马上为自己辩解,说实际上自己也认识很多女左派,刚才那番话不过是在开玩笑。他一说自己认识很多女左派,我就有点想问,他是否认识一个姓白的女左派,但想想还是算了。

鲍丕见烛火没问到自己,非常激动,他迫不及待的向烛火介绍自己:“那个,我叫鲍丕!你好你好!!是那个……冲浪之家老群员!还有……”

“你鸡巴谁啊”

鲍丕愣了一会,随后悻悻地说“妈的,左逼是真欠图!你们都去死吧……呜呜,你们都去死吧!给你们都送进腊肉大厦!”“看起来你们这儿都是文明人嘛!”烛火满意地转过头,向姜鸣哲发表了自己的调查结果,这个判断让大家都很满意。随后就像其他来串联的人一样,烛火惯例聊了聊最近盒南的情况,他说震大的学生们最近弄了很多事情出来,不光是震大,其他高校也差不多(鬼知道他想表达什么),不过因为经济下行和各种政策原因,基层最近本来就不安宁,这样的新闻太多了,大家早都看腻了。如果烛火只是震州过来当传话太监的话,那他聊完这些东西后,就该按照优秀传统礼仪请他去川菜馆吃一顿饭,然后目送他登上高铁回震州。

“那么言归正传,你们最近有收到工益工益的消息吗?”烛火终于表示了自己的来意。

姜鸣哲眉头一皱,没想到对方此次是问这个来的,我怀疑震大这帮逼人没活了,别人想搞工益就让他们去搞呗,至于专程跑过来一趟吗,就像某位伟人说过的,你可以反对,但请务必捍卫他们这样做的权利,毕竟有人去做总比没人去做好。

“NoNoNo,你们压根没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烛火突然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用手扶着桌子,唾沫横飞“自从沈茂恬说要搞那个工益工益之后,震州的左派就全炸锅了……龙子湖那帮逼人真弄了个工益小组!这简直是脑子出问题了!不是吗?工人需要他们的怜悯吗?压根不需要!这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他们甚至要每个人自己出零用钱去买饭给工人,这太蠢了!”

“这太蠢了……”姜鸣哲点了点头附和,但他明显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按照我对于沈茂恬发起的这个低能工益工益的理解,虽然我压根不知道这些工益小组都是咋运行的,但很显然,没人在意这群人,他们在b站上发的视频包装的相当不错,评论区也非常和谐,给人一种他们虽然蠢但是好歹在做良善之事的感觉……我得说,这些东西离我很远,我只能说我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这是完美的态度。

“你专程过来就说这些实在是太无聊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真正弄工益小组的人其实也很少,还有些人想弄但没条件,绝大多数人压根不感兴趣,至于我们,我们也是压根就不感兴趣的”罗超闻开口表达了我们的态度。

烛火摇摇头:“不是这样的,就当做是一次简单的串联吧,以后也可以方便震大马会跟你们跨校合办活动……我是新襄本地人,老家是获嘉的,新襄这边光是工益小组,获嘉、长垣、封丘已经有了,市区肯定也会有,我之前呆在新襄本地左壬群里,就已经看到一堆了……”“好!我们什么时候吃川菜!”鲍丕突然发癫一样跳到凳子上大喊一声。“还有就是辉县……还有……啊,那个……川菜吗?没必要这么隆重吧,其实去校门口吃个烧饼就行了……啊,我买了晚上9点的高铁票,这么说来,还有三四个小时呢,啊呀……”

姜鸣哲热情地起身挽住烛火的胳膊,并招呼大家一起去吃川菜,烛火非常不好意思地先推脱了一遍,然后姜鸣哲又盛情邀请了一遍,烛火便口口声声说“那行吧那行吧!”,大家就出发去川菜馆了,点菜吃饭聊天喝酒,酒足饭饱后再送上高铁,一气呵成,给烛火招待的很好,于是后面这逼没完没了过来串联,有时候半个月来一次,有时候一星期就来一次,甚至每三天来一次,每次过来除了捎来一些震州方面的无聊消息和低能情报(实际上那些情报我们在两天前就知道了)外,几乎没有任何意义,他最初来的那几次,我们还会带他去下馆子,后面就直接是路边摊解决了,再到后面,他每次说完消息后,我们都催促他赶紧滚蛋。

第七十一章

新襄工益工益

“付亦明大二新襄医学院新襄工益工益倡导人……”

来访者把名片递给我们看,他烫着一摞摞金色的波浪长发,戴着手表,穿着直筒长裤,走的是素朴穿搭风,总之非常时髦,一看就知道跟我们这帮穿衣服穿裤子全都乱搭配的土狗不是一个世界的,至于烫发,我没烫过发,我觉得烫发浪费钱,所以我从来没烫过,感觉烫了就显得我和那群烫发的时髦鬼佬一样土,仿佛我和世俗同流合污了,这是我最厌恶的,所以我宁死不烫。但我也不是那种寸头普信男,我会留长头发然后故意把它睡的很乱,搞个爆炸头发型面无表情毫不在意地走在路上刷手机,路过的人们看到我会先一惊,然后又觉得哪里不对,但也无所谓了,他们就这样路过,这是顶好的。

言归正题,当时我们在看名片,看到他的那个低能名片,我们全都一头雾水,没想到工益小组会直接找上门来,而且说要跟我们联办活动,他甚至丢上来整整一百多页的策划案,强风从杂物间的窗户里吹进来,快速拂动社长桌子上的策划案,一页一页满当当的内容被吹动着,展现在我们眼前,字体全都比蚂蚁还小。

姜鸣哲拿起来随便翻了几页,就放回了桌子上,他依然有点不相信来者,询问:“请你详细告诉我们你这个工益小组目前的规模,是不是正式注册过的……还有就是,你这个策划案字太多了,能不能详细介绍一下?你要干什么?”“啊,我的名片刚才给你们看过了,我叫付亦明,是新襄医学院的,你们应该都知道沈茂恬吧,就是那个……算了,不多解释了,你们肯定知道,他最近那个工益活动响应的左派还蛮多的,新襄也有好几个这样的小组了,我不用多介绍,你们应该都知道吧”他说话相当的温文尔雅,时不时插着腰然后像乔布斯一样举起单独一只手在空中比划,显得他游刃有余“新襄医学院和新襄学院,还有新襄师范学院……反正盒南哪里都有左壬联络网,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们了,哈哈,我的想法呢,就是三个学校的左壬社团一起联办工益活动,我已经向自己学校申请拨款了,具体的活动计划都在这个策划案里面……你们可以过目一下……”

听到这位付亦明先生说的天花乱坠,大家全都起了兴趣,纷纷围到社长身边看那策划案,第一页是前言,第二页是目录,目录上光是活动过程就写了整整41页,还有什么资金来源收支明细什么活动总结什么参与社团这些,我们直接快进到了活动过程,这又臭又长的41页可以浓缩为简短几句话,那就是每个学校有意向的学生们在报名后各自去工业区慰问工人,带上已经全部准备好的爱心便当,还有调查研究工人们的生活情况这些,全都拍照录制留念……还有另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根本看不下去。

“现在是疫情防控……一个两个人申请出校门还好,一群人在统一时间里出校门,不是闹着玩的……”姜鸣哲给出了理由,他确实给出了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但付亦明呵呵一笑,他说各校防控政策是不一样的,新襄师范学院的防控政策如果太过严格,那末新襄学院和新襄医学院出人头参加活动即可,重点在于资金拨款,要说服团委,这才是重点。

“你们那边给了多少钱?”

付亦鸣自豪地张开手掌,露出五个大大的手指头说:“给了六千!!”大家全都心里一震,要知道六千对于社团办活动来说可是个大数目!哪怕办活动花的再多,也很少有活动能花超过五百,结果他一上来就说六千,实在是太嗯了,虽然我不知道这屌逼说六千为什么要露五个手指头。

“太离谱了,六千?我们从来没向团委申请过拨款,我们也根本办不到。”姜鸣哲又想到了一个无法被拒绝的理由。“嗨呀老兄,要不我怎么说你们是不是见识太短了,这种跨校的联办活动,你只要向团委说你参与了联办,他给你拨个1000也是没问题滴!”付亦明表现的相当轻松,1000都够我一个月生活费了,说实在的,他看起来确实有两把刷子,估计姜鸣哲一时半会也想不到能拒绝的理由。

社长不发话,大家全都沉默不语,但之前烛火来学校的时候,不是早都跟大家通过气了么,作为坚定的马列毛主义者,跟沈茂恬这种红皮老保肯定是要划清界限的,可不能顺了他的心愿,真的踊跃去参加什么工益工益,于是我想都没多想,直接不屑一顾地说:“我们没啥兴趣!工益工益是个狗屁玩意!一群小资产阶级开着宝马到工厂门口給工人送免费饭菜然后再拍照宣传恰流量,还是滚去吃屎啦!”

由于我的措辞很恶俗,大家都不得不噗哈哈笑起来,池大卞也赞成我的观点,他补充说:“这就是在把工人做成景观盆栽!”,我认为他说的很对,但转念一想,池大卞这逼苏马是啥时候云的德波还有鲍德里亚,不过无所谓,反正池大卞嗯偷过来一个套作模板,和他自己真的懂了是两码事。

但付亦明又摇头了,他似乎很有把握说服我们:“那些沈孝子整的活,都是烂中烂的活,他们没有什么远见卓识,这是由于他们小资产阶级的阶级地位决定的,你们诸位能不能动动你们那聪明的屁股想想,我们只要联办这个活动,就不光是我们自己給工人送爱心了,还有许多不是左派的同学们,他们报名参加活动有学时奖励,在参与这个活动的过程中……”

他话讲到一半又不讲了,但大家的胃口都被他吊起来了,看到大家都不发话,在专注听讲,他便愈发胸有成竹:“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要与工人交谈,美其名曰调查研究,他们写好参与体会与调查报告后上交,写的好又能拿二等奖一等奖特等奖……还能亲身体会到现在无产阶级的生活不易,对于他们思想左转,也有帮助,对吧!在座诸位说,是不是这样?”

此话一完,仿佛一颗深水炸弹丢进池塘里,给我们脑子都炸开锅了,大伙面面相觑——这话不能说是错,只能说是逻辑通顺而且思路清晰,实在是很高明,但他有点太小瞧我们了,我们都是坚定的马列毛主义者,无论他话讲的再怎么高明,和沈孝子同流合污把工人做成景观盆栽的事,我们反正绝对是干不出来的,更何况我已经公然表态鄙弃这种行为了,池大卞也表示支持,这位付亦明同志还是尽早洗洗睡吧。

“说的有道理”一直沉默不语的罗超闻发话了。

“确实……”杨局达点点头。

“是这样的……”鲍丕也点点头,但他的意见约等于是一坨屎,因为他是最没脑子的那个。

估计是看到罗超闻发话,姜鸣哲也明白了什么,开始打起官腔来:“可以是可以,办这个活动,对于我们这种刚成立没多久的新社团来说也是个好机会,如果办好了,那是受益无穷的,对于提高知名度、招新还有评星级也有帮助……”虽然社长打了一整套官腔下来依然没明确表态,但实际上局势已经很明朗了,我看向池大卞,他也看向我,我们彼此仿佛也成为了左派红老嗨,可以通过眼神和脑电波交流,那一瞬间我们交流了很多,彼此早已心有灵犀:

社长下决心要做的事,可以表示反对,但不要轻易表示反对;对社长的意见和决策,可以反对,但不能轻易反对。于是,我也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发表自己的观点。

“我反对!!”李虹突然像火箭一样从纸箱子上跃起,大家顿时都懵了,付亦明估计也没想到,还会有人这么倔。“这根本就是个……就是个原则问题!我们要走这么多手续,还要跟那些麻烦的团委沟通,费了这么多力气,到头来就是给……工人发爱心便当,还有拍照合个影,至于什么调研,脱产学生怎么可能跟工人打成一片……问几个问题,写个汇报,交上去评选几等奖几等奖……”李虹有点语无伦次“这太假了,假惺惺的……我是说,我不是说不好,就是……”

她突然抬头看向我和池大卞,显然,她觉得我们是会支持她的,但我的脑袋也已经成浆糊了,不知道该咋说,我扭头看向池大卞,他倒是很爽快,直截了当地说:“对!”,于是我也点头说“啊……对!”。

“这不是对不对的问题,其实还是得现实一点,我们刚成立没多久,实在是缺这样一个机会……主办方也不是我们,不用全权操心”姜鸣哲淡淡地说到。付亦明显然是不耐烦了,他举起手撸开袖子,看了看手表,随后指了指策划书:“总之,还是请你们过目一下!我请假系统要到时间了,先走了”,话音刚落,就迅速踱步出了杂物间。

望着摆在桌子上的策划书,姜鸣哲挥挥手,示意大家先回去,刚好校社联的人也过来提醒要到点了,我们各自出了杂物间,罗超闻和池大卞又是按照惯例,走在我前面争论不休,只不过这次他们争吵的倒是很具体的问题,罗超闻像往常一样嘲笑池大卞太迂腐了,池大卞也自知吵不过对方,就一直提李虹刚才说的那个原则问题,我觉得在罗超闻面前提原则实在是太好笑了。

“我觉得,这真的是个原则问题,反正我第一眼就觉得那个付亦明不是好人……”李虹快步追上我,她似乎是觉得刚才解释的不够,还要再跟我解释一遍“对吧,沈茂恬说在社会主义国家竟然不敢公开称自己是个社会主义者,他就是个右派,现在却还有这么多人响应他……”

我点点头,但姜鸣哲刚才那番话其实也是对的,而且列宁也说过,不能犯左派幼稚病,不过我有点不好意思在李虹面前讲出来,因为她是多么热忱地看向我,眉眼之间充满了信任与温和,我都有点羞愧刚才竟然闪过了决定支持付亦明的想法。

第二天,烛火照例跑到新襄玩,我去澡堂的路上碰到他在师范学院的小吃街排队买杂粮煎饼,我一直都没搞懂他到底是怎么混进我们学校的,于是上前跟他聊了会天。

“啥?混进你们学校?混锤子,你们学校那个连接桥,我从公路花坛那里跟着人群直接走就能走进来!还需要从大门混?”

“啊?这样么!”我大为震惊,更震惊的是这货好像真成新襄师院的学生了,跟他妈呆在自己家一样,他竟然连我们学校小吃街最好吃的店铺都知道。“哎哎哎,别聊这个了,我昨晚就已经知道了,你们这帮逼真跟工益小组玩一块啦?我刚好打算吃完就去找姜鸣哲呢!”

我觉得他有点误解社长了,社长总是有自己考量的,也不好说,不过社长给出的那个理由倒是非常有道理的,毕竟哲学社新成立,确实需要一个机会,所以我打算替姜鸣哲辩护一下。

“其实吧,一昧强调啥啥啥不能弄,也许有点左派幼稚病,列宁说过要灵活权变,对工人有帮助的事情,在确保各种条件下,在跟反动派保持距离维持自身独立的情况下,也可以去干么……毛主席也说过要分清主次矛盾之类的,反正不能死板”我侃侃而谈。

烛火马上就不爽了,他对我比了个中指:“嗨!你这说了个鸡巴!你这就像他妈黑格尔说的,滥用知性,喜欢给任何玩意都鸡巴找个理由,哪怕最坏的玩意你都要找个顶好的理由……”

我不懂黑格尔,但他好像说的也有点道理,但也不好说,总之……

第七十二章

世界开始搞笑啦

天气开始变的好热哦哦哦,如果我死了,尸体停放个三四天就要发臭了,我在校园的角落里看到一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鸽子,过了三四天再路过的时候,只看到一具骨架用它直勾勾空悠悠的眼神盯着我,然后被扫进了环卫工的簸箕里……路上到处都是穿着短裤和裙子的女生,有很多腿,还有脚,或者长满毛的腿,还有拖鞋,哈哈,我也开始穿拖鞋出门,大家都躺在寝室里吹空调,路上行人稀稀落落的,没人想出远门,直到付亦明诚挚邀请我们到新襄医学院一趟,其实我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那个地方离师范学院有整整8km,没人会想顶着大太阳跑出去,而且现在疫情防控压根不给出校门。

“这是你们的请假条,要去新襄医学院的就在第二天到杂物间门口领,统一行动,不要乱走。”——来自抚顺扛把子(备注:姜鸣哲)。

哈哈,三个月没出过校门,我已经迫不及待啦!就在第二天拿到请假条的一瞬间,我马上甩开众人,跑的比注塑机电门打开的那一刹那还快,直接冲出了校门口闸机——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我呆在这死妈学校里,目之所及全是钢筋水泥教学楼和穿着衣服的灵长目动物,还有花坛里到处跑的野猫,我受够了!今天我要让自己的足迹踏遍新襄市区的每一个角落——无论是洗脚店按摩店高档会所桌球中心还是殡仪馆骨灰堂火葬场公墓我都要一个一个进去使劲睁眼睛疯狂看大饱眼福才肯罢休,惹啊!“哎!小伙!我还认得尼呢!今天出来上网不?”校门口畅想网吧的网管一看到有学生出来就开始招呼,不过我并不排斥,因为我那台18年买来的电脑已经烂到玩lol都只有30fps。“喂……去网吧吗!”我马上回头叫住紧随其后的大伙,姜鸣哲摇头逼逼一堆东西,说什么要听指挥之类的,傻逼才理他呢,我回嘴说先让大家自由活动几小时再去医学院,一听到自由活动,鲍丕马上开心飞起来了,他甚至根本没听后续安排就直接光速跑出来一边疯狂叫唤“嚯嚯!我来也!!我来也!”一边扫了个共享电驴骑走了,姜鸣哲见状只好无奈同意,前提是傍晚能在新襄医学院集合。

就这样,大家都去自己喜欢的地方转悠了,我和罗超闻去畅想网吧二连坐,开了两台三小时的机子准备打游戏打到爽,说到能开黑的游戏,肯定首选是英雄联盟,不过有些小问题,那就是我平时都在电一玩,而他是在网通区玩的,出于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我只得去网通一区创个新号玩。

刚登陆客户端就弹出来让我注册新ID的界面,我仔细思考该起什么名字,毕竟已经很久没创过新号了,我准备起个又霸气又搞怪的名字,这样能显出我的个人风格,而且绝对要独一无二,全服仅此一个,这会是一个艰难的工作,在深思熟虑五分钟后,我突然恍然大悟,快速用手熟练地敲击键盘,马上就打出“刁建平”三个字,结果被系统告知该昵称违规,没想到这都能检测出来,我只好放弃这么拽的名字,想想也是,在中国,政治敏感是绝对不能碰的,腾讯早都猜到我们这帮逼会取啥名了,只不过我上次在黑色玫瑰看到一个人ID叫“匀亻中员力”,不知道他怎么做到过审的。

我灵机一动,既然政治敏感碰不了,那就取个露骨低俗的名字,在经过一系列深思熟虑后,我连续输入“国产自拍”“亚洲无码”“欧美风情”结果都不过审,气炸我了,我又把这些玩意的变体都试了试,也不知调试了多久,还是不过审,老办法新办法都试过了就是不行,我瘫在椅子上唉声叹气,这么多有趣的ID都不给过审,顿时少了一半游戏的乐趣,但系统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知道只要再振作起来,尝试多几次,没准哪一次就恰到好处过审了,我便抬起头来,继续在键盘上摸索,游戏ID的关键就在于惊世骇俗,必须不择一切手段起一个酷爆的名字,我的双手在键盘上飞舞,脑子里联想到一个又一个非常非常棒的名字——“新襄湿范穴院第一深情”“新襄医穴院第一深情”……电脑屏幕上也疯狂闪现一行行一列列的“违反相关法律法规违反相关法律法规违反相关法律法规违反相关法律法规违反相关法律法规违反相关法律法规”……就连“大学生第一深情”这个ID都违反相关法律法规,靠嫩娘!!!!我用这炽热愤懑的一拳砸碎大地!狠狠重击键盘!!!

“你他妈到底是在撸管还是在干嘛!都尼玛十多分钟了还在取名字?到底勾八的来不来开黑?不行滚去尼玛的玩迷你世界!!”闻哥显然是等急了,他直接整个身子凑过来破口大骂然后把我的手从键盘上扔开“你在给你儿子取名字是吧取个名字取尼玛十多分钟这么喜欢取名字我给你取!”。

他马上在键盘上敲出来“十岁开始导管”这个ID,出乎意料的是,这个ID竟然能过审,就这样,我用这个ID开始游戏了,接下来就是顺理成章度过新手教程然后去开黑玩云顶之奕,罗超闻天天玩他那个死妈格斗家阵容专门在前期恶心人,我的阵容根本打不过他,核心卡死活摇不出来,于是我灵机一动,反正这把我玩不爽,你也别想玩了,我马上把50块金币全摇光把罗超闻那个阵容的牌全拿走,卡了他一堆牌,看到他死活摇不到牌我马上就哈哈笑,没过一会他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开始挨个点其他玩家的阵容查看过去,看到我这里他马上就炸了:“你妈死了我曹尼玛!!”。“嘻嘻,红温了。”我马上讥笑罗超闻。

“呵呵,无所谓,你现在就剩下30滴血,再过一轮就要死了,我现在攒钱,到时候再摇牌……大不了这阶段我卖几波血。”他的口气相当轻蔑。

呵,闻狗又跳脚了,不过他说的也是,我马上就要挂了……到下一轮符文强化出来的时候,我只剩下6滴血了,大概……咦?我擦!符文强化来了个瞬间回三十滴血的小巨人!!我马上唰的一下就选了小巨人然后体力直接飙升甚至超过了罗超闻——“我操尼玛的操尼玛的!我操”罗超闻瞬间暴起然后疯狂大喊大叫跑过来要抢我鼠标,我马上跟他换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他机子上给他棋子全卖了,他也不甘示弱,直接给我点了投降,操他妈的,我气炸了,他也气炸了,最后我们决定开一把穿越火线运输船solo局。

“傻逼跟我单挑cf,看我虐死你!”我戴上耳机然后点开个人仓库配枪,虽然很久没打了,但我以前是专门玩ak的,掐爆头线掐的特别准,我忽悠罗超闻说“出于公平起见我们应该都拿ak”,他爽快地答应了,殊不知灾难将随后而至;我胸有成竹进了游戏,开局没几分钟就被他按在地上打,无论是跟他远处点射还是近距离直接开扫都玩不过他,罗超闻笑嘻嘻对我竖中指,这令我相当不快,于是我喊到:“切刀!!”

“小刀solo?”

“对!”

“好!”

于是我们各自切了小刀,跑到运输船中间那个空旷场地上,罗超闻远远看到了我的身影,遂挥舞着小刀径自奔来,他的愚蠢赛斯头套在粗劣显示器的映衬下很明显穿模了,唯有那把匕首的光影在烈日辉耀下泛起层层金鳞,我在原地等待他靠近,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不停提醒自己听脚步听脚步,直到他已经跑到距离我大概两个木箱的位置——就是现在!!说时迟那时快我火速按下1键直接把AK47切出来,结果就在我的手指刚碰到1键的那一瞬间罗超闻这逼同时把ak切出来直接对着我疯狂猛烈扫射——“尼玛的罗狗你他妈玩阴的?!”我一边唾骂一边也按空格疯狂到处跳然后赶紧端起ak也对着他开扫,双方已经彻底陷入了癫狂状态,彼此都在狂按空格+前后左右到处跳,那速度比我在游戏厅玩套马还快,我压根找不到鼠标准心在哪里了,满脑子只有扫扫扫,扫死你个龟儿子,AK的开火音效在我的耳边回荡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弹夹都要打空了,罗超闻这龟儿子还在上蹿下跳,我好像一颗子弹都没打到他,他打了我34滴血,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子弹为0,当务之急是赶紧按下R键换弹夹,罗超闻也打光了子弹,他的赛斯已经开始执行闷头换弹动画了,我的灵狐者也开始换弹,双方全都紧绷着神经,就算在换弹也不能停止走位,我漫无目的乱按w.a.s.d任何一个键,罗超闻也像是太空步一样莫名其妙乱走,这几秒的换弹动画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20世纪!20世纪漫长吗?不对的,它在整个历史长河里也就是短短几帧,发生的也无非就是那几件事情,还有……“轰轰轰轰轰轰!”ak又开始咆哮了,我看到罗超闻的枪口冒着火焰,子弹一颗两颗三颗倾泻到我肉体的上上下下,随着我的灵狐者“啊!”娇喘一声,她的玉体一个翻猛回旋倒在运输船甲板上,双眼微睁表情平和静静躺在那里,游戏右下角缓缓升起计分面板,显示我打了罗超闻46滴血——呜呼!我吊着的一口气猝然吐出,而后重重倒在座位上,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罗超闻也瘫在座位上喘着粗气,刚刚发生的一切简直就跟做梦一样……

“3号机6号机两位先生请安静一点可以吗?喂喂,3号机6号机两位客人,听的到吗?”

网管的传呼机逼逼逼地叫着,我感到神情恍惚,后面也不知道玩了多久,只记得我和罗超闻完全就把去新襄医学院的事情翘掉了,从网吧出来后又去万达迷迷糊糊看了一场非常烂的中国特有流水线洗钱烂片,女主角长着一副国产网红脸,男主角也大差不差,我只记得开头一条金龙伴着音乐飞出来,还有提醒观众火灾发生时有秩序疏散逃离的广告,其它啥也不记得了,从电影院出来后就是在路上乱溜达,一户人家办白事请过来的乐团在道上疯狂吹喇叭卖艺,拿话筒说谢谢捞翔们的捧场,我们便附和着欢快鼓掌,再往后就是扫个电驴在大街上欢快驰骋,边骑边喝蜜雪冰城四块钱的柠檬水,晚上十一点大摇大摆回到校门口给保安出示假条,经过教学楼里彻夜长明的考研自习室,我和罗超闻故意跑步路过,而且跑的时候使劲疯狂踩踏瓷砖,发出非常闷的声响,结果跑过去后竟然没人出来骂我们,于是我们又故技重施回去再跑一遍,马上就有十一点了还在卷的傻卵们打开窗户瞄我们,我们就当着他们的面又故技重施故技重施一次,然后嚯嚯嚯逃走了,第二天辅导员翻监控把我叫到办公室,指着监控上这个人问是不是我,我说对,她问为什么打扰别人自习,我使劲点头说当时可能喝醉了所以没在意,她看在我舍友跟她关系好的份上也没把我咋样。

后来哲学社问我们那天干嘛去了,我们后来的说辞是说去足疗店躺着躺着就睡着忘记去新襄医学院了,反正也没人在意。

第七十三章

五条训诫

我一直听说工益工益小组的标准其实很严格,最好是不脱产的全职工人,最容易进工益小组,实际上正如沈茂恬在直播时说的,他们都有黑五类标准,比如说乐子人不要,脱产学生不要,前反思的苏马不要之类的……然而事实是绝大多数地方的工益小组全是脱产学生。

我有时候躺在床上会觉得参与这些左翼活动是毫无意义的,无论是跟罗超闻他们一起在社团里面无所事事还是在网络上随随便便冲浪,又或者是阅读枯燥无味的马列经典和哲学社科书籍还有过着逃课来逃课去的日子,因为它们并不能变现,这对我一个水产专业的学生来说几乎是无用的,而罗超闻转到了哲学专业,他这么做其实只是想给自己整天阅读那些大部头的吃之无味弃之可惜的脑瘫哲学社科书籍找个安心的理由而已,至少这样可以让他的知识储备在学业上有点用武之地,说出来不会被人笑话……再加上根本没人会知道未来是否会爆发革命,仿佛我们这些人之所以在高中大学里面狂热布道、寻找同类、秘密结社还有时而小时而大的串联,只是任何时代年轻人特有的叛逆与幼稚,在经历作为年轻人必然经历的试错阶段,等到阅历多了年纪成熟了,便自然而然不相信共产主义真的会实现了——这不是一个理论问题,用不着探讨你要当一个马克思主义者的时候,是否愿意完全接受原教旨主义的、意识形态的或者非实证的东西,我是个无比坦诚的人,所以我对任何画大饼的东西都可以感到不相信,作为对这种境况的回应,我只能觉得只要在中国发生了任何变革都是好事,只要发生了变革就行,毕竟马克思说过共产主义并不一定是真的那种要确立起来的状况,它只是现实的反对一切现存状况的运动,总这样思考的后果是会被教训说丢掉了马克思的本真语境,或者说完完全全是悲观主义的,最终就要导向投机与一团乱麻,然而我一向觉得马克思主义者最应当做的就是现实,现实是无所谓悲观还是乐观的,现实就是现实而已——瓷器是早晚要出乱子的,因为您瞧,它现在的社会已经割裂到了这种地步,哪怕它有朝一日解除了封控,日子照样是一天天坏下去,年轻人依然看不到希望,似乎这样就能为我们这些人的叛逆与冲动找到依据,恰恰是这个极度割裂的社会塑造了我们这些人,我有时候在担心未来我能干什么,我很向往当一名职业革命家或者社会活动家,或者别的什么完全是在现存社会秩序上拉屎的什么东西,然而如果未来中国真的发生了变革,我会亲历这些甚至参与其中吗?我无法想象,因为我似乎没有任何能参与进去的途径,我在网路冲浪时认识好多理论水平又高学历又高的人,不是出国留学就是985211,他们见识很广,而且也一致觉得瓷器现在已经烂完了——我害怕的是变革到来的前后,我的生活依然没有变化,我的要求其实不高,只要能够在稍微无法无天状况出现的时候可以上街当喰种生吃老爷和资本家内脏就可以。毕竟我完全无法设想我作为一个底层能怎样参与到世界之夜里,对于那些我完全无法设想的东西,那就想都不要想,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东西上面是很不妥当的,最终我什么也想不出来,那些伟大的政治领袖实在是相当可疑的,因为他们在相同岁数的时候,从他们的书本形象和影视形象来看,他们竟然完全有充足的资源和背景把这些天方夜谭一般的知识与设想变成自己的事业,说是时代因素其实是非常无聊的,只要我们设身处地想想自己就行,我们这些底层哪怕是到了兵荒马乱的年代也依然会觉得这些东西是天方夜谭,我这样说并不是抨击那些神像,而是想看到不那么空洞的东西,我想看看这些领袖都是怎么在青年的时候说服自己从事这些东西的,抛开他们压根不是底层出身和运气不谈。

不必苛责自己觉得自己是个脱产学生是个小资产阶级所以才有这些疑问,反倒是在21世纪没有这些疑问才恰恰是可疑的,那证明这个人非常不现实,一个人如果不现实那么他就要犯大错,脱产学生反而是最革命的存在,而打工的时候你反而压根设想不了革命,我绝对不用什么高深莫测的行话词藻来装点我的观点,我也懒得去攀附什么“人民群众通俗易懂的解释”,真群众谁看这些玩意?——如果真让我去写什么东西,我的所有观点都可以是片面的,但我只会对现实负责。我会用一些世俗意义上比较容易理解的概念,比如说群众还有脱产学生,但这些概念纯粹是一些过时的概念,如果让我来写,我会刻意用一种很极端的方式来把这些概念给完全反过来展现,这样才可以夸大某些东西,这种夸大总是有缘由的,目的就是让读者意识到这种现实的必要性。

我辗转反侧,短时间内无法变现的东西,或者是长时间内也无法变现的东西,你就会怀疑他……我开始担忧自己的前途,实际上我得严肃地对待一切事情,在没有取得具体成就之前,学历和工资还有家庭就会压垮我……我明白姜鸣哲那晚为什么会喝醉了之后嘀嘀咕咕说着考研考研考研——我下床,坐在椅子上,觉得自己也未必是个白痴,因为我一直把自己的左翼迷思与自己的日常生活分得很开,罗超闻是个很聪明的人,他选择把自己的左翼迷思变现为社团,在这个社团里,大伙可以有正当的理由去把自己的所有梦想现实化,就像震大马会那样,在现代,除了那种喊着要砍头的社会主义,我们现在就只剩下了这种社会主义——我有点困了,又回到床上,一定是我下午被叫去辅导员办公室的原因,才让我现在焦虑起来,迫使我不得不反思自己这些玩世不恭的行为还有磕了激进主义迷幻药的表演是否真的正确,实际上只要再过三个小时,或者只要我惺惺忪忪睡一觉,一切就风轻云淡一样过去了,我不断说服自己还是睡觉吧,睡觉吧。

我梦到故乡的大坝还有海鸥,还有自行车,还有一台又一台的注塑机,注塑机的电门一开一合,从它的胃里面翻江倒海吐出来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全是一堆恶心的古怪的塑料,而我像发疯似的,一口又一口从纸箱子里扒拉着这些塑料放进嘴巴,我甚至能清楚感受到口腔在冒烟,但我不受控制了,只是一口又一口,把它们全部一口一口咬碎成胡渣吞下去,我便惊醒,浑身冒着冷汗,我回忆起梦里的场景,一个比足球场还大的纸箱子里装满了黑不溜秋的塑料,满眼都是塑料,我开始后怕,因为我有朝一日也要面对浩如烟海的考研资料或者考公资料,它们是一页一页纸做的,把那些纸全都抽出来,它们也都能填满足球场,那些密密麻麻的纸张汇聚成龙卷风在我眼前狂乱旋转,我简直无法想象,我无法接受这种未来,那太可怕了,我感到后怕,我马上翻下床,看到我的舍友们都在玩电脑或者抠手机,才放松了半分,然而这种体验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而最绝望的则是那种审视之后的无能为力,我发现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一个人一旦突然凝视过这种深渊,那么他无论何时何地都要堕入其中,而解救之路也唯有到这深渊中寻。

往后几日,我每次路过考研自习室,就感到心里发毛,如果来年我也会坐在那里面呢?我说服自己,我绝对是不可能再认真学习下去的,我绝对要学到一半然后突然暴起,当着这教室所有人的面把自己考研资料全烧了,然后在教室壁上直接醉墨淋漓一时兴起题诗一首:《西江月.考研》

作者:新襄笑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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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山东心在吴,飘蓬江海谩嗟吁。万卷经书皆粪土,恨当焚来尽化尘。座中杀意渐以起,掠遍宫阙决未休。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誓灭山河三千里,血波炼雾断碧天。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没过一会我就看到姜鸣哲抱着满满一大叠的考研资料从自习室里出来,他看到我就高兴地打招呼,我走上去端详他的考研资料,全是肖秀荣还有红宝书还有一套套的卷子和笔记,我感到非常震惊,从未设想过姜鸣哲竟然也要沦落到这种地步,每天像个蚂蚁一样步入自习室,然后呆板地复习复习复习。

“你要考研哪个专业?”我问到。“马理论或者思政吧”

“能考上吗?”

“不知道。”他干脆而又无奈地回应,实际上当他说出这话的时候,就是心里没底,无论再怎么打气还有鼓励人拼命的鸡汤言论都是在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什么吃不了学习的苦就要吃生活的苦,实际上全都是苦,无论选哪个都是吃苦,还有说什么学生好好学习是相对最轻松的事情,轻松他妈了个屁,之所以会轻松只是因为学生不用挣钱而已,在扭曲的高考制度下催生的内逼型竞争和耗材筛选以及由此带来的焦虑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全天下独此一家的反人道主义集中营,待到一个人脱离学生时代,待到他完全接受自己的无能为力与庸庸碌碌,那么他就会在心态上无比轻松,所谓的轻松与不轻松都不过是见人下菜的无趣文字游戏而已,实际上你只要花个十几万几十万就能买到名牌大学的毕业证,用人单位也不会刻意问你是全日制还是非全日制,我想姜鸣哲应该也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没考上咋办?”我想看看姜鸣哲有什么对策,万一以后我也考不上,就可以有可供参考的途径了。

“考不上就考不上呗”他摊开手表示完全不在意。

“也就是说你也不知道未来能干什么,能怎样呗?”

姜鸣哲点点头,随后就沉默了,实际上我的问题太超纲了,因为99%的年轻人都不知道未来能干什么,大伙都没那种背景和水平可以自主规划自己的未来,只可能随遇而安,未来对我们来说是完全敞开的,是完全不确定的,每个人都只是在尽可能选择最多人走过的最有保证的路而已。

“没事的姜哥,等到未来中国有了八小时工作制双休日还有社会福利全民免费医疗就行了”我戏谑到。

“那如果没有呢?”

“那就坐飞机去日本旅游然后落地撕护照打黑工就行了”

“哈哈,你是懂的。”

第七十四章

瞧这个人

我看到一大包一大包的塑料餐盒被搬上车后座,里面塞满了清一色的小鸡腿、青菜还有白的像蛆虫一样满地爬的米粒,有一股浓浓的海克斯科技感,让我想起去年暑假在厂门口购买的流水线快餐食品,几个戴眼镜的人爬上五菱宏光,然后把免费快餐的招牌挂在车窗上,付亦明他们联系到了几辆大巴,大巴上坐满了有说有笑嘻嘻哈哈的学生们,浩浩荡荡开往新襄工业园区。

至于新襄师范学院,响应工厂送爱心活动的学生寥寥,许是天气太热,不过主要原因是新襄师范学院太官僚了,是整个新襄市区封控得最厉害的,就算是向学院提交了联办的策划书,也只批准社员出学校——问题来了,登记在册的社员实际上只有我们几个,也就是说实际上只有我们能在外面溜达,我看了看自己的微信钱包,还有五十三块,够去网吧开十小时的机子,现在是早上九点,我突然觉得很自由,我竟然有十个小时可以自由支配与规划,一切都可以那么随心所欲,很久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了,上一次体验是在我高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可惜那时老东西让我滚去打暑假工了,总觉得亏炸了,说好惬意的两个月,少一分少一秒都不是惬意。

在qq群里看到了今天的安排,由于我们学校几乎没人报名,所以压根就没给哲学社安排什么活,但依然准许了我们跟拍,其它的细节我完全不清楚,也不知道付亦明这些人又是怎么打点的那些领导,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完全是天方夜谭,我猜姜鸣哲也不清楚,因为社团所能接触到的最高段位也不过就是校社联,而且说实在的,强调这种可笑的区区校园里的权力结构是最欠杀的,就跟那些天天自以为左右逢源然后巴结学生会又巴结辅导员然后有个头衔和奖项或者当个预备党员就要使劲吹变个法子暗暗吹的奇异傻狗一样,这种人我是最看不起的,早晚有一天把这些人的全家不分老幼全部杀掉……

在扑面的热浪中,我莫名其妙就被拉上了开往工业区的大巴,这大巴依然是送爱心活动的大巴,坐满了新襄医学院的学生,一个都不认识,姜鸣哲他们跟着上一班大巴走了,我和李虹还有池大卞被他塞到这班大巴上,我总怀疑姜鸣哲是故意的,但他并不是出于恶意也没有什么私心,我怀疑他就是没事干而已。就这样我们三个人紧挨着坐在一起,看着一整车人叽叽喳喳讨论着,最主要的,如果平时是我和池大卞坐一起,那我们总是有的聊,但这次插了个李虹进来,结果就非常尴尬。

“请同学们车上戴好口罩!”一个人拿着喇叭高喊,于是全车纷纷戴上口罩,撕掉塑料封套的声音不绝于耳,而我忘带了,池大卞也没带,李虹默默从她兜里掏出一个口罩戴上,面对我们索要的手势,她无奈摇头表示自己也再没有了,只有用过的——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那就是跟她说用过的也没事,我可以顺势要过来然后仔细观摩这口罩的背面,看看是否有嘴唇呼吸留下的微微褶皱烙印,然后用尽全力把它紧贴在我鼻子上,让我的嘴唇与那褶皱明显的地方对齐,并重复同样的呼吸动作……当然这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想法,而且我完全不想戴口罩,天气本来就闷热,戴口罩更闷,这谁受得了。

我听到发动机启动的声音,眼前的风景也开始移形换影,沿途的一切都是老三样:田野阡陌、车流行人、摊位店面。突然我感觉有人盯着我,于是回头一望,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拿着一个本子攥着笔边记录边注视着我们,十分奇特,我好奇他在记些什么。

“同学你在记录什么啊?”我略倾起身,试图眺望到这本子上的内容。“你们是哪个专业哪个班的,为什么不戴口罩”她质问到。

我这才回想起来,她应该是搞错了,以为我们是新襄医学院的,池大卞非常不好意思地解释说他不是医学院的,然而对方依旧犟嘴:“就算不是一个学校的,还是要戴口罩的”,于是又转问我是哪个专业哪个班的。

“您好我是20殡葬专业2班的”我非常镇静地说到。

“我们学校有殡葬专业吗?”她转头询问。

“压根没有”

“同学你到底是哪个专业的”

“不好意思我也是别的学校的……”“那也要戴口罩。”她向别人要了两个蓝皮口罩来给我们,于是我们连连致谢。我撕开封膜,把口罩戴到脸上,一股窒息感扑面而来,随后就是难以言表的不适,大热天密封的车舱像是个闷气罐,戴上口罩更难受了。我不明白为啥要强制戴口罩,要是你真想防控,为啥不上车之前让我们看健康码和核酸证明,这不比强制戴口罩更好?简直是蠢猪。我看向池大卞,他也有点绷不住了,把口罩往下拉了一点,让自己不那么难受,我又看向李虹,她就像个石像一样雷打不动,仿佛在静坐战一样。

“咦,你不难受吗”我问到。

“入乡随俗吧,大家都在戴着,摘了很没有礼貌”李虹淡淡回复。

反正摘也摘不了,那就忍着吧,我尝试心平气和,感受车内流淌着的一丝丝一缕缕的气息,夹杂着蒸发后的汗水、经过口罩过滤的唾液和焦躁的呼吸声,我渐渐的疲软下来,觉得整个人很放松,甚至有点想睡觉——现在这个温度确实适合睡觉,我恍惚之中缓缓合上双眼,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一团团的雾气,随后袭来的是后脑勺倚靠在塑料座椅上的不适感,我实在是太困了,这种不适感令人躁动,迷迷糊糊之中我肆意的摆头和调整坐姿,试图睡的舒服一点,然而总是不如意,直到我的侧脸颊突然碰到一个软绵绵却又硬邦邦的东西,感受到布料的粗糙以及一点点的温度,这种感受很舒服,令人安心,甚至时不时感受到这东西的微微挪动,摇摇晃晃像是宝宝的婴儿床一样——于是我把脸枕在那上面进入了香甜的梦乡,马达的轰鸣声驶入我的梦中,梦中所有人物张口闭口都在说着马达话,那是一种奇怪的方言,他们除了说“轰轰轰轰”之外就不会说别的东西了,而且不同的人说话的音频也是不同的,有的人说话是“轰↑轰轰↓”,有的人是“轰↓轰↓轰↓”,总之这很奇特,梦的其它内容我忘完了,只知道迷离之中我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触动吵醒,有什么玩意在不停扇我脑袋,给我吵的睡不着,我只得慢吞吞把脑袋抬起来,环顾四周,试图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是你枕我肩上睡就算了,你口水流一地干啥呀,都流我裤子上了。”池大卞非常生气。

我一惊,随后看向自己眼睛下方,还真是,我看到一条好长好长的哈喇星子从嘴巴里哗啦啦流下来,跟池大卞裤子黏一起了,使劲一抬头,唾液就唰一下拉成好长一个长条,非常非常恶心,晶银剔透的,在阳光映照下闪闪发亮。李虹噗嗤一下笑出来,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我本来觉得她是个很古板的人,随后她就从兜里掏出纸巾来让我擦一下,接过纸巾我把嘴唇周边黏糊糊湿漉漉的地方都擦了一遍,有些口水甚至干裂结痂了,实在是不雅观。睡醒之后无事可干,大巴依然在嘟嘟嘟开着,我躺在位置上非常无聊,池大卞和李虹聊的倒是很开心,他们好像在聊一些理论上的东西,我凑近了听,是在说什么政治经济学批判之类的,还有最近在看什么书,我得说完全不感兴趣,不是说我是个西马的原因,实际上我压根不是西马,也不是任何别的东西,幼童们才喜欢玩这种政治光谱游戏,实际上很多主义完全不具有实际可考察的意义,只是围绕着某个历史人物的所作所为(尤其历史事实总是争议的,从而让这些各种主义具备了彼此矛盾的条件)复制粘贴然后玩政治光谱游戏罢了,我完全无法设想一个自称为国社的人如果他不会蠢到真的去宣传要弄个集中营反人道让自己独树一帜,那么他和威社有什么区别,如果他们又承认这种政治现实主义,那么他们和任何马克思主义(以及任何新自由主义)可能造成的后果都没区别。

“我最近在看列宁的《国家与革命》”池大卞自豪地介绍自己最近的书单,李虹也点头夸赞,可能她并不知晓内情,我觉得池大卞之所以痴迷于看《国家与革命》不是因为他非常想把这些东西钻研透彻,而是他只能看懂这些书,说实话这书我半年前就看过了,我唯一记得的就是第一段话,大致意思我忘了,大概就是说马克思的学说在今天的遭遇正如历史上被压迫阶级在解放斗争中的革命思想家和领袖的学说常有的遭遇一样。当伟大的革命家在世时,压迫阶级总是不断迫害他们,以最恶毒的敌意、最疯狂的仇恨、最放肆的造谣和诽谤对待他们的学说。在他们逝世以后,便试图把他们变为无害的神像,可以说是把他们偶像化,赋予他们的名字某种荣誉,以便“安慰”和愚弄被压迫阶级,同时却阉割革命学说的内容,磨去它的革命锋芒,把它庸俗化。现在资产阶级和工人运动中的机会主义者在对马克思主义作这种“加工”的事情上正一致起来。他们忘记、抹杀和歪曲这个学说的革命方面,革命灵魂。他们把资产阶级可以接受或者觉得资产阶级可以接受的东西放在第一位来加以颂扬。现在,一切社会沙文主义者都成了马克思主义者。那些德国的资产阶级学者,昨天还是剿灭马克思主义的专家,现在却愈来愈频繁地谈论起德意志民族的马克思来了,似乎……

“似乎马克思培育出了为进行掠夺战争而组织得非常出色的工人联合会……”李虹说到。

“对,就是这段,这一段相当好,这一段就是说它恰恰证明了目前的赛力斯是修正主义,大肆鼓吹什么民族主义,把马克思和儒教结合在一起想要通三统!”池大卞又开始长篇大论了,虽然他说的确实没啥可挑剔的地方,不过我依然很惊讶李虹对于列宁原典的把握程度,她竟然能复诵,我实在是太惊讶了,再结合之前李虹的种种表现,我怀疑她是真正深藏不露的经学大师,在她面前绝对不能乱口嗨一些自己对马列的理解,否则会马上被军训的——不过出于再三确认的必要,我要再试探几下。

“你最近在看什么书?”我主动出击,把池大卞要问的给问了。

“斯大林的《马克思主义与民族问题》和他讨论语言学的那个”李虹数着手指开始清点起来“还有他那篇苏联的社会主义经济建设问题,斯选就这几篇能看的,但是这几篇都是非常不错的”。我转头问池大卞看过这些没有,他表示对斯大林完全不感兴趣,然而池大卞就算在感兴趣的领域也被李虹军训,李虹可以滔滔不绝列举原文还有表明自己的看法甚至把这些导师的文本相当娴熟地做比对,池大卞完全做不到。除非你问池大卞一些经典稗官野史或者文革秘史,他才会娓娓道来,但这些难度太低了,因为这些对于史料和结论的复读只需要有记忆力看过书就能做到,其实我也差不多,我不擅长表达观点,但我非常擅长讲故事,我以前很喜欢跟身边的人添油加醋讲一些外网上看来的稗官野史,例如什么火烧钦差还有朝鲜战争想吃鸡蛋结果吃了汽油弹之类的,那是非常的绘声绘色,也许我有这方面的才能,以后可以当个讲故事的人写写小说之类的,谁知道呢。

不知不觉中,池大卞和李虹聊到了culture revolution,他们聊的太投入乃至进入旁若无人的境地,可在我以及周围的人听来实在是太爆了,我本想打断一下他们,但想想还是算了,看到他们这么火热,我也想参与进去。

“其实文革并不能算革命,只不过是用革命委员会替代了常设政府机构,已经停摆的基层政府无法履行的职能就只能交由解放军和革命委员会来做……说到底,一开始的目标依然没达到”我刚发表完彻底忘记了从哪里看来的高论,李虹就反驳说:“不对的,这只是常人惯见而已”,一旁附和我的高论不断说“对,确实是这样”的池大卞马上闭嘴,我们都看着李虹有什么高论,她列举了一些文革时期取得的惊人建设成就还有当时为什么无法达到目标的限制,总结起来就是没办法,这是自然的,我开始有点无聊,因为李虹似乎也只是在复读北大马会那些经典畅销书的观点顺带配上一些她刻在脑子里的数据,例如76年前后的各种产值对比,她相当有理有据,我们都很服气。

“所以毛主席后来说,culture revolution不可能只造一次,后面要多来几次,就是这个道理。”李虹结束了他的发言,我们频频点头,我已经知道她是个经学大师了,然而她对目前有什么看法和建议呢,熟悉我的读者都知道,我是个很务实的人,我很喜欢询问那些大师们他们对于当下都有什么看法和见解,以及更重要的,他们觉得该怎么办。“你觉得现在要怎么做啊?”我非常谦逊地问到。

李虹呆了几秒,似乎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把口罩摘下深深吸了口气再戴上:“那你还要多看列宁的书,读懂了列选你就不会疑惑了”。

“什么意思?”

“现在还没到社会矛盾彻底爆发的时候,所以说还没有形成革命战争的条件,目前的重点也只能是群众工作这方面,说到底不还是那几个方针么,融工融学还有……”

“明白了”我打断她的话。

第七十五章

怪慧星磁乙风

人一旦变饿,脑子会空空的,身子也会轻飘飘的,肚子就要咕咕叫,再加上压根没睡饱,下车之后我整个人晕乎乎,被太阳烤的神魂颠倒,口干舌燥,总之我整个人都要被煎脱水了。

学生们被组织站成一列一列自行分组,全都被发了几张表,我们也拿到了几张表,表上面就是一些跟调研数据一样的玩意,例如工资情况、家庭状况之类的,需要学生们去询问工人然后记录最后收回,据说这些数据还将被提交给学院的老师做社会论文数据研究,这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随着学生们都挤进了厂区门口,我和李虹还有池大卞站在厂区外的遮阳棚下抠手机,毕竟我们的实践积分已经够高了,这调查卷子对我们来说就是废纸一张,反正你问遍整个工业区都找不出一个月工资能够超过8000的普工。

任何地方的工业区都是一样的,笔直宽敞的大道还有路上随机刷新的厂服npc,以及方方正正的大车间铁皮房通过天桥互相连接,这样的景色我不需要看都能倒背如流,今天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许多脱产学生在大中午路上走,我看到染着金发戴着手表边抽烟边玩王者的男生成群结队在厂区里大摇大摆走路,还有身上喷满了香水涂满了化妆品打扮的跟孔雀开屏一样的女生扎堆进到车间里玩,这真是太奇异了——这实在是太奇异了,却又让人觉得恶心,我知道如果不是为了学时还有加综测,这帮人是绝对不会来参加这种活动的——他们以为自己多漂亮多帅,然而在我看来就是他们就是一群非常无聊的土狗。

“哇塞,你看那个女的,脸比太平间冻了三天的人还白”我示意池大卞看向我手指的地方,池大卞也哈哈笑起来。李虹有点不乐意了,她嘟起嘴来反驳说“喂,女生怎么打扮是她们自己的自由吧……”

“哈哈我开玩笑的,就是单纯觉得她白粉涂过头了”

这时,我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来,非常尴尬,于是我预备去吃点什么东西,没准路上还能碰到提前到达的姜鸣哲他们,问题是去哪里吃好呢。

“你们要吃饭吗?”

“吃过了”他们两个异口同声回答。“那行……我去吃点东西,太饿了”打过招呼后,我打算独自进工业区看看有没有小卖部,去买碗泡面配大鸡腿填填肚子。

一路上踩的都是沙土地,这工业区大概是近年新建的,水泥路都来不及修,就在距离厂区门口仅10米的地方,我走着走着突然身旁疾驰过一辆大货,扬起的沙尘直接把我整个人包裹住,瞬间无法呼吸,总觉得鼻腔里有异物,缓了好几分钟才觉得舒服点,仿佛刚刚经历过鼻交;但这还没完,进到门口后跑过来几只狗冲着我疯狂叫,看品种估计全是串串,吓的我不敢动,直到保安过来厉声呵斥,它们才停歇然后彼此闻起屁股来。

保安看我一个人便问:“哎!恁是来干啥的!”

“新襄医学院的,来参加活动”

“哦……恁们怎么跟当官的一样问来问去,被问了有钱拿吗?”

“没有”

“没有那问个屁。”

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我继续走啊走,路过花坛躺在硬纸板上看抖音休息的人还有四处跑的铲车,我突然有点想我好兄弟李翔了(注:详情请看第一部),如果他这时还在打工,那么他应该已经在厕所隔间里享受半小时的和平精英了。

一切都非常无聊,直到我路过新襄工益小组的面包车旁,一块硕大的牌子上写着“请劳动者吃饭”几个红彤彤的大字,后备箱里放满了快餐盒子,工益小组的成员们在面包车棚下抠手机,看到来人了他们就抬头看,我认出其中一个人是付亦明,他跟我打招呼:“你来啦”。“我来了……”我说着,目不转睛盯着那些透明快餐盒里的鸡腿还有白米饭,突然好奇我能不能免费拿一个,众所周知我是个很节省的人,能省钱的地方我一定会省,这样父母也会夸我孝顺。反正这帮逼估计也发不完,还不如给我免费吃一个。

“那个,你们这个盒饭我能拿一个吗”“不行”

“为啥”

“为啥?问题是你也不是工人啊。”

他们这话说的好像也没问题。

“付哥,这位是谁呀,你们认识?”一位工益小组的成员问到。

“就是我上次跟你们说的……师范学院那些社团的”

随后付亦明就开始跟我一个一个介绍过去这些工益小组的成员,有程序员还有自由职业者还有高觉悟工人还有一些看起来非常意志坚定的脱产学生,我总觉得这位高觉悟工人有点眼熟,好像是我上次在平原博物馆门口跟闪电打架时在场的那个,他似乎也认出了我,说我之前跟闪电打过架,结果一片哗然,大家都用好奇的眼神盯着我……我实在没想到左联跟新襄工益小组重合这么深,闪电疑似是沾点盒南康米皇帝了,竟然这么多人认识他。

“哈哈哈,他跟闪电打架?为啥?”付亦明非常感兴趣。

“说白了就是不尊重同志……也不能这样说,总之就是他有点极端。”高觉悟工人试图努力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什么叫极端呢?一回想起跟闪电那桩子破事,我就犯恶心,明明是闪电自己讨打,我得为自己辩护。

“闪电这种脑瘫不就是讨打?他有指导瘾,爹味太浓了,他想当实践之王。”“什么实践之王?”付亦明有点愕然。我这才发觉好像口嗨过头了,不小心把工益小组的成员也触摸到了,现在他们全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你赞不赞同沈茂恬的工益工益?”突然又有人问到。

“赞同,肯定赞同啊,对工人有益的事情我肯定赞同嘛,这谁不赞同。”我脱口而出,实际上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赞不赞同,大概是赞同的,毕竟工人能免费吃到饭,然而这并不导向革命,只是发个饭,本质上和戒赌吧老哥三五瓶军体拳团饭没区别,何况沈茂恬公开抨击说我们这些想看到暴力革命还有流血的人是错的,这就表示他完全不是个马克思主义者,那就必须反对他,所以我认为对于工益工益,要战术上支持,战略上反对,这实在是高明的回答,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光发盒饭没用的,最后还是要通过革命战争来改造社会”。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付亦明更愕然了,他周围几个四眼仔直接爆了,问我是不是黑五类,这一下给我问懵了,我问他们什么是黑五类。

“支持鸡柳网的原教旨主义暴力极端分子还有……”

“去尼玛的!我支持尼玛的鸡柳网!”我马上反驳。

“为什么要说脏话?还有……还有就是乐子人和反社会倾向严重的人,我看你这种一点也不尊重别人的症状也沾点反社会还有乐子人,而且你刚刚也说了暴力什么的,不也就是原教旨吗?”高觉悟工人马上也跟我对爆了,这下彻底爆了。

面对这些对我无端无据的指责与控诉,我必须予以坚决的还击:“勾八!我又没说反对工益工益,我只是想指出工益工益有一个漏洞那就是它只能给工人送饭,只能自以为是在用一种主人的姿态帮助工人而已……”

这下更爆了,另一个四眼仔惊讶地跟他周围人说:“这是不是就是那种安人,觉得所有马列主义实践都是法西斯主义在支配工人,我记得沈茂恬在b站评论区说过的”。

“就是那种无政府主义……”付亦明点头,然后看向我:“哇,这么说来,你还真是五毒俱全啊!”

说真的如果身边有钢棍我肯定把钢棍直接拔出来甩这帮逼脸上给他们盒饭全都砸地上,我活这么大了没见过这么傻卵的话,诸位知道的,当你听见过于奇异的话时,你下意识已经不想反驳了,因为怎么反驳都是没用的,为什么不顺从他们,我刚才一念之间闪过摇人的念头,我想摇人过来把这帮逼车砸了,或者说跟他们直接对爆,看看谁理论水平更高或者谁嗓门更响……我打开qq试图摇人,去喊姜鸣哲罗超闻他们肯定不现实,因为这帮人会觉得我无聊完了,于是我告诉池大卞和鲍丕他们火速来军训工益工益。

“你是没事干了么?人家给工人发饭发的好好的,干嘛去找别人麻烦?”池大卞马上回复我。

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一个穿着厂服袒胸露乳的工人突然大踏步过来询问:“你这边饭真的免费?”,付亦明马上点头,那工人将信将疑,他把我们这边每个人的面孔都看过去,生怕我们是传销或者钓鱼骗他钱的,太搞了,我看他的蒜头鼻还有香肠嘴还有他的口音,一眼就是贵州人或者广西人。这位工友先是迟疑了一会,把手缓缓放到餐盒上,又扭头与付亦明对视,在确认过付亦明的眼神后,他方才把餐盒提起来,准备离开,在离开之前又和我们对视了一会,确认过我们完全没有恶意之后,他便安心走了,边走边打开饭盒瞧瞧菜品,估计是看到有鸡腿后通知了其他工友,马上就有一堆工人如潮水般疯狂挤过来开始哄抢,你一盒我一盒使劲拿,付亦明和几个眼镜仔试图维持秩序,有的工人一口气拿了三盒然后溜了,还有盒饭被碰洒了,这简直是天赐良机,我也挤进人堆里然后偷偷把手摸进后备箱,想顺一个盒饭然后溜走,结果被付亦明发现厉声喝止,无奈之下只得罢手。

“恁是工会的么过来发东西”一个工友询问到。

“不中咧,上星期工会刚刚来过……啊不对,工会不管饭啊”人群里叽叽喳喳传出声响:“恁们是干啥来的”。于是那些四眼田鸡就开始跟工人解释什么是新襄工益工益,无聊完了,我试图再顺一次盒饭,这一次异常顺利,因为这些逼人忙于宣传工益工益,付亦明甚至被保安缠住了,他跟好几个保安申辩这是被工业区领导批准过的,然而保安们觉得这帮逼实在事太多,依然缠个不停。

“靠嫩娘的这帮学生来献爱心害滴俺们又多干活,破烦去球了!”

“他们都不在厂里食堂吃饭了,一会领导骂我你负责?!”

付亦明马上从洪水猛兽般的人潮里抢救出来几个餐盒递到那些保安手上,以非常诚恳的态度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些饭叔叔们你们也吃。”

“年轻人你再多拿几个!”

就这样,付亦明又拿了几个出来给那些保安,保安们便马上恢复了好脸色,满载而归。至于被我顺走的那个盒饭,付亦明其实也看到了,估计他已经焦头烂额所以没管,我便拿着这盒饭坐在花坛边美滋滋吃起来。

这时,手机响了,我看到鲍丕回复“嚯嚯我来也”,随后又听到面包车那边传来一阵骚动,只见鲍丕和付亦明正在抢夺一碗餐盒,两个人嘴巴嘟嘟嘟嘟嘟动个不停,几个学生在围观,另外几个学生也想拿几盒,在乱腾腾的局面结束后,新襄工益小组不得不又立起一个写满红色马克笔大字的牌子:

“脱产学生禁止拿盒饭”

第七十六章

铁西区

“还有没有不要钱盒饭拿的这边”又有几个工人路过。

“没有了不好意思,拿完了”付亦明他们一边打理后备箱一边收拾垃圾,工人们便悻悻而去,我和鲍丕也帮着他们收拾了一会,然而空气依然是紧张的,我们两个人似乎与工益小组格格不入,索性顺了几瓶水就离开了。

几条狗互相闻完屁股后又开始追着我们乱叫,我便把鸡骨头丢给它们吃,它们很快开始哄抢鸡骨头,狗舌头发出“嗨嗨嗨嗨嗨嗨嗨嗨”的声音,工人们横七竖八垫着硬纸板躺在厂区任意一个角落晒日光浴,所有车间都已经在午休时间停了工,整个世界都静下来,只剩悠悠鸟啼与空气中弥漫着的慵懒。我看到一些学生拿着问卷与工人交流,有些工人不愿意自己的午休时间被打扰,所以拒绝互动;而更多的工人则是感到新奇,因为从未有人会对他们的现状发问,所以往往能喋喋不休说个十几分钟,除了抱怨和麻木外,这里听不到任何东西。我也看不到有多少学生能与工人正常交流,他们往往都是机械呆板地提出问题,然后木讷地记录下来,记录完了,拿着满满当当的问卷交给学校领队,就欣喜若狂地跑出厂区去田里玩了,毕竟这是疫情封校期间难得的户外活动。

我在厂区里四处乱逛,也许能碰到熟人,路上碰到了杨局达,然而我跟他一向不熟,我觉得他是个挺无聊挺没有存在感的人,话不投机半句多,他问我知不知道鲍丕去哪了,我这才发现鲍丕半路消失了,很奇怪,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和杨局达互相打个招呼便各自散开,否则走在一起没啥能聊的未免太尴尬——然而杨局达不一会儿便折返跟上来了,估计是觉得一个人走太无聊。就这样,我和杨局达四处乱逛,尴尬的不得了,我跟他压根不熟,也找不出什么共同话题,我问他玩不玩王者荣耀,他摇头;又问他玩不玩和平精英,他又摇头;再问他玩不玩lol,他再摇头……给这逼无聊完了,他该不会不玩游戏吧。随后他又满嘴说什么A派什么瓦洛特什么辐射之类的,没听过,唯一听过的是csgo,毕竟cs是个中国人都知道,但cs肯定不如cf,cf无论是建模还是贴图还是手感还是其它任何地方都比cs好太多了,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两个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压根没任何东西能聊,杨局达像是个日子人,他对马列主义不会感兴趣的,于是又少了一个共同话题——跟这种比较不熟的人开口聊簧片也是不可能的除非他给我一个信号,比如他刻意说了一段轻浮的话,随后我再借力一推,把话题往更低俗的方向扯,这样两个人就能光明正大谈天说地了——然而他始终是很呆板很沉闷顺着我的话题在应和,这令人无聊,想我的好兄弟罗超闻了,我打开qq问他人去哪了,他说来三号车间玩,我马上跑去三号车间,杨局达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来到三号车间,那是个非常奇特的建筑,款式和高度与其它车间都不太一样,我在这里看到鲍丕和罗超闻他们躺在装满了零件的成堆密封大纸箱上玩手机,一看到鲍丕,杨局达就高兴坏了,火速跑过去找鲍丕玩。

“哎!你们这帮屌毛能爬上来么?”鲍丕站起身来,在高达8米左右的货堆上手舞足蹈,那高度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爬上去的,都快够到车间顶棚了,罗超闻也哈哈笑然后嘲讽我,叫我爬上来,于是我开始寻找爬上去的通道——这车间是纸箱的海洋,一层层一列列一叠叠一束束的纸箱在地板上狂野生长成人工构造的山峰景观而且形态各异,最搞的是,各个纸箱山峰之间确实是相互连通的,只不过山路非常崎岖难行,有的地方还需要爬,手要碰到厚厚一层灰尘,所以我在登上一个小峰峦后没多久就灰头土脸的踩着纸箱跳下去了,很难想象罗超闻这帮屌毛是怎么登上那个制高点的,杨局达试图通过搬运纸箱叠高高来构筑一个攻城云梯直接爬到最上面,结果他刚踩到第一个纸箱上就直接陷了进去整个人被纸箱吞没,给鲍丕直接笑麻了:“我操太逗了!哈哈,这傻卵,没用胶布封起来的纸箱照样踩我操,哈哈!”“哈哈这上面太有安全感了,我想在这上面造房子……”罗超闻喃喃着,他压根没注意到我已经出动了最牛逼的攻城武器——反正工人们这个点还没上工,所以我直接偷了辆叉车过来大喊到:“雁门张文远在此!!”,叉车被推动的擦擦声在安静的车间里迅速回荡,仿佛警报一般,罗超闻他们也听到了这个声音,迅疾起身眺望,当看到叉车部队出动的那一刻,他们直接嗷嗷叫起来,马上从制高点上翻身逃跑,准备跳到另一个纸箱平台上,没成想我跑的更快,赶在他们之前把叉车的两条又粗又硬又长的货叉直接叉进货堆里面,货堆高处如同地震一般摇动,重心相当不稳,我哈哈大笑,他们直接大喊:“投降了投降了!我擦会出人命的!”,于是我又从架子上顺过来一个喇叭,打开开关对着货堆高处发布通告:“双手举过头顶双手举过头顶!立即下来!”,这招成效显著,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弯弯绕绕走了几乎有大半个车间,又是带爬又是带跳,终于从货堆上下来和我汇合。

“我日!你这么随便乱用别人东西,不怕被军训么?”罗超闻饶有兴趣端详着叉车,一边观察一边与我对话。“嗨,所以说你leftcredit没我高,这玩意全是老板的,又不是工人的,你把这叉车上绑炸弹他们都懒得管!”我洋洋得意。

鲍丕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在这平静而又庞大的车间里,直到上工打卡时间前,不会有任何人妨碍我们,他马上激动地到处乱跑,摆弄那些零件。“太搞了,参加尼玛丕的活动,今天纯纯是出来春游的”罗超闻来到流水线旁,坐在椅子上,我注意到他旁边有几个发光的和暗暗的信号灯,于是提醒他注意看那几个灯是干啥的,他也注意到了,那灯旁边似乎还有几个操控的按钮,上面标着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和挤成一团的小字,非常令人好奇,但这可不敢乱动,鲍丕他们也被吸引了过来,我们一起考察着这如同高达驾驶室一样纷乱的装置。

“如果你敢按这个红色按钮我就给你一百块”我跟罗超闻开玩笑。

“真给?”

“对!”

“好,那我要按了”罗狗马上笑哈哈装出来一副要按的样子,手指慢悠悠靠近按钮,我知道他肯定不敢按,出事情了就让他负责。

“你们这帮傻卵,这有什么不敢按的”鲍丕一把直接摁了上去“这个不就是总电源开关吗,按了也没啥大不了的!”绿灯很快亮起来,结果真的无事发生,只能听到电流咔咔咔的声音。鲍丕非常神气,他随后就爬到流水线上摆pose,让我们给他拍照,这下真给这逼装到了。算了,还是关了吧,开着总要出问题的,不能乱弄……我这样想着,把手再次摁到红色按钮上,按了之后绿灯依然没有消失,反而开始一闪一闪,我没见过这种情况,非常奇特,正在我钻研的时候,突然传来机械零件碰撞的齿轮声,我马上一惊抬头——流水线竟然开始缓慢动起来,这直接让我大脑宕机了,我马上给在刷手机看抖音的罗超闻脑门上来了一拳:“我操我操我操闻哥!火速看看这什么情况!”,闻哥马上抬头,结果他也呆了,眼前的场景如同开动着的坦克履带;鲍丕看到流水线开始动起来,整个人也瞬间麻了,无数散落在流水线上的零件被调动起来,缓缓往前驶去,原本还没完工的半成品直接被传送到了装箱的位置,杨局达马上追上去大喊:“我擦你是不是唐啊!赶紧跳下来!”就在杨局达喊的一瞬间,由于罗超闻刚才压根没看到我的操作,导致他也误以为再按一下那个红色按钮就能关停流水线,于是千钧一发之际罗超闻成功补刀,又按了那个红色按钮一下,这下绿灯开始疯狂闪烁,流水线突然加速,正预备起跳的鲍丕直接大喊一声“我操!”然后重心不稳狠狠摔在流水线上,把一堆堵在他脚后跟的零件和半成品给压在身下,磕得他受到二次伤害又开始叫唤起来:“我擦擦擦呜呜呜啊!”。“勾八的你在按尼玛呢!你怎么又按了一下!”我手忙脚乱试图关停流水线,然而压根不知道按哪个按钮。

“我他妈怎么知道那个是加速按钮!说白了这鸡巴流水线压根就没关,只是动起来那个按钮被暂时停了!”罗超闻直接把身子探到流水线底下摸索“总电源总电源在哪,总电源在哪!”

这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有两个按钮,一个是大大的绿色的圆形的按钮,另一个是小小的绿色的圆形的按钮,由于这两个按钮只有体积上的区别,所以我们有足够的理由判断这个大大的绿色的圆形的按钮肯定就是总电源。

“咦?那旁边那个是什么?”罗超闻问到“这是你的判断,我压根不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东西,你不要随便代入那种拆弹专家一样的局面……”

“你没有进厂下过流水线也没有打过注塑机所以你压根不知道,那就是所有的机器上最大的那个按钮肯定就是总电源!”我试图说服罗狗,实际上我自己也不清楚,不过这个按钮实在是太大了,我觉得它肯定是那种运筹帷幄掌控全局的按钮,按下去肯定没错,它有99%的概率就是总电源。至于旁边那个按钮,我认为是备用电源——不过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考虑这些了,现在正是非常时刻,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是不对的,什么都不做就是犯错,而关键在于试错,我咬咬牙,把手按到那个大大的绿色的圆形的按钮上,不断说服自己这一定是总电源……没错的,除了这个东西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按钮可以是总电源了……按下去吧按下去吧,我闭上眼,感受心跳的声音,时间在这一刻凝固,手指紧接着下落,按下,我如释重负,一切都结束了,沉默随之到来。

“唉我操?”流水线上传来一阵惊呼,我马上从底下爬出来探头,眼前的一幕马上刺的我睁不开眼睛。

“尼玛的谁突然把日光灯打开了!好tm刺眼啊,我眼睛要瞎了!!尼玛赶紧关了!”鲍丕躺在流水线上挣扎着试图站起来,一只手捂着眼睛,相当艰难,而且他马上就要被传送到终端了,此时的流水线终端塞满了一堆莫名其妙的零件和产品,后续到来的东西把前面的东西给挤摔到地上,发出清脆的震声,看来我的赌博失败了,罗超闻马上按停日光灯,我们全都起身然后绕着流水线四处转试图再找到有什么玄妙机关可以关掉流水线,然而始终没有。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这个谁负责,我记得是你先开玩笑说按下去给100块的,你负责……”

“死妈了?不是鲍丕真按下去的?让他负责”

“我tm按尼玛脸上了!不是你先没事干了又按那个红色按钮一下的?”鲍丕总算从流水线上翻了下来,他捂住微疼的腰部,也跟着我们一起找,我们全身的心脏都在发疯似的跳动,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任何一个线上可能的角落都被我们翻遍……我们不停翻不停翻,直到在我们没有任何干预的情况下流水线突然又停了,于是我们转头看向齿轮骤停声响传来的地方,只见杨局达站在墙壁上一个四四方方的铁匣子前,呆呆看着我们:

“那啥……这个盒子上写着配电表三个字,打开关停就行了……”

第七十七章

肛的琴

在我们逃之夭夭前,出于对工友们职业精神的敬重以及不对劳动者造成麻烦的原则,所有因这次乌龙被移动和解体的产品都被我们尽可能试着还原,但总有零件是非常莫名其妙乃至于完全不知道属于哪个部位的,如果你把手术后人的肠子整个胡乱塞回去,肠子依然会回到它应该回到的地方,然而机器的零件要拼回去,如果你不扶正它,那么它就一辈子都在那了,对于这些我们也无能为力的事情,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在逃逸之前,出于艺术的审美的必要,我把这些零件拼成高达,郑重其事摆放在流水线上。

走到车间的尽头又看到一个楼梯,出于探索的必要,大家走上去满足好奇心,这车间的二楼是一个宽大的室内,没有锁门,配套有一个台球桌,几个沙发,一张桌子,还有一台挂壁宽屏大电视,一个饮水机和一张床,透过这房间的窗户可以看到整个车间,所有角落全都一览无余,这窗户还标着专门隔音玻璃,我想这应当是车间主任或者经理呆的地方,这房间很能给人安全感,诸位可以这样想象一下:在两班倒的深夜里,楼下的无数条流水线上走动着无数忙碌加班的身影,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轰鸣声,而你只要把门一锁上,再把窗户一关窗帘一拉,这一切就全都消失了……不止如此,你还可以叫上三五个朋友,在这房间里吃吃火锅打打台球,然后打开电视看电影,看累了倒头就睡,这样的生活我想都不敢想,非常有安全感,如同在狂风暴雨巨浪翻滚的太平洋最中央建了一个地基直接打进地心雷打不动的高塔而且高出海平面300米,这高塔有许许多多个房间,所有设施物资一应俱全,很多房间都是全景落地玻璃装饰,可以直接看到翻腾海啸,然后我就在它风浪最大的那天呆在自己最高层的塞满了二次元手办在壁橱里并且陈设前卫的房间里玩电脑,玩累了就到窗前看看壮观的海平面——说真的如果我以后赚大钱了,一定要这样搞;我突然觉得这些岗位实在是很棒,以后想努力奋斗当个车间主任。

我沉醉于这些美好的幻想里无法自拔,直到罗超闻的催促声在脑内愈来愈高频,一回过神来才发现他们全都预备下楼了,原因是上工时间已经到了,人们开始进入车间,并在打卡机旁排队,还是尽早溜了为妙。

“你刚刚怎么喊你一动不动的?你被鬼上身了?”

“不是……我刚才在想丧尸危机来的时候怎么守住这个车间……”

“你有点幽默了……”罗超闻也开始深思熟虑起来“我觉得可以先把车间所有门都关住,然后把超市的物资和驻新襄PLA的所有枪支弹药都屯起来……”“那发电还有娱乐设施呢?”

“啊……这个确实,这个确实很重要,这个有点难搞……”

一想到娱乐设施,我就开始规划起如果到时候真的被丧尸包围了,在这个车间全部大门关闭绝对安全而且水源电源食物充足的情况下,我们该怎么取乐,其实有很多方案,比如说一楼弄个网吧和烧烤架二楼当做大电影放映室之类的,这确实令人神往,但总呆在这个车间里会令人无聊,干脆修一个通往车间屋顶的通道,然后弄一台直升飞机来,我们没事干了可以出去旅游,旅游好了再开直升飞机飞回来。

“确实是这样的……”罗超闻点了点头,随后又突发奇想“咦这个地方如果玩生化模式守哪个点比较好?”

于是接下来的整整一个小时我们都在厂区内四处乱逛,如同领导视察一般调查研究哪个点位比较好守或者好卡bug,路上又碰到了付亦明他们,好像是在合影,他一个人周围站满了女生,哈哈笑在那边拍照,拍完一张又去拍下一张,背景是工业区里唯一比较好看的地方,是一个湖,然而那个湖里面全是核废水以及工业垃圾,往里面扔个死人估计尸臭都能被盖住。

付亦明大老远看到了我们,便招手让我们也过来合影,但要等他再拍一张,他和一群人在镜头前高呼:“本次工益活动圆满结束!!喔——!”,一跃而起,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活泼愉悦的笑容,轮到我们跟他合影了,我说服罗超闻他们在合影的时候摆出一副看上去就完全不给面子的死妈脸,但不要故意扮丑,因为那样会被误解为我们跟付亦明关系很好,甚至在合影的时候扮丑吸引注意,好像装的很可爱似的,这绝对不行。等到拍照人喊“茄子”的时候,付亦明露出相当明快的笑容,举起手向前比了个v字“耶!!”,而我和鲍丕以及罗超闻以及杨局达全都以相当精湛的演技摆出一副皮笑肉不笑满脸镇定却又在镇定中透露出明显恶心的表情,若隐若无中向旁人传递出我们似厌非厌的信号,只能说是相当成功,拍照的人先是一愣,他显然意识到了我们的不配合,而且这种不配合是一种非常拒斥的信号,但他一头雾水,不明白我们和付亦明有什么瓜葛——实际上确实没有什么瓜葛,就是单纯看付逼不爽而已,我看付逼不爽是因为他太装太欠了,而绝大多数新襄左人看他不爽是因为他支持工益工益,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那个……要不要再拍一张?”摄影的人问到。

“让我看看”付亦明相当有兴致拿过手机,随后脸一黑,抬头看了看我们,又低头看了看照片,欲言又止,看到他的表情让我有一种丰收的喜悦,不过这种无异于挑衅的行为让气氛马上紧张起来,尤其是他旁边那些中午刚发过盒饭的四眼仔颇有怨言,我意识到好像有点太不给对方面子,他们人多,我们就四个人,不具有主场优势,纵使戮力一心估计也要被狠狠军训,更别提那些跟着付逼来参加活动的学生,他们没搞清楚状况会以为我们是大恶人故意找付逼事情,总之优势给他们全占完了,还是尽早开溜的好。

“哎!你们什么意思啊!”一个付逼跟班马上发话“你这么不配合,那就把中午吃的那个盒饭吐出来啊!”

“要不要我现在就去人事部直接签合同进厂,看看你还说不说”我马上回击,鲍丕也跟着开骂,于是两波人很快就理论在了一起,你一嘴我一嘴的,开始互相上强度上嘴脸还有扣帽子,气氛凶巴巴的跟要动手一样,实际上压根没人敢动手,就算动手了我觉得自己单枪匹马也能打爆对方,比如说我可以马上跑到车间里像成龙那样玩道具赛,随便拿一个扳手或者气枪都可以当武器,然后在开动着的流水线上飞檐走壁东一脚西一脚到处乱踢——高觉悟工人马上高喊到这根本不是什么工益不工益,立场不立场,无产不无产的问题,而是道德问题,同志之间要互相尊重,大家马上异口同声让他闭嘴,继续互相对爆。

“你们这帮乐子人黑五类是真的可恶,你们有真的实践过什么?我觉得哪怕是最蠢的苏马,也比你们这帮人要强上一百倍吧”付亦明非常的愤懑。

“哎又开始拜实践教了……”罗超闻非常的无奈。

“哈哈,又开始现实的行动者了,又开始乐子了,说的好像我们没实践过一样,蜘蛛能不能有点水平啊!”鲍丕非常的强势。

这话刚一说完,大家瞬间全都静了下来,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什么猪?”

“我擦!神友!!真有神友啊!”“你不会真这样看待自己的同胞吧!”群情激愤,就连那些比较温和的工益小组成员也开始高呼要讨伐鲍丕,局面瞬间不利起来,鲍丕也马上红温了,他大喊大叫:“我不是神友啊,曹尼玛,我是你妈的神友!”

“哎,什么情况,你中午到底搞了什么,跟这帮人起矛盾”罗超闻问到。“没啥,偷了他们一个盒饭而已,妈的没完了……”我不耐烦地解释。“哈?那这不是你错了吗?赶紧道歉呀!”

“咦?……”我的大脑突然一个激灵,他这话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咦?但这也太没面子了,打死我也不会道歉的,这是原则,我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犯错,就算我确实嗯顺了一个盒饭,也不代表这帮逼就不该骂,我宁可被看作鼓吹极端暴力的原教旨主义者,也不愿被骂作乐子人,这是对人格的侮辱。我坚决摇头向罗超闻表示绝不道歉,又看向鲍丕,他也欣慰地点了点头对我说:“你还是道歉吧哥他们人多。”

“好吧”于是我诚恳地俯下身子“非常不好意思,这件事就到为止算了。”“不行,那个满嘴蜘蛛乱口嗨的也要道歉!”

“喂喂,都给台阶了,怎么还得寸进尺啊!”鲍丕怒吼着“绝对不道歉,爬!”这下气氛又尴尬起来,眼下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趁着他们还在原地等待交流的时候赶紧跑,我扭头给了鲍丕一个眼神,他马上就读出了我眼神的含义,随后也向我眨眨眼,反复确认,是否真的要这样做,我马上点点头,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非常不情愿地低下头:“好吧,那啥,非常……”

“你是不是傻卵啊!还道锤子歉!赶紧跑啊!!”罗超闻迅速打断他然后给工益工益树了个中指就马上跑了,就在他跑的一瞬间,我也马上弹射起步转头就跑,鲍丕瞬间会意然后闭嘴,对着后面哈哈笑:“非常死全家曹尼玛了个逼哦哦哦哦!!”然后立刻跟上我们的步伐一起逃逸,总觉得还少了个人,不过无所谓了,我们像流星一样飞驰过宽敞的道路,工益逼们也一边骂街一边追上来,追逐战唰一下就开始了,我们压根不知道要跑向哪里,但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跑跑跑,绝对不能被追到,眼前的一切摇摇晃晃的,又在一刹那飘过小学在黑网吧看别人玩巨人城废墟跑酷时的情景,我下意识问鲍丕有没有复活币,他的嘲讽声在空中湮没,转头又看到背后紧追不舍的那些人,还有闪现在旁边小巷抄小路赶上我们的杨局达,然而他跑太快没力气了,最后又远远落在后面,很快就被付亦明他们追上了:

“兄弟你跑太快了,这样抓不到他们的,追一会就没力气了!这样吧我们带你跑!”

“哦哦不用了,我太渴了先去小卖部买瓶水,你们加油……”

“好!快点继续追!”

第七十八章

奥特警备队向西部进发

整个世界都是一大坨正在融化着并往我手心里倒流粘液的冰淇淋,它们随着热气一同升腾并在哈哈镜中拉长拉宽拉高,让人头晕目眩,但我必须紧紧抓着冰淇淋去尽情地舔舐,让唾液和汗液结合在一起,去品鉴夏天的来到——六月的烈日炙烤着已经开裂的路面,也翻炒着我大汗淋漓的肉体。忘我地奔跑。我驰骋在冰淇淋上,双脚每一次重踏都陷入软绵绵黏糊糊的地方,再次抬起时就感到困难,愈跑愈费力,我渴望水,眼前慢吞吞驶过一辆洒水车,罗超闻“我操!”一声之后,我也感到有狂乱的水柱射到自己身上,这水柱的冲击力异常大,震碎花坛上的泥土,一路所向无敌并在花坛的水泥围栏处止步,水柱折返二次反射到我身上,这一次冲击力更大,甚至裹挟着泥土的香气与水特有的味道,喷到我脸上,等到眼睛再度睁开时,身后的追兵呐喊声已经强烈逼近。

如果我是成龙的话,这时该怎么做?路边的自行车引起我的注意,解了燃眉之急,我一闪而过把这个自行车搬起来然后砸在追兵身上的想法,不过总觉得这种想法哪里出了问题,我又开始使劲回忆看过的那些动作电影,终于知道哪里出错了,自行车是不能用来砸的,因为这玩意太难搬了,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一脚给它踹倒让它躺在路中间当障碍物是最好的,这样追兵只要不注意看路就会被绊倒,他们如果要越过这个障碍物,起跳也会空耗他们正常跑步的时间和力气,这确实是天才般的想法。

“分头跑啊,你妈的别跟着我!”罗超闻在十字路口催促我们做出决定,然而一旦分头跑就意味着如果被追上了那就只能单挑一群人,所以我和鲍丕依然像个狗皮膏药死死黏住罗超闻,他跑的相当快,我们勉强才能跟上,时不时踩掉罗超闻的鞋,给他人弄麻了。很快前方就来到一个车间门口,大货把路占了一半,还有一半路行走着正在搬货的工人,罗超闻心态彻底炸了,他狠狠骂我们为啥不分头跑,但现在这种抱怨完全无济于事,而且我们也不可能真的像成龙那样把这些货撞倒说声“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就一溜烟跑开了,这种桥段确实只有动作电影能出现,事实则是我们停下来等了好几秒,付亦明跑的飞快,他的大长腿像搅拌机一样旋转,很快就要追上我们了,他的呐喊声已经近在咫尺,这时拥挤的搬货队伍中总算出现一条转瞬即逝的空隙,说时迟那时快我们鱼贯而入钻过去,差点撞上刚从车屁股里下来的厂牌,伴随着唾骂声我们唰一下就跑远了,付亦明成功被货流挡住,就像等红绿灯,他也要等一会才能继续追,不过跑步这种东西,只要一停下来,整个人就泄气了,我们也不例外,跑了没多远就开始用手摸着腰部呼呼呼喘着跑,付亦明他们也上气不接下气慢吞吞追上来,只有一个例外,一个眼镜男追在最前面,又高又瘦,他的跑步姿势非常端正专业,而且用鼻孔呼吸,隔着老远就能听到他鼻孔吸气吐气的粗重声音,我们越跑越慢,这逼越跑越快,再这样下去肯定要被抓住狠狠军训的。

“呼……呼……赶紧,赶紧跑到车间里!!”罗超闻费力地与我们沟通,然后左转冲入车间,我们也马上冲入车间,不知道罗超闻的策略是什么,我猜是想躲起来,毕竟车间是非常大的而且有各种莫名其妙的空间,人也非常多,找个地方藏起来确实不难,鲍丕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他一头扎进空纸箱里然后把另一个纸箱盖头上隐蔽起来,然而罗超闻根本没有藏起来的意思,只见他踩着货堆噼噼啪啪一顿乱走乱跳连滚带爬跑到了货堆最上面,我方才明白他想复刻一次三号车间制高点,这时付亦明他们也已经冲进车间,我用脚发力一蹬,抓住货堆的凸起,赶紧爬上去,背后传来车间工人们的惊异声,还有老师傅大喊“靠嫩娘的谁家小孩赶紧哈来!”,付亦明也大喊:“有胆你们就别下来!”然后守在下面,就这样我们被包围了,趴在8米左右的货堆上往下看,工益小组成员们悠闲地坐在纸箱上刷手机,车间顶棚上的灰尘和碎屑不停掉在我头上,实在是太痒了,僵持十分钟后我试图寻找鲍丕目前的方位,他盖的太严实,很好奇他不会被热到窒息或者蜷缩着难受么。“哇草我受不了啦!!”突然一个纸箱爆开,从里面探出来一个人头,一下把上面坐着的四眼仔屁股顶开了,一阵骚动后定睛一看,鲍丕此时身处在工益小组最中央,下半身趴在纸箱子里,全身上下汗熏熏的,整个人都蔫了,工益小组先是愣了一会,然后一把扑过去擒住他,他试图挣脱开,双脚到处乱踹,不停怒吼,却无济于事,在意识到已经被彻底制服后,鲍丕非常狼狈地连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之前说话开玩笑的”。

“啊哈你之前不是很拽吗?”

“哈哈哥我开玩笑的,不好意思……罗哥救我!”

实际上没人能救他,众目睽睽之下鲍丕先是被围着数落了一番,然后就被驱赶进工益队伍里严密监视,似乎是想拿他当人质,但这帮人绝对是不会动手的,所以我和罗超闻打算继续耗下去,当然这么干耗着也不行,我马上就在大群里摇人呼叫支援,结果只有烛火回应了我,他说自己这节下课后就马上去震州东站买软卧票舒舒服服赶过来。

“喂你们是真打算赖上面不下来是吧!”付亦明从工友那里借来一个喇叭气势非常强的喊“还有一小时活动就结束!到时候我们坐最后一班车走,留几个家就住这旁边的继续盯你们!看看还有没有大巴接你们!”

“行!你们走!说得好像我们没钱打的一样!”闻哥也不甘示弱。

“对,闻哥!!不要怂!”鲍丕也为我们助威。

“哎等等……屌逼的,这上面显示打车到学校要一百块啊!”我马上将这一天大的消息告知罗超闻。

“其实说实在的就这点破事而已!没必要做成这样!”罗超闻又探出头对着下面喊话“其实确实是我们的错,一会我们下来就行了!”

“晚了!!”付亦明把喇叭音量调到最高,那音量整个车间都能听到“现在你要想下来,那就先同意被我们拍下来做成视频发到新襄工益小组b站号上!这个就是工贼的下场!”

此话一出,我和罗超闻又一次坚定了抗争到底的决心,赖在上面不下来,毕竟比起躺在货堆上看一晚抖音,直接在b站被出道顺带被好几万童厕共趣小鬼骂成黑五类工贼是更难以接受的后果。见我们不肯就范,付亦明打算杀鸡儆猴,先拿鲍丕开刀,他毕恭毕敬请鲍丕坐在纸箱上,让他对着镜头说台词:“我是新襄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的……鲍平,深刻反省自己的那个………”

“反省什么”

“反省自己的逆向民族主义言论”“噗!”我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付亦明在下面喊:“一会你也准备跟他一样忏悔啦!”——这太吓人了,必须自救,我环顾四周,试图偷偷从货堆上爬下去溜走,然而闻哥却不为所动,继续躺着刷樱花动漫,还时不时把抠出来揉搓一翻的鼻屎往下丢,不经意间丢到某个工益四眼仔看珈乐生日会回放的屏幕上,那家伙瞬间就爆了,一声“我操!”然后跟罗超闻隔空对喷,一想到闻哥也没法子只能干耗着跟管人痴对喷,我这蠢逼脑子估计也想不出办法,算了吧,于是我也躺着刷手机了,不过一会儿,下面也传来抖音的罐头笑声还有二次元动漫的声音,夹杂着沈茂恬主义主义讲堂的叽喳狗叫,还有前苏联经典红色歌曲的串烧旋律,总之非常杂,他们嫌鲍丕玩galgame的声音外放太吵,最后让鲍丕走了……我希望他是去搬救兵了。探出头打量敌情,看到新襄工益小组已经完全松懈下来,有说有笑,互相交流原神抽卡保底之类的,我意识到这是天赐良机,俗话说趁敌疲敝或袭或扰,当年黄忠在定军山合战中讨取夏侯渊便是这个法子,于是我赶紧推搡了一下罗超闻:“现在赶紧从后面爬下去吧”,他深谙吾意,两人一拍即合,在顶棚无数蜘蛛网以及灰尘的洗礼下,我们艰难起身半蹲着走,由于起身过快,我的头不小心撞到了顶棚的铁架,发出非常响的咚咚咚金属摇晃声,还顾不上疼痛,底下随即开始骚动起来,很显然他们已经起了疑心——不能再犹豫,我和罗超闻以最大的速度沿着层层叠叠的纸箱峰峦小道连滚带跳,落到一个大概两米高的平台上,旁边停着一辆等高的电动叉车,我们踩着叉车顶一跃而下,在那一瞬间我闭上眼睛感受地球重力加速度带来的快感,重重摔到装满零件的大垫袋上,溅起一堆塑料浪花,老师傅马上拿着扳手嗷嗷叫,叫我们赶紧滚蛋,他的叫唤也吸引来了一群付逼,顾不上片刻的休憩,我们起身就跑,路上磕磕绊绊的,有许多箱子和各种莫名其妙摆放在地上的玩意,完全就像是障碍物赛跑,我们逃逸的相当艰难,付亦明也追的非常艰难,你一跑我一赶,一整条流水线的工人都放下手中的活看我们表演,又路过几个车间主任模样的大肚中年人,试图拦住我们询问为何要在车间里上演速度与激情:

“你们是哪条线上的,干嘛跑来跑去追逐打闹?”

“去问后面那些人,他们故意追我们两个的的的的的的……”我匆忙飞过,只留下一句随风飘荡的话。

“哎,你们这些不上工干嘛跑去追别人!”

“那两个人欠打其中一个还吃白饭!”“真的?小陈,你去查一下今天下午哪条线上少两个人,这两个人明天下午直接办离职手续。”

第七十九章

九龙冰室

在我上中学时,老师们总说,1000米体测的前800米要匀速跑,用鼻孔呼吸,积攒力量,到后200米再冲刺,大口大口呼吸,释放所有潜能弯道超车;我一直信以为真,这毕竟跟簧片男主在快射之前突然加速动腰拍打皮肤没区别。但到我中考体测的时候,跑到最后200米,我就冲刺了一会,就完全没力气了,实际上我的意志力在说服自己举起腿来,可以说那时我的中枢神经系统处于高度亢奋状态,它对于我的冲刺决定表示全面支持,,然而大脑无论怎样指挥腿,腿就是继续我行我素,跟灌了铅一样完全冲不动,使出吃奶的力气也跑不动,就在这时我的双腿与大脑分家了,双方并不统属,仿佛我是一只章鱼,因为章鱼的腿就是不听大脑指挥的,罗超闻也在试图指挥我,他不停对我喊:“快快快!马上就出去了!!”,然而他再继续慢下来指挥我,自己就要被逮到了,无奈之下,他只得向我致以注目礼,然后跑出了车间大门。

在距离车间大门仅0.0005米的地方,我的全身上下都罢工了,所有零件都噼里啪啦的在响,我试图指挥大脑让它继续跑,一点回应都得不到,那是一种纯粹的全身上下都直接停机,我用手扶着墙壁不停喘气,病恹恹地停在门口,付亦明他们跑到我跟前,一个四眼仔伸出手试图抓住已经完全静止的我,我不明白一个人多蠢才会这样较真,于是我本能地给他手挑开:“没必要……这样就没意思了,屁大点事情。”

付亦明也深以为然,但他还是轻轻锤了我胸口一下:“你……这种身板,力气,当初怎么打的闪电?”

“给我点水……”我有气无力。

他们从背包里掏出来一瓶水给我,我接过就是一顿狂饮,咕噜咕噜下肚,一饮而尽,揉成一团丢到地上,用手腕擦了擦嘴,这种动作很有威慑力,至少他们短时间内完全不敢动我,好像我是那种相当镇定有底牌的人一样,当然这也没多唬人,一个田鸡明目张胆把手机怼到我脸上拍,让我十分不爽,我痛骂着举起拳头装出一副要打人的架势,结果没成想他把手机怼的更近,付亦明刚准备伸手去拦,我就已经一拳直接砸到那个田鸡眼镜上了,这一举动直接吓坏了众人,伴随着眼镜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的声音,他们马上后退,留着那个田鸡在原地直接呆了,于是我赶紧逃走,刚跑出车间门口拐弯,就迎面撞上了赶来的姜鸣哲,把他怀里的复习资料撞掉了一半。

“咦,姜哥,你咋来了?哦,小心一点,一会有人要冲过来!”

“罗超闻叫我过来的啊,啊?……”姜鸣哲刚整理好复习资料起身继续走,迎面又撞上一群追出来的工益小组成员,给他考研资料直接撞飞散落在地上,我马上扭头继续开溜,这才发现池大卞和李虹他们都紧跟着来了,李虹看到我这个狼狈样,先是惊呼了一声,随后又抬头看到付亦明:“哈?!是那个新襄工……”还没等她话说完,车间门口就已经源源不断汇聚了相当大的一股人流,让我想起游戏地图疯狂刷怪,工益逼们如同蝗虫一样横扫门口,呐喊声、推搡声、骂街声,声声齐作,大伙都被卷入了混杂在一起的哲学社与工益小组的大杂烩中,旁边也站满了围观的吃瓜学生,我听到罗超闻在喊我名字,就在我循声回望的那个瞬间,一双大手直接扑面而来抓住我的衣领,那工益小组里跑最快的运动健将使劲把我往回扯,我拼命挣扎,千钧一发之际,鲍丕直接从侧面突入莽撞挥拳大喊:“休伤吾主!”,那运动健将马上躲闪,把手从我衣领处松开,正当我以为侥幸脱逃之时,付亦明竟然扑了过来一下给我按到地上,我也不甘示弱,直接啊呜一口咬在他手臂上,他疼的直叫唤:“我靠!你这家伙是真的欠打!”,于是我们两个人像无敌风火轮一般在地上打滚,拔头发咬手臂狂踢脚乱挥拳,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打哪里。

“我tm是西楚霸王是吧!你们追个没完了这么想搞我!”我刚说完这句酷酷的话,在地上打滚的头不知道撞到谁的脚跟,抬头一看是在混乱中手足无措的李虹,她完全惊了一跳,下意识一脚给我头踹开,给我痛的也哇哇叫。

付亦明虽然身高占优势,但他精瘦精瘦的,和我打起来其实半斤八两,至少我下盘比较稳,这货在打架的时候也试图保持优雅,因为旁边有许多女生在看,在给我脸颊一拳让我暂时再起不能后,他马上把刚才还在格斗的双手举起来整理发型,又甩了一下,尽显潇洒风范,随后他的发型就被我迅速起身后的一记大飞脚给踹开线了,女生们完全没有理会付亦明的耍帅,一个个都尖叫着躲开,发型被破坏的羞耻感让付亦明的愤怒值直接飙升到max,他抓住我尚未来得及收回的腿,使劲一拉,差点给我拉劈叉了,在重心不稳的情急关头,距离倒地仅0.05秒的关键时刻,我咬咬牙紧紧抓住付亦明的裤子,如果不是他赶紧往上一提,下体立刻就要显现了。

“我裤子要tm被你拽掉了!松开!我靠!”付亦明窘迫到了一种境地,他上蹿下跳,但我死死抓住他裤子不放,给他整无语了“没必要这样没必要这样,大家一会都停手!你起开!!”

听到他的停火命令,我喜出望外,结果起身太急,疑似有点低血压,我感到眼冒金星,左摇右晃的,一下磕到花坛边摔到地上,连带着真给他裤子脱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高端男士内裤,周围人的惊呼声伴随着付亦明的一脸黑线,他默默提起裤子,一声“曹尼玛!!”随后进入了暴走模式,对着我疯狂发动攻击,我完全招架不住,只能不断走位。有许多工益小组的成员试图跑过来帮付亦明抓住我,毕竟实在是太丢脸了,但随后就被鲍丕一挑三的气势给吓退了,只见鲍丕不要命似的挥拳,四眼仔们完全不敢靠近,场面变成那些压根不敢动手的四眼仔在人群中到处乱跑边缘ob,敢动手的完全找不到攻击目标,只有我和付亦明一对一单挑,不过随后就变成了一打二,因为罗超闻抓准时机过来从后面锁住了付亦明:“就是现在,赶紧放倒他!”,我也攒足了力气怒吼着一拳挥上去,没有任何时间去思索这招要叫什么名字,我很有自信这一拳可以给付亦明干倒——没成想付亦明直接往后用力一仰把腿一抬,给罗超闻硬生生压弯了腰,很快靠着他的大长腿优势给我来了个精准打击,一脚命中我的小腹,肚子上像是被在空中流星般划过的铅球砸中,刹那间天崩地裂惊涛拍岸,全身器官都在发抖,我想呕吐,仿佛要把所有脏器都哇一下吐出来,如果这是在热血战斗民工漫里,我估计是真正再起不能了,整个人被迫往后退了老远,站也站不稳,这一脚我至少要拿几天的精力来缓,眼前的一切都像走马灯一样迷糊糊的,让我回忆起自己在贴吧冲浪时看的那些奥特曼吧或者火影忍者吧或者海贼王吧的战力排名贴,很好奇闪电和付亦明这两个人战力怎么定位……

“我擦……?”罗超闻相当吃惊。此

时的付亦明简直是开了无双,挣脱开罗超闻的束缚然后见谁干谁,就连过来劝架的工益逼也被他推开,罗超闻距离他最近,攻击目标自然就是已经懵圈的罗超闻,我第一次见闻哥打架,他跟付亦明两个人互相双手紧握以斗牛姿势僵持在一起,两边都在使劲试图压制对方,很遗憾罗超闻力气没有付亦明大,更何况是血继界限解禁之后的付亦明,他被压的连连退后,在这紧要关头,我看向姜鸣哲,也许他会有什么办法,他也转头看向我,目光如炬:

“你快帮我捡一下我的肖八和红宝书英语资料……我靠,全掉地上了……”“哦哦好的……”于是我也蹲下来在地上捡考研资料,有些讲义上到处都是脚印,被踩的压根没法看,池大卞和杨局达马上也加入捡资料的队伍,这样看起来我们都在出力——除了正在被海扁的罗超闻,他冲着我们大喊:“我靠,你们他妈赶紧过来帮我啊!”,但大家完全腾不出手,罗超闻便俯身一钻,从付亦明胯下光速开溜,两个人又开始跑步追逐战了。

捡着捡着突然捡到一份被脚死死踩着不放开的资料,又是那个运动健将,用相当鄙夷的眼神看着我,就是不松脚,此举完全是挑衅,姜鸣哲过来和颜悦色请他松脚,但对方完全不给面子,估计是最近复习压力太大,姜鸣哲的忍耐值也极速下降到冰点了,他用相当冷酷的语气说:“让不让?”。

“不让。”

“我曹尼玛!!”姜鸣哲像子弹一样飞过去,一个火箭头槌试图击破对方防御,却扑了个空,被对方轻易躲开,我怀疑对面的敏捷属性点满了,对付这种boss必须要群殴才行,我赶过去帮助姜鸣哲,池大卞咽了咽口水,也许是经历了复杂的思想斗争,他最后也冲过来和我们一起抓住那个运动健将乱拳招呼,我们的衣服都快被对方不停乱踹的脚踩出花纹来了,姜鸣哲边打边痛骂:“曹尼玛的老子本来就心情不好现在你还恶心人是吧我曹尼玛!”,旁边的工益逼们很快扑上来按住我们,里一层外一层围的跟嘉兴粽子一样,我被挤压的完全说不出话,感觉要把中午吃的免费劳动者快餐都吐出来,那个运动健将实在是尴尬完了,他被围在最里面,所有人的目光此刻都注视着他,直接怀疑起人生来。

“停手停手停手停手,别弄了别弄了别弄了,再弄保安要来了!”李虹在外围喊着,这句话完美的化干戈为玉帛,大家彼此意味深长地凝视了一下,缓缓从紧密缠绕的树根状态散开,就此罢兵,其实大家一开始都没想到会动手,这场闹剧到底是咋开始的呢?实在不好说,好像是我先动的手。

“赶紧……来帮我!!”罗超闻从远处奔来,他的呼号声由远及近,有气无力,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个人形老乌龟在地上蠕动,紧跟其后的付亦明也完全跑不动了,他不停喘着粗气:“操……操……”,两个人同时停下,坐在花坛边上干呕,吐出来的唾沫星子垂下来好长一条,掉落在滚烫的地上瞬间蒸发成气体。“我tm……我要去告……你们,寻衅滋事……我操”付亦明上气不接下气。

第八十章

威震逍遥津

几日前发生在新襄市工业区的那一场恶性斗殴事件迅速登上盒南左圈的头条,震大马会驻新襄特派员烛火同志相当高兴地报道这一事件,因为这标志着新襄工益工益的反动路线元气大伤;震州龙子湖工益小组与许娼工益工益还有其它名字听都没听过的各种莫名其妙的工益工益一起发文章到盒南马列墙bot上,指责这种针对工益小组的行为简直是病态极端原教旨暴力主义的恶心至极的反动行为,全盒南的左翼都应该与这种行为切割,于是这又激起了震大马会与荷兰吹水包子铺还有各种莫名其妙的玩意又一起写了个文章投到盒南马列墙bot上反驳说“虽然打人是不好的但是必须一再强调反对小资工益逼的必要”,最后一石激起千层浪,开始吵个没完了。“新襄的左派一般脑子都有病”左联的闪电反复强调。

由于这件事情影响不好再加上封控期间乱批请假条出去过多(实际上后者是主要原因),哲学社从校级社团降格为了院级社团,这也就代表着哲学社别想再办校级活动,也就约等于没有活动能办,所以大家都摆烂了,反正也要期末考了,姜鸣哲每天都龟缩在考研自习室里跟机械人一样一页一页翻着红宝书英语单词与马原,烛火依旧每隔一星期就跑来串联,他已经意识到我们压根不想搭理他,这样下去别说川菜馆了,路边摊都会摸不到的,所以他将计就计又带了个人过来,于是我们只得请他和那个新认识的同志吃了次川菜,他非常高兴。

“这个人外号叫柳亭!”烛火在酒足饭饱后终于开始介绍“纯正的马列毛主义者!”

柳亭非常害羞地起身,举起倒满果汁的茶杯:“大家好,我是腊肉主义者。”“哈哈你太搞笑了”鲍丕恭敬地与他碰杯。

“你们打了新襄工益是真的吗?”柳亭眼里有光,他预备听我们的精彩英雄故事。

“那还有假?”鲍丕鼻孔里喷着酒气,把果汁一饮而尽“工益逼就是欠打,必须收拾一顿…而且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当时的情况可危险了,他们连铁棍都掏出来了!”

“不对吧……”我一眼看出鲍丕又在吹牛了,马上指正到“啥铁棍,我记得当时不是他们好几个人都带刀了吗,我还被他们划了一刀呢,看!”

我起身把肚皮露出来,向柳亭展示我初中时阑尾炎手术留下的疤痕:“当时可痛死我了,如果不是闻哥把那个拿刀捅我的人一脚踹开,我小命就没了。”

“承让了,承认”罗超闻只顾低头刷手机。

柳亭满眼绽放着震惊,对我竖起大拇指,我们后面又欢快地畅谈了一整晚,我也忘记自己编了多少版本的故事,第二天起来全忘光了,后续跟我舍友吹牛逼的时候说的又是另一个版本,这几天我除了躺在床上外就是下床吃饭打游戏,一眨眼离期末考就只剩下三天时间,我这才慌起来,赶紧拿起书复习,复习了十分钟我打算休息一会并制定自己的暑期计划,每一天我都安排的满满当当,这一小时的筹划让我很有成就感,再看了半小时的书,突然觉得我的暑期计划有点美中不足,又略微修改了一小时,晚饭时间到,我高高兴兴去食堂觅食了。到了期末考,看看考试座次表,池大卞竟然坐在我前面,这让我抓住一线生机,英语考试前我让他把答案露点给我看,他欣然同意,结果真到考试的时候这货遮的比死人下葬前穿的七层衣服还严,一根批毛都看不到,我真是太害怕英语挂科了,赶紧趁监考老师走远了小声对前面嘀咕:“吃大便……吃大便……日你妈赶紧把手移开一点……”

池批很显然听到了,他有意识把手微微移开,露出了他的作文题目。

“你露尼玛的作文题……我日尼玛这怎么抄……”

于是他又把手移了一下露出翻译题,压根没法抄,死妈完了,在我死缠烂打下他终于把试卷翻回到第一面的选择题,给我抄了个爽,看来这次英语是没问题了,我总算舒了口气。

下一节考试是水产生物学基础,我完全不懂生物学,复习也复习不来,第一题就不会了,第一题的题目是:

以下不含有氧元素的是?()

A.氯化钾B.氯酸钾C.次氯胺D.脱氧核糖

我仔细想了想,最后选了脱氧核糖,这题答案都摆人脸上了,不选白不选。后来出了考场看到池大卞他们在对答案,我就过去问池大卞第一题选什么,他说选A,我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池批成绩不错,上上学期拿过奖学金,所以他有极大概率是对的,但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池批是对的,因为我觉得第一题是送分题,答案只可能是D,因为D一看就是送分的,所以我告诉池大卞:“我认为你错了”并和他争论,池批很快就无语了,他说:“你的大脑已经低能成这样了,我为什么不顺从你呢?”,后来我回宿舍翻了翻课本,答案真的是A,哈哈,太搞笑了。

第二天下午考鱼类学和虾蟹养殖,我在课本上看到一种叫Ligiaoceanica的生物,我觉得它长相特别奇异搞笑,而且特别熟悉,这激起了我的回忆,上网一查发现它叫海蟑螂,原来它的学名就叫海蟑螂,我觉得海蟑螂这个称呼实在太搞了,我的舍友不明白为什么海蟑螂好笑,其实我也不知道,考试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海蟑螂,虽然它们压根跟蟑螂没有一点关系,老实说,海蟑螂比蟑螂要好看多了,因为海蟑螂的眼睛看起来很蠢,跟动漫里的一样,看着比较无害——在我的故乡,黄昏的海边,夕阳从涨潮涨落的海平面上缓缓落下,渔船们停靠在码头上,碎砂礁石里遍地都是海蟑螂,它们成群结队到处爬行,有大有小,虽然它们在海滩上跟蝗虫一样聚集,但是它们特别胆小,只要有人靠近它们咻一下就散开了……有一次我翻开长满了藤壶的礁石捡贝壳,那时我应该七岁,我看到一只海蟑螂身上背了一只寄居蟹,寄居蟹探出一个脑袋懒洋洋地趴在海蟑螂身上,海蟑螂跑的特别快,我试图去捡起那个寄居蟹,但手还没摸到,海蟑螂就驼着那个寄居蟹飞快逃跑了……在那之后我再未见过海蟑螂驼着寄居蟹走路。

考试时总是看到一堆完全没听过的学名,看那些鱼和虾蟹的图片,我总觉得似曾相识,但就是不知道它们学名叫什么,我只记得那些可以上餐桌的鱼,比如说鲫鱼鲤鱼之类的,至于虾蟹,螃蟹就是螃蟹,虾就是虾而已,它们都是甲壳动物,但鱼不是甲壳动物,鱼好像是脊索动物,而虾和蟹没有脊椎,我曾经一直以为虾的脊椎是虾线,尤其是当我吃皮皮虾的时候,皮皮虾的虾线是一条粗又直的长线,看起来确实就像是脊椎,这么说来,虾是我唯一比较擅长的海洋生物,因为我从小就常去亲戚家的渔船里,亲戚每次出海回来清点小网收成时,总会在账簿上记下一堆虾的名字然后开始捡,他们的嘴动个不停:“虾爬……滑皮……黑虎,这个是竹节……滑皮有几个?”,我多么希望有几道题能考到虾,但只有一题考到了,题目是“雌虾交尾的标志是什么?”,我咋知道雌虾交尾的标志是什么,我看到有个选项是“纳精囊乳白色”,第六感告诉我这是对的,虽然我完全不知道虾的精液是什么颜色,但我觉得这就跟阴道中出差不多,精液不就是白色的么,我是说,雄虾的精液应该也是白色的,大概会把批给染白,所以我选了这个选项,事后再去问池大卞,他对我竖起大拇指,说我选对了,哈哈,太搞了。

终于到了最后一门考试,考的是水产动物病害学,名词解释有一题是“疾病”,我有点懵,它是让我解释“疾病”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这也太搞了,这帮出题的老师不能去查查新华字典吗?这个词还用解释么?我咋知道该怎么解释,疾病不就是得病了吗?我胡乱写到判断题,有一题叫我判断“鱼类红线虫病是由噬子宫线虫引起的”,哦牛批还有这种虫子的,能把子宫给吃掉,这简直不可思议,子宫都被吃掉了,那还怎么交配,这个病太可怕了,还好人不会得这种病,这一题的知识点我复习过,这肯定是对的,完全不需要请教池大卞。

这门考试我认真复习了,所以答的很快,开考才40分钟我就写完了,见没人提前交卷,我就等着有人先交卷再交卷,结果等了快20分钟,也没人先交卷,我有点惊讶,难道这次考试难度很高吗?这是否说明我准备的相当充分?我半信半疑的重新检查一次试卷,结果发现逼养的还有一面论述题我完全没看到,这论述题要求至少八百字,我日了。“喂,你要不要去打暑假工啊?”走出考场后池大卞这样问我,但我完全不感兴趣,池大卞说他打算和另一个想挣钱买电脑的同学去震州富士康打暑假工,还说如果找不到活干,那就去快递卸货,这让我觉得很搞,要知道快递卸货可不是人干的活,正常人坚持个半天就提桶跑路了,只能祝愿池大卞他们万事如意生活美满,反正我准备买高铁票回家了,然而我翻了12306半天都翻不到价格便宜而且没卖光的高铁票,再去翻火车票,我想既然都坐绿皮火车了,那总得买个硬卧,不能恶心自己,结果硬卧全卖光了,甚至硬座也一票难求,我总算找到一班最便宜的火车,只要150块就能从震州坐到魧州,唯一的缺点就是要忍受20个小时的无座旅途,咬咬牙还是买了,反正无座实际上还是有座。

在离校的最后一天,我在考研自习室门口的自动售货机买饮料时又碰到姜鸣哲,我们攀谈起来,他说出于考研的必要假期准备留校,我觉得他真可怜,要在这样的氛围里继续呆半年。

“什么可怜?你还是多为你自己考虑吧,你这个暑假过了也要大三了”他拍拍我的肩膀“现在很多人都大二下就开始准备考研了!考研越来越难,别吊儿郎当了,你好好想想吧。”

“真有这种人?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姜鸣哲无奈苦笑了一下:“实际上你还是会为这些事情担忧的……”,大概是有点疲倦,他在原地做起了眼保健操,做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现在每天刷题背书,但每天晚上躺床上我就会思考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出路……”

“这样那你肯定考不上……”我一边嘲笑一边把三枚硬币投入售货机,一罐可乐随即扑通掉下来,我将它递给姜鸣哲,伴随着夏日傍晚的悠悠虫鸣,冰镇可乐上依然流淌着几点水滴。

“不是的……这些玩意不影响我继续复习”他打开拉环,几口可乐下肚“一个人不可能不去想这些,你有没有想过,只要钱够多其实就能买到一堆名牌大学的硕士证书,有钱就能出国留学,学历再低也能兜底,我们却只能在二本学校的考研自习室里沉沦………其实这些也无所谓,但是一个人不可能不去想这些,不可能真有人蠢到天天真的坚定不移去努力复习这些玩意不带任何迟疑……这样的人与其说没有脑子,倒不如说没有良心。”

我觉得他这些发言相当无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只能证明他的迷茫,我觉得姜鸣哲整个人已经完全迷了,跟他之前的形象判若两人,当然他可能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看着他继续漫步回自习室的背影,我无话可说,夏夜确实太沉闷,沉闷的也不只有夏夜,还有青年的灵魂,这一整个晚上我无事可做,回到寝室后,我躺到床上望着熟悉的天花板独自出神,舍友们都在收拾,行李箱拖过地板发出擦擦擦的吵闹声,大家互相道别,顷刻就只剩我一个人,现在整个寝室都是我的,全力让自己放松下来,我在晚上十一点就安然进入了梦乡。

第八十一章

非诚勿扰

我听到主持人在喊我的名字,伴随着“canyoufeelit”的劲爆音乐声,我走上红毯来到舞台正中央,台下的观众们都在为我呐喊鼓掌,主持人是一个戴眼镜的光头,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孟非老师,于是我赶紧按照惯例上前握手:“孟非老师您好”。

“你好,我是乐嘉,不是孟非”他非常无语的对我白眼(#罐头笑声)。“好的,非常不好意思,乐嘉老师”我满脸赔笑(#一脸尴尬的~男嘉宾)“好了好了,三号男嘉宾,赶紧上前!介绍,你自己!请!”(#canyoufeelit~!)我露出健康阳光的笑容,转过身面对着女嘉宾们,发型是在一小时前刚刚让tony老师设计并喷过发胶的,腰挺直,脚立正,今天确实是我有史以来最帅的一天,大屏幕上也正在放着我的介绍短片,片中的我沉稳冷静不失格调,说话犀利又能把握分寸,幽默大度不惧世俗,英俊的眉目之间充满深情,令人着迷……(#恋爱初印象)

“滴!!——”(#!!!!)

“好,是二号女嘉宾!来,濑梓白,濑小姐,请告诉我你的灭灯理由!”(#二号女嘉宾的灭灯理由是?)

“好的乐老师……”二号女嘉宾(27岁,山西晋城,金融行业)整理了一下发型,开始娓娓道来“首先我想说男嘉宾你的长相是不差的,身材也刚好,身高也刚好,但就是说,有一点让我很介意。”

“好的,没关系请你直说”我微笑着回复她。

“好的,就是那个,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我马上低下头一看,还真没穿衣服,此时的我全裸站在舞台上,这确实是不小的扣分项,不过好在只有她一个人灭灯了,随后在我的身体右下角蹦出来一段个人介绍(24岁,第一学历三本)。“滴————”“滴————”“滴——”!!(#全场惊叹)

一瞬间有十多个女嘉宾灭灯了,这出乎我的预料,我寻思着尼玛的你们这群逼里面也挑不出来几个本科,全中国本科率才多少?你们在嫌弃鸡巴呢。然而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滴滴滴滴的声音仍在继续,断断续续的灭灯依然没有停止。

“男嘉宾您好,我要求您的学历至少得是硕士起步,或者说第一学历至少得是211起步,现在硕士学历都已经遍地走了,所以我觉得……虽然现在我还没有灭灯,其实我的手已经放在灭灯按钮上了,我感到很遗憾……”十二号女嘉宾这样说到。

“你为什么觉得现在硕士学历遍地走了呢?也可能是我们所处的圈子不一样,我所在的圈子里就算没有学历也都能有稳定的工作,所以我不咋重视学历,可能你的圈子比较重视或者强调一点。我冒昧问一下你是什么学历?”我反驳到。“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她音调相当的高,然后在她身体右下角又浮现出来一段个人介绍(24岁湖南株洲中南林业科技大学自考非全日制成人本科)也就在这时,我的个人介绍框框里浮现出新内容(家庭情况:年薪250k),全场突然安静下来,灭灯声戛然而止,乐嘉老师高呼一声“哦嚯嚯!什么情况?”,全场都鸦雀无声,十二号女嘉宾迅疾把手从灭灯键上移开:“其实对于我们绝大对数人来说学历更多是起到一种锦上添花的作用,只有在极个别的特殊情况下,我们才会真的特别去强调学历”

“对”我点头表示认同

“男嘉宾我很想问一下,是您年薪25万还是您父母年薪25万?”

“您好是我和我父母年薪加起来25万”“滴——————!!”

随着十二号女嘉宾按下灭灯,滴滴滴滴的灭灯声再度响起,乐嘉老师无奈看着我。

“非常令人遗憾三号男嘉宾,现在全场只有四位女嘉宾为你留了灯,好让我们来看看这四位都是谁。”镜头开始慢慢移到这些女嘉宾身上,我也很好奇是谁为我留了灯。

“七号女嘉宾李虹,25岁,河南驻马店,教师,好的七号,请问你为三号男嘉宾留灯的原因是什么?”

“刚刚我看介绍短片里写的,男嘉宾你很喜欢阅读,我觉得一个男生无论他学历多么低,事业上目前多么挫折与低谷,但是他只要肯阅读肯读书,他总会有前进或者成功的一天的!”七号女嘉宾的发言感动了所有人,镜头中的观众们无一不点头认同,bgm也开始播放“隐形的翅膀”,我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这样鼓励我,再加上她长的也不差,我想就是她了,我决定和她牵手成功。

“男嘉宾我还要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平时都是有在看哪些书,我会觉得惊喜,因为,可能我们喜欢的书也是同一类的”七号女嘉宾微笑着询问。

“好的,我上个星期刚刚看完勒庞的《乌合之众》,平时主要是看一些人生道理之类的,比如说《鬼谷子》还有卡耐基先生的《人性的弱点》还有”

“滴————!”(#全场震惊!)“七号女嘉宾灭!灯!了!!”乐嘉高呼“下一位留灯的是17号女嘉宾,费叶棠女士,23岁,湖北襄阳,幼师,有请!”17号女嘉宾长的很水灵,一颦一笑间充满羞涩与萌动,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竟然是幼师,我觉得幼师的批应该都黑了,毕竟在我老家,幼师都是中考无望所以放弃中考的人选择当幼师,虽然现代社会往往强调性的世俗化以及任何人在性行为上的平等,任何职业都与性行为频繁不含有必然联系,但既然这些傻狗把军人、医生、幼师、教师这些职业吹的这么崇高这么圣洁,那还能怪老百姓不去调侃?一想到这些光鲜亮丽的人背地里在床上赤条条地做那种事,想想都好笑,比如说幼师,儿童面前总是保持微笑还有知心温柔形象,结果在床上疯狂浪叫,这可太耐人寻味了,任何正常人都不免讥笑几声,更别提军人在床上疯狂输出火力了,太搞了,而且我在国产专区不止一次看到过军哥探花了,当兵的确实床上功夫也是不差的。但是农民工或者农民性行为频繁,有人会在意吗?完全没有。说到底,要想不被我们这些市侩井野之人恶心,那最好你主动去融入群众,别尬吹自己多光鲜亮丽。

“男嘉宾,男嘉宾……?喂喂?你有在听我说话吗?”17号女嘉宾频频发问。“哦哦,你好,有在听的。”

“我看到你在介绍短片里说自己在一家国企上班……其实喔,我也一直渴望稳定的生活,这也是我留灯的主要原因吧,我很向往我们可以拥有一个稳定而且美满的生活,像我,我每个月能拿到手的一般是8000左右,平时开销也不大,其实这在我们这种年龄已经是相当不错了,你说是吧?”

“是的”

“冒昧问一下男嘉宾你一个月拿到手是多少钱呢?”

“3000”

“哦哦,这个是没算上津贴和各种补贴之类的吧”

“不是,我是编外扫厕所的。”

17号女嘉宾愕然了一会,随后调整好状态:“那也没事的……嘛,我觉得吧,我更关注的是两个人的磨合这方面,其实男嘉宾你的很多性格我都很喜欢哦,你给我一种孤独而又踏实的疏离感,这好神秘,但我并不知道如果牵手成功了,能否接受彼此呢?”

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好的女孩,我要哭了,就是她,我要和她牵手成功。“没事的17号女嘉宾,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接受你的,我会专一的只爱你一个,我的眼里只有你!”我举起话筒大声说出爱的誓词,这一发言感动了在场的所有观众,他们纷纷鼓掌(#bgm:林俊杰的小酒窝)。

17号女嘉宾大喜过望,她激动的不得了,喜极而泣,点点滴滴在眼眶中打转,用手拭去那抹抹泪痕后,她向我伸出手,示意让我去牵,于是我欢呼着跑向她,背景音乐也响起“ohmylove,咋们结婚吧”这首我已经听烂了的旋律,但无所谓,全场都在为我喝彩。

“等等!”一声锐响传来。

“喔!!!是27号女嘉宾白黛小姐!!让我们看看她要说些什么!”

27号女嘉宾长的就是一副很惹人厌的精明样,让我想起初中时的英语老师,一板一眼的,总之截止目前我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

“男嘉宾您好,您太草率了,这位17号女嘉宾可能完全不了解你,就算这样你也要跟她牵手吗?”27号女嘉宾相当的毒舌。

“什么?那你了解我吗?”我回嘴。“我当然了解你,这世界上估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你就是个自以为是愤世嫉俗扭曲至极的犬儒混蛋!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市侩,这样你就永远不会受伤了,哪怕一事无成,也好给自己开脱!我说的对吗?真可悲。”

“也不全是的,他真是个善良的人,至少他是个很善良的人”17号女嘉宾说到。

“市侩们都是善良的,他们除了善良外剩不下任何东西了”27号女嘉宾说到“算了吧……他完全是又在做梦了,为什么不让他醒过来?”

话刚说完,27号女嘉宾就从她的位置下来,径自走到我的面前,17号女嘉宾试图下去阻止,但扭扭捏捏地还是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我看到27号女嘉宾鄙夷的神情,她不断靠近我并且摩拳擦掌,在确保进入攻击范围后直接上来就给了我狠狠一巴掌,那大耳瓜子响彻整个现场,但我却完全没有痛感,只能感受到巴掌掠过空气带来的音浪以及它推动我脸颊的触感——随后又是重重的一记“啪!!”,任凭她怎么扇巴掌,我依然站着不动无痛无痒,但她每扇一记,我就觉得面前的现实重重颤动一下,甚至开始出现类似玻璃窗的裂痕,整个世界似乎都要慢慢从里到外爆开。

“停手……停手呀……”我有气无力地说着,但是27号女嘉宾没有半点要停手的意思,她的一记记重击激荡我的脑壳,恍惚中我听到乐嘉老师的声音:“3号男嘉宾,现在请赶紧选择你的牵手女嘉宾!让我们来一起倒计时,预备,十……”

观众们也开始欣喜地呐喊“九!”“八!”

……

“白黛,别扇了……别扇了……其实我,我对你还是挺有好感的……”

“你在管谁叫白黛?”

“我……”

“四!”

“三!”

“二!”

“我……!”

“一!”

“快说呀!……”

“那啥,我……”

“轰轰轰轰轰轰——”我猛的一颤,听到绿皮火车再次开动的声音,一个老头不断推我然后骂到:“靠嫩娘的尼这个年轻人抢我老头子滴位儿坐!喊尼几十遍了还在瞌睡!俺腿都要站瘸了,尼赶紧起来!”

我赶紧起身道歉,提起自己的行李来到过道上,看看有没有哪个位置是暂时空出来的,可以让我坐下来休息一会,火车刚刚开过猪马店,车厢里几乎挤满了人,完全没有空位置,我眯了眯睡眼惺忪的眼睛,掏出自己的无座票看了又看,最后长叹一声,在过道上蹲着玩手机去了。

第八十二章

流水账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距离我上车已经过去七小时,整个车厢在昏黄的灯光下摇摆,疲倦的人们都在进入梦乡,已经有几个位置空出来了,但我思索一番后还是不去坐了,因为难保又有下一站上车的人叫醒我说这是他的位置,那可太烦人了,所以我将身躯倚靠在行李箱上迷迷糊糊就睡去了,大概只睡了半小时左右,我就听到死妈推车的声音传过来,伴随着“嗨捞翔们都来看一看都来看一看昂!最后一次卖东西来今晚不卖来!看一看昂!小同志你把腿收一下不然碾到你来!”

我乖乖把腿从过道上缩进来,推车安然无恙的通过,那个中年男人便又开始叫卖起来,说这是今晚最后一波了,结果逼养的我才刚睡一会,他又推个车路过说“捞翔们捞翔们再看看再看看,这真最后一波了昂!”,把我仅存的睡意也弄没,现在清醒的不得了,起身盘算接下来要怎么度过这枯燥的无座时光,我在想沿着这些车厢一路走下去会怎样,最后会走到驾驶室或者那些非常舒服的软卧区和硬卧区吗?我还从来没见过软卧和硬卧长什么样,想去看看。于是我打点了一下行李箱准备动身,前方过道上爬满了呼呼大睡的无座人,他们七零八落跟战场上没清理的尸体一样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趴在过道里,周围还有随处堆积的尿素袋和行李箱,我把自己的行李箱举起来通过,但实在是太重了,只好又放回地上——我的意思是放回某位一看就是贵州工友的肚子上,他猛的惊动,我赶紧道歉说不好意思大哥这儿实在太窄了。

“太窄咯你也不兴放老字儿肚子上头撒!”他相当气愤,把身子一翻让我过去,结果这一翻不要紧,刚翻过去就磕到另一个大哥的头,那个大哥也怒骂:“我屌雷楼谋,雷个含家蚕做咩啊!”,这一阵阵骚动就跟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尿素袋被碰倒也砸到一个侧躺的老妇女头上,她马上起来暴怒:“介过系谁放的袋子在哪里喔!”,就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家都别想睡了,全都起来互相喷:“娘希匹侬昏头脑啊!”“日你娘仙人板板哲江人不要逼逼料!”

“嘎木!弄你娘匹!香武宁滚蛋!!”“靠嫩娘!!!”

我艰难地进入到下一节车厢,此起彼伏的唾骂声渐行渐远,就这样又前进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来到硬卧车厢门口,空气里弥漫着泡面的气味,这车厢很无聊,人们都躺在卧铺上刷手机,空间非常挤,逼仄的小空间里全是床,左边三张右边三张,每个区位都划出上中下,分别放一张床,我在想这些人半夜偷偷在被子里打胶会怎样,走着走着又到软卧车厢,软卧车厢似乎很高级,乘务员看到我带着行李箱,就说不是软卧不能进去,我便把行李箱扔在车厢门口,进去观光观光,我看到好多密封着带门的小隔间,很想打开一扇门看看软卧隔间长什么样,但这样会吵到别人,还是算了,我继续向前走,路过餐车,想买点零嘴吃吃,比如说一包薯片,乘务员告诉我一包乐事要十二块,这完全是抢钱了,狗都不买,所以我继续向前走,看到前面的牌子上写着高级软卧,什么是高级软卧,我从来没听过,乘务员说就是双人隔间软卧甚至单人隔间软卧,有的隔间还有空调和电视,这太顶了,如果我有一天买了单人隔间软卧,我就真的可以实现在火车上打手冲的愿望,这太奇妙了。

“您好先生餐车现在不卖食品了”乘务员又过来通知我。

“那我能坐在这吗?”

“您好坐一晚需要30元。”

“哈?”我有点震惊,这令我想到爬泰山中途的餐馆,他们不允许游客免费坐,要付点座位费,绿皮火车跟泰山似乎没区别,说实在的,凭啥要付这三十块呢,能省则省,我还是继续去睡过道吧,就这样我漫步回到软卧车厢门口,靠在行李箱旁半躺着,现在是凌晨0时0分,夜幕深深覆盖华北平原,耳边只有车身的震动与呼啸而过的烈风,我把行李箱打开从里面取出带回家的衣物垫在身子下面,然后美美地合上眼皮睡起觉来,结果又是只睡了二十分钟,就被乘务员叫起来:“先生您好,您睡在这里挡住其他乘客上车的道了”,我表示理解,接下来八个小时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似困非困,似醒非醒,一会困一会醒,直到天边开始泛白,我看到日头从远处的地平线上缓缓升起,再过一会,就到魧州了。

7月3日上午,到魧州后去西湖旁边转了转,西湖就是一个湖而已,跟我在其它地方的湖看到的景色几乎没区别,只能说是cjb,东西死贵,断桥也压根不是断的,看起来跟新修的一样,还好不要门票;走了走苏堤又去了雷峰塔,门票有点小贵,我忘带学生证,完全是新修的,就像是开封的龙亭还有包公府,哦雷峰塔更好一点,至少还有那么一点点古迹能看,但终归是死妈,开封更加死妈,完全是新修起来骗钱的。

7月3日中午,在中国美院附近不知道哪个低廉装潢店铺吃了碗面,本以为在大学校园旁边吃饭价格会实惠一点,依然略贵,还是死妈,而且魧州人讲话有一股官话腔,半吴半官,非常奇异搞笑,哈哈太蠢了。

7月3号下午,坐公交去了岳王庙,门票还好,装饰不错,看到了秦桧的跪像还有岳飞的坟包,蹭了会导游,一个导游说文革的时候岳飞坟被刨开了,我很好奇就问那个导游说有没有岳飞遗体照片,我想看看岳飞长啥样,他说那也只是死人骨头能看而已,鬼知道现在这个坟里还有没有骨头,我非常好奇,如果我以后当了大官,我想把岳飞的坟再刨开一次看看岳飞长啥样。然后就出了岳王庙,就近坐地铁不断转乘,到魧州东站然后坐动车回家。

7月3号晚上,回家之后老东西不断催促我赶紧准备考研,说隔壁的都已经考研上岸了,据说他从大二下就开始准备了,我点头说好的,然后我就在家里躺了四五天,一点活都不想干,老东西气炸了,说既然家里的活不想干,那就滚去打暑假工挣钱,我点头说好的,然后继续躺了四五天,老东西怒不可遏,于是在风和日丽的一个上午,我突然看到微信上一个人加我,显示“您好我是岙州首崇汽校的王教练”,正当我疑惑之时,被老东西告知他已经缴纳了五千元学费,我从明天开始就要去驾校学车,驾驶证考来益处多多,最主要的,他和我叨叨了半天说5000元学车费是血汗钱,赚钱太不容易,不要浪费父母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诸位知道的我是个孝顺的人,所以我在第二天就去驾校了,结果在驾校竟然碰到了阿文。

“咦,文啊,怎么你也考驾照?”“你以为我跟你一样考c1吗?拜托,机动车证我早考出来了,我要考的是半挂,开大货,懂不懂?”

“哇龙!你要去合法杀人还是拉钢卷啊?”

“弄你娘匹了,我跟你讲啊,我再过两年就要结婚了,得有个着落啊,所以我这不是想到去开个大货么,你想想,开大货可以在中国到处跑,这不自在吗?”

“我看你确实昏头脑咯”

随后我进入科目一模拟室,我以为的驾照科目一题目是这样的,比如他问我“开车能不能撞人”,我马上选“不能”,他第二题又问我“开车碰到红灯要不要停”,我马上选“不能停”,哦不对选错了,应该是要停——然而事实是科目一完全死妈了,我模拟考完全不及格,只学到一些诀窍,凡是看到选项里有带“加速”这两个字的,肯定都是错的,我在练题目的时候已经练出手感了,看到加速马上pass掉,但刷着刷着整个人会视觉疲劳,陷入一种完全机械式的做题状态,刷着刷着就迷糊起来,看到电脑上一道道模拟题目浮现出来,判断力会下降——我看到有一道题目是:“多选题,如图所示,遇到前方斑马线上有老人通过时,小型机动车驾驶人采取何种措施是正确的()

A.夜晚时迅速开启危险报警闪光灯B.停车等待行人通过后再通过

C.加速通过D.鸣喇叭催促其通过”这多选题死妈完了,把我彻底绕晕了,最后我迷迷糊糊选了ACD,马上王教练就大骂:“你昏头脑啊!”然后进入到下一题:“夜间行车遇到对向车辆开启远光灯,以下哪种措施是正确的?”

“开启远光灯闪回去!”阿文喊到。“真的吗文”

“这还有假吗”

“ok”

……

“科目一模拟考试结束,成绩不合格”

第八十三章

头文字D

今年夏天格外的热,热死了我家两只鸡,它们倒在鸡群之外,闭着眼睛躺在笼子里,同伴在它们的尸体旁栖息,顺带清理自己的毛发,仿佛这里无事发生,后事非常简单,在驱赶开鸡群后,已经发黑的它们被干脆利落捡出来丢在事先准备好的麻袋里,次日早晨,我就在河边的垃圾桶里发现那个麻袋,几只苍蝇在敞开的袋口上面嗡嗡嗡盘旋,我往袋口瞟了一眼,看到已经扭曲变形的鸡,它们黏在麻袋里,眼窝深深凹陷,眼皮不翼而飞,鸡冠完全倒塌,凌乱的羽毛上蠕动着几条蛆虫,时而隐没时而探头,真恶心,我接下来一整天都在思索着隔壁捡垃圾的老头如果照例去翻他最爱的麻袋会是什么景象。

“哇,真恶心!”阿文听完我的陈述后差点把早上的饭呕出来“真恶心,我听你说都觉得恶心坏了,你是不是可以去当说书的啊!说的这么恶心,你专门去说那些恶心人的那种下三滥玩意算了!”“那太好了”我喃喃着,继续低头用路边捡来的石头在驾校场地上摆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我练车,太阳晒的我要热死了,还好有阿文和我一起互相吹水,不然要无聊死了。

阿文开始跟我讲他那个半年前刚退伍回来的表哥,我们都叫他表哥“烂裤狗”,因为他表哥没入伍前在路边摆摊卖二手清仓裤子,脾气又臭又烂,入伍之后神气的不得了,仿佛自己当了PLA就牛逼起来咯;他半年前退伍,觉得自己从行伍里回来就有资格指点别人了,每次去阿文家,看到阿文被子都叠不好,就嚷嚷着:“怎么被子都叠不好!”,硬是要教阿文叠方块被,还说要教他站军姿,说男人都要会站军姿;还有每天嘴里哼强军战歌之类的也是从不落下,总之只要有能显摆自己当过兵的地方,烂裤狗绝对要好好炫耀一番……

“烂裤狗属实欠打,弄他娘匹的,等晚上没人,去他家门口那个光荣之家牌子上拉泡尿”阿文非常愤恨地说。这么说来,我才想起来烂裤狗现在甚至当了党员,不知道他在部队里怎么混的,竟然当上了党员,所以他家门上除了挂“光荣之家”外还挂了个“党员之家”。

“那另一个牌子呢?”我问到。

“你昏头脑啊?那牌子你也敢滋?”阿文连忙摆手。

“你当我傻逼啊,谁没事干了滋那个”我也赶紧撇清关系“没事的,现在沿海入伍可严格了,说是学历不达标都不给进呢。”

“咦?那你要不要去当兵啊?不是都说现在本科毕业好当兵吗?让你爸托点关系给你送去当兵,待遇可好,出来之后也不愁吃穿啊!”

“对奥……”我脑内闪过这个想法,这确实是一件美差,何况军人地位高啊,只要当了兵,社会福利也高起来,据说军人老婆搞外遇是违法的……只是我无法想象要被狠狠拷打军训三个月体能训练,虽然咬咬牙也就这么过去了,但这实在是备用选项,除非实在没啥路能走了,还是别当兵吧,其实也不好说,也许哪天我真去当兵了呢,不好说。我问阿文:“当了兵是不是家里每个月都有补贴拿?”

“肯定有,但是不知道多不多,你去问镇里征兵办呗……哦哦,喂,你教练喊你了!”

我转头看到教练摇下车窗对我招手,让我过去练车,刷卡系安全带发动机点火挂一档拉手刹踩离合一气呵成,教练非常欣慰,对我竖起大拇指:“蛮好的!你很灵敏!”,今天要练上坡起步,把车缓缓开到上坡处,听着教练讲解各种注意事项还有步骤要领,我竖起耳朵听,但没有经验的事情就是没有经验,完全搞不懂他到底让我做些什么,再加上满脑子都是对当兵这个想法的权衡利弊,我整个人都是飘的。

“好,懂了没有?现在起步上坡,对准,对准左边那条线,看到没有……”教练让我起步,于是我起步了,还有让我对准左边的白线,我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因为上坡这个坡道的墙壁颜色都是偏白的,我怎么知道白线在哪里,这次肯定要挂科,权当试错吧,于是我在上坡到某个随机点位后就停了:

“你是昏脑壳啊不是都跟你讲了对准白线对准白线对准白线怎么跟外路一样听不进去的哎哎哎哎唉!刹车刹车踩住啊!唉唉唉阿呐阿呐溜坡了溜坡了完蛋了完蛋了!要熄火了要熄火了!阿呐!没救了彻底没救了没法教了简直没法教了啊怎么办啊你完全昏头脑看看看看看熄火了不是都叫你刹车踩住嘛嘛嘛嘛完全没法教了啊下车下车下车让你后排那个女生过来开她开的都比你好”

于是我就下车让她来开,我好像认得她,是我初中同学,但初中的时候就跟她不熟,现在更不熟,只知道她考上了我们这里最好的高中,她开车确实比我好,上坡起步熟练的像是她从小开车一样,看到总算有学员开好了,教练就很高兴,跟她聊起天来,又问她成绩怎么样,她摇摇头说不行,高考没考好,听到她没考好我舒了口气,结果她转头就说上了宁波大学。

“奥淫波大学,淫波大学是本科还是专科?”教练问到。

“是双一流,教练”

“哦哦,是双一流,喔双一流厉害的”教练竖起大拇指“你确实灵敏的很,成绩好的人开车一般都开的来”

随后教练就转头问我成绩怎么样,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都说自己是金华职业技术学院的,这次也不例外,教练马上就说“看看看,我就说嘛,其实开车就跟你们读书没啥区别,你们读书不用工那学驾照肯定也不用工!你们肯定都不笨,就是不用工……总之你们学车给我学用工来,你们考粗来驾驶证了,不光你们开心对不对,我工资也能多发点懂吧,你停一下,我去买包烟”

我也预备下车去买点水喝,渴死了,到了冰柜旁边突然想到我爹给我的嘱咐,那就是得给教练买水,这确实是必买的,得跟教练打好关系,所以我挑了瓶农夫山泉,但是转念一想,农夫山泉太便宜了,不够热情,所以我换了一瓶冰镇红牛,这次咖位确实够了;但我又转念一想,光给教练喝也不行,也得给其他学员都买一瓶,不然以后还怎么一起练车呢,他们以为我是马屁精专门拍教练马屁,却不给他们买……只是红牛太贵了,给其他学员买我就没钱了,思来想去还是农夫山泉吧,于是我买了五瓶农夫山泉回到车里,结果发现教练手里已经拿了一瓶农夫山泉,后座一个正在分派农夫山泉的男生尴尬地看着我:“咦?兄弟,这么巧,我也买了水回来呢。”

“得了你们这帮小鬼别买水了,以为老子买不起水么?买水么就买瓶农夫山泉,老子不吃你们的水,老子下车去买红牛喝,知道你们嫌贵不想给我买。”教练把水丢开,一边嗔怒一边快速解开安全带“给你们这帮小鬼精明死咯,精明死咯,还买水给我,谁要你们的?”,车门被重重的关上,教练点起香烟进了便利店,刚刚那个买水的男生就在车里碎碎念说教练坏话:“老头脾气这么怪给他买水还不要啊……”,我在一旁偷笑,哈哈,这教练不错,就该骂死这帮天天讲人情世故的,讲尼玛了个批,精明死了,还专门买水过来,以为别人没钱买水吗?我索性打开车门把农夫山泉全扔了,自己的也没留,然后向那个男生要水喝,他继续说教练坏话然后递给我一瓶,大热天的喝点凉矿泉水确实解渴。

教练拿着红牛回到车里,戴上墨镜继续指挥我们练车,那个男生也不碎碎念了,看到教练在跟练车的女生谈话,他也插嘴进去,偶尔附和着说几句,试图跟教练攀谈,不过对方并没有搭理他的兴趣,只是“嗯嗯”“对的”这样敷衍几下,我在旁边听着要笑烂了,噗嗤一下有点笑出声。

“笑什么,好好看着这女生练车!!就属你开的最烂!还在那边笑”教练扭头骂我。

“好的教练。”

“哎等等,你科目一上次考过了没有的?”教练又问我。

“没有教练。”

“阿呐阿呐科目一都还没过就不能先在别人练车的时候在手机上刷刷科目一啊没法教了你这人完全没法教了”“收到教练。”

我打开手机开始刷抖音,也不知刷了多久,又轮到我练上坡起步,我明白这一次必须好好练,于是我在上坡的地方熄火溜坡了两三次,被教练疯狂军训;还有一次是下坡的时候太过紧张,教练不停喊刹车刹车刹车,我一脚直接踩到油门上,汽车带着下坡的加速度加上油门开始疯狂冲刺,如果不是教练赶紧狂踩刹车紧急制动,车子就真从花坛上飞过去了。

“阿呐阿呐彻底完蛋了彻底完蛋了你这个人没救了已经我都不想再说什么了整个人已经没救了魂已经离开了已经离开了彻底没法教了!你们看看啊这能教吗这能考到驾驶证我把我老祖公墓碑拿来当你家床板都可以阿呐阿呐”

接下来是练侧方停车,照例是对点对标记,我紧盯着后视镜,但是啥标记都看不到,很奇怪,什么情况。

“知道为啥什么标记都看不到吗?”教练点了根烟,开始在车里吞云吐雾。“为啥教练”

“因为你方向盘娘匹的都打反到天安门去了!我看你脑壳完全是昏头了你自己下车看看车开到阿拉哪个屎坑里去了阿呐阿呐完全没法教了已经彻底完全是没法教了!”

就这样我又被军训了一下午,接下来的几天几乎是天天被军训,学车是我这辈子学过最枯燥最无聊的东西,开不好就要被教练屌一顿,在驾校的一整天都无聊的要死,还要躺在模拟机上打卡浪费时间,日子过的完全就是在坐牢,此外还要刷科目一,因为我科目一已经挂过一次考试了,万幸是第二次考试终于通过了,考完科目一没几天就是考科目二,科目二第一次我依然没过,依然是上坡起步熄火,第二次照样没过,因为那时心态崩了,连倒车入库都倒不来了,其他三个学员都通过了,就我没通过,这太没面子,教练一看到我出考场,就说:“阿呐阿呐已经完完全全彻彻底底是没法教了!!!”,随后他就帮我预约了下一次考试,在度过漫长的充满焦虑的半个月后,我终于通过了第二次考试,王教练听到这个喜讯后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对我说:“嗯!你真棒!很灵敏!”,这话有一种古早风味,让我觉得非常搞笑。

在考完科目二后,这个暑假我再没什么打紧的任务,可以放松下来做点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于是我在床上又躺了四五天,有很多爆炸新闻,例如郑州银行门口一群乡镇银行受害者聚集静坐示威然后被白衣战神们围殴,再比如说安倍晋三遇刺,这么牛逼一个政治家就这样在马路中央被人拿鸟枪轰死,这死法也太蠢了;还有佩洛西窜台,我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大家都说要打仗了,说PLA已经往东南沿海秘密集结准备登陆台湾,这似乎有点天方夜谭,万一台湾挺住了第一波攻击然后真进入持久战,那我家不也会被美军战斗机狂轰乱炸么,这也太吓人了。

八月二日那天晚上我恰好就在阿文家里打游戏,烂裤狗也来了,一过来就和阿文他爸聊起来说要打仗,我和阿文听到烂裤狗说这些惊爆消息,全从房间里探出脑袋听,他说的相当夸张,说PLA的战机已经起飞准备去台湾上空截击,到时候会爆发空战,然后就可以登陆台湾了。

“我在等着政府给我发通知让我回部队呢!一会我就回家收拾行李!”烂裤狗用相当自豪的语气说出这话,我和阿文面面相觑,烂裤狗一看到我们出来,就叫我们别再打游戏,很快就要打仗了,随后又开始逼逼阿文站没个站相,这惹恼了阿文,于是他灵机一动对烂裤狗笑嘻嘻喊:“蔡淫纹牛批!”,烂裤狗先是一愣,然后大怒说到:“什么!!娘匹!你昏头脑咯!臭小子你再说一句我就上来收拾你!”。

“哈哈,蔡淫纹牛批!”阿文对着烂裤狗拍屁股挑衅,烂裤狗大喊“臭小子我马上就收拾你”,做出预备上楼的动作,阿文马上就怂了说:“表哥我开玩笑的,我开玩笑的”,随后就照例被烂裤狗说教了半小时,说这些玩笑不能乱开,乱开要出事情的。

到了凌晨,我起身准备回家,手机上新闻显示压根没打仗,似乎PLA战机一枪不开飞了回来,然后又说什么将在台海举行武力威慑军演,也就是说确实没打仗,我觉得这是预料之中,在跟阿文道别后走下楼梯,烂裤狗跟阿文他爸还有一堆中年人在一起喝酒打牌,电风扇吱呀呀转,酒桌上毫无疑问在聊关于佩洛西窜台这个轩然大波的新闻,以及一群中年人军训烂裤狗,实在是非常好笑。“哎!你不是说中南海要叫你回部队了?怎么还没叫你回啊!”

“啊呀他是十大元帅嘛,要先让上前线的回去,他用不着回去滴。”

“你认不认识彭老总?”

烂裤狗的表情相当难堪,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终于憋出一句:“没事,你们信不信,十年之内,肯定要打仗的,到时候我冲最前面!”

酒桌上爆发出爽朗的笑声,围观的我也跟着哈哈笑起来,然后就被中年人们催促这么晚怎么还不回家。

第八十四章

浪潮

这几天庙里在做戏,一天到晚咿呀呀唱个不停,跟人死了请秃驴来敲木鱼差不多,来的不知道是什么越剧团,总之不怎么样,他们不会在演戏到一半时往台下撒糖,也不跳钢管舞,所以无论是上幼儿园还是上小学还是上中学还是上大学还是每天要干活的人都不感兴趣。庙外只有零零散散几个路边摊,没什么能买的东西,我去便利店帮父亲买烟,走到桥上依然能听见庙里传来的梆子唱腔还有老头老太时不时的咳嗽声。买完烟再走到桥上听到庙里传来劲爆DJ的声音,这太怪了,不是说没有钢管舞吗,这时我看到烂裤狗从庙里跑出来叼着根烟,表情相当浮夸地对路上走的那些人说:“哇龙!脱衣舞啊!脱衣舞你晓得吗!快点过来看!”,他这一喊,一堆人跑过去凑热闹,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脱衣舞,于是加快步伐,慢了就没位置了,结果走到半路碰到隔壁捡垃圾的老头,他佝偻着身子在昏黄的路灯下蹬三轮,头上戴着鸭舌帽,那三轮被一块粗木板盖住,隐约能看到里面一堆零零碎碎的小物件,他照例叫住我说:“今天日头太大了”。

“还好,现在不怎么热了。”我说到。“是不怎么热了”他打开粗木板,从里面拿出一个看着怪眼熟的麻袋“啊呀你说现在这个世道要给人牙齿笑掉了,上次我就在河边捡麻袋,打开一看里面躺两只死鸡,都臭了,拿回去冲了老久,你看你看”,他把麻袋靠近给我看“拿回去不晓得洗了多久,刚好拿来装瓶子”他又端详了我一下,诧异我竟然这么大了,随后又问我知不知道他多大了,我觉得他确实昏头脑,因为就在一个星期前他刚刚问过我同样的问题,他今年很显然是86岁,但我还是摇头说不知道,他就微微点头说“八十六了,时间太快了,很快的……以前你太公还没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跟我说他莫名其妙就老了,当时我才四十出头一点……你太公几岁走的?”

“不知道”

“是不是80岁走的?”

“好像是”

“不是好像,就是80岁走的,我现在都比你太公大六岁了还没死”

“没事你身体健康能活到一百岁不止”“快了,很快的,现在得病也麻烦,得个病要花万把块钞票,治不起。”

“没事你保重身体就行”

“很快了……”他把鸭舌帽摘下来拍拍灰又带上,继续往前骑,我来到庙里,此时的戏台下面已经人山人海,欢呼雀跃,死活挤不进去,爬到佛像上面踮起脚,才勉强看到台上扭动着的曼妙身姿和迷醉闪烁的灯光,此时音乐已经接近尾声,我就看到一点点肉腿在动来动去,肉腿上还包着丝袜,观众们全都鼓掌喝彩,热舞很快结束,无聊的唱戏环节又开始了,大家都逼逼着怎么又唱戏就各自离开了,我跳下佛像,护送着中华香烟到沿海随处可见的小作坊里,老东西忙着给注塑机加料,看到香烟来了,迫不及待下来点几根抽,结果一看发现我买的是中华,勃然大怒:“我不抽中华,你回去换利群来,让他找钱。”

“为啥不抽中华,懒得跑了。”

“中华是老板抽的……中华我抽不惯,你回去换利群……算了,一会我自己去换”。

他示意我去给另一台机器加料,角落里的料桶盛放着五颜六色的各种奇怪塑料,抱起来很吃力,我费了老大劲才把它全倒进一根又粗又白又长的管子里(完全不知道那个东西该叫什么),因为没戴口罩,倾泻而下的塑料们附赠扑鼻而来的大剂量粉尘,呛的我无法呼吸,不停咳嗽,鼻炎都给我弄犯了,一醒鼻子,溅出来的鼻涕里全是五颜六色的粉尘,我怀疑这差事弄久了会得肺癌,然后去医院拍片的时候,ct里会显示肺部是五颜六色的,这太吓人了,我赶紧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空调狠狠排空自己的肺,躺在被子上尽量放松,竭力使自己陷进床里,再过几天就要开学,我大三了,没想到三年就这样过去了,总觉得自己一事无成……我马上警惕起来,每次躺在床上没事干的时候百分百会焦虑,得出去玩才行。

“晚上出来去海塘玩吧!”阿文向我发消息。

“怎么去?你买到车了?”

“那是当然,豪车,一会开到你家楼下,你火速准备好”

约莫三分钟后,一辆小卡车停到我家门口,不停按喇叭还有变换闪光灯,我还以为是来修水管的,结果上前一看才发现是阿文,这车实在太带派了,一个车灯已经完全报废,只有一根雨刮器,轮胎气压估计都不够,看起来一副爆胎样,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它压根没有副驾驶,副驾驶座不知道被拆哪去了。“站着不动干啥,上车啊!”

“上你娘匹啊,副驾驶都没有我坐哪里啊”

“坐车后面那个放货的地方啊”

“我操,你不怕有交警?”

“这么晚了有屁交警,你坐就完事了!”我踩着轮胎翻进货厢,阿文很快就松开离合器踩油门上路了,小卡车驶出僻静的乡间小道来到大道上,速度愈发的快,距离海塘愈发的近,我能感受到海风呼啸掠过全身,刺激皮肤每个毛孔,头发在风中暴走;路面的颠簸带动着底盘本就不稳的小卡车在这水泥地上翩翩起舞,差点就给我颠下去。阿文摇下车窗把头靠后喊到:“你能听到这车放歌吗!!”

“完全听不到……我靠等等,这鸡巴车还有音响?”

“你懂个鸡巴!我直接把声音开最大!”很快我就听到确实有音乐声从驾驶室里传来,只是不确定旋律,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大,我能很明确听出旋律了,这旋律很耳熟,再后面声音已经完全达到扰民级别,整条路上响彻着小卡车的音响,伴随着发动机引擎的轰鸣声,简直就是极地大冲击,我把歌词听的一清二楚,好像是一首经典粤语歌,还是阿文的音响牛逼,整这么高雅一个曲子,我跟着哼了几句,但不会粤语。

“迷信滴村庄~神秘滴中央↓!……皇帝的新衣!……围着欲望与理想叫嚷!!”阿文在驾驶室里用非常难听的音色引吭高歌“蒙着~耳朵↑哪里那天……不再听到~↓在呼号滴人↑”“滴————!!”后面的车开始按喇叭,估计是阿文车子开的太摆妨碍那家伙超车了,在超上来之后对方摇下车窗大喊:“你娘个匹的独眼车!开这么晃赶着去当化坛鬼啊!”。

“好!拉你一起当!!”阿文也摇下车窗回应,双方又对骂了几句,最后不了了之,在穿过一条泥泞不堪的棕榆小道后,我们总算来到海塘边,小卡车缓缓爬上海塘,我们下车,眼前只有黑黢黢的夜幕与远处灯塔的一点点灯光,打开手电筒,夜晚的海平面泛起猛烈的潮涌,惊涛狠狠拷打礁石,我看到满地的海蟑螂爬来爬去,它们相当惧怕手电筒,灯光打到它们身上就落荒而逃,军训海蟑螂成了此时唯一的乐趣。

夜,黑洞洞的夜,但在暮色中转瞬即逝的亮晶晶的浪花,宛如白昼的颜色,潮起潮落,关掉手电筒就只能听到呼啦啦的潮涌声,眼前什么东西都看不到,我起身直视深渊,也许那里会有些东西,望眼欲穿,依稀显现一些轮廓,浪潮是由星星点点的小颗粒装扮的,走近一看就更清晰了,浪潮哗啦啦向前涌,浪花的白绸带子包裹住一望无际的海岸,我缓缓踏进海浪里,浪潮吞没我的拖鞋,觉得脚底板痒酥酥的,低头一看,我与浪潮近在咫尺,这次看的更清楚了,浪潮是由海蟑螂组成的,亿万万只海蟑螂趴在浪潮上被卷进洪流里,它们被压扁压平压碎,变成一点点的小颗粒,组成浪花的白缎带,被送到岸上,随后又被卷进海里,我继续向前走,半个腿都浸在水里,点点滴滴的浪花已经可以飞到脸颊上,能感受到海蟑螂们挣扎着要爬上我的腿,要想躲避这浪潮,我便继续向前走,水漫到了腰。

如果我继续向前……但浪潮已扑面而来。

第三部

theend

第八十五章

今天是一个风和日丽而且天气十分的烂滴一天,天气很热但是我决定在2022年9月25日这个十分热让我觉得去蜜雪冰城买一杯四块钱的柠檬水,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奶茶店传出来节奏动感的流行音乐,我来到那个粉红色的柜台前,把返校的行李箱丢在一旁,不停吞咽着燥热难耐的口水,当店员把柠檬水递过来的那一刻,我“哇呼!”一声直接就把吸管狠狠插进嘴里跟A片里面男优吸奶一样疯狂舔吮,把我肺里面的所有空气都用上狂热地吸吸吸吸吸!我恨不得把它那个死妈柠檬片隔着那个塑料膜都给它直接吸出来,一口下去直接让整个人都飘起来了,我拿起行李箱就疯狂往宿舍飞,满脑子想着要怎么规划接下来的快乐日程,就在这时我他妈突然在拐角处看到罗超闻从灵车后座直接蹦出来就是咻一下给我一拳打在地上,他把超级大一个拳头抵在我脑门上恶狠狠盯着我看对我大喊到:“我必须警告你!你正在让这个选集变得十分无聊!!”

“我糙尼玛!!!罗超闻!给我滚开!!”“这种话现在就像废料一样从你的批嘴里说出来,你寄吧估计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说这种话!!!”

他把我衣领扯着抬起来,两个人愤怒地对视,就在这时,池大汴从远处跑来,他高兴地与我们说,他作为一个左派很自豪的去工厂干了两个月并且跟工人相谈甚欢融入了他们他做了很多调查研究哀叹工厂的日子可真是苦流水线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总之后面又叨叨了一堆,罗超闻与我倍感关切,但当务之急是让池大汴把掉地上的柠檬水捡起来,于是我示意池大汴去帮忙捡一下,他把那个已经被地上沙土染得脏兮兮的吸管捡起来插到我嘴里,我猛吸一大口然后噗嗤一下吐出一大口混杂了碎石子与人工香精的柠檬水,跌落在地上。

“池逼,我草……你赔我柠檬水!”“是罗超闻弄的啊!不提这些了,去杂物间,社团要换届了!”池大汴催促我起身,但我执意要先跑回宿舍放行李,在目送他们两个离开后,我去河滩边捡了只活蹦乱跳的乌龟,又回到宿舍把行李摆好,我是第一个来报道的,舍友们都还没回来,于是我把乌龟丢到洗漱的水池里,翻身上床打开禁漫天堂又挂上vpn打开xvideo,这时辅导员打电话过来骂我:“又用校园网看黄片?当老子后台不知道吗!!”然后挂掉,我顿时就纳闷了,这是什么情况?这使我整个人神经都恍惚起来,又翻身下床赶往杂物间,看到大家老早就在门口挤着了,我把身子使劲凑进人堆里,结果挤不进去,我一怒之下直接助跑起跳撞进去,给人群撞开一个大缝,一些同学马上站立不稳,人群里马上就骂到:“我擦!哪个神经病挤进来!”

我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于是马上应答:“是我啊!鲍丕!是我!”

“咦?”鲍丕先是一愣,然后转头过来“咦?!哥,你回来啦!”

我继续挤进去,人群被我推搡着前进,大家都在抱怨,眼看就要挤到前面了,突然听到姜鸣哲一声“改地方咯改地方咯!现在我们去综合楼大教室换届!大家跟上!”,于是大家又开始后退,我又被推送着出去,在我不停的骂街声中,大家又挤来挤去出了杂物间的门,被人潮裹挟着的我且走且定,鞋子被踩掉三次,不得不弯腰提鞋,然后顺理成章被挤到地上,头像是捣蒜一样在地上磕,目之所及全是各式各样的鞋子和急促前行的脚步,鞋子也被踹飞了,根本起不来身,伴随着多米诺骨牌效应,越来越多的人也被绊倒,队列开始东倒西歪,我打滚似的强撑起躯干,只听得前方传来“等一下……呀——!”,一个矮矮的黑影一声吟喘迎面而倒,一屁股压住我头,刹那间我趴在大理石瓷砖上,如同被压在五指山下,闻到万人鞋底踩过的土腥味和头上所压之物淡淡的清爽裤料味,在几番挣扎后,我恍惚抬头,只见费叶棠尴尬地与我对视,满脸不好意思,我瞬间觉得赚麻了,但当务之急是找到自己的鞋子,在大部队离开后,我单脚一蹦一跳东翻西找,才在消防栓旁边拾起我的鞋子。

到达指定地点后,换届已经开始了,我跑进教室里面,此时正在选举新一任社长,我一边找座位一边听上台的候选人发言,只听到“作为一名哲学系的学生,我学业成绩优异,而且注重自我提升,我目前担任班级团支书,并在绘画社担任副部长,最近在老师的指导下,我有一篇论文在sci刊物上成功发表……”。

罗超闻马上大喊“是sci二区还是三区还是四区还是五区还是六区?”

“是……”

“是伦理一区和国产自拍区!”我马上脱口而出,大家齐刷刷笑起来,台上那个候选人马上懵了,他只能附和着我们傻笑,然后继续演讲“如果我担任社长,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带领哲学社创造出更精品的活动……谢谢大家”,台下响起掌声,随后就是下一位社长候选人上台,依然是逼逼一些无趣的台词,我询问罗超闻这其中有没有黑幕,比如是否率先钦点了谁当社长——答复则是完全没有,社会换届的选举是完全公平公正公开的,任何人都有机会成为社长,我深感姜鸣哲的伟大,于是又问我们这些老干部能不能留任,回复依然是公平公正公开,老干部依然要参加投票,而且每个人都可以竞选所有职位——这使我动心,我也想当社长,在踌躇了一会后,我一路小跑到讲台边候场,听着那些竞争对手读稿子,他们无一例外都说自己德智体美劳优秀或者在哪个哪个组织里任职,他们非常无聊地朗读完自己的履历并谈谈自己对于社团工作的构想……这太无聊了,我想反正也不可能真选我当社长,干脆剑走偏锋,轮到我竞选的时候,我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直接冲上讲台,用尽全力一蹦蹦到讲桌上,然后叉开双手、胯部前倾且上身超大幅度后仰张大嘴巴,摆出穿越火线里自爆幽灵的姿势,大喝一声“惹啊!!”,全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惊的鸦雀无声,在片刻的宁静后旋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每个人都在为我喝彩,实在是出乎意料,我满意地回到座位上,计票员李虹宣布社长竞选到此结束,现在全场76个人必须在小纸片上写自己中意的社长人选,我焦虑地看着周围人埋头写字。

“喂,闻哥,选我,选我当社长”我哀求到。

“你他妈脑子有病就赶紧去治,我怀疑是之前那瓶柠檬水给你脑子溜大了”罗超闻说到,我仔细揣摩他在纸片上的运笔顺序,觉得他应该是没写我名字。待纸片收上来后,李虹统计了一阵,随后宣布结果:

“王糠,21票……孙棣,23票……”“那我呢!”我高高举起自己的双手。“0票。”

“不可能!!”我嘴唇煞白,难以置信地瞪大嘴巴,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输在哪里,这实在是对我打击很大,一时间我瘫软在座椅上,垂头丧气,长吁短叹。“没事的没事的……”姜鸣哲拍了拍我的肩膀“也不需要你留任,鲍丕只要能留任就行,他这次准备挺充分的,肯定行。”

我抬头看到鲍丕在做ppt,那个ppt背景一股子味,大红大紫的,从党建网站上扒拉下来一堆官话复制粘贴,还加了一堆党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在做啥主题了。

“喂,鲍丕!你在搞什么?”我问到。“哥,你来的正好,我去一下厕所,你帮我再修缮一下ppt,这一页还要再加几个党旗图片”他交代完事情,就急匆匆去厕所了,我便接手他的工作,结果他这笔记本电脑简直是龟速,搜索引擎慢的一匹,我实在等不及,直接打开他的C盘图片,在一堆色图里找能当做背景的图片,结果还真找到几张完美贴合主题的。

“哥,我回来了,你弄好了吗?”鲍丕悠哉悠哉地逛回座位,我向他示意一切ok,他也对我竖起大拇指。

“下面选举出团支书人选……”李虹宣布下一场选举,鲍丕光速起身并肃穆缓步迈向讲台,他展出了三十多页又臭又长的ppt来给我们讲解他的优势:“我此前曾在本社团支部任职长达半年,拥有充足的活动经验……我支部将始终把提高团员的思想道德素质,拥护党的领导与指导,忠诚于党和国家,将加强政治修养作为我支部工作的重点……”,然后一页一页变换ppt,大家全都看的昏昏欲睡,直到他的ppt背景里突然蹦出来一张图片:

“我擦尼玛!”姜鸣哲吓的直接从座位上跳起来,后排几个戴袖章的纪监部学生马上起身离场,全场都尖叫起来,难以置信鲍丕竟然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先是愣了一会,然后痴呆地看向我,我全身冷汗直流。

“不好意思鲍哥!我当时没注意看直接复制了!”

鲍哥自然而然落选了,他呆若木鸡目光死灰回到座位上直接蔫了,我不停安慰他,开导他不要那么悲伤,毕竟你都在文件夹里塞那种图片了,说明你反党反国家,让你这种人当团支书肯定不行。接下来的选举过程变得十分无聊,全是不认识的人上台,感觉他们都是很无聊的正常人,恍恍惚惚又度过了一个小时,选举结束,新一届的哲学社干部全都是陌生人,这意味着里面连一个左派都没有,我觉得很纳闷。

“那以后该怎么办?我们又要回到没正规套皮的日子了吗?”李虹有点失望。“我也想着塞自己人进来呀”姜鸣哲有点无奈“没办法的事情,限制太多了……我现在也没功夫,离考研就三个月了。”

“我们完全丧失了一个好的平台和资源……”池大汴略感哀伤,但他还是鼓起精神“没事,前途还是光明的,我们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就行,不用刻意去模仿盒南其它地方的左派,急于去谋求一个正式的合法的皮囊,总之我们还是努力学习学习再学习,在提升自己的同时密切关注时代变革吧!有时候一天之内发生的……”

“有时候一天之内发生的变革相当于十年之内发生的变革,有时候整整十年也无事发生……共产主义者要学会等待,列宁说的,是不是?”我笑哈哈打断池大汴的话,虽然他是个理论大师外加组织策略大师,但他这种说法太无聊了,给人耳朵听出老茧来,苏马总是说要统一战线或者呈现出一种十分理性主义的规划来一步步走,我想这也是苏马大部分都是傻卵的原因,我不否认这些玩意在知性意义上是对的,只是很少有现代人把自己的生活寄托在一些根本无法证伪的线性推论上,但是——我向诸位保证我仍是个十分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是……我知道这个论断有点烂大街了,但是……”池大汴思索了一番“怎么说呢,我打算在看完列宁的《国家与革命》后,把齐泽克还有巴迪欧柯兰斯,还有尼克兰德和意大利那个新实在论的费拉里斯都读一读,刚好也和列宁的书对照看,这样也有收获……”

我觉得池批这话确实有道理,但他一天天就是看国家与革命,他好像在一年前就看这玩意了,这完全是欠拷打了,我必须狠狠拷打他,于是我灵机一动脱口而出——“毛选就是cjb!!”池批马上就红温了:“为什么扯到毛选身上?为什么,证据在哪里,怎么论证的!”

可这难搞了,我压根就没想和你辩论啊!

“你还是多去看看拉康齐泽克吧!”我哈哈大笑。

“你知不知道拷打苏马是最低级的活,你在装啥逼呢!而且现在西马也是过气的东西了!”罗超闻又出来钦点我了,由于他在前八十多章一直都是理论水平标杆,整个新襄师范学院估计也找不出理论水平比他还高的人了,所以我不得不屈从于他的淫威。

“那后现代呢?我觉得后现代还挺不错的”我问到。

“后现代被思辨实在论和新反动主义拷打”

“那我怎样才能速通思辨实在论和新反动主义?”

“现在思辨实在论和新反动也过气很久了……它们被美国新马克思主义拷打”“那美国新马克思主义在哪看?”“你个屌逼还是去学拉康齐泽克吧”“好的”

第八十六章

我看到班级群里的新消息:

接团委通知,禁止本校学生在公共空间发布、展示以及制作低俗恶搞违背社会主流价值观的政治敏感内容,现有马克思主义学院思想政治教育专业鲍丕同学,学号2116xxxxxx,于9月25日在社团换届ppt中使用带武士刀的恶搞党旗图片,造成恶劣影响,经辅导员严肃教育后,予以全校通报批评。

新襄师范学院保卫处

这通报给我看的哈哈笑,在去蜜雪冰城的路上,姜鸣哲又抱着本考研红宝书英语在那边叽呱叽呱背个不停,我停下来看着他背。

“你来的正好,考我几个这单元的单词”他把书递给我。

“pussy”我举起书然后脱口而出“什么……?不会”

“vagina”

“是那个……那啥来着”

“错了,你还是多背吧,这两个都是必考词,你怎么这都不知道?”

他懊丧地拿回书继续背,然后告诉我烛火下午又要来串联,随便找个理由打发走他,现在已经没有社费可以给他公款吃喝了。

我思索着,大伙现在都已经不在哲学社了,这万一是最后一次川菜馆串联呢?突然有点可惜,还是吃这最后一次吧……我若有所思赶往奶茶店,突然花坛里直接窜出来一个黑影直接啪嗒一下降落在我面前,叶子和藤条扯在身上好几节,吓老子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烛火。

“我擦!你这次又怎么进来的!”烛火利索地抖落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草元素,把裤子提正,又转头明确四下无人后说到“拜托,你学校哪个地方我不清楚?以前最容易混进来的连接桥现在一堆米其林轮胎人在那边做核酸,所以我只好翻墙进来咯”

“翻墙?你从哪翻进来的。”

“商业街那边垃圾桶踩着直接就能翻进来,翻进来后是个老厕所,还有……”“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是来干啥的。”

烛火又开始四处扭头确认周边情况是否安全,我觉得这太蠢了,直接打断他:“喂喂!你就算是跟我说明天你要造反,这里也没人会在意的!”

“错了,这次可真是大事件……”烛火竖起手指把嘴唇并拢“嘘”个不停,给我拉到角落里,眼神突然就严肃起来,我顿时觉得莫非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他又环顾四周,确认真的没人后,把嘴靠近我的耳朵,轻声说到:

“你们学校那个川菜馆现在还开门吗?今天我带了六个人过来……”“你妈死了。”

“嗨,你放心,我们这次不白吃你的,这不也听说了吗,你们已经不在社团了,以后我肯定也不常来串联了,所以今天这顿我们请了。”

“哈哈你不早说,我马上去摇人”“哎等会,你先别走,还有其它五个人呢!”

于是我又看到其它五个人缓缓从花坛里钻出来,头上鞋上裤上全都沾满了各种莫名其妙的东西,烛火向我一一介绍:

“这位是柳亭,你们见过的”

“你好柳亭同志,好久不见了”我伸出手与他紧紧相握。

“这位是澳门威尼斯人,震大知名的理论专家,专门研究后列宁主义的。”“您好,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了,您是在哪个电报群哪着?”我伸出手与他紧紧相握。

“您好,我一般都在修车tv”他非常欣慰地说到。

“这位是菜园子张青,震大一把手,我们全都听他调遣”

“原来如此!”我激动地看着对方,喜悦之情难以言表“请给我您的联系方式”

“您好,烛火开玩笑的,我只是做了点微小的工作。”

“这位是泰山府,是菜园子张青的上司,盒南左派的大统领,我们都听他的”“您好……你们有没有什么内部群?”我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没想到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泰山府。

“承让承让了,这都是瞎说的,我名气小的很”

“这位是不要被和谐,泰山府的上司,盒南左派的总舵手,他的决策我们都听”我几乎要佩服的五体投地,不自禁地俯身鞠躬“您就是那位写炮打铃芽之旅的?”

“拙作而已,我被全网四百万人围观,别提了……”

“这位更是重量级,荷兰左派真正意义上的导师,张荔蚝,他的话我们没人敢不听。”

“你几把谁啊?”我确实没听过,仔细端详这位张荔蚝。

“您好这不重要,请立刻带我们去川菜馆。”

于是我把池大汴罗超闻他们都摇了出来,大家在川菜馆坐定,我们总共有10多个人全都挤在一个小包厢里,见缝插针,椅子紧挨在一起,烛火和他带来的大人物全都在专心致志研究菜单,七嘴八舌,给我一种在讨论国务院今年财政的感觉,他们在菜单上勾勾画画,片刻功夫后,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烛火举起酒杯说到“今天可能是最后一次串联了,今晚让我们不醉不休!这顿我们请了!”

“好!!”大家全都举起酒杯纵情高歌,等候上菜,气氛欢愉到了顶点,我肆无忌惮地开着池大汴的玩笑,每个人听到我拿池大汴妹妹开低俗玩笑后都哈哈笑,服务员上了几杯啤酒,烛火一杯杯倒满过去然后大家一起澎湃干杯,当下只有豪饮而已,我们尽情喝酒,然后服务员端上来了第一盘菜西红柿炒鸡蛋,我骂了一句然后笑着对烛火竖中指,这货来跟兄弟们开玩笑呢,大家也都哄笑一堂,随后是第二道菜凉拌黄瓜第三道菜凉拌皮蛋,我笑抽了,大家笑得更厉害了,烛火这货太会开玩笑了,他自己也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大伙又拭目以待后续的菜,又端上来一道酸辣土豆丝还有一道醋溜茄子,烛火再度举起他的酒杯发表祝酒词:

“菜上齐啦!!让我们开怀爽吃!!”“烛火!!靠你妈!!!”

顿时大家群情激愤,气氛尴尬到了极点,烛火见状只得多点几样大菜,这才总算上来了毛血旺水煮肉片还有酸菜鱼,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每次去川菜馆顿顿都吃这几样,给我舌头都要吃出老茧了。“这你就不懂了,这些都是底层农逼最喜欢吃的,川菜为什么好吃,因为四川佬太穷了,吃不起肉,天天吃那些个动物内脏,猪下水啊还有心肝肺啊腰子啊,但这些内脏味道太腥太冲怎么办呢,那就得加麻加辣,味道冲,所以川菜成本便宜价格实惠味道又顶,穷逼最爱吃!”罗超闻与我缓缓道来,他这个解释简直是天才,至少我认为实现了逻辑闭环。大家开始各夹各的,总之就是爽吃,又开几罐啤酒来咕噜咕噜地喝,劲儿顿时就上来了,我大概也是喝高了,一口啤酒一口酸菜鱼,吧唧吧唧就是吞,然后喉咙处传来剧痛,铁定是鱼刺卡里面了,我难受的不得了在座位上直晃脑袋,罗超闻提议让我灌一大口酒进去,一下子就把鱼刺融化了,我点头称是,一口就把酒杯里的玩意全都闷下去,那感觉直冲脑门,说时迟那时快我“噗”一下全都吐出来,那酒直接全都喷到几盘大菜上,全场人都麻了,烛火大喝“不能浪费!该吃还是得吃!”然后把转盘一转,预备去夹菜,结果他估计也喝高了,力道太重,那个转盘唰一下转速直接飚到八百码在那边疯狂转,给汤汁全都转飞出来洒的到处都是。

“这是死亡游戏!谁手速快谁就能夹到菜!”罗超闻大喝一声,全场开始竞相夹菜,并由烛火加速转盘,筷子才刚摸到菜盘子,菜盘子就直接转走了;或者是总算夹出来了菜,结果掉桌子上了,总之场面非常狼藉,大伙都溜大了,可我的鱼刺还是没有咽下去,难受的在地上打滚,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直接拿开瓶器唰一下打开一瓶雪花啤酒就是猛灌,那瓶盖伴随着冲击力直接在天空中打转然后迅速降落,以极大的冲击力掉进毛血旺里飞溅起超大的水花,伴随着悦耳的吞咽声,我豪饮啤酒,畅快的水流哗啦啦像瀑布一样冲击我的喉咙,把那个鱼刺直接刷了下去,那感觉简直是要升天了,我咕噜咕噜就是整整一瓶下肚,浑身上下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感觉天灵盖里面有爆气要喷涌而出,我很想呐喊,在场的众人也全都转过头来盯着我,我不想再抑制自己了!于是我直接用尽全力一蹦蹦到那个大转盘上,给桌子上的菜全都震飞起来,这太爽了!!!我要爆了!!

“八门遁甲!!开门!!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惊门!!!——死门,开!!!”我不停地跺脚然后呐喊呐喊呐喊!!

“哈哈,我罗超闻愿称你为最强!!”“夜凯!!!!!”

我一脚直接奔雷逐北跃下饭桌以力摧千钧之势撼山动地,整个地板都被我踏的轰隆作响,在众人“快按住他!”的叫喊中,我直接超音速就冲出包厢往大路上奔来,后面追了一堆人,但开了八门遁甲的我是完全无敌的,在狂迷之中,我用浑身力气踩踏地板,很快就飞过考研自习室,给自习室里面内卷的人直接吵得开窗大骂,但这依然不够,我心中依然有一团无法抑制的火在升腾,我真想把这路上走的一个个穿短裙穿靴子的女的直接时间暂停然后一个个摸过去,那些正在穿运动鞋挥汗淋漓运动跑步的女生,我真想强迫她们每天都剧烈运动但是不准换袜子,一个月都不许换,每天要跑2小时的步,一个月后把那个袜子脱下来直接塞我鼻子两个孔里,用储气罐把这袜子的味道直接闷起来,在我老了要戴氧气面罩的时候就直接把管子插到这个袜气瓶里给我吸!

我一路高歌!我的脚在用我的头跑步,每个人都对我露出灿烂的笑容,大街上走的全是人,迎面走来一坨猫,它耳朵怎么这么大,谁允许它耳朵这么大了?经过我的批准了吗?迎面又走来一坨坨穿军服走正步的军训丘八,老子看到丘八就来气,于是我大喊“立~正!!”,那帮人立刻定住看我,然后我又下命令“做~爱!”,旋即出来一个肩上带条条杠杠的看起来像是真丘八的直接就他妈往我脸上追,我操,是真丘八,我马上逃走,整个人兴奋到不得了,一路大吼大叫,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品尝疾风飞驰而过的撕裂感,遨游在这无穷无尽的呼啸声中,我一路冲进河滩,欢呼雀跃,人群在眼前横切而开,我在岸边的大石头上蹦蹦跳跳,突然尿意涌上心头,便对着大石头解开裤链一泻千里,尿滋到大石头上反弹回来溅我一身,我正预备再去哪里走走,但双腿突然就没了力气,浑身一激灵着垂下来,我突然觉得困,双眼朦胧,有东西……有什么东西老是扯我眼皮子,很困,太困,但还不能睡,我要去……我还,我还,我

第八十七章

我来也

“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丈人叫我领十万天兵!阎罗大王做先锋,五道将军做合后,与我一颗金印,重八百余斤!来杀你们这般鸟人!”

“住嘴!”那穿蓝衣服的条子站起来只那么一吼,就给我吓的闭嘴了,他让旁边两个辅警给我拷紧点,本来手腕还能稍微舒展一下的,结果现在压根是动都动不了一点,难受死了,我蹬腿蹬个不停,大脑还很不清醒,迷迷糊糊地只瞧见那亮蹭蹭的灯光怼到我脸上,疲惫的身躯搭配着压迫的环境,使我彻底耷拉下来,瘫软无力,可大脑又是滚烫滚烫的……

“你们这帮学生不好好读书就算了,还弄出这么大事情来,你不知道这些都是境外势力煽动的吗?你去看看全国那些大城市,现在都乱成啥样了,这已经可以算是煽颠了知道吗!”

“哪里来的境外势力,月球上的吗,难道从污撸木琴到商海,那么多学生那么多团体,全是境外势力!?”我再度奋起呐喊,我觉得这是任何智力正常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怎么条子就那么蠢搞不明白呢?

“闭嘴!不要乱说话!我告诉你,这边录音录着呢!”那个条子从抽屉里扯出大包大包的文件袋“我告诉你,现在在隔壁也审着一个呢……”

“不信……”此刻的我相当冷静,我全力使自己镇定下来,适应这炫目的灯光,并时刻观察四周,直到隔壁突然响起一阵嚎叫给我吓一激灵:

“我是……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丈人叫我领十万天兵,与那阎罗大王做先锋,五道将军做合后,给老子一颗金印…”“闭嘴,臭小子!”

“啊啊啊啊啊!!”

隔壁迅速传来刺耳的敲击声,我的心跳直接飙升到五百万下每秒,头上冷汗冒个不断,周围的一切仿佛一把大钳子牢牢抓紧我,使我生不如死,在强光映射下,我呼吸急促,满面僵白,几乎是吐字不能,可大脑又愈加火热了,因为我最讨厌被人误解,此刻坐在这里,我无时无刻不在编织混乱有序的语言,一个又一个新词就像切水果一样从两侧被丢出来,我想滔滔不绝说个两天两夜为我自己辩解,让条子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这些东西对我的意义,纵然可以说,这不过是懵懂的幼稚,不过是虚妄的希望……可我太难受了,我把满腔的憎言全部咽回去,我痛苦到连说话的气力都被剥夺了,曾经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我多么希望现在有人能聆听我讲故事,我不会再编了,我要如实告诉他发生的一切,让他也看到大家的笑脸与喧闹,还有……我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镇静。

“他现在恐怕讲不出什么东西来……”一个条子说着。

“先留他呆着吧,要忙的太多了,赶紧出发!”

我听到起身的嘎吱身,随后就是一阵阵脚步远去的声音,伴随着关门的重响,世界突然被剥夺了色彩和音律,我依旧在椅子上分毫未动,剧烈的白光满世界地穿梭,哪怕闭上眼睛它也要给我眼皮钻开直接霸占我的视网膜,我必须镇定,我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让思绪的电流遍历疲惫的身躯,重新思考……我想讲一个故事,我想描绘之前发生的一切,这些疯狂的时日……我得把自己描绘的伟大一点,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么,任何人都会先把自己吹嘘成一个英雄——也不是,我得先把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当做英雄,我要如实地描绘一大群人的精神……

这个故事还得从一个星期前说起——不对,也不是,如果故事只是从一个星期前说起,那么就失去了人物的铺垫还遗漏了许多有趣的事,实际上得从这个学期开始时说起——但我的传奇故事太多了,这里讲不完!我要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说起,也许是一两年前,也许是宇宙大爆炸?我不知道,我现在很渴,我想喝水了,我嗓子干的冒烟,人在这种最绝望最难受的关头最胡思乱想,我放弃了镇定,我必须接纳胡思乱想,在恍惚中所有过去的事都开始明了起来,我把头浸在记忆的马桶里狂乱打滚,我置身其境,诧异它们竟然从未远去,有好多人,好多事,好多地方……我突然觉得想笑,我突然觉得无尽的远方和无穷的人们都跟我相关,在这幽闭狭窄的隔间里,我自顾自地说起话来,我不能沉默……我要把所有的东西都讲出来,我会告诉你们的……“而且要从一年半以前开始讲……”

“讲讲吧,把你的一切都坦白出来,你是个纯粹的革命者”

“我不会告诉你的……休想让我开口说一个字,我绝对不会出卖同志的!”“世界上有千千万万个你,让他们都听到你的故事吧”

“我就是我而已……从前是……现在也是!”

“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会是的!”“未来不会再来了!”

“世人总是这样,愿意跟着浪潮一起呐喊,却接受不了要被卷到岸上等死……”

“闭嘴!”

“我不会闭嘴的……我要开口,我当咒骂,我将控诉,我多活一天,我就多骂一天,我要永永远远地唾弃……我先给自己降下绝罚,让我永远都寻死不成觅活不得,然后我就永无后顾之忧,我就把这绝罚返还给世间……我要歌颂所有的耻辱,让耻辱更加耻辱,人们愈是徘徊,我就愈是坚定,我发誓……我发誓!只有革命了!我一定要……我……!”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丈人叫我领十万天兵!阎罗大王做先锋,五道将军做合后,与我一颗金印,重八百余斤!来杀你们这般鸟人!

第八十八章

雨中曲

大概是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但我又记得是五年级,总之,那时候我爸在采石场里拉货,我妈在纺织厂里做工,家后面的池塘里有很多菱角……我不知道全中国是不是都吃菱角,菱角是一个套壳的东西,把壳咬开后,里面有一坨没啥味道的白色的肉,在嘴巴里嚼久了会有淡淡甜味,不过顶饱,而且菱角总是莫名其妙的,在池塘里出现,把整个水面都挤满了。

有一天我爸失业了,他叫我放学后写完作业,就快到池塘边搬石头,我像推轮胎一样把大石块推过来,我爸就把石块码起来,在池塘旁砌了圈石头,往里面种番薯藤,番薯藤是一个比菱角,还有点莫名其妙的东西,只要把它挖出来然后移到某个地方等几天,它本来病殃殃的,很快就活蹦乱跳了,然后开花散叶,可以长一堆,随便炒一炒,口感都很好,搭配菱角,就是很舒服的一顿晚饭……在那段时间,每天的晚饭就是吃菱角+番薯藤,给我吃腻了,我妈有点生气,总之那段时间她非常发火,认为不给孩子吃肉,就长不了身体,长不了身体,就是又矮又瘦的竹竿,以后讨不了老婆,我爸觉得确实有道理,就去池塘里摸螺蛳,他穿着很厚的雨靴在池塘里四处摸沙子,把池塘都染成屎黄色了,他大概摸了一下午,摸出来有半桶螺蛳,很高兴地展示给我看,回去后就炒起来给我吃,是麻辣口味的,闻起来很香,配上菱角和番薯藤,是一顿相当舒服的晚饭,我不停地挑螺蛳吃,没吃多少菱角,螺蛳太好吃了,我每嗦一口螺蛳,就吸出来一点沙子,我大口大口嗦螺蛳,嘴巴里就沾满了沙子,像是在吃跳跳糖,沙子在嘴巴里蹦蹦跳跳的,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咔啦咔啦,那一整晚我都在咔啦咔啦的磨牙,然后听嘴巴里发出这样莫名其妙的声音,咔啦咔啦,咔啦咔啦……

“喂,你能不能别磨牙了哥,你磨一晚上牙,哥几个都睡不了觉了!”我一睁眼就听到舍友在调侃我,浑身上下软趴趴的,阳光久违地照到被子上,我看到垃圾桶里有好多黏糊糊乱七八糟的食物残渣,散发出难闻的气味,下楼去把它们倒掉,突然想起今天是做核酸的日子,我觉得很奇怪,怎么现在还有人做核酸呢?也不对,约莫是已经习惯了,我把垃圾桶夹在手里,俯下身去让米其林轮胎人把棉棒伸进我喉咙里,那呕吐物随之倾斜,缓缓流出滴落在地板上,排队的人皆掩鼻遮口,我晃晃悠悠出了宿舍,看到罗超闻蹲在河堤上抽烟,他一看到我就哈哈笑。

“你要不要看看昨天你的照片,我们刚跑到河滩那,就看到你整个人趴在石头上睡死了,舌头还在那边舔呢!”罗超闻打开相册给我展示昨天的照片,我看到自己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跟啊嘿颜差不多的表情在石头边蜷缩卷屈,整个人散架似的,头发湿漉漉,一动不动像个壁虎……这太蠢了,我嘱咐罗超闻记得发给我。

“今天是几月几号?”我问到。

“18号”

“18号?时间有那么快吗?昨天不还是国庆吗?”

“你脑子估计是真的秀逗了,我估计你现在连昨天发生什么都不记得了。”我隐约能记得,在我日那个大石头之前,我在和烛火他们开淫趴,觥筹交错之间我豪饮了四大瓶白酒,后面就是直接冲出去,整个大街上都是禁止穿衣服的,如果不做爱的话就会被老虎吃掉,我有一个时间停止器,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请您告诉我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问到。

罗超闻掣出三根香烟一口气全点着含在嘴里娓娓道来:“听说震州闹的很厉害,说是富士康一大群工人闹事,后面……我忘了,还有学生也跟着闹事之类的,我记不清了,烛火压根没说明白”我已经听腻这些玩意了,毕竟这些东西又不在我的身边真实发生,在黄河的另一头,似乎空气总是很紧张的,天天都能看到同学群里转发的那些跳楼的还有砍人的;而在黄河的这一头,在新襄,除了天天被封在校园里上网课之外,一切照样很正常,就算我翻墙出去转悠,也会看到大家的日子跟往常一样,那些被塞到方舱里的人,不也照样有手机可以看吗?但也不好说,我的视域太狭隘,也许就跟十月革命那晚在圣彼得堡还呼呼大睡的小市民一样,听到什么一声莫名其妙的炮响,然后就变天了,列宁压根就不带我玩,所以我得自己努力,自己凑进去玩。

“我很渴……刚醒来,没喝水”我吧唧吧唧嘴然后起身“我去买杯四块钱的柠檬水喝。”

“别忘了明天四级考试”

“什么?我还报了四级?”

“哈哈你太幽默了老弟”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坐到四级考场上,考的那些玩意老子一个字都不认得,然后又开始放听力,两个洋鬼子在那些逼逼叨叨一堆鬼画符,反正也听不懂,我就胡思乱想起来,这两个洋鬼子,一男一女,如果讲话背景加点杂音,例如那种大卡车轧过路面的声音和那种摄影棚里卡擦咔嚓还有各种器械搬动声音之类的,那跟黄片开头有什么区别,我如果把音碟换成黄片开头,更典型的就是把日语考试听力也换成黄片开头那种采访的或者女优在大马路上走然后笑着一问一答的,那不是更有意思?然后我让那些考生作答,问他们第一段听力中这位女士的敏感带在哪里?第二段听力里的这位女士是不是素人?这不更考验考生技巧吗?

操你妈,说到底,老子是中国人,学洋文有什么用!英语学的再不好,照样打倒美帝国主义!

我把卷子一翻,在作文上随便写了几个英语单词,yes,not,no,hello,听力全都涂A,然后提前交卷走出考场,出来后觉得亏炸了,我寻思着万一再认真把作文写一写,选择题再好好检查一下,万一运气好就过了呢,给我后悔的在地上打滚,算了,我晃悠悠回到寝室里躺在床上冲浪,此时已是快要入冬的季节,明明昨天还暖洋洋的,今天的街上已经气温骤降寒风四起,寝室里的暖气却给人热的想脱衣服,我来到阳台上视察我养的乌龟,结果它趴在那一动也不动了,无论我怎么捏它,它都没反应,昨天还懒洋洋的,今天就死了。我始终不相信,又拿激光笔射它,它照样一动不动,我确信它是死了,在悲伤一晚上后,我叫上舍友为它的离世默哀三分钟,然后把它用餐巾纸里里外外包起来,放在包装精美的月饼盒子里,又去借了把大铲子,在宿舍外面的草坪上刨了个大约半米深的大坑,我们肃穆地把月饼盒放进坑里,把土回填,在原地站了一会后,各自沉默地回去。

又过了一星期,我上网冲浪一查才知道,原来乌龟他妈的是会冬眠的。

第八十九章

下雪了

冬天真的来了,除了做核酸和吃饭外,几乎没人出门,大家都躺在寝室里吹暖气上网课,楼道里时不时传来几声咳嗽,随后就是轰隆隆的凛冽风声和树枝摇动的声音,我已经三天没出过寝室门了,天空总是阴暗的,待在寝室里也朦朦胧胧的像是围在黑布里,大家都默不作声……这给我一种末日废土避难所的感觉,除了今天,因为今天轮到我去食堂带饭,不得不离开避难所,我恍惚地走出宿舍门,探出头来打量外面的世界,遍地都是光秃秃的,万物都是死的,一切如旧,路上行人寥寥,人们都插着兜走路,除却对视一眼外,再无更多交流,和待在寝室里并无二致,在路上走着,我依然是独处的,整个世界都僻静的出奇。

忽然有一瓣雪花落下,便有人喊“下雪了”,行人纷纷驻足望向天空,我也抬头,看到好多斑斑点点自半空中泼洒而来,有几粒落在我头上化成水滴,自额头缓缓流下,我想这几日空气确实太干,便用舌头舔干净雪水,继续赶路,发现下雪的人们愈来愈多,时不时传来几声惊诧,随后愈来愈多惊诧,愈来愈多窗户打开,从里面探出三三两两的人头来,都伸出手在空中摸索,试图搂住雪花,空气渐渐热烈起来,人们都东追西赶在谈论着下雪,有说有笑的,几辆自行车从我身边飞过,我听到他们言语中模糊的喜悦在风中飘散,这勾起了我的兴趣,很少见到下雪,毕竟南方是不咋下雪的,我停下来观望这番景色,看了大概三四秒,就看厌了,下雪是喜悦的事,但默默地看就令人生厌,可人们要开口,无非就是对周围的人说:“快看下雪了”之类,空乏无味……然而我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自己竟然已经病态到对这种东西也要评头论足一番,一个人竟可以无趣到这种地步。

我继续赶路,去食堂打包了四盒饭,出来后,雪越下越大,地上分明铺了好几层白毯,我想起来要交纸质的期末作业,又动身去打印店,一路从雪中踏过,回头一看全是脚印,我闲的无聊又把两只手往地上摁了手印。

雪真的越下越大了,路上甚至有人打起雪仗来,我继续向前走,在不远处总算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个子矮矮的,看起来裹着大衣披着围巾,伫立在宿舍楼下看雪,我觉得这人肯定跟我一样无聊,我们可以唠嗑一会打发时间,结果走近一看是费叶棠,她看到我来了,也很惊讶,彼此尴尬的对视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雪越下越大了”我说到。

“是啊,越下越大了”

“搞的我想堆个雪人”

“你会堆雪人?”费叶棠惊讶地问。“不会,你会吗?”

“我也不会,我以为你真会堆雪人,还想让你帮我堆一个呢”

“我可以试试……”

说罢,把饭盒放到一旁,我从地上攥起好几把雪丢到一起,用手不停地捏捏捏,给它推高,雪就像沙堆一样被拢起来,我不知道这是否能堆起雪人,便继续从事以上步骤,结果没弄多久,我手心就冻麻木了,红通通的,鼻涕哗啦啦流下来,而雪人连个屌都没堆出来。“等到堆出来雪人,你人估计冻成冰棍了……”费叶棠微笑,然后打了个呵欠。

“让我再钻研一会,肯定能给你堆出来的……”我起身把饭盒拎回来“现在不行,饭都要冷了,我去打印店,你要去哪?”

“我……回寝室”她转身离开了,我们互道再见。

我继续赶路,雪已经大到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我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整个世界都被漆白了;到打印店拿了几张新鲜出炉的A4纸,把它们揣在裤兜里,我慢悠悠地晃荡,空旷的雪原上嘻戏着越来越多的人,人们都冲出宿舍和教学楼,雪球像子弹一样飞来飞去,我感到在穿越火线。

“接招!!”忽然一个雪球往我脸上飞过来直接颜射了我一脸,把脸抹干净后,我四处张望,马上就看到不远处一个长的像罗超闻的人在手搓雪球预备下一次攻击。

“罗超闻!!我糙尼玛!!”我把饭盒丢在一旁,蹲下去扒拉起一大团一大团的雪球放在手里搓,说时迟那时快,罗超闻也搓好了雪球,我大喊一声“螺旋丸”就直接往远处扔了过去,却被罗超闻轻易躲开,只见他快步向我冲刺过来,在我还发懵的一瞬间,他直接把一整块雪球直接砸我脸上,伴随着爽朗的笑声,我左摇右晃最后直挺挺倒在地上,雪覆盖着我的脸颊,随即包裹着我的全身,躯体却说不出的热烈,我打算就这样躺在地上不动,直到罗超闻从地上捡起了几张纸:“这个是从你身上掉出来的吗?”“哦,那个是我刚打印的……”

“哎哎哎!那边那个学生……干什么你!”突然传来刺耳的警报声,从巡逻车上跳下来十几个门卫唰一下就往罗超闻身上猛扑过去,为首的老登大喊一声:“臭小子想造反?!”,说时迟那时快就把罗超闻擒拿住,给他手里的A4纸一把夺过来,罗超闻被好几个大汉团团压住,叫苦不迭:“叔!这不是俺打印的,这是俺捡的!”。

“恁捡叻?恁没事干了捡纸做甚么!”“这个是我打印过来写期末作业的,叔!”我连忙把事情的由来都一五一十告诉门卫,他们才放开罗超闻,把纸还给我,临走前又叮嘱:“看到学校哪里有人举这玩意了或者喊口号了,恁两个千万别去参加,听见没有!”

“学校里真有人举这玩意吗?”我相当纳闷。

“新襄天气太烂了,没人愿意在雪地里干站半天的……”罗超闻怂怂肩,拍掉身上的雪“你看没看最近震州的那些视频”

“何止震州,全国的我都看过了”“天子脚下挂横幅还有富士康徒步大军那个你也看了?”

“这么顶?给我看看”

“你自己点开抖音把定位切到震州,全都是这种视频”

我把定位切到震州,一群群的工人在田野间穿梭徒步,还有各种人在路上给他们递水,还有学生们喊各种口号,喊的相当激进,还有各种对峙的……总之把那些视频一个一个划拉过去,它们多到一辈子都看不完,这些在远方发生的事情牵动着我彷徨的神经,它们是真的吗?是真的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吗?还是像我从鲍德里亚那里听说的,这些东西从来没发生过?我不知道……

罗超闻又给我看电报群里发的视频,里面照例是在街头的学生们,为首的对着镜头喊到“我们呼吁全盒南的进步左派到震州来集合……”,画面一闪一闪的,在喧闹与混乱中结束,晃的人眼睛疼,但他说的那句话是切实听到了,这对我们这群新襄的土包子来说很有吸引力,可我们要怎么过去,过去了又要干嘛?“哎?他妈的,他咋不把话讲完啊?”我把罗超闻的手机拎起来晃荡,又拍了几下,结果还是没反应。

“你以为在修古董电视机吗?他就是没讲完……”罗超闻夺回手机,从袖子里掏出烟来抽,每当闻哥抽烟的时候,他就进入沉思,你不能去打扰他,没准他会想出一些建设性意见来——世界进入片刻的沉默,我看着罗超闻吐出的烟雾在雪中徘徊……

“你在发什么呆?你也想一想”罗超闻把烟掐灭在雪地上。

“想什么?”

“不知道,想想总有好处,我知道我们不会过去的,但是总该想的,如果我们真的满足了一切过去的条件,你会过去吗?”

“你帮我想吧,我懒得想。”

“我很严肃的在问你……”罗超闻把打火机的开关一会按下一会松开,火苗时而冒出时而消逝,他转头来呆滞地看着我“告诉我,你真的会去吗?”…………

第九十章

垃圾桶

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在虚度年华,总是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可他的生命又时时充满精力,无论何时都预备着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但多么壮丽多么辉煌的事业都与他无关,人都是这么徘徊下去的,何况任何壮丽的事业都是一门投机的事业——英雄如果不投机,那就跟草芥没区别;而那些所谓的英雄,在电视剧上总是一副随和亲民或者大度直率的相貌,然而为了与样板戏做区分,又要让这些英雄有复杂的形象,所以他们又要发一些小脾气,或者有一些把他们衬托可爱的怪癖,亦或是把他们休息娱乐的样子拍出来,转头又要拍他们去从事正经严肃的工作……这就让人看了恨的咬牙切齿,这些人无非是想把英雄们亦是凡人的一面拍出来,然而越拍越空洞,越拍越假,但凡拍他们随地拉泡尿、抠坨鼻屎丢了或者在开完会后趁四下无人把裤子脱了撸管,都比拍一大堆无意义的亲民桥段要亲民——给神像拍颂歌总是无聊的,大概来拍我才对,我虚伪、庸俗、惯惰,然而,总是慵懒的,却又预备着牺牲,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毕竟我们这些人除了胡言乱语外,就只剩下做作,而做作的人在哪里都是该死全家的,绝大多数人的做作无非就是生活在既定秩序下跟着这无聊秩序一块做作且不自知,例如班级里运动会上逼你喊加油的体育委员之类,他们只是蠢罢了,蠢人虽不至于死全家,实则是蠢到不具有死全家的资格;而有些人知晓这秩序烂透了,他们张口闭口就是革命或改良或不置可否,讨论着任何替代方案,又说:“无论怎样,要想中国变好,得先从自己开始努力发奋,否则也无事可做”,这就是反抗者的一贯做派,那些挺到现在的,要么粉丝万千,要么反思过剩,要么家境尚可,最大的愿望就是去谋一份做学术的差事,不亏待自己学的这么多政史哲经,最后总能把个人的境况跟时代的呼声调和起来——要说“路线错误,知识越多越反动”,这话不假,但是太片面,实际上总是知识越多越反动,而不关屌毛路线什么事的。

这片国度本来就已经烂透了,大家都看不到什么希望,我如果生在美国或者别的什么国家,我也照样会说美国或者别的什么国家烂透了,但客观来讲,这国度确实是实实在在烂透了,只不过我如果只说这国度烂透了,那就要被喷我是不是收境外反动势力的钱来骂中国了,问题是我从小到大都躺在这鬼地方过日子,我也只能骂这地方,哪怕你给我喷死了又有什么用?也不碍着大伙继续骂这地方——只不过我更彻底一点,我比那些大思想家或者不是大思想家的人要革命,他们这些人骂完之后还要莫名其妙加上一句“我爱这中国啊!可谁来爱我呢?”类似的话,这话可真是唐氏到天上去了。

我就单说这一句,这一句就足够证明我的含金量,那就是我支持一切能够让社会变乱的东西,我也想看到这国度变好,所以我现在反对所有能让这国度变好的东西——对于实践的唯物主义者,即共产主义者来说,全部问题恰恰就在于让世界革命化,实际的反对并改变现存的事物。

“现在从你的嘴里就只能爆出这些话……你说的东西都是仔细考究一下就经不起推敲而刻意要恶心人的,并非是说教,而是在误导别人……并非以理服人,而是吓唬人!”姜鸣哲合上他的考研英语,把我掏心掏肺的话贬低的不值一提,我最讨厌被人误解,他说我在误导别人,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他怎么能这么说?

“我是不会去的,但我其实也想去,只是……”姜鸣哲合上他的考研政治,喃喃到“我都交了112块的考研报名费了,要是没考上……不是浪费了?但也难说,如果你们真去的话要去几天?三天内可以回来吗……我……”

在大礼堂的角落里,门外照旧是密密麻麻降落着纷呈的雪花,我和池大汴坐在一起,辅导员在集会上强调:

“现在开始原则上禁止一切学生请假外出!特有紧急情况不得不请假外出的,要报备往返车次,要去震州的,必须把去震州哪里,精确到某街道某户都报备上来,尤其是去震州市区的……!”尔后就是校领导讲话,强调要遵守法制,说了一堆,然后莫名其妙加了句“如果你觉得祖国不好,那你就去建设它!”,全场都鸦雀无声,我小声地对周围同学说:“那你就去造反……”,大家都噗嗤笑起来,开始说些更劲爆的话题,辅导员马上把头转向我们这排,大家又闭嘴了。散会后,同学们全都议论纷纷,大家都在肆无忌惮地讲着从各种信息渠道排泄链里听来的消息。

“你说,真的要变天了?”

“不可能的,我看只是封控要结束了”“你是不是傻?只是新江那边着火烧死了人,就要变天了?……”

我听的咯咯笑,在人群中央直接大喊到:“到底准不准,到底真不真,去震州去百晶去商海一看不就全瞧见了!”“你又乱说了,怎么敢去的,我妈昨天打电话说我家邻居的儿子就在百晶上学,他去跟着喊口号,直接就被拷去班房了,那些警察还要查你手机,你拍的那些视频,全都要删干净!”

“我开玩笑的,又不会真去……”池大汴摇摇头:“现在这个运动还是自由派主导,关注点没有转移到劳资关系上去,我怕左翼力量会被人当枪使……这个运动,还是不符合马克思主义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你怎么断定的被当枪使?怎么判断自由派主导?怎么又不符合马克思主义?你咋理论水平这么低呢?富士康工人就不算人了?全国那些罢工的就不算人了?”罗超闻从他身后闪出来劈头盖脸就是嘲讽。“算了,你怎么说都行”池大汴哈了口闷气,掸掸肩膀上的残白,我们一齐看着漫天大雪,沉默不语。

李虹在雪地里奔跑,她快步踢开身前沉重的积雪,艰难地在校园里穿梭,远远地就看到我们:

“你们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了吗?”她对着我们大喊

“你火星了,现在全中国只要刷抖音的老登或者会用电子通信设备的年轻人都知道”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虹!!你魔怔了!搁这开玩笑呢!”池大汴赶忙做出一个“嘘”的手势,示意李虹小声点,她挥手示意我们到花坛边小叙。

“烛火发的那个视频你们看了吗?人山人海的,冲出学校拦都拦不住!”“我们出去都是个困难,难道你跟辅导员说我们要去震州开淫趴吗?”“你们怎么就这么死板呢?我们去震州,又不是去跟那些自由派同流合污,去凑凑热闹未必不可呀!怎么一个个都跟笨蛋一样呢!”

“司马了,怎么又来自由派,你亲眼看到自由派喊民主自由了还是咋滴。”“付亦明他们昨天就过去了,一路上也没啥状况啊!你们跟辅导员说要回家收苞谷收玉米,辅导员难道还拦着你们不成呀。”

“难道不收玉米就要把人饿死了?老师肯定不会批的”

我突然灵机一动:“我有一个妙计,但是……”

大家齐刷刷转头过来看着我,让我赶紧说,我便说到:“就说家里死人了要回家奔丧不就行了。”

“你个傻卵,我们家里人都在同一天死是吧,一眼假”

“那也好办啊,错开就行了,今天你妈死,明天我妈死,后天她妈死,一个个隔开不就行了”

“真等到全出去了,风头早都过去了!你想到尼玛的妙计!”

我觉得姜鸣哲未免太不痛快,实际上他的意见是至关重要的,他一定会有什么真知灼见,我需要集思广益,来判断我的下一步行动——但他只是不停的把复习资料翻页又翻页,颇为焦躁,最后又起来到处踱步:“我……我……”“姜哥,你魔怔了!”

“我还是去吧!”

我大喜过望,仿佛是亲受福音书一般,可我不知怎的,又多嘴了一句:“真的吗?姜哥,你真会去吗?”

“……我还是不去了,其实我去不去都无所谓的”

“那到底该不该去,姜哥”

“你们去吧!”他突然转头来灵机一动似的,使劲摇我的肩膀:“你们去肯定行的,别忘了到时候拍几张照片来,就当我去过了……你们快过去,去晚一步都会后悔的,来不及了,我一会儿就跟烛火说……”

“姜哥,你还是来吧……”

“我……我可不想真被逮进去,而且过去也麻烦,这样说虽然很蠢,可我家里还欠着60万房贷,老东西还等着爆我金币呢!如果考研失败了,我还想考公呢……不能出差错……不能乱拿自己的未来冒险……我们走错一步都要后悔,你们最好也别去了,但是……”

“姜哥,你真魔怔了,其实我们做什么都要后悔的……可万一这次风波过后,真的一切都改变了呢?如果旧社会真的被干碎了……大家真的都过上好日子……总之肯定比现在要好!你不用考研也能躺平,那你如果不来见证一下,那不是亏麻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教些什么,但还是像个蠢货一样把观点一股脑倾泻出来,我想,如果旧社会真的一夜之间被颠覆了,肯定没人知道取而代之的会是什么东西,但真的有人会在意革命之后的清晨会发生什么吗……这一切都不好说,可我总是幻想着,也许真有一天,共产主义社会或是别的什么名字听起来就很舒服的社会真的来了,我每天干两三个小时的活,然后剩下的时间我都在撸管还有看漫画,或者干别的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对,你说的对……”姜鸣哲不说话了,倚靠在墙壁上发愣,我能感到他心里在经受一场漫山遍野呼啸而来的特大雪崩,本来想开口劝他:“其实,确实不去也不会怎样,去了,也许照例是凑凑热闹……”,但终究是退缩了,因为我自己也没个定数,在做任何关乎利害的决定之前我总是穷思竭虑,生怕自己会后悔——但结论总是一样的,我做什么决定都会后悔,我不去会后悔,去了也会后悔,我……

“你得赶紧准备好,得赶紧过去……”姜鸣哲抬头说到“万一明天他妈的就不闹了,那你们就来不及了!”

罗超闻猛地一脚把他身前的雪全部踹的足足有好几米高,他叼起香烟点火,看向我们几个:“妈的,只有这样了!”

“什么?”李虹问到。

“明天凌晨四点,操场老厕所见”

第九十一章

解体概要

我带了一个大大的背包,在里面放着水,还有饼干,一个充电宝,一条换洗的内裤,一管曼妥思,还有一本漫画party,一把雨伞,一顶遮阳帽……到震州后,我打算先去震州动物园转转,然后再去盒南博物院,如果还有时间——要看罗超闻他们玩几天,如果时间够的话,我想去嵩山少林寺玩,或者去别的周边有意思的地方。

舍友看我在打包行李,问我是退学回家了吗,我说不是的,我要去震州,他们问我怎么出去的,我说翻墙,记得帮我保守秘密,他们点头,然后我又等到大家都睡死过去,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来到一楼熟人的寝室里,让他给我开门,伴随着浓厚的打鼾声,我蹑手蹑脚来到阳台上,利落地从一楼阳台上直接翻下去,穿行在雪原中前往老操场,一路上乌鸦和灰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校园里一个人也没有,就连门卫的手电光也看不到,这种大雪天还出来执勤的门卫估计是脑子有问题的。

我回到老操场上的老厕所,不禁有感而发,一种毛主席重上井冈山的萧瑟感扑面而来。

“别搁那怀旧了,这么喜欢这低能茅坑,你以后成为伟大的革命家了,把这老厕所列为全国重点文保单位,就说是你当年翻墙的地方”罗超闻哈哈笑。原来大家早都到了,其实算上我也只有四个人而已,我想人多了也未必是好事,那样意见往往不统一,比如我说要去看动物园,另外一波人又说要去看博物馆,那样不就乱套了。

“我去,你真以为出来旅游来了?”池大汴打开我的包包,看到一堆莫名其妙的东西,他摸出来好多黏糊糊的糖纸还有许多干瘪的零食包装袋。

罗超闻跳进草丛里疯狂摸索,熟练地掏出来两张脏兮兮的高凳子扔在地上,还是那两张板凳,我又看到其中一张板凳上“测绘学院第一深情祝志达翻墙专用”的记号,我很好奇这货到底是谁,这板凳他是不是从来没用过,全被我们这帮逼人拿来翻墙用了。

“等等!!”

突然从旷野上传来一阵呐喊,给我们吓的一激灵,从远处发疯似的飞过来一个人,我能听到积雪被他流星般跑动的双脚不断翻炒的声音,相当清脆,大家都懵了。

“该不会是门卫吧,我擦!”

“如果是门卫那就应该开手电给我们眼都闪瞎了!你再仔细看一看!”我努力让自己的双眼适应这朦胧的暮晨,定住一看,那人的模样非常眼熟,尤其是那夸张的跑步姿势,莫非是……“我擦!哥们,你们要去震州玩了,也不跟我说一声!”鲍丕一脚踹爆了这昏黑的帷幕,从远处唰一下就闯进来,停在我们眼前,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鲍丕!

“什么出去玩?我们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也跟着来?”罗超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哈哈说出这种无厘头的话来。“马克思主义者不怕这些!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鲍丕举起他的手宣誓,我们全都对他竖起大拇指。“好,那我就先翻为敬了!”罗超闻发力一脚就直接跳到那高凳上,再用手一扒拉上墙,掠过已经锈倒的铁丝网,像猢狲似的跃下去,顿时人就没影了。李虹也跳到那个高凳上试图用手扒住墙,她吃力地踮脚,可就是死活扒不住,这让她非常尴尬,池大汴马上就把身子伏下来,让李虹踩着他的背上去,给他精明完了。

在目送着其他人都翻出去后,我回首再望了望黑洞洞的校园还有教学楼中依然闪烁着的几点灯光,便转身踩着高凳一咕噜溜了出去,眼前再度出现那条商业街,我从墙上一跃而下,落到大垃圾桶厚实的盖子上,罗超闻拉住手把我扶下来说到:“我还以为跳下来脚又要疼死,结果竟然还有大垃圾桶刚好在这垫脚!”我也觉得这垃圾桶怪眼熟,还没来得及多想,大家就齐刷刷跑出了商业街,我背着那沉甸甸的书包没跑几步就上气不接下气,落在后面,罗超闻见我那狗喘气的样子有点于心不忍,最后大家都扫了共享电驴。

“我们要去哪,闻哥!”

“我看过火车了,现在最早去震州的只有七点!但是客运中心有五点就开的大巴,我们得抓紧赶上了!”

大家全都运足了马力往前冲,凌晨四点的新襄大街上空荡荡的,伴随着鲍丕哇呼哇呼的呐喊声和几辆电驴的呼啸声,我有种在玩暴力摩托(编者注:一款电子游戏,玩家需要用脚、手和武器来攻击其他赛车手)的错觉,甚至闯红灯也没人管你,我试图把自己的车头翘起来,这样就真是暴力摩托了,但这动作太高难度,鲍丕嘲笑我太垃圾了,然后他也模仿暴力摩托里翘车头的炫技姿势,马上就轮胎打滑然后头扎进路边雪堆里,爆了一地装备,给我笑抽了。

也不知风驰电掣了多久,新襄客运总站出现在我们面前,稀稀落落的行人在排队等着检票,在确认我们核酸都在七天之内并且健康码为绿并且行程码为绿并且都戴了口罩后,老登催促我们赶紧上车,而且一定不能摘口罩,可那老登自己不也没戴口罩吗?

“老头,你自己不也没戴口罩吗?你也把口罩带上!”鲍丕对他招手。那老登气炸了,他把车门关上然后吼到:“靠嫩娘,我这话是说给外面那些检查的蓝皮听的,你们坐车的爱戴不戴,老子一把年纪得新冠死了算球,你们跟着一起死就他妈随便!”

“你这老登咋滴讲话这样啊!谁说得新冠就一定死人了!”几个中年妇女马上把口罩脱下来跟着骂没完了,见到其他乘客都把口罩摘了,我们也把口罩摘了,五个人挤在车后座倒头就睡,我实在是太困了,硬坐着又睡不着,最后我换了个周围都无人的座位,整个人霸占两个座位,躺着舒舒服服的进入梦乡,直到被罗超闻他们的喧闹声吵醒,我睁开眼睛一看手机,已经六点了。

“喂,到哪了?”我迷迷糊糊的。“正过桥呢,你快看,太阳出来了!”李虹笑着把帘子拉开指向太阳升起的地方,我抬头,看到一望无际的宽阔河面泛起一道道屎黄色的粼波,远方的地平线上亮堂堂的,闪出几道耀目的红光,望起来就跟着火一样,那烈焰炙烤的天空都颤动起来,投射在怒吼的河面上,看起来跟拉稀又便血一样。

“过了黄河,就到震州境内了……”我们继续看着景色,河面在一点点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万里的农田与点缀其中的村庄与树林,窗外的世界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电线杆孤零零地伫立其间,还有一些人提着大小行李徒步穿梭在原野上。

“那一定是富士康逃出来的吧……”“也许是直播徒步的主播呢?……”我呆呆地看着窗外的一切,直到大巴一阵急刹车,才把我从大梦方觉的迷糊中震清醒,那验票的老登马上坐起来对着乘客大喊到:“要检查叻!要检查叻!白皮和蓝皮要上车了!赶紧把口罩都带上啊拐!”

听到他这喊话,大伙纷纷把口罩拿出来戴上,很快就有几个晶哥和米其林轮胎人上车了,为首那晶哥的制服上别着肩章,那肩章上还有几个图案,看样子是有头有脸的,他在车内走了一遍,发现没啥异常,又挨个问话,问乘客都是去震州干嘛的,那几个大妈直说是家就在震州,又检查了她们的身份证,随后就走到我们这边来。

“你们来震州干嘛的?”

“sir,我们是去震州找同学玩的”“啥?这时日了还在外头玩?哎等等,你们是学生……?”

晶哥们马上都扭头看向我们这边,表情非常严肃,空气顿时凝重起来,让人心里头堵的慌。

“把你们那个……学生证都掏出来看看……”

我们都非常听话的亮出学生证,晶哥们挨个看过去,都是新襄师范学院的,一个中年的看起来没头没脑的晶哥操着一口相当流利的普通话问:“恁们真滴似去震州找同学耍的?恁学校不管叻?”“真滴似去找同学玩的,sir,新襄封滴又没震州严”

“俺看得打个电话给你们学校问问,现在最好不要在外面乱走滴”

大家的表情瞬间都跟便秘了一样,不过万幸的是,压根没有晶哥听从这个中年晶哥的建议,因为大巴后面还有好几辆车在按喇叭,吵的不得了,那为首的晶哥摇下车窗对外头骂到:“没完了,按你个球!都不要动,等我们检查!”,便气冲冲地下车,剩下的晶哥和米其林轮胎人都百无聊赖地下车了,有个晶哥甚至边刷抖音边走,被车上的垃圾桶绊了个狗吃屎。

“可以走了不师傅?”验票的老登问晶哥。

“走吧走吧!”晶哥挥了挥手,就去检查下一辆车,伴随着发动机瞬间燃烧的轰鸣声,大巴再次启动。照例是没走多远,又在前方停下来,司机蹦起来大骂一声:“我操!!”,大家都往前看,只见前面堵了老长老长的一列车流,一眼望不到头,好几辆车的轮胎都埋在大雪中动弹不得,警车点缀其中闪着红蓝炫光,交警疯狂摆手势跟开了丛刃一样,偶尔还从车上揪下来一堆人,叫他们抱头蹲下,在身上狠狠摸,给我们看的满头大汗。

验票老登人麻了,把头探出去喊:“靠嫩娘什么情况!”,一个交警马上跑过来跟他交涉,然后他们大概是聊起来了,聊着聊着就开始互相爆粗口骂对方妈,喷个没完了;车上也乱成一团,司机说肯定要堵个至少三小时,叫我们还不如下车步行。

“那你能给我们退点钱吗哥”我问到。“再说”那司机直接躺座位上点烟然后翘起二郎腿睡大觉,看来这逼是没指望退钱了,大家面面相觑,空呆着也不是办法,便一齐下车。

我又打开地图一看,目前的位置是花园口汽车城,离市区还远呢,而且离震州动物园还有10公里,步行要走大概3小时,我有点绝望,整个人直接在雪地上打滚:“我要回学校我要回学校我要回学校啊啊啊啊啊!”

“你去尼玛的震州动物园!!”罗超闻一脚直接给我踹飞起来,随后打开地图看了又看,在大家再度商讨后,当务之急是先去震大找烛火,掌握目前的情况,我们再度出发——出于保暖的必要,我又往自己鞋子上套了两个塑料袋,这样走起来舒服,总之我们是年轻人,走三小时不算啥,哪怕走累了,靠着毅力也能坚持下去的。

一路上风景丝毫未变,除却白茫茫的雪海与沿路的枯木路杆外,没有任何东西,我有点无聊,而且最主要的,我背了个包,出于减轻背包重量的必要,我在路上大吃特吃,一口气吃了两管曼妥思,喝了一大瓶水,总之很有饱腹感。“前面有个川菜馆,走久了有点饿,要不我们进去点盘毛血旺吃吧!”“同意!”

“我操你妈,罗超闻!”

第九十二章

苍蝇

进到震州市区后,积雪愈发少了,路上提着大包小包赶路的工人们越来越多,却没一个我认识的,彼此只是匆匆过客,因为我们也要赶路,所以没工夫与工人们攀谈,但我还是迫切希望能见到李翔的,所以时不时拦下几个问一问。“您好,请问您认识李翔吗?”

“不认识……”

我方才想到有翔哥的微信,所以给他发了消息:

“翔哥,你人还在富士康吗?是不是也跟着跑路了?”

“屁咧,我还要挣钱养家呢!跑什么!”——来自战神

“你知不知道现在全乱套了?”

“不知道,但我这边确实乱套了”“说具体一点,翔哥”

“我操,等我去厕所,我昨天刚拍的,他妈的给警车都掀翻了,你等我一下”“我操封神了,翔哥”

我赶忙叫住还在行军的大伙,让他们来看富士康战神,没过一会视频就传过来,大家都凑上来看热闹,只见一群工人堵住晶哥,那些晶哥跑的上蹿下跳,拍摄者的镜头晃来晃去的,到处都很噪杂,总之我们仔细看了很久,也不知道那个警车是怎么被掀翻的,不过确实是明晃晃一个警车横在马路中央,然后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七嘴八舌说些什么,给我们看的哈哈大笑,原来警察也就这点出息,也怕人多,被大伙一堵住就成低能了。

“连警车都敢掀,这已经可以算暴动了吧……”李虹有点震惊。

“如果真被定性成暴动,那过一会儿就要派tank来了!”

“我擦!tank!那也太吓人了!那我马上润了,可别真来tank,哥”“你放心,如果tank真来了,大伙肯定比你润的还快,傻子才不跑呢”在哄堂大笑后,我们继续向前走,眼前开始出现宽阔的大道与立交桥,高楼照旧林立着,路两旁躺满了落叶,阴霾的天空下行走着稀落落的路人,偶尔驶过几辆车子,大街上席卷来一股无处安放的焦灼,使我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闯红灯,仿佛步入了一个毫无法治的世界。我已经很久没来过震州了,惊讶震州变成这样,不过,世界也并非了无生机,该热闹的地方依然是热闹的,我们步入人流繁杂的闹市区,店铺照常开着,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戴口罩买东西的行人,没戴口罩的我们格外显眼,我买了串糖葫芦吃,继续在街上走,虽然热闹的地方还是热闹,但街头巷尾总能看到有些小区被封了,门口站着的米其林轮胎人吼我们别看了,赶紧走,于是我们就要故意再靠近几下把头伸长旋转着看,再加上我们没戴口罩,米其林轮胎人马上掏出对讲机来开始絮絮叨叨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我们马上就跑了。

拢共碾转了三四个小时,路上又休息了一会,我们总算来到震大的北校区,门口的保安不让我们进去,于是我们拨通烛火,烛火让我们翻墙进来,死妈了,叫我们从什么设计院后面翻进来,然后再从设计院翻窗进宿舍楼,他会在那里等我们,总之说了一堆,问题是我们咋知道怎么从设计院翻进宿舍楼,我们又不是震大的。

“我擦!你就不能自己出来吗?”“我怎么出来?我被封在学校里出不来啊!”

“你就不能翻墙出来啊,你不是挺会翻的么”

“拜托老兄,那是在你们学校,在自己学校可不敢乱翻”

“好的,你妈死了”

我们来到烛火指定的地点,然后非常熟络地开始翻墙,这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我现在竟然对翻墙习以为常了,属于是死妈了,在翻过铁栏的时候,我的裆部还被那个尖头扎了一下,直接给我疼的在地上打滚,挣扎了一番后,我从地上爬起来,确实是来到了一个大院子里,那院子还真紧挨着一个大宿舍楼,一楼有个窗户,窗户下面甚至还有个板凳,我们一个个像跳山羊一样踩着蹦进去,刷的就落到楼道的地面上,制造出大动静,很快就有一堆男的从一扇扇寝室门里探头出来看着我们,大多都光着膀子,这非常尴尬,最主要的,李虹是女的,她脸红炸了,很快就听见有人说“辅导员来查寝了我测!”,绝大多数人都探头出来,然后马上又把头收进去,每个房间里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动,震的楼道都要摇起来了,随后又跑出来一堆人看,总之挤的不得了。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谢谢谢谢”罗超闻在前面开路,我们在转角马上听到一声熟悉的“我操!闻哥!”,只见楼梯口飞下来一群人,带头的正是烛火,他后面跟了好多人,全都围上来。

“我擦,排场这么大,你是喊了整个马会出来迎接我们吗哥”鲍丕双眼放光,他紧紧握住烛火的手不松开。

“你好你在说尼玛,我们要下楼做核酸了,这些全都是来捅喉咙的”

我们便跟着捅喉咙的队伍一块走,等着烛火他们捅完喉咙,在一旁默默看着,这种感觉就像是在看a片女优选拔赛一样,只要在被张嘴拿棉棒捅喉咙的时候把眼白翻上来然后再干呕几下,就彻底封神了,那些拿棉棒捅别人喉咙的米其林轮胎人看到我们一个个不戴口罩,也不来做核酸,就起了疑心。

“你们是辅导员吗?”一个米其林轮胎人问到。

“是的,我是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专业的辅导员”我说到。

“好的”

待到烛火做完核酸,他带着我们逛了一会校园,无聊完了,不过他倒是很有兴致和自豪感,不停给我们指那是什么这是什么,比如说“那是北区的操场”“那是北区的礼堂”“那北区的体育馆”……他跟个唐氏一样逼逼叨叨说:“嗨呀,这个操场,跟你们新襄师院比起来,我们震大还是太烂了”,然后又说“哎你们知不知道,我昨天查了查我重修的科目,竟然过了!”。

“咦,你挂科了还?”

“嗨!对211学生来说挂科不是很正常吗!”

“我擦尼玛!!”我直接原地起跳然后狠狠蹦了两下捏住烛火衣领:“你搁这一个劲的拽勾八呢!到底知不知道我们他妈的是来干嘛的!”

“就是啊烛火你也太他妈低能了!”池大汴补充到。

“我去,你们急啥呢,现在又不急,闹得最凶的是龙子湖那边,还有,还有那啥,贰柒广场那边,离这不都还有几公里吗,逼样的你急啥呢!”烛火把我的手推开。

“好吧,问题是我怕震州动物园要关门了……”

“你去锤子的震州动物园!”罗超闻一把给我推开,随后开始细细向烛火询问当前的情况,鉴于目前的形势还很不明了,烛火建议我们即刻动身出发先去贰柒广场看看,再去龙子湖,左翼学生还有各种莫名其妙的势力都像蝗虫一样在玩游击战,这边闹完又去那边,那边闹完又回到这边,规模有大也有小,总之是跳跳糖一样蹦蹦跳跳的,联系也非常麻烦。

“北区都是理工男,压根没人想搞事,所以啊,北区这边的马会还有那些同志这几天都跑主校区凑热闹去了,不过出去的还是少,毕竟封的太严了……”烛火有点类似游戏里的npc一样给我们普及游戏背景。

“所以,你怎么看举白纸的,还有……绝大多数人都举白纸吗?”罗超闻有无限的话要问。

“外网上看来的都是举白纸的,但其实是举啥的都有,或者空着手……总之,我觉得还是空着手好,不然你随便拿着打印纸走在路上,运气不好碰到晶哥,估计狠狠盘问,再说了,举白纸这个形象,与西方那些民运逼宣传的太符合了,我们如果真要参加,干嘛要硬蹭这种形象,为啥不举个毛主席的像呢?”“什么威权左派?我觉得要是民主真能成,搞点言论自由不也是好事吗?总之,政治光谱游戏太无聊了,”罗超闻摆摆手。

“嘁,我又不是傻子,见过世面的马克思主义者都知道你说的这些,总之,我们是严谨的社会科学家,总得保持怀疑”烛火突然说出一些非常有逼格的话来,最主要的是他好像在夸我见过世面,这让我内心春风荡漾,至少我现在确实是见过世面了,但还是没看到真正举白纸或者成群结队在大街上示威的,所以我迫不及待地想去看看。

“我要去主校区一趟……你们先去贰柒广场吧,我觉得柳亭可以跟你们一块走,他最近天天去那里,跟那边熟透了。”烛火像个npc一样突然给我们的队伍里添加了一个npc成员,催促我们去图书馆,据说柳亭在那里等我们,我寻思着真搁这玩rpg游戏呢,怎么npc动都不动一下,真就必须得我们去找npc才行,而当我们来到图书馆后,只听到柳亭大吼一声扑向我们,他难掩喜悦,一个劲的称呼我为“您”,这太莫名其妙了,估计是上次吃川菜被我添油加醋后的那些英雄传奇故事给忽悠成唐氏了。

“哎呀,好久没见了,我听烛火说,您之前还受邀请来到马会开过线上西马讲座的”柳亭两眼放光,紧紧握住我的双手。

“哈?啥玩意,我有参加过这玩意吗?”我的大脑像拖拉机一样噔噔噔的震动。“您忘了,就是大一那次啊!我就说怎么我也有点印象的,原来那个大佬是您啊!”

“哦……哦哦哦,我想起来了,还真是,但是其实想起来的也不多,反正那太早了,我不能记清楚很多,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的”我与他再度握手“所以柳哥,请问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您好不知道,我前几天都是靠着请假条出去的,今天请假条过期了。”

“你请假条写的什么”

“出去割包皮”

“那你就说,你不小心线崩了,现在痛炸了,要回医院去重新缝起来”“你是天才,哥”

柳亭随后在请假系统上提交了这个申请,显示拒绝通过,大家本来也都对合法形式出去不抱希望,最终还是决定翻出去,于是大伙又回到设计院大院里,我在翻出去的时候又被铁栏的尖头扎到了腹部,严重怀疑是给我膀胱扎漏气了,给我疼的捂住下体在大街上嗷嗷叫。柳亭在前面领路,我们随后就进了地铁站,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坐地铁,我以前总觉得地铁是一种跟火车一样的玩意,因为它长得也像火车,所以坐它肯定要一趟花个打底二十块起步,毕竟它速度那么快,所谓一分钱一分货,然而现在一看,地铁竟然只要几块钱,这实在是封神了,我踱步走进地铁,里面挤满了人,这内饰反倒不像是火车,伴随着感应门的闭合与自双脚涌上来的疾驰感,地铁唰一下就喷射出去,我就感觉到快,有一股催人跑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被绳子牵着往前冲,看到我这种稀奇感,罗超闻有点难绷:“我去,你该不会没坐过地铁吧”

“其实也没啥稀奇的,这不就是快一点的公交车嘛”我解释到,然而这确实是我第一次坐地铁,很有新鲜感,也许是我簧片看多了,大脑里情不自禁浮现出电车系列的经典场景,一般都是女优在地铁上好端端坐着然后突然下一站停车开门,上来一群壮汉直接抱住女优就直接给她裙子衣服扒掉直接开干了,其他乘客还要跟个雕像一样坐着不动保持淡定看这帮人操,偶尔咳嗽一下……突然“咣”一声到站,地铁车门真打开了,我看向门外,直接他妈冲进来一群晶哥,为头的直接喊“警察!耽误大家时间检查一下!”,吓老子一跳,然后晶哥们开始挨个要手机检查,问什么“刚才在哪里哪里拍照录像没有?”,乘客们都摇头说没有,然而有些乘客很倒霉,不光录像,还拍视频发抖音发空间了,晶哥就会围上来催促他全都删掉,而且要亲眼看着他们把相册里的源文件彻底删掉才行。

“估计刚才又是哪里闹起来了……”柳亭小声对我们说“下一站是贰柒广场,我们在那下车”

大家都点头,晶哥已经盘问到我们这,见我们都是年轻人,便慎重起来,要我们把手机拿出来打开相册看看,罗超闻他们都很识相交出了手机给晶哥看相册,轮到我时却扭扭捏捏的,其实我也挺想配合晶哥工作的,然而,我相册里2000多张照片,80%都是黄图,还有各种各样的黄片录屏,我嫌下载整部片子麻烦,会把比较顶的桥段直接录屏下来供自己后续反复品鉴,久而久之就录了上百个视频,把手机内存都占完叻,被别人看到我就直接他妈趴地铁轨道上卧轨自杀了。

“哥,我手机没电关机了”我编个理由出来,演技很精湛。

“拿出来按一下,看看是不是关机了”晶哥招呼到。

“好的”我把手机拿出来按了一下开关,结果很麻利就开机了,电量相当充足,锁屏壁纸是我最爱的出包王女darkness女主角梦梦酱。“老实点……”晶哥说着,便要我打开相册。

“哥,我相册里全是簧片,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理解,我们翻一下看看有没有反动视频,有的话删掉就行,配合我们工作,一下就完成了”晶哥打开我的相册,然后开始相当专注地一页页扫过去,结果扫着扫着这逼他妈的开始憋笑,我日他妈了。

“这真是侵犯公民权……”李虹小声嘟嘟着。

“喂喂,是不是检查到簧片了……”鲍丕一脸坏笑凑过来问我。

晶哥总算检查完了我的手机,我可以看到他脸庞上的各种褶皱像被熨斗烫过的衣服一样舒展开,他一边把手机还我一边继续憋笑,然后去盘问鲍丕,鲍丕很顺从地交出了手机,晶哥照例是翻了翻,随后说到:

“这些,那个,侮辱国家领导人形象的这些外网上的这种视频,这些图片,自觉删掉。”

第九十三章

群魔

贰柒广场的大铁塔发出咚咚咚的清脆报时声,随后又开始播放东方红的旋律,我们驻足观看了很久,最重要的是,广场上真有大量静坐着的人,零星举着白纸,更多的是在大声喊着什么口号的,周围围观了一堆群众,还有好多警车,这旁边有很繁华的商业街,人流量非常大,那些晶哥一逮人,群众就掏出手机来拍,结果晶哥马上转身训斥:“把手机放下,手机放下,不准录像”,然而只有前排的群众被迫放下手机,后排的就跟狗皮膏药一样把手机举着继续拍,给晶哥无语完了。

我骑在池大汴背上,爬进贰柒铁塔最底层的小平台,勉强能看到广场上发生的事情,然而依旧是在外围,不能太进去,人实在太多,我只能听到极大声的对峙,晶哥说这是煽动,就有示威者说“限制公权力”“让人民说话!”,然后见谈不拢就要抓了,哦哦哦,于是晶哥就出击了……大战一触即发了要!

“喂,你真听到他们说这些了?!”罗超闻喊到。

“我听的千真万确!”我拍着胸脯向他们保证

“那你别他妈整得跟说书一样,实况转播啊懂不懂,实况转播!”

“别他妈实况转播了,那边都打起来了,我鸡巴都看见了!”鲍丕用手指向正前方三点钟方向,我们一齐看去,人群果然在大幅度骚动,群众们都在喊“放人!”“放人!”,不过晶哥要带着刚逮的人出去,还是没人敢真拦的,就这样在此起彼伏的“放人”声中,晶哥们左挤右撞,非常狼狈地从喧闹的人群里拖出来一个已经闹麻了的人,还有一个人刚被押出来结果又像战神一样挣脱束缚跑回去,大喊什么下台,晶哥又追进去,人群又像浪潮一样翻滚起来。

“太顶了!真是不虚此行!”我把脑袋伸的比鸵鸟还长。

“这些人口号,太激进了……太过头了也不好,会引起群众反感”柳亭说到。“不能白白被抓……人还是不够多,应该把全震州的力量都集中起来,这样就保险多了!”李虹提出一个妙计。这太天方夜谭了,所以大家都耸耸肩,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澎湃场面,这让体内的投机家血脉有点觉醒了,我甚至开始畅想同志们二十年后解放北京城时的样子,不过我肯定不是c位,像我这种蠢货,靠着山头和资历,混水摸鱼一下,虽然授衔的时候做不了元帅和大将,但当个中将上将也许绰绰有余,我估摸着是能当上将的,按照资历来说,我20年初入左,很多人都是这时候入左的,只不过没混几年都退圈了,所以我到时候资历肯定没问题,更重要的还是山头,严格来说,我属于盒南马列毛系派别中的中高阶成员之一,属于震马会--罗超闻系山头,入党介绍人是池大汴(如果说左学联也算震马会分支的话),这么说来,还得是闻哥争气,闻哥争气了我才能出人头地——再这么一想,我寻思着盒南左圈在全国范围内也不是顶尖水平,那希望就更渺茫了,我觉得闻哥到最后估计也只能混个中将上将当当,当年1955年授衔的时候上将有50多个,中将有100多个,闻哥这么优秀的人挤破头才能进去;万幸少将那时授衔了1000多个,所以我像李云龙那样混个少将绝对是没问题,俗话说,上刀山下火海,只要胆子大,提着两把菜刀照样能闹革命,所以我肯定能闯出一番名堂来。“你还在看勾八呢,赶路了!!”罗超闻催促我赶快跟上。

“咦?我们要去哪?”

“去大学城!”

“哇塞!太带派了!你说……你说我们会不会见证历史!”鲍丕跑出六亲不认的步伐,驰骋在震州街头,车流川息不停,这句话在风中飘着,让我觉得恍惚、荒诞却又切实,沿途的一切都令我雀跃,喇叭声就像我们踢踏的奏鸣曲;晚秋的风异常肃杀,拂过我干裂的面庞……简直难以想象,我就这样奔跑在这街头,而且要去干这么例外的事情……这实在使人雀跃,我欢呼着,肆意跑动,实际上,我觉得我们每一刻都在见证历史,这并不是那种庸俗意义上的每分每秒流逝的每一刻,而是当我切身体会到历史的响动从远方奔腾而来并穿透我们这些孤苦无依的年轻人的躯体……我们太彷徨了,我们太穷,我们不愿意冷却热血,我们把翻身的一切,把复杂的交织着的各种情感,把一切都寄托在这种高尚的投机上,每当火山窜出来一点点小火苗,我们就激动的一发不可收拾,因为这预示着改变命运的希望,我们将会快慰起来,怎么能说我们是投机家呢?光是投机,不足以形容我们,我们超出投机太多了,我们是在废墟上翻垃圾桶的英雄!“哇塞,前面有好大一个土墙啊!”鲍丕提醒大家注意前方障碍。

“什么土墙,那个是古城墙吧……是不是到遗址公园了?”柳亭下意识打开地图,然而我们已经冲上那个土墙了,这个土堆很高,坡度也足够,我们顺势就冲上去了,冲到一半才看到“文保单位,禁止攀爬”的牌子,然而爬都爬了,总之我们直接冲到了最顶上,视野突然开阔起来,整个震州都一览无余,我们仿佛是参谋部开会一样在面对着这偌大的空间,有枯黄的绿化带,还有冷寂的街道以及飞驰而来的警笛声,所有车流都是呆板的,这座城市无比的呆板,呆板的大厦,呆板的行人,还有倒在地上的核酸亭,我们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观察着这一切,胸中俨然雄起万千甲兵,此情此景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吟诗一首。“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闻哥非常地有雅兴。

“天街小雨润如酥,内裤烧为锦绣灰!”鲍丕亦吟诗一首

“是天街踏尽公卿骨,内裤烧为锦绣灰……”池大汴指正道。

“此去泉台招旧部……”柳亭万分感慨

“一腔热血勤珍重,洒去犹能,化碧涛……”李虹顿挫有致

“这个是啥诗啊,该不会是你自己现场写的吧虹”

“哪有!是秋瑾的诗啊,你们都没读过秋瑾吗?”

“没有……她还写过诗啊”

看到大家都直抒胸臆,我也有感而发,深吸一大口气,对着这寂寥的大地吟咏到:“国际悲歌歌一曲……狂飙为我从天落”

“好诗!!好诗!”柳亭对我竖起大拇指

“那当然,这可是我自己写的!酷的批爆!”我现在相当的豪迈,一个箭步就窜下了城墙,把书包系紧,预备以雄心壮志来迎接席卷而来的一切,我们随后来到海洋大学,这里的局面近乎失控,保安已经彻底摆烂了,学生们三五成群涌出校园,我们也光明正大进去,校园里的宣传栏上到处贴的是“解除封控!”“悼念火灾死难者”“自由万岁”“坚持斗争”之类的标语和泼墨,还有一些马恩列斯毛的画像被张贴在校园各处,甚至还能看到有些人在当大演说家,在操场上,有些人在分发传单,有些人在往墙上贴东西,还有几十个人簇拥着,听别人发表政治观点,我们也很好奇的混迹进去。

“这个是盒海洋的动漫社副社……天天跟聋子湖那帮人混一块的”柳亭一本正经地向我们介绍,这很古怪,我说:“我还以为动漫社一般都是只对二次元感兴趣的肥宅呢”,结果柳亭非常难绷地笑话我:“哈哈,动漫社可是成分最杂的,男娘都有,何况左派……总之,不能相信任何一个爱好亚文化的人”

“嘘,小声点呀,听听他在说啥呢”李虹示意我们都保持沉默。

“我们还是回到了几十年前被当枪使的状况!我们不应该什么都不懂的,就去参加这些东西……老百姓的诉求是解除封控,而有些人却去喊那些极端的口号,喊什么修正主义……”戴眼镜的男的在说一些非常吓人的东西,听众们也都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那难道如果没有这场运动,政府就会解封吗!难道要否认这场运动的价值吗!”有人说到

“对!我们难道能知道运动的走向吗?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就是”

“我没有否认这些东西,而且我也是支持解封的,而且,就现在全国一些城市也出现类似的情况来看,肯定离解封不远了!”那个人口若悬河,指导瘾大的批爆“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全盘支持这场运动,也许大家要学会辨别……因为有许多诉求都极端过头了,我们不能支持那些,要像列宁说的那样,学会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罗超闻听的笑抽了,他对柳亭说:“这确定是龙子湖那帮左派出来的?他不知道列宁主义者最反对的就是不左又不右的中派路线吗?”

“喂,那个同学,你也是龙子湖的?你有什么意见吗?”演讲者转头看向罗超闻,人群也都齐刷刷看向我们,罗超闻马上就起身质问:“那请问,你支不支持富士康工人”

“我肯定支持”

“那请问你该怎么支持?在这儿圈地自萌吗?”

“那肯定不是……但是,目前还是要以肯定自发性为主,很坦白的说,我们帮不到工人什么,总归不能盲动,何况这场运动的导向,现在越来越导向是几十年前那种极端的倾向了……总之,在目前这个阶段,提出这些过分激进的主张,不会有什么意义的”

“运动总是极端的,总会不合时宜的!”人群中又传出来一声响动,大家齐刷刷转头,随后站起来一个穿卡其色大衣的长发女生,那个指导哥马上就喊:“哦!就是这个女的,我说的那些,搞那些极端玩意的那些人,就是,那个……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文学院的那个……白……”“喂!白黛!!”我从地上弹起来,向她呐喊以及挥手,她也很高兴地对我挥手,我像个傻子一样不停喊“喂喂喂喂”,确保对方能听到我的方位,池大汴跟着我一起喂喂喂,柳亭很震惊:“咦,你们认识她吗?”

“所以她是谁啊?”李虹非常好奇“别管那么多了,反正她刚才那句话一听就知道是自己人,我们跟着喂喂喂就行了”罗超闻点点头,于是大家都开始喂喂喂,整个操场都被喧闹的“喂喂喂”声霸占了,让那个演讲的指导哥非常不爽:

“靠!你们这帮屌毛原来是一伙来砸场子的!”

第九十四章

哦,冬妮娅

“好久没见,你换发型了”听说指出女生换了新发型会获得好感。

“只是留长了而已……这压根不叫换发型”白黛把传单找准角度贴在墙上“递一下胶水……”

我把胶水递给她,预备有无限的话要开口,可照旧是不知道说什么,我想,我们之间距离已经太远了,我现在也不知道白黛的思想是怎样了,甚至她贴的那些思想家的肖像,我几乎也一个都不认识。

“你贴的这些都是啥?”

“这个是柯兰斯,一个很有名的马克思主义思想家;这个是碧莎.马思,也是很有名的马主义思想家”

“那这个呢?”

“这是鲁迅……”

“咦,哦,还真是鲁迅,我看走眼了,你怎么贴起鲁迅来了,我觉得把鲁迅说成是共产主义者未免有点烂俗了”“是的,他更多是一种个人的无治主义者……”白黛盯着贴好的东西发呆,随后又看向我“跟你和池大汴一起过来的都是哪些人?那个柳亭……我之前碰到过了,其他几个都是谁?我不认识”“哇擦,闻哥你也不认识吗?”我惊愕地长大嘴巴

“啊哈?谁……”她饶有兴趣“神经病……你周围反正都是这种人,正常人哪会认识”

“首先是闻哥,闻哥可是新襄左派的大统领,全新襄都没有理论水平比他高的了,他的理论水平高到什么程度呢,基本上所有的跟马克思有亲缘性的理论,他都知道,现代的各种跟马克思有关的思潮,他也都了解,他讲话也很有意思,总之,闻哥太厉害了,他上次还被震大马会邀请,去开了个线上讲座!然后还有鲍丕,他是个神友。”

“噗……莫名其妙的”她被我的夸张说辞给逗乐了“那个女生是谁?”“是李虹,也是自己人”

“嗷……”白黛点点头“你准备去哪?”“去震州动物园”

“震州动物园?我还没去过那里”“那里有河马,河马游泳,跳进水里面,那声音就跟炸弹一样,嘭嘭嘭!还有狼,狼比狗要敏感,更有领地意识,所以它们像低能一样在铁网里到处转圈圈,像是那种来调研的大官一样,还有鹦鹉,鹦鹉会说操你妈操你妈,还有大象,大象会……”

“大象会用鼻子帮同伴撸鸡巴”鲍丕突然插嘴进来

“尼玛死了,鲍丕”

“你就是鲍丕?那个神友?”白黛问到。

“我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是神友,我是后逆向民族主义-新模态知识论者,网名鲍少尉”

白黛非常难绷地捂嘴笑哈哈起来,大概是觉得我们这些人有趣极了,她周围一些人也凑上来与我们闲聊,大家都在寒暄着轻松的话题,没有任何负担,这使我萌发一种飘忽的惬意感,我可以在迟暮的操场上就这样跟大家闲聊着度过,而无关什么唐突的政治闹剧以及群众运动,老实说,这一整天我总觉得自己在做梦,并非是不真实,毕竟梦总是真实的,但梦总让人飘忽,给我一种不确定性,这是一种脱离了既定秩序的无所适从,会让人担忧梦醒之后该怎么办……我想,对于近日发生的事情不能抱有太多希望:希望越大,投入越大,失望越大……我这样想着,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其实没什么好想的,反正我做什么都会后悔,还不如多跟大家聊聊,然后就去闹革命,革命死了,革命万岁。“今晚你会去贰柒广场吗?”白黛倚在墙边,她的表情很平静,看样子很放松,随后又明知故问:“还是说你要去动物园呢?但是动物园已经关门了”“如果革命需要我,我会马上赶来”我说。

“如果不需要呢?”

“那我就不知道该去哪了”

“啊……?不会有人把自己的一整个生命都寄托在虚妄的线性推论上的”白黛有点郑重其事地告诉我这句话,这使人不悦,好像我不知道似的,在两个月前我就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我转头看她,有点不耐烦地解释:“我知道,我不期待着解放,我对于解放的允诺是完全,完全不在意的!……但我是革命者……是的,我是革命者,虽然我是个懒批,但我又准备去做牺牲,只要不是些掉脑袋的东西……但也不好说,如果要我掉脑袋,那想必事态已经发展到了我不得不掉脑袋而且掉脑袋可以青史留名的地步,那我会毫不犹豫掉脑袋的,因为我总是把自己看做革命者……这不是吹嘘自己,我已经内化了这些东西,只要我还在意这片土地,在意我周围的人,同样的,只要我还在意自己,那我就……那我就永远是个革命者,我这一生都是为了革命而活的,或者说,我这一辈子都是为了闹革命……我哪都不会去的,我就要留下来,做研究这国度的专家,只要我还对革命有热忱……何况我也润不出去,所以我也只能研究这里了,我可以不停研究这里,还有好多好多人也跟我一样,让他们也跟我一道蹉跎岁月,直到把这里彻底摧毁掉……!”

白黛的表情从茫然渐渐变为惊愕,她嘴巴微张着,却说不出半点话来,我从未见过她这样诧异的表情,一股幼稚的自满感油然而生,我盯着白黛的脸,那张精致却又平凡的脸,她的双眼也不停歇地盯着我,可她的瞳孔却微微震动着,最终逃避我的视线——她转过头去不发一言,我知道,自己这话极端过头,可我说的都是真话,我是个坦诚的人,我期望白黛也是坦诚的,说我极端也好幼稚也好,我都无所谓,因为我自己未必会真在意说过的话,但我说的都是真话。白黛照旧是沉默,她用鞋底在塑胶跑道上刮来刮去打发时间,但又时不时停下,我猜她肯定想说点什么,可她想说什么呢?也许在想着怎么骂我,但我都已经说出这种低能话来,她肯定放弃说教了——可惜她一向是个有趣的人,今天却失语了,我也只能沉默……周围的人们吵吵嚷嚷的,没人在意我两的寂寥,鲍丕在簇拥之下甚至也当起了大演讲家,他口若悬河地发表演讲:“毛主席说过……!矫枉不过正,就不算矫枉!所以同志们,我们的目标不能停留在某些阶段,还应该提升到变革生产关系的诉求……”,话还没说完,人群就爆发出比黄片里男优冲刺撞击皮肤还响亮的掌声,鲍丕的激情被火速点燃,他大喊:“马列毛主义万岁!!”,撞击皮肤的声音更加洪亮了,我跟着拍掌,白黛也跟着拍掌,掌声缓缓熄灭,操场上的日落静悄悄的,在晚霞泼洒的远方跑来零零碎碎的熟识的人,呼喊着我的名字,罗超闻嘴巴里咀嚼着什么,我问他在嚼什么,他说在回味刚才食堂里买的骨肉相连。

“咦,你们怎么在这边吃的饭?”“都能混进校园了,那买饭不也是轻轻松松吗!”池大汴从兜兜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馒头来给我,我胡乱咬几口就吞下去了,馒头的味道怪怪的,可能是被池批的手碰过的原因……我吃了个馒头后更饿了,背包里也没啥能吃的,柳亭实在是看我可怜,在他兜里胡乱翻找一通,竟然翻出来一包蛋白粉给我,我没吃过这玩意,直接撕开就仰起脖子往嘴里倒了,一口下去味道怪怪的,可能是倒太多了,不断有刚倒进嘴巴里的白色粉末被我咕咯咕咯喷出来,跟火山喷发一样壮观,大家都笑的合不拢嘴:“你个傻卵,这玩意要配水喝!你咋直接就吃了”,我就这样浪费了一包蛋白粉,再没什么能吃的,可我还是饿炸了。罗超闻让大家把自己全身上下每个口袋都摸过去,一定会摸出来吃的,我深以为然,就在每个兜兜里摸了一遍,真在屁股兜里摸出来我丢了两年的学生证还有银行卡;池大汴从屁股兜里摸出来一个被压扁成低能的沙琪玛,我拒绝食用这玩意,于是大家又去了食堂一趟。我点了碗胡辣汤配油条,价格实惠又能饱肚,一口胡辣汤下去,我顿时有了精神,全身都舒服极了,那种飘忽的惬意感又涌上心头……白黛点了碗馄饨吃,她一边吃饭一边跟李虹聊天,总之大家都自得其乐的,这让我非常舒坦,直到闪电带着一帮人在食堂里出现,他进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我,先是一愣,我也是一愣,随后彼此在同一时间立定,互相指着对方鼻子大骂:“我扌亻妈!!!”

“闪电?你咋来了”柳亭站起来想同他攀谈,然而我正在和闪电激烈对骂,总之闪电太死妈了,我必须先骂他几句,不然亏麻了,我先是试探性的调侃:“我擦,闪狗,你怎么也在这里!”,结果闪电完全不接我的台阶,他很欠打地说:“你这种机会主义者八成是过来看热闹的吧!”,我觉得闪电属于是彻彻底底死妈了,我马上回话:“滚去吃屎吧傻逼!”“谁去吃屎,狗儿子又在叫了,狗儿子你妈妈吃屎!”

“怎么喊你奶奶吃屎,闪狗”

“我操你妈!傻逼,去吃屎吧,傻逼,没工夫跟你这种鸡巴毛细血管一样粗的傻逼聊天”

“傻卵,我的鸡巴在你妈肉穴里鲤鱼跃龙门直接给你妈逼扩宽成飞机场,操你妈”

“我操比吗!曹尼玛!懒得跟你这种傻卵多谈,傻逼死妈去吧,再见”

“滚去精神胜利吧傻卵,操你妈了”闪电头也不回地去找柳亭,他后面跟着的那个高觉悟工人又发现是我,就又过来指责我不尊重同志,总之死妈完了,食堂里莫名其妙就多出来了一堆人,全都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我埋头继续喝胡辣汤,一口又一口,胡辣汤这玩意喝多了就不行,感觉像是在喝炸弹,给我喉咙炸冒烟了,这时就要掰点油条来嘎巴嘎巴吃,我一边吃一边看着人群骚动,大家都在讨论一些劲爆的话题,柳亭跳到桌子上示意大家不要吵,先要统计一下人数之类的,又说要看看电报群:“请问贰柒广场上现在还有哪些人,都是哪来的,我们可别被当成境外势力了!”“哪些人,谁知道哪些人啊!少说有两三百人,围观的更多!不都是学生吗!”“那可不行,万一真有境外势力怎么办!”

“月球上来的境外势力!晶哥真要逮人,哪管你是不是境外势力啊!”“当年孙中山在美国和南洋到处演讲筹集资金,被清政府说成是境外势力,当年共产国际给gcd资金援助,蒋介石也说gcd是境外势力,还有哪个不是境外势力?”

“新闻自由!结社自由!言论自由!万岁!”

“好!!青年失业率!基尼指数!人均负债数!!万岁!”

整个食堂都起此彼伏地喧哗起来,吃饭的也都见怪不怪了,我仿佛是被扔进一个大熔炉里,脑子已经快处理不过来了,这个时候任何反思都是多余的,眼前的胡辣汤越来越好喝了,直到罗超闻挤出来跟我说:“你知道多劲爆吗,我看贰柒广场很快就要闹麻了!”

“我擦,今晚是要大串联了?这么多人挤一起……”

“嗨,各种各样都有,总之,我们跟着这帮人过去,很快就能见到大场面了!”“靠,我可没说要带上这个喝胡辣汤的!”闪电赶紧挤进来补充说明:“但是……算了,总之,人越多越好……也不对……反正我最讨厌的就是喝胡辣汤的人了!”

“谁敢骂胡辣汤!我尻恁娘!”门口又涌进来一大帮人,鲍丕嗷嗷叫像个王者一样飞进来,他的身后站着一大堆应援团,气氛再度升级,鲍丕大喊:“现在我已经被推举为全盒南的左翼领袖!全都听我号令!”

“你鸡巴谁啊!”闪电问到。

“我是英国新逆向马克思主义-后独构论-毛主义者鲍丕,你是哪位”

“怎么又是新马克思主义,你跟那个喝胡辣汤的家伙一起去当新马克思主义者吧!操你妈”

“哈哈,鲍丕闹麻了!!”

大家咯咯笑起来,食堂里已经连一点缝隙都瞧不见了,目之所及全都是欢悦的身体与躁动的心灵在肆意喧闹着,我把胡辣汤一饮而尽,觉得喉咙里刚被塞了雷管,在往外呼噜噜冒烟,活像个人体烟囱,罗超闻在我旁边点起烟来,他吞云吐雾,呛的人群都不敢靠近,两杆大烟囱就这样立在热闹的大都会里,在人流中,白黛艰难地挤出来,她被呛的受不了,把鼻子捂住,然后靠近我耳朵说了些什么,我有点没听清楚,她就又复述了一遍,我还是没听清楚,问能不能再讲一遍,她先是呆了一会,随后直接把捂鼻子的手放开,对着我耳朵大喊:“我说啊……!你到底会不会来贰柒广场!”

罗超闻被这个情景逗的笑嘻,他一笑,烟味就更大了,我一边呛咳嗽一边高兴地对白黛说:“只……咳……只要……”“只要?……”

“只要革命需要,我一定会来”

第九十五章

人类史前史

我在想,倘若我们死了,或者投机失败,请允许我使用投机这个字眼——如果我们失败了,那就真没了。我们什么都不会在历史上留下的,没人在意我们内心的风起云涌和随手写过的任何带有思辨韵味的东西,永远没有平台可以发挥了,我们就这样,永远被历史封存。总而言之,倘若我们死了,作为一个普通人,那就真的死了。

“不会有人记得今晚发生的任何事情”罗超闻把他的烟掐灭,吐出他最后一个烟圈“有些事情发生之后,在这件事情之后,所有的东西都会跟以前不一样了,就像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这些事情,历史永远被改变了,可没人会记得我们,没人会给我们做传……”

“是的……”我看着人群发呆,这里不光有我,还有无数青年们,我们,我们身上有一些同质化的地方,可没人会记得我们的,我们成功或者失败,都不重要,只有历史的风会轻拂我们的墓碑,在今天,有个青年死了,在这青年的坟堆上,这青年又活了……

大家开始手忙脚乱地筹备各种东西,例如书本和旗帜,我看到闪电他们搬进来一面红布料,冗杂的人群就立刻分开,像是被风切开的麦浪,站到两旁给这布料让道,这红布料也不大的,上面没任何图案,大家围上来端详着这面红布,把这红布绑到老长一个钢管上,似乎就是一面舞动的红旗。

“我们往上面加点图案吧”

“加个球,加什么呢?镰刀锤子?”“不对,应该弄个A字然后外面再弄个圆圈,无政府主义更应景”

“感觉不如画成红黑旗”

“用赤底黑龙旗”

“可以在这上面加我老婆凉宫春日的头像吗?”

“画个鸡巴上去”

大家议论纷纷,柳亭提议让大家来投票举手决定,最终结果竟然是往上面加少女与战车里的女角色头像,总之死妈完了,大家都不同意,最后你一言我一语,大家普遍共识转变为:随便往上面画任何东西,池大汴往上面画了个镰刀锤子,罗超闻往上面画了个骷髅头,绝大多数人都是写字,我往上面画了一条狗,一条耳朵很长的狐狸狗,它呆呆的吐着舌头,口水哗啦啦流下来……我只会画这个,红布料上只片刻功夫就全是涂鸦与签字,一眼扫过去,各种各样的都有,什么“颠覆”什么“扣1送地狱火”什么“人们自己创造自己的历史”之类的,整个食堂里灯火通明,每个人都抑制不住悸动的心情,只等着有人领头踏出食堂——先是一个人起身出门,转瞬间就是漫山遍野的起身,人潮的海浪起起伏伏,从食堂里冲出来向着外部扩散,先是淹没了整个街道,随后淹没了整个校园,愈来愈多的人加入到拥挤的队伍中,有看热闹的,有看熟人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池大汴穿梭其间与他认识的人互相问好,我拿起手机来拍视频发到抖音和快手上记录美好瞬间,最好还能发到朋友圈炫耀一下,我跟罗超闻说“来茄子一下,闻哥!”,闻哥马上摆出一副阿嘿颜表情,我们就这样说说笑笑走到校门口,保安拦住一大帮人说:“不要一大群人挤着出去!不准乱出去”,门口还停着两三辆警车,大家面面相觑,近百号人堆在校门口停滞不前。

“前面的怎么不走了!”

“前面有晶哥,走什么!”

“你怕锤子晶哥!”

“有胆子你走前面!”

我和闻哥觉得这压根不是事,反正我们还可以翻墙的,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70%的出行方式都是翻墙,总之这太搞了——我回头看向白黛,她正抱着那块红布慢悠悠地轧马路,与李虹一起闲聊:

“你们都在聊些什么东西……?”我非常好奇。

李虹掰起手指头数过去:“刚才在聊口红色号,之前还有各种东西……穿搭啊好笑的事情啊,反正你不会感兴趣”“你放心,如果女生对你有意思,她会问你觉得哪款口红色号好看的”闻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这逗笑了白黛和李虹,我确实没看出来她们还涂口红。

“我没涂”李虹摇摇头,白黛也摇头,但白黛从她的兜兜里掏出来一个橘红色的口红给我看:“但我今天带了口红,我不常涂,只是晚上天气会干燥……”我端详着那支口红,俗话说语不惊人死不休,我锐评到:“这个橘红色的很像那个土黄色,让我想起来我太爷爷迁葬的时候棺材旁边挖出来的那个黄土……那个黄土就这种橘红色的……南方的那种泥土很多都是这种颜色”

这话把罗超闻笑抽了,李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唯有白黛略显无语,却又见怪不怪,她嗔怪着说到:“如果只是心理扭曲的人……他也不会看到什么东西,就总要刻意往负面的阴暗的东西想,心理扭曲的人不会磨炼出这方面的天赋来……”

白黛的锐评让我觉得很爽,她属于是天才,我笑着对她说:“校门口已经堵死了,我们翻墙出去吧”

“我从来没翻过……”白黛迟疑着“喂,我跟你说,可不能乱翻,还是从校门口跟着大部队出去好一点……我今天就翻了,可麻烦了……”李虹说到。“呀?你还真翻了……”白黛说到。“是啊!当时……”李虹又开始与白黛有说有笑起来,闻哥已经走到铁栏杆边上估算这栏杆有多高,我听她们聊了会,在看到闻哥摆出“ok”手势后,便不停挥动躯体跟白黛说:“喂,你看好了,我要翻出去了,看好了看好了”

“你真要翻出去了?”

“那还有假,你看好了”

“你现在就出去吗?”

“对,看好了”

“等一下”她把我书包拉链拉开,将抱着的那块涂鸦红布轻巧地放进去“你可以留着做纪念……”

“没准还可以绑在铁棍上挥呢!哈哈……”我掂量掂量自己的书包,很轻,便头也不回地向着铁栏杆奔去,我三步并作两步,两步并三步,一二一,一二一,我跑的飞快,我想我的跑步姿势一定很帅,白黛一定也目送着我吧,我纵身一跃抓住栏杆把书包丢出去,闻哥在外面接住我的书包,只那么一用力,我就轻车熟路地骑在了铁栏杆上,我高兴坏了,放声大笑,然后回头看向白黛,她站在原地,她的旁边是李虹,李虹的旁边是公告栏,上面贴满了革命,在革命旁边,是人们,人们在盒南海洋大学的校园里,这里满是革命的以太,在幕色中播撒开来,绽放在每个人的笑容上,我转头,又回头,又转头,再回头,我一跃而下落到校外的人行道上,背后传来“别忘了……贰柒广场!”,我大喊“如果革命需要!”,如果革命需要……我和闻哥头也不回,一起在这大道上撒野,人行道旁全是湛蓝的隔离网,它们被疯狂的敲击发出猛烈的“咚咚”声,校门口的学生们马上欢呼起来,咚咚咚,咚咚咚!整面蓝墙突然就崩塌了,踹倒蓝墙的另外一伙抗议的人们马上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的,警笛瞬间响起,一大群晶哥从车里钻出来前往隔离网维持秩序,学生们见状立刻都从校门口摸空闯闸拼命钻出来,这场面简直像蝗虫过境,池大汴在qq群里跟我们通报冲出来的喜讯,就在我们准备回复的时候,突然显示网络没了,另外几辆警车在校门口停下,晶哥们吹着口哨说:“遵守秩序,遵守秩序!”,但学生们依然翻过闸机冲出来,遵守秩序遵守秩序……我和闻哥一路小跑穿过隔离网,晶哥们正在与踹翻隔离网的人大战,无暇顾及两只老鼠到处乱钻,我试图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鲍丕他们,但无功而返。

“必须先跑到没被断网的地方!”闻哥提住我往立交桥上跑,我注意到夜幕已经彻底降临,震州街头霓虹点点,眼前大道上驶来的远光灯闪爆了我的双眼,一切都被闪炸了,闪飘起来!此刻立交桥上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狂飘着,我能感受到桥底下车流奔驰而过升起的穿堂风,这风是软绵绵的……它就像棉花!我踩着棉花扶摇直上,我浑身轻飘飘的,我舒坦极了,我扯开嗓子呼啦啦地唱到:“拳头无聊~怒撞晚风!如像灰色~铁链!哦哦!”,下一句,Icanbreakaway,哦哦哦!

“闻~哥!”我唱歌似的讲话“我们以后!肯定要成为大人物了!”

“你觉得是哪方面的大人物?!”罗超闻也很高兴,他边飘边整理发型。“都有可能……我们都是狠角色!我们太厉害了!全中国找不出跟我们一样的人了!”我自豪地挺起胸膛“如果以后革命成功了,那时我们应该四五十岁了,我们该干什么!我都想好啦,我肯定要买一亮很大的房车,这个房车有两层楼那么高,有一个足球场那么长!……然后,然后我就开着它去全国各地兜风……那个房车上面啥玩意都有,大电视和顶配电脑,还可以养狗养鸡,我还有一个大书房,我可以在那里面写东西……还有……我操!!闻哥!还有太多了!反正你哪天有空肯定要来参观的!!”“哈哈!你个傻卵!太俗了!!我可不追求物质享受”罗超闻笑嘻嘻“等我死了!就给我遗体进行防腐处理!然后放到水立方里,供后人瞻仰!”

“那可不行,应该让老百姓对我们去魅,你知不知道日本那个九相图……我们死了后应该借鉴那玩意,把我们的遗体丢到大街上拉个警戒线给别人参观,让大伙看着我们遗体一点一点烂掉最后只剩白骨才对!”

“好,听你的,最好再把我们尸油收集起来拌麻辣烫吃!”

“好的闻哥你是天才!”我高呼着,从立交桥上飞下来,随后打开手机,依然没有网络,但拍照功能还是可以用的,我马上把镜头对准不远处大街上正在排队立正的晶哥们,录个视频以做纪念,罗超闻马上打断我:“你不要命啦!我听说现在哪怕只是路过然后拍照录个像,都要给你逮进去!快把手机收起来!”“给我逮进去坐班房倒是最好,刚好混点资历,以后论功行赏,我坐过班房这一点就够当个中将了!”我继续把手机怼着拍,很快就有晶哥注意到我了,先是在远处指着我,由于他们戴着口罩,所以我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但看样子是让我把手机收起来,于是我对着他们大喊到:“来!笑一个!茄子!!”“我擦尼玛!!”只听到罗超闻一声怒吼,他拔腿就跑,我心想闻哥胆子也太小了,因为对面压根没什么动静……至少我看到对面还站在原地,戴着口罩,反正我听不懂他们在嘀咕什么,然后,然后就是……我操!!我马上把手机收起来然后拔腿就跑:“我草!闻哥!救我!这两个晶哥跑的比野狗还快!”

“你踏马是不是傻逼,没事干了惹他们干嘛!我曹尼玛!”

我几乎快看不到闻哥跑去哪了,这货以往1000米速度比我还慢,结果今天跟他妈磕了伟哥一样疯狂冲刺,我大喊“闻哥等我!!”,闻哥像是没听见一样,他在下个路口往右转了,我马上跟着往右进入到一条热闹的商业街里,贰柒广场的大铁塔马上出现在眼前,我对着闻哥呐喊:“快看闻哥,是贰柒铁塔!”,闻哥马上也喊了些什么,但我没听清楚,他下一秒就挤进了人堆里,我也跟着挤进去,大家都在用手机拍照,我想一定是贰柒广场上出现更劲爆的东西了,当我再回头时,那两个穷追不舍的晶哥已经不见了,我这才放慢脚步,浑身很快软下来,但还不能松懈,我深吸一口气大喊:“闻哥,他们是不是懒得追了!”

“也许是懒得追了!”我听到闻哥的声音在前方来来往往的人头中传来“但是……”

“呼……但是什么,闻哥!”

“但是前面他妈的全是晶哥!!”闻哥话音刚落,我也已经冲出商业街拥堵的人潮,映入眼帘的是一大团排队立正并且全副武装的晶哥和数不清的警车,把贰柒广场围个水泄不通,除了晶哥外,还有人,无数的人,交警在拼命维持秩序,我和闻哥只是把身子往前凑想扩展一下视野,一个大喇叭就马上冲到我们脸上:“回去回去,都快点回去!!”,可这喇叭声依然盖不住群起的噪声,到处都是人山人海,做什么的都有,我看到想翻过警戒线然后被防爆盾顶回去的人们,他们在晶哥面前控诉:“你们是为人民服务的!人民的血汗钱养活你们!可你们呢,现在人民日子过不下去了,你们却来跟人民作对!”

“对!就是!”

“加入人民!!……”

“人民万岁!”

可晶哥不回话,他们只是干瞪眼看着躁狂的人们,愈来愈多的热心市民开始上前跟晶哥理论,我和闻哥就这样被一点点挤退,挤的很难受,我的躯体就像玉米饼一样被摊来摊去,大口大口喘着气,我听到周围的呓语说“全乱套了……乱套了,中国要乱套了”

“能乱什么套……第二天起来,不是照样拉屎照样吃饭吗?”

“以前去哪都能拉屎,现在拉屎还要看你是不是红码!这能一样嘛!”

“别乱说话!哪有这么夸张!”

“别挤了!……别挤,喂!恁看看恁们挤的,那两个年轻人都挨地上了!……”“别挤……!”

噗通一下,我终于一屁股坐到地上,被挤到最角落,闻哥紧随其后被大部队丢了出来,他的抛物线近乎完美,刚好落在我身旁。

“闻哥,现在什么都看不到了,太疯狂了……”我感到晕头转向。

“你比我轻,你骑到我背上看吧”闻哥艰难地把身子俯下,待我慢吞吞地爬到他背上,就“喝啊!”一声,把我抬起来,这下视野开阔了,我看到数不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警笛的闪光几乎点缀了整个世界,晶哥们的防线固若金汤,还有此起彼伏的呼号,还有五花十色的夜空,还有贰柒铁塔上的红五角星,还有……

“还有什么!!我测,你说完了没有!我累死了!”

“那儿还有一堆人唱歌,你听到没有”“这儿这么吵,我怎么听的到!”“你听仔细点,听仔细点就听到了”我和闻哥全都静下心来再听,确实可以感到空气中漂浮着的那丝缕般的音韵,断断续续着,然而却渐渐明晰起来,可以听到“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

“他们在唱国际歌”闻哥身子挺的稍微正了一点,让我看的更远些。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声音从人群那传来。

“是不是在唱国际歌?”

“是国际歌”我把所有的景象都一五一十讲给闻哥听“那些人把头抬的很高的……然后,有个人在领唱……还有一些人在点蜡烛……还有……”

“什么?”

“晶哥好像往那边走了,还好我们没在里面……不是,其实,如果我们在那里,我们可能会把局面处理的很好,但是……”我支支吾吾地说些莫名其妙的揣测。

“你在说啥胡话呢?然后呢?还有什么?”

“还有……太混乱了……我,我不好说……”大概是跨在闻哥脖子上太久,我的屁股有些难受,想调整一下姿势,这一动身,直接把闻哥干没力气了,他大喊“我擦真不行了。”我抓紧时间跟他描述:“唱歌的那些人还在唱……我好像看到柳亭他们了,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人越来越多了现在!”

“你看到……你看到柳亭他们了?!”闻哥吃力地说着“池大汴,你看到池大汴没有,他们在不在那里……他们现在在干嘛?”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太多了……!还有……”突然我的身子直直往下坠,远方的一切都起飞了,贰柒铁塔搭着火箭往上飞,我很快就看不到它,我只感到眼前一黑“我擦,闻哥……我还没看过瘾呢……!”第九十五点五章

再见,罗超闻

我彻底抛锚了。

我知道,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太慵懒,总是在观察——并非观察,我始终在打量着我自己,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肯定随叫随到,但事情总是这样,多我一个少我一个都无所谓——警察太多了,想穿过去他们的封锁是不可能的——也不是说不可能,只是几率很小,需要花很大的精力,可以说是成本太高——但这无所谓,我是革命者,就像秃鹫天天绕着要断气的猎物转圈圈一样,哪里出乱子,革命者就在哪里出现,就像秃鹫,秃鹫从不挑食,它死死盯着猎物,在天上转圈圈……

所以我能看到夜空。

震州的夜空与新襄是不同的,多了几颗星星,大概是多了一两颗,新襄的夜空没有星星,在震州反倒能看到一两颗惨淡的星星,它们也不眨眼,只是镶嵌在夜空里。

闻哥在原地转圈圈,踱步来踱步去,我看着他像傻逼一样转圈圈,转呀转的,他在口袋里摸索着什么,因为找不到,所以他气急败坏:“我烟呢,我烟都干没了!”

我知道,闻哥如果没烟抽,他就跟唐氏没区别。

我看着闻哥的傻样,笑嘻了,所以我咯咯咯地笑,闻哥也对着我咯咯咯地笑,他有点无所适从,两手空空,环顾四周,他长叹一声:“是时候了,我该走了……”“闻哥,你要去哪?”我抬头。

“去找池大汴他们”他低头

“可是闻哥,那儿有好多晶哥,你没在开玩笑吗?”

“无所谓,我会出手”闻哥终于在地上拾辍起一个尚未燃尽的烟头“用不着担心,反正多高的墙……我都能翻出去,应该说,我们,我们都能翻出去,所以多窄的缝我们都能钻进去”

闻哥总算能抽烟了,他把打火机掏出来对准那未燃尽的烟头,一下点着,火苗更旺盛了,他贪婪地吮吸起那支烟。“可是闻哥,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只有天知道……”闻哥吐了一个泡泡“总有一天,我们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再见面的,那时,一切都会很美好,所以我们会忘了很多,忘了罗超闻,甚至忘了大家,忘了这个世界,把苦难和快乐都忘掉,我们会把革命都忘掉的”“可我怎么会忘掉?”

“革命者要么虚无,要么导致自己身体和政治的消失……马克思说过,只有把通过否定而遗弃在过去中的给定物,保存在一种肯定的记忆中的革命者,才能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哈哈,罗超闻,我操你妈”我笑着说到。

然而闻哥确实不回我话了,他呆望着夜空不发言,销尽的烟头缓缓落地,星星点点的火苗即刻黯淡,我的笑容渐渐变为尴尬,再变为惶恐,最后是淡漠:“到那边了,拍点照片给我看”

罗超闻点头。

我从地上爬起来:“如果你碰到大家了,那就发消息给我;如果你被晶哥逮住了,那也发消息给我”

罗超闻点头。

我嘱咐:“你回来后得把我没看到的都讲给我一下,我很好奇”

罗超闻点头。

“再见,罗超闻”

罗超闻笑哈哈了,他大大咧咧地点头,挥手告别,挤进人群里,只那么一溜烟功夫,他就从世界上消失了。

第九十六章

局外人

“罗超闻他们没在……”池大汴蹲在贰柒广场的国旗杆下喃喃自语,也许是厌烦了他的碎碎念,李虹撅起嘴来:“现在哪还有时间想他们,警察把这整个广场的网都断了,还不如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只要他们在,就多一份力量,也许情况会改观很多”

“屁咧,我早都说过了,那个罗什么闻,还有之前他旁边那个喝胡辣汤的那个我最讨厌的那个信球货,他们还真是来投机来了!现在人影都找不到!”闪电对着广场上抗议示威的人群大喊一声“罗什么闻,在不在!给我出来!”

“你是谁啊,叫我干什么?”突然一个举白纸的人把头探出来。

“咦,你是那个罗什么闻吗?”

“我叫罗家文,你是谁啊?”

“那没事了,你继续唱歌吧,哥,打扰了”

那个举白纸的人回归队列继续唱国际歌,这国际歌的歌声嘹亮,整个广场都能听到,余音袅袅不绝于耳,带动着整个广场都欢腾起来,李虹提议大家也一起来唱国际歌,大家就笨拙地唱起来,音阶有高有低,相当不协调——“听起来像是成千上万只蜜蜂在拍翅膀”池大汴点评到。

随着广场上一处开始拍翅膀,另外一处也开始拍翅膀,随后是各处都开始拍翅膀,这广场上到处都是发疯的蜂巢在演奏交响乐,池大汴沉浸其中,乐呵呵地喊到:“我们太难听啦!但是旁边这帮人也挺难听的!”

“啥意思叻,兄弟!你哪个学校的!”一个青年相当不满“你们比我们还难听,听起来跟鸭子叫一样!”

“咦,你们是哪个学校的?”

“我们是艺职院的”

“我擦,大专也有这么多政治觉悟高的人!封神了”鲍丕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曹尼玛了,你啥意思啊?怎么着,给你装起来了?开始玩学历了我操你妈?”

“鲍丕你他妈是不是傻逼,这跟学历有什么关系?”池大汴快被鲍丕的低能话气晕了“学历和应试教育是最可耻的淘汰体系!现在中国这套比普鲁士的应试体系还落后,又想快点让学生进社会当耗材,又觉得中国人太多,要让底层无止境地互害,所以现在又拧巴又残酷!可是老爷们的子女一个个都是海归!他们过的多滋润!”

“你说的太对了哥!”那个青年紧紧握住池大汴的手“哥,我学历低,没读过本科,你实话告诉我们,你觉得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鲍丕唰一下就跳起来大喊:“要么润!要么躺!要么造!我们可以努力,但努力只为这三条路!其它的我们一概不管!”“说的好!!我错怪你了哥!!请收下我们艺职院的鞠躬!”

“说的好!!”突然一声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大家都转头一看,竟然是贰柒铁塔的保安也在那边拍手叫好“说的太好咯!年轻人!现在还努力个球呢,混口饭吃得了!”

“我擦封神了!”鲍丕紧紧握住保安大爷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叔啊,你搁这闲看不怕被警察无差别攻击吗”

“警察也是混饭吃的,谁稀罕谁个信球货啊”大爷摇摇头“俺都六十了,啥场面没见面,俺实话跟你讲,当年八九年滴时候,俺那时二十来岁,孤身一人就去了北京城,那时是腊月,那雪下滴大啊,可劲大了!俺去了北京城!”鲍丕震惊地说不出来话,他对保安大爷的敬仰之心犹如涛涛江水连绵不绝:“我擦封神了叔啊!你去北京城干啥了?”

“去洗小头咧”

“好的叔,祝你长命百岁”

“恁先等等,年轻人,广场那个西南边还有不断有跑进来的,警察在那个地方跟人闹翻了!恁们想跑的,从那跑出去,还有机会”保安大爷紧紧握住鲍丕的手。“我们就是从那进来的,叔”

“年轻人,恁胆子太大咧,太幼稚,哎呀让俺记起俺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是八九年,那个雪哗啦啦下滴大啊!”“好的,祝你长命百岁,叔!”鲍丕挥手与保安大爷告别,随后在广场上发疯似的嗷嗷乱叫,他与每个人都击掌过去,啪啪啪啪啪啪,鲍丕每击一次掌,就喊一句“马克思列宁主义万岁!”,大伙也都回应“马列万岁!”之类的话语,鲍丕愈发欢腾起来,他来来回回地漫跑,与更多的人击掌,与更多的人重复击掌——“啪!”鲍丕又拍响一位,他高兴极了:“马克思列宁主义万岁!!”

“咦,你不是那个神友吗?”突然有人说到。

“啊!!我靠!你不是上次那个神友吗!”一个四眼仔从人群里窜出来“你给我站住!你是不是上次在新襄工业区打人那个!”

“屁咧!我是你妈的神友……!”鲍丕相当不爽地回应“你是哪位啊……咦,你是那个——啊,我操!付亦明!我操你奶奶!”

“我擦尼玛!”付亦明唰一下就跑出来开始继续半年前那场甘畅淋漓的追逐战,鲍丕笑哈哈地在广场上飞奔,付亦明臭骂着在后面踉踉跄跄地追,周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与他们无关,他们跑过喧啸的群落,呐喊声与警笛声就像是舒缓的咏叹调在给他们的打闹配音,如果这是一部电影,任何导演都会给这一段进行慢放,插入古典交响乐,运用各种各样的蒙太奇,广场上激烈的冲突与两个年轻人幼稚的打闹会营造出多么鲜明的节目效果,如果要给人类历史上发生的无数个戏剧性瞬间做排名,这个镜头一定能给到top1,后世一定会有无数的人评价这个镜头:“这个镜头是反威权……”,或者其它什么。

鲍丕有那么一刻觉得这真是在拍电影——“或者是直播间之类的……”鲍丕嘟囔着。

所以他认为自己演技还不达标,他想尽力塑造出那股调皮活泼的表情,所以他开始模仿火影忍者的跑步姿势,付亦明认为这是挑衅,于是他跑更快了,电影在这时达到了高潮,付亦明只那么一扑,刹那间,贰柒广场的聚光灯全打到付亦明身上,镜头开始狂抖,背景音乐开始嘶鸣,伴随着鲍丕一声“哎呀我擦!”倒在大伙面前,这一帧完美落幕,观众们这时要鼓掌了。

“啪啪啪啪啪啪啪!!”闪电起身拼命鼓掌“付哥!你干的好啊!我看这个神友不爽很久了!!揍他!”

“哈?闪电,你不是在盒海洋吗?怎么跑这来了”付亦明松开鲍丕,看到很多熟悉的面孔,他一一辨认过去,唯独没看到两个当时围殴他的叼毛,于是他非常郁闷,询问他们去哪了,大家都摇头,随后你一嘴我一嘴的攀谈起来,气氛和睦极了,像是村口大妈在拉家常,有说有笑,白黛听说付亦明竟然在新襄挨了打,非常震惊,李虹一向就对付亦明没什么好感,她问白黛:“哎,你觉得付亦明怎么样?”

“不知道,我不感兴趣”

“咦?——”李虹坏笑着,把手指向正叫嚷着的男生们“那你对哪个感兴趣”“都不感兴趣”

“咦,真的假的”

“真的”

“真的?”

“嗯……都说了是真的”白黛嘟囔起嘴“无不无聊呀,没完没了的”

柳亭在一旁听着,觉得确实无聊完了,他望向整个广场叹气说:“真是没完没了咯”

“真是没完没了啦!”广场外头的防爆盾中央,所有晶哥都在被训话,对讲机那头传来一阵阵的噪音,晶哥们也议论纷纷“真是没完没了咯”

“上午刚抓了十多个,晚上咋更多咯”抽着香烟的晶哥说道。

“无所谓滴……反正中央没说这是动乱,要是动乱就牛逼了,俺跟你说啊,俺听说要借驴下坡,彻底放开了!”交警拿下大盖帽拍了拍灰,长呼一口气“放开好啊,放开好,咦这个叫那个什么,共存啊,听说是要死一堆老头老太”“哎呀去球了,你爹死的早,俺爹八十了都,放开了整死了咋办,你从哪听来的这个球消息”

“不知道,反正要放开了,你爹死了算球,哪天他得大病,你救也不是,不救也不是,救了败光家产,不救就是不孝,哈哈,刘老三,俺看你要去球”交警笑哈哈了,警察把香烟丢掉,也不知道该说啥“哎呀这个全看运气咯”突然一阵哨声在广场四周响起,警察全都立正,从警车里下来几个领导正在商讨对策:“俺看这个不好抓啊”“总之得逮几个”

“先围更彻底一点,后续再抓,现在广场上情况怎么样?”

“人太多了,而且群众一圈围一圈,光是驱散群众就很麻烦”

“嗯……那就抓出头鸟,就这样办,吹号子!”

“哔————”的一声,这哨声惊动了整个广场,晶哥们大量入场,围观群众纷纷避开迅速行动的晶哥,大喇叭不停喊:“依法执勤,维护稳定!请大家让一让,不要妨碍公务!”,喇叭每喊一句,照相机的快门就卡嚓卡嚓跟拍,大喇叭又喊:“不要拍照!不要拍照!不要拍照!!”“不要拍照!再拍等一下把你抓走!”晶哥指着一个人喊。

人群纷纷放下手机,等到晶哥走远了,又开始举起手机咔嚓咔擦拍照,那个刚才喊话的晶哥又转头:“不要拍照!都说了不要拍照!”

人群又放下手机,目送着晶哥慢慢走远。

“咔擦咔擦——”

“不要——拍照——!!!”

“哎哎哎行了行了,别吼了,吼几次没效果就别吼了,没人屌就算了”大喇叭里瞬间传出这样的声音,把大伙都逗乐了,大喇叭继续喊“依法执勤……维护稳定,同志们都让让,大家都让个道!”,然而情况并没有变好,晶哥的介入让原本密集的人潮更加推搡起来,人们全都七嘴八舌地讨论“听说是要正式抓人了”之类露骨的话语,整个贰柒广场都惶恐起来,交织着不安与躁动,凭借着广场上更为开阔的视野,鲍丕一下就看到晶哥正在排兵布阵,防爆盾被一列列架起来,逼近广场上的人们,他马上蹦起来喊:“哎呀我擦,这是刷坦克了!我先跑了!你们玩!”

听到鲍丕这发言,很快就有同学后退,大家都四散开来,也不知是谁喊到:“大家别慌!他们要先抓那些举纸的,我们没主动给自己找画面,大家不要怕!”,很快也有人跟着喊:“把口号先停下来!”,广场上顿时鸦雀无声,场面再度恢复原状——晶哥确实没向着他们来,而是步步逼近前面那些“出头鸟”。

“这一招叫做韩信点兵……”池大汴探头看的出神,向周围的人解说起来“前面的晶哥在靠近那些示威的人之后,会马上从两边夹击上来,把整个人群团团围起来,架起来防爆盾挡住视线,后排的晶哥马上冲上去把场面收拾干净……”“你还搁这解说起来了”闪电有点难绷,他回头看向众人“大家不要害怕,出了什么事情,我第一个来承担!”“你咋还搁这装英雄装起来了,大家不要听他的!”鲍丕拍着胸脯担保“我第二个承担!!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我也来承担!”李虹举起手

“我也要!”

“哎呀我擦,那这锅不好分啊,要不咱们开把斗地主……”

“大家一起扛!”池大汴起身发表演讲“伟大滴导师列宁说过,共产党人从不屑于隐瞒他们的观点!既然来了这里,那就大大方方承认,我们就是来打碎锁链的!”

“对!”大家彼此达成了一致,场面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事情,整个广场上与整个广场四周的所有活着的生物都在紧张地注视着即将发生的事情,仿佛是老天爷在给人倒计时一样,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计时器,在滴滴答答地流动,对讲机的滋滋声以极高的频率振动着空气,大家都盯着正在稳步行进的晶哥看,晶哥老是先停一阵,又举起盾来慢悠悠走一阵,远远看去像上个世纪的默剧战争片。“请广场上的人立刻撤离,否则将强制驱散!!”大喇叭继续喊话,但最前面的人压根不为所动,面对着队列森严的晶哥大军,他们相当散漫,并表示鄙夷,大喇叭见状继续循环播放“请广场上的人立刻撤离,否则将强制驱散!!……”“有胆就来抓我们!!”

“我们根本不怕你们!!”

“哔————————!!”一声急促哨响划断夜空,说时迟那时快,整个地面都被晶哥的踏步震飞起来,混杂着全场的惊呼声,晶哥兵分两路,一路将出头鸟团团围住,另一路直接扑上来制服示威人群,局面迅速混乱起来,后排的学生们压根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能看到人群在急速骚动——“可想而知最前面的反抗那是相当激烈”柳亭迅速做出判断,但任何判断都是滞后的,就在晶哥大费周章制服最前面出头鸟的同时,后面的一大堆学生又把旗杆竖起来,喊着“放人!”,周围的群众也被带动起来,你一言我一语,竞相拍照,俨然成为了打卡圣地,晶哥已经完全没有功夫去理会录像的人了,眼下场面是一片混乱,时不时就有两三个人被晶哥钳制出来狼狈地带走,另外还有更多的人,以各种奇葩的姿势被压在地上,或者与晶哥扭打在一起;呐喊声痛骂声呵斥声,声声齐作,电光火石之间,这边是黑云压城,那边是五彩斑斓,到处都是人头攥动,贰柒广场完全成了门票免费的露天大剧院,甚至说是豪华大淫趴都不为过。在这千军万马的混乱之中,大喇叭再度奏响“贰柒广场上的立即离开!从西南角有序——!!”——“叮——!”,贰柒铁塔的报时声再度传来,强而有力的东方红旋律在夜空中悠久回响,尽管没有任何人在意铁塔上的大时钟——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八点。

第九十七章

心的规律与自大狂

我听到远处传来的东方红旋律,现在是北京时间晚上八点,手机还是没网,我尝试走远些,等到有网了,也许可以预订震州动物园的门票,但这么晚了,动物园肯定不开门了——虽然我可以翻进去,这太疯狂了。

突然手机传来滴滴滴的消息铃声,我打开一看,竟然有网了,虽然信号还是很微弱,我赶紧把那些消息都扒拉过去,烛火给我打了好多个电话,我赶紧回拨给他,对方马上就接通了:

“喂……滋滋滋,我打给柳亭,为什么一点反……都没有?滋滋滋你们现在在滋滋哪?”

“我现在一个人,贰柒广场早被晶哥断网了,那里除了拍照和唐氏一样的线下聚会之外估计没有别的东西了”“我们也在往滋滋滋那边赶,你怎么进去的滋柒广场,那儿进去滋滋滋的?我听说那儿现在——爆了!”

“我不知道……不是,我现在不在贰柒广场,我毛都不知道,我在那旁边,这儿信号也弱智爆了,我听你说话跟听空难录音一样”

“我滋它玛了,我听你说滋话也是跟它妈滋空难录音一样……你现在在哪!”“在……像是一个百货大楼旁边……”“滋滋滋滋滋——我知道了我往那边走——滋滋滋滋滋——那儿有蜜穴冰城你给我买瓶柠——”

信号又没了,我转头去买柠檬水,结果连微信支付都用不了,我身上也没带现金啊,我说该怎么办呢,店员也很无奈,我等了大概三分钟,等到信号终于有一格的时候,我赶紧把付款码怼到那个收款机脸上,结果信号又没了,我要气烂了,店员建议我可以先把本店付款二维码拍下来,然后走到信号充足的地方再打开相册扫码付款,我称赞他是天才,于是拍张照就走了,走着走着,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信号总算有起色了,通知又开始一个接一个蹦出来,显示未接电话四个,都是烛火打来的,我再次回拨给他,他一开口就是骂我:“我滋,你手机给狗刨了,我快到秘穴冰城了,你人滋滋滋滋滋滋吱吱吱吱滋滋滋吱吱吱吱——”

“我在人民公园!!!”我对着电话那头大喊

“滋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您拨打的用户……”

“我擦!”我气的想把手机摔了,我瘫在人民公园的长椅上不知道干什么,也许可以买张去新襄的票立即回去,但这一切都太天方夜谭了,回到新襄后我会面对什么呢?要知道我可是翻墙出来的,没准我现在已经成为新冠携带者了,总之这一切都太天方夜谭了——如果闻哥在的话,如果闻哥还在,那总会有办法的,可闻哥不在了,我得坦然接受这一切,就算闻哥不在,我依然会对现实从一而终,所以无所谓的,我快慰了一点,把吸管插进柠檬水里面大口大口喝起来,结果一口下去全是工业香精,给我牙都甜掉了——我突然觉得恶心,可能是最近喝太多柠檬水的缘故,我从未喝过这么恶心的东西,世界上竟然有这么难喝的东西——但勉勉强强还能喝,至少它是水,将就着喝吧。

我吸溜吸溜,麻木地把这水吞下去,突然又是一阵肠胃的急剧痉挛,我感到整个喉咙都在排斥水,我恶心爆了,一阵干呕,把那整个柠檬水都艰难地吐出来,断断续续的,太恶心了!柠檬水,我操你妈!!我——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呕——操你……——呕呕呕呕呕呕————我操你妈!!

“我操!可算让我找到你了!”烛火猛拍一下我的背,这一拍几乎排空了我的整个胃,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东西都吐到地上,他马上捏住鼻子“我就知道你这比,肯定要给我柠檬水偷喝了!”“赶紧把这玩意拿走!”我不停干呕“我不想再看到这玩意了”

“连柠檬水都不喝了?你脑子秀逗了,你不喝给我喝”烛火接过我的柠檬水咕噜咕噜喝起来,我注意到他身后又走来一堆熟悉的面孔,还有一些生面孔,烛火一一给我介绍过去:“这位是澳门威尼斯人,这位是菜园子张青,这位是泰山府,还有这位……”

“你两个月前给我介绍过了”

“哎……这就两个月了,时间真快”烛火长叹一口气,望向天空“震州这几天有点下小雪,不知道新襄下雪没有……”

我也抬头看向天空,那是灰蒙蒙的一片,跟新襄也没什么区别:“新襄也下雪了,而且比震州还大呢”

“这样啊,不知道姜哥现在在做什么”烛火说道。

确实,我不知道新襄的雪现在还下吗,如果越下越大的话,校园里会有多厚的积雪呢?大家现在还好吗?天气一定很冷吧,这么冷的天,费叶棠还会站在宿舍楼门口的路灯下发呆吗?还有姜学长,此刻他在干嘛呢?反正他肯定不会好好复习,他会坐在考研自习室里与我望着这同一片天空吗?他肯定很遗憾没有来吧。

“不打紧,等我回去后,我会把这一切都讲给姜学长他们听的”我笑着对烛火说道“肯定会很精彩的,我会添油加醋一堆东西,但改编不是乱编,我会忠实于现实,然后进行艺术加工,总之,烛火,你知道的,我们肯定都是大英雄”烛火哈哈大笑起来“那你到时候就说我是伟大的副统帅,但你是伟大的正统帅!”,此话一出,大家都哈哈笑起来,泰山府也接过话茬说道:“到时候回学校,我就说,我亲眼看到你一个人单挑一百个晶哥,七进七出!”,这话一说完,大家的玩笑就更起劲了,浑然未觉天空中缓缓洒落的零星雪絮,直到有人说“下雪了”,大家都抬头看,才发现天空确实下起断断续续的小雪,落在我的面颊上,有一点点冰凉的刺痛,我赶紧打开书包找帽子,突然翻出来那块白黛塞进书包里的红布,我这才想起书包里还有这玩意,我将它展开,盯着看了好一会,我看到自己画的那条吐口水的狗,我反复地品鉴这条狗,突然觉得自己画功还不错,如果我高中成功当上艺术生就好了,可惜我爸没钱报培训机构……还有大家的字迹,闻哥的骷髅头,总之一个个都很有趣,我很好奇白黛写了什么,虽然我也不清楚她的字迹,不过肯定是一眼就能辨别的那种,我的视线把红布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都扫描过去,最终锁定了右下角一处相当清秀的字迹:“玛格丽特”,这可能是白黛写的,但也不确定,因为我看不懂这想表达什么,但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比较有文艺气息的,也许还有别的地方没看,我得再看看……“你在瞧啥东西,看这么起劲”烛火他们也被这块红布吸引,看到这红布上那么多签名,当即要来马克笔,也想在这红布上面签名留念,我担忧已经没空位置给他们提笔留念了,结果他们一个个都直接不由分说地粗暴落笔,可谓是入木三分,像是在鬼画符,把一堆人的笔迹覆盖掉,太司马了,我马上怒斥“烛狗,你妈死了我操”,烛火摇头说:“这红布上的签名得写大点,以后如果要放到国家博物馆里展出,我的名字这么大这么豪气,肯定倍有面子!”,众人都竖起大拇指点头:“烛哥说的对!”,突然又有人捡起一个树枝提议:“把这红布绑到树枝上当做红旗来挥吧!”

“好,就这样办”烛火卷起这块红布看向我“走吧,我们出发,去贰柒广场!”“好”我的另一只手还紧紧捏着红布,随后又放开了,但有点不甘心,我挠了挠头又对烛火说:“还是把那个红布先还我吧……”

“你现在要干嘛?”烛火疑惑着把红布递给我“难道你真要去震州动物园吗?”

“这,怎么会,我肯定过来”我支支吾吾地回应“但我难得来震州一次,不知道下次过来会是,什么时候……而且,震州还下雪了,这不是很稀奇吗?”“很快就会有下次了!”烛火使劲拍了拍我的肩膀“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下个月,总之一切都要改变了!以后可以去任何地方了,就像以前一样!”“嗨,可那又怎样呢,难道人们的日子就会变好吗?难道第二天我们就进入共产主义了吗?难道所有人都无忧无虑了吗?”我忍不住要诘问烛火,虽然,我也知道自己这些发言是过于无聊空洞的,但我不得不把它们说出来,表达我自己的态度,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许我是出于好意,不想让烛火他们忘记本职工作,毕竟解封了又能怎么样呢?虽然闹剧是实实在在发生了,不,其实这不是闹剧,而是很真实的东西——但社会还是那个社会,依然要去争取那些切实的东西,这个道理烛火肯定也清楚,但我必须提醒他们,也许,必须有人做这种不讨好的工作……

“你在说什么?你脑子进水了?难道为了维持你那个一厢情愿的革命立场,必须要让资本主义一直存在下去?——不,不是,我是说,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无聊了!你这就像那些无聊的人,或者说扭曲的人!希望资本主义能够一直存在,这样你就永远有理由去反抗现存的东西了!”烛火突然暴躁起来说出这些话,这让我很诧异,他似乎误解了我的一番好意,而且言辞激烈地像是老登教训小崽子那样说一些有的没的,我压根无心听他讲这些——“不,我不是这种人,但……”我摇摇头“但,但我必须反复思考这些东西,这些东西对我很重要,所以我很重视它们,烛火,你不理解我……”

“谁他妈能理解你!”

我想,我麻木了?因为他讲的这些让我内心动不起一点波澜,我只能看到他在纷飞的落雪里狂喷唾沫,那些唾沫结成一溜溜的小冰晶砸在我脸上,还有周围人过来催他走的身影,我也忘了自己怎么跟他申辩,只知道自己磕磕绊绊地说了些什么,烛火跟我讲完他负气的最后一句话就转身离开,我便挥手跟他们告别,但我总觉得烛火肯定误解了我,因为我真的很重视这些,我还很重视大家,否则我不会提醒他们的,所以我又喊一句:“到广场上了!一定要帮我跟大家问好!”

“大家肯定会笑话你!”烛火踏着一落地就消散的雪花渐行渐远。

“不会的!!大家都知道我什么样!他们知道我早晚要闹革命的!不差这一晚!如果我真闹革命了!我肯定会把事情彻底做绝!到时候你们所有人都肯定比不上我!!————”我拼尽嗓门呐喊。“@✘?。:♬^O!!”烛火背对着我举起那根树枝,冷风呼啦啦的吹,我根本听不清他回复什么,他们就这样消失在十字路口。

当我反应过来时,街口的红绿灯还在闪烁,车流仍未停息,人们依然行色匆匆,震州街头的雪还在下,却越下越大了,我停在原地不动好久,呆看着这雪打湿我的肩头与鞋面,慢慢堆积,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它们在我脚周围叠高,突然觉得后怕,我感到这雪要活埋我,我有点窒息,喘不上气,咳嗽了几声,抬头看漫天飘落的雪花,简直像是打下来的针头一样要刺穿我,我猛地一激灵,大口大口吸气,我想我得赶紧逃命,不然这雪要给我弄死了!

我这样想着,赶紧把书包挎上,转身逃走,只要我跑够快,就不至于被倾盆大雪活埋,我一定会活下来!所以我才要逃命!

我得赶紧逃命,逃远远的!

我要逃到大家都找不到我的地方!

第九十八章

这首歌全乐清只有我一个人会唱

震州动物园真大啊!我怎么逛都逛不完,我该怎么形容这些动物呢?它们一个个都懒洋洋地趴在笼子里,用呆滞的眼神盯着我,我看到狼,那些狼在疯狂刨土,一只两只三只……全都在刨坑,它们刨这些坑有什么用?我狠狠敲击玻璃窗,引起它们注意,然后我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有一只耳朵很长的狼,它听到呼唤,警觉地抬起头,透过玻璃窗死死盯着我,我和它对视良久,它突然吐出舌头然后嗨嗨嗨地跑到我跟前,把它的爪子放在玻璃窗上不停抓,那爪子热乎乎的,在玻璃窗上遇冷留下好多爪印,我觉得它有趣极了,而且它还一直对我吐舌头示好,它真是太有趣了,我伸出手礼貌地对它做些动作,它马上也抬起爪子来做些古怪的动作,我哈哈笑起来,它舌头吐的更长了,甚至开始疯狂流口水,那口水淌下来,挂的老长,我觉得相当不雅,从书包里翻出来一包餐巾纸:“喂!快擦擦嘴巴吧!你太影响市容了!一会我给你抓走!”

“汪!汪!————”它突然像狗一样嚎叫起来,相当急切地把爪子放在玻璃窗上刨啊刨,我想它肯定非常缺这包餐巾纸:“喂!你想要的话就动动耳朵!”它把耳朵机灵地竖起来,这逗笑了我。“喂喂,你太搞笑啦!想要的话,你就再把尾巴翘起来!”

它听话的把尾巴翘起来。

“我擦封神了哥!你把后脚往后抬,再把前脚往前抬,再把两只爪子放在耳朵上给我看一下我就给你”

它把后脚往后抬,再把前脚往前抬,再把两只爪子放在耳朵上,我笑的喘不过气来,给我缓了好一阵。

“我去,我……我操,太搞了,咳咳,你再把那个肚子翻……”

“我操你妈了个比啊兄弟!你踏马到底给不给!我操你妈,我翻你妈了个逼!”它直接开口骂我。

“你会说话怎么不早说?”

“我一说话就不合群了,这帮傻卵都不会说话!”它指着那些刨坑的狼“还好它们也听不懂我说话,你能不能赶紧的,别卖关子,快把餐巾纸给我!靠你妈个卵!”

“好的”我立即起身环顾四周,确认没人在附近。

“别勾八看了,天气这么冷还下雪,大晚上的没人会过来!你给我赶紧的!”它有点不耐烦地催促。

我深吸一口气,把身子在地上翻滚了五六圈,又做足热身运动,闭上眼大喊一声:“我来也!!!”就直接用尽全身力量撞向玻璃,我只感到一阵剧烈又短暂的刺痛传来,一大捆一大捆的玻璃碎渣全都越过我的躯体,我能感到它们在我脸旁划过的清脆风声,随后就一头栽倒在地上,给我摔的不轻,睁眼一看简直就是天旋地转,我真感到天花板和地面都颠倒了,我像蝙蝠一样停在天花板上,把头往下一看,底下是一个大教室,里面坐满了人,静悄悄的,只听到笔在纸面上刷刷刷的声音,我把教室扫视过去,竟然看到姜鸣哲的身影,他正趴在课桌上玩王者荣耀,我马上对他挥手:“喂,姜学长!!你怎么还在玩王者!”,他浑身一哆嗦,抬头瞧见我,先是震惊,随后一愣:“你怎么还在学校里!你不是去震州了吗!”

“不知道……学长,也许我后悔了!但我们可以一起来震州!去贰柒广场,大伙都在等你过去呢!”

“我操死你的妈!!”姜鸣哲突然爬到桌子上,他生气极了,把考研资料一股脑全都往我身上丢,砸的我脑壳痛,他边扔边喊:“不要后悔!你为什么要后悔!为什么要——!”

“学长!闻哥他不见了,我找不到他!……”

“喂喂喂,你们两个,在吵什么!自习室不要吵,不然都出去!不要站在天花板上!”很快就有一个巡逻的老师冲进来大声呵斥。

“你得赶紧准备好,得赶紧过去!快过去!!”姜鸣哲举起那本厚重的考研政治,他使出浑身解数,像丢铅球一样甩上来,狠狠命中我的心窝——“学长!!”我大吼一声然后坠落,我咬紧牙关,闭上双眼。

我现在甚至弄不清自己在哪里,我在哪里?目之所及全是暗怖的黑夜,连一点光都看不到,任何物都不见了,我也看不到任何人,不仅是一个熟人都看不到,现在就连陌生人都看不到了!大家都去哪了?

我心窝好疼。

但我又能听到声音,这声音轰鸣着从四面八方传来;还能闻到刺鼻的气味,呛着我难受,吸了几口,我心窝更疼了;我还能感到这个世界在运动,以某种莫名其妙的频率在推动我,这太奇怪了,可我不知道谁在推我——“是谁!”我对这个世界问话,但无人应答,这让我略感寂寥,可来不及唏嘘,我就感到一股强力的漩涡在吸纳我,我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下一秒我竟然直接从注塑机的料斗里飞出来了!我一头直接撞在硬邦邦的钢板上,给我砸的眼冒金星,浑身都在不受控制的颤抖,我难受的要爆了,我感觉我全身上下每个毛孔每个器官都在充血,血简直要像喷泉一样涌出来了,但我竭力要看清周围的一切,我使劲把眼睛睁大大的,恍惚中我看到一个人坐在雾气腾腾的椅子上忙活,我把眼睛睁更大了,我把嘴巴也张大大的,我几乎是强忍着难受用嘶哑的音阶叫嚷:“爸!我头好痛!——不对,我全身上下都痛死了!我觉得……我觉得自己要死了!我肺好难受!我刚才吸了好多东西!爸,救我!!我要死了!……”

我的双脚在地上不停扑腾,我狠狠抓着自己胸口,几乎要抓出红印来了,我看到父亲他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他转头看向我。

“爸!!我好痛!!”我喊喊喊喊喊“我痛死了!!——好痛啊!!”

我看到他嘴巴微微张开。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爸!我要死了!”

我看到他嘴巴彻底张开。

“爸救我!!!”

“闭嘴!!!!”父亲突然对我怒吼,他停掉机器,突然整个世界都静下来了,真的好静。

“可是,爸,我真的难受!!”

“难道我不难受吗!!忍吧!!这点东西都忍不了——以后怎么能有出息!你以后还怎么养活这个家养活你自己!!”父亲在原地一动不动,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听到他的怒火,看到他在尘埃中若隐若现的脸,但我笃定这确实是我的父亲,我踉踉跄跄地起身,默默注视着他,世界依然是安静的,伴随着齿轮时不时抽筋的咔咔声,我咬牙切齿——咬牙切齿地对父亲还以怒吼:“我什么都无所谓!我不需要养活自己!我以后就在全中国到处跑,我就当流浪汉!!”

“别说傻话!你年纪太轻了!你总会明白的!”父亲猛按一下开关,整台机器转动起来,世界开始吵闹,叽叽喳喳的。“屁话!我全都明白!但我还年轻!”“你走吧!”父亲对我摆了摆手,我便头也不回地从后门飞出去,一头扎进鸡圈里,把鸡群全都惊扰的到处乱飞,我顿时畅快极了,一把翻过栅栏轻飘飘地落到田埂上,突然一个声音叫住我:“外面在下雪,别出去了”

我回头,看到我妈,她站在鸡圈门口,手里捏着刚捡出来的鸡蛋。

“咦,妈,你怎么没去上班?”

“你刚才在跟你爸吵什么?别不懂事了行不行啊!别让你爸动气,他肺越来越不好了,这几天要动手术啊,要花一大笔钱的!你还惹他生气?我们都要愁死了,你该懂点事了,别整天到处溜达了,你书也读不好,活也干不好,你该怎么办哟!多花点时间想想出路吧”“……造反”

“别说虚头巴脑的,多想想自己出路!哎哟,我要愁死了!”

“造反就有出路!不造反,一辈子都不会有出路!哈哈!”

“给我回来!——”

我嗷嗷嗷地叫唤,在村里乱跑,隔壁捡破烂的老头蹬着三轮车在土路上跌跌撞撞地骑,我跳到他的三轮车上,打开他装垃圾的麻袋,从里面扯出来一大堆烂菜叶,我把那烂菜叶举的老高老高:“这烂菜叶是我的啦!我要拿去喂鸡!”“你怎么回来啦?”老头笑呵呵看向我说“下雪了,我都二十多年没看到雪了,那年下雪的时候,你太公还活着,当时他也天天向我要烂菜叶,可他是拿去喂猪……但你们家现在养鸡了,鸡嫌弃烂菜叶子,猪最好,猪什么都吃,猪吃番薯藤,猪还吃菱角,还吃螺蛳,鸡太难养……”

“你认识我太公吗?”

“怎么不认识,我和你太公是发小,你才真不认识你太公哩……他在你出生之前就死了”

“我太公长怎么样?他书读的咋样?活干的咋样?他平时怎么说话的?他干过什么大事啊?”

“你太公年轻时长的跟你很像,他没咋念过书,干活也不勤快,他说话莫名其妙的,乱讲话的……什么?干大事?你太公?你乱讲,你太公干什么大事,当年毛主席办人民公社,有段时间大家肚子都饿扁了,结果他带头去食堂偷馒头!”“呜呼~!那他太厉害啦!”我笑哈哈地跳下三轮车,举着菜叶子在水田里疯跑,所过之处全是十几米高的浪花,把鸭子也震飞出去,我又把菜叶子全都洒出去,鸭子很快就追着我跑,我轻轻松松地冲到大马路上,在马路中央飞奔,来往的大货全都对我按喇叭,雪天地滑,它们避都避不及,在马路上呼啦啦跳舞,突然一辆大货在我面前急刹车,车窗被摇下来,一个脑袋探出来骂我:“你昏头脑啊!!快上车!”

车门被缓缓打开,我踩着踏板上车,一上车,一看到阿文的脸,我就笑了,他也笑了,他笑的非常非常灿烂,他激动地口齿不清,对我说:“我刚想着,给你发消息……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结果没想到你突然就在马路上蹦出来了,你知道吗!我去,你小子,真的,我刚开着车,一不留神,你就从我引擎盖上蹦出来啦!吓我一跳!”

他话音刚落,刚打算开口说下一句话,就又笑起来,我看着阿文傻笑的脸,他眯着眼,嘴角不自觉上翘,跟神经病一样刚吐出几个字就自我打断,痴呆地呵呵笑;我从未见过他这滑稽样,所以我笑得更疯狂更大声了,我肆无忌惮地笑起来,在副驾驶座上像蚯蚓一样奇异地摆动身体,阿文也从未见过我笑成这样,他笑得前仰后合,在驾驶座上乱窜,整个车头都咚咚作响,他猛按车喇叭,尽情挥洒他的笑意,甚至笑出了眼泪,他按着肚子对我说:“哎呀哎呀,呼……我们要不要去海塘边转转?”。

我继续哈哈哈大笑,压根没有理会阿文,渐渐精疲力尽,但依然笑着,阿文看着我笑,他继续事无巨细地规划:“到时候请村里菜做的最好的师傅!大概要摆个四五桌,不能寒碜了!吹洋号的我看也要请来……还有……”

我继续哈哈哈大笑。

“那个花炮,婚车开的时候跟屁股后面放的,也要搞一大捆来……你还没见过我对象吧,我给你看照片,她在镇里那个自来水厂上班,坐办公室打字的,都说和我般配呢,她……她其实也不漂亮,但是她对我真的很好……就是她爸妈不咋样,哎,反正……”

我继续哈哈哈大笑,直到哑火,阿文却还在对我痴呆似的说着,我咳嗽几声,胡乱吸几口气,呆呆地看着前方,挡风玻璃上蒙了厚厚的一层雪雾,我用手去擦,却怎么擦都擦不清,前方的视野一片模糊,阿文依然在有说有笑的。“文,这雪真奇怪,下这么大,什么都看不清了,我感觉它,它下没完了……”我用手使劲擦,却越擦越模糊,我惶恐起来,擦个不停,车玻璃发出吱呀吱呀的扭曲声,我越擦越快,车玻璃上甚至出现裂纹,我猛地一拳砸下去,车玻璃瞬间炸开,冷风发狂似的灌进来,雪也涌进来,在我身旁以每秒一万米高的速度堆叠,我止不住地喘气,浑身上下都发抖,我乱叫唤了一阵,拼命扇自己巴掌,直到脸颊已经在风雪中彻底麻木——不止是脸颊,我感到浑身上下都麻木了,只有血液在不断流动,它们滚烫的,仿佛岩浆在地壳底下流过,血液在我皮肤底下奔腾,我觉得好热,又冷又热,我不停喊“操!操!操!”,伴随着阿文那无法停下的几近崩溃的喃喃自语,我大叫“操!!————”,我大叫,我大叫,我终于大叫:“带我去贰柒广场吧,文!!”

“我有时候想,我要好好对待她,我要和她好好过日子……我要和她好好过,我要好好赚钱……”阿文低着头,他死死抓住方向盘,拽住手刹不放,他紧紧踩住离合器,仍旧絮絮叨叨说着“我要好好赚钱,等赚够了钱,我就在镇上买套房……那时我在镇上再办个真正排场的婚礼,到时候你们都要来,你们都要来……”

“带我去贰柒广场吧!文!!”我发狂似的,摇晃着阿文在冷风中颤抖的手,他神情恍惚地抬头来看我,我拼命呼喊:“文!贰柒广场!带我去贰柒广场!!”“贰柒广场……在哪?”

“震州!”

“震州?!”阿文震惊极了,他拍拍脑袋,努力让自己在风雪中清醒起来,他呐喊:“我这批货顶多送到绍星!!震州有一千多公里,开火箭也开不到啊!”“那你就把我丢在绍星吧!我总有办法到震州的”

“真的吗!”阿文上下打量我“你越来越怪了,几个月不见,就变了个人,你最近日子过的好不好?是不是家里出什么变故了!”

“文,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很赶!”“我知道!!”阿文把钥匙使劲那么一转,发动机立刻点火,车子开始轰隆隆地震动,整个世界都摇起来,他终于把手刹拉下,抬起脚来“但你真的确定吗?这条道只要一上路,就不准掉头了!你到时候真的能回来参加我婚礼吗!”“肯定会的,文!到时候我会给你随个好几百万的份子钱!到时候全村人,不对,全镇,也不对,全市,也不对……全中国!全世界的人都要来参加你的婚礼!到时候每个人都喝醉了才能回家!到时候大家会忘掉所有无聊的东西一整晚都在那边乱叫!——所以把油门踩到底吧!文!”

“坐好了!!”阿文话音刚落就一脚直接踩死油门,他的手迅速在档位上变换,一档二档三档四档五档,我能感到大货在马路上一往无前,速度越来越快,雪花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如同子弹打在我脸上,但这远远不是大货的极限,阿文继续变档,六档七档八档九档——直到彻底放开,阿文大吼一声“上路咯!!——”,大货飞起来,比火箭还快,速度表的指针已经冲到了极限,但大货还在加速,仅仅一秒,大货就降落在绍星,当大货从天下掉下来的时候,那加速度简直要把我的皮和骨头切开,我还没来得及向阿文告别,就在空中被甩出去了,我赶紧看向阿文,他从完全裂开的挡风玻璃探出脑袋:“你怎么坐车不系安全带啊!!”

“文,这大货真能给我甩到震州去吗?!”

“你放心,相信大货!!”阿文向我挥手告别,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空中回荡“记得来我家吃席!——”

第九十八点五章

伟大的无产阶级口嗨家、撸管家

我有些乏了,因为我就这样在天空中漫无目的飘着,风景千篇一律,在前方突然出现几个人影,他们在闲聊,看到我飘过,他们就对我打招呼,一个大胡子对我说:“喂,年轻人,你不属于这里,快点回去。”

我抬起头看着他:“您好您是哪位”“我是马克思,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我后面这些人也都是无产阶级革命家,我们都是导师,您是哪位”

“哈哈,老登,你太自恋了,一边去”“你正在试图让这个选集变得十分无聊……”那个大胡子摆出啊嘿颜,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齐刷刷摆出啊嘿颜面向我“所以我们必须警告你!”

第九十九章

这里有玫瑰花 就在这里跳舞吧!

我决定了!!我要从万米高空直接冲刺下来,此时狂风在我脚下肆虐。我尝试着像溜滑板那样,一只脚踩住气流,另一只脚在空中摩擦助跑,然后御风飞行。突然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猛地炸开,这一炸直接给我炸出云层——我在空气中以时速888888公里每秒的速度咻地切开夜空,因为太快所以我浑身冒火,就像一颗陨石极速划过天际,一旦坠落在震州,估计整个盒南省都会被夷为平地,只不过我悄无声息地降落,一头扎进路旁的雪堆里,我满嘴都是雪,咕咚一口咽下去,挣扎着从雪堆里爬起来。

“不好意思先生,震州动物园已经关门了,我跟您说了好多次了,请不要再死缠烂打在这里弄莫名其妙的东西了,我们不会放你进去的”售票员听到声响,打开窗户非常没好气地与我沟通。“啊你们动物园太无聊了,就那条长耳朵狗可以看一下,那个舌头吐的,我操,那个口水流一地”我拍拍身上的雪,把背包扶正,确保一切都准备好了“哦还有,那个狗态度非常差,你们赶紧给它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得狂犬病吧,他态度实在太差了,我都不好意思跟你们投诉!”

“您好我们是正规动物园,不会给游客看狗的!”她信誓旦旦地说道“您说的是狼吧!一定是您做出了违反园区规定的行为,比如说恶意投喂之类的,所以它才会对您有攻击性!”

我听笑嘻了:“好,我明天会再来的”“请您买票!成人票三十块一张,未成年人与全日制本科及以下大学生持有效证件享受半价,十五块一张,您可以网上预订。”

“懒得买,我要翻进来”我掸了掸发丝上的雪渍,准备出发。

“请您买票!成人票三十块一张,未成年人与全日制……”

“我走啦,再见!”我挥手与她告别。“好的,您慢走”

我一路小跑,回头看自己的脚印,一步两步三步,一步两步三步……但那些脚印没多久就消融了,被积雪永久埋葬。我继续跑,一步两步三步,跑无聊起来,往地上按两个大手印。我想在雪地上撒点野,我解开裤带一泻千里,在地上浇出龟头形状,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鸡鸡也贴到雪上按个印。我把整个身子平躺在地上,留下凶杀案第一现场的人形,我抹了抹鼻涕,然后把它擦在自己衣服上,双手插兜,注视着这个人形在雪地中渐渐消失,雪把它也埋葬了。

我跨上共享单车,脚印被车辙所取代,我沿着大道一路向南,一路上都是沉默的行人,他们在这洁白的世界中窒息了,我按响车铃铛,街头响起叮咚叮咚的清脆金属声,我尝试有节奏地按响它,像是在写谱子,我打着节拍跟着旋律高歌一曲:“拳头无聊~怒撞晚风!”,大家都回头看我,不知不觉我就闯过好几个红灯。

我骑更快了,在路口往东拐,我再次看到贰柒铁塔的红五角星,身旁迅速驶过好几辆嘶鸣的警车,那车灯炫的比迪厅还带派,在大街上摇花手。

我越骑越快,紧跟在警车后面,我必须追上它们,车链条开始吱呀吱呀响,警车跑的比野狗还快,莫名其妙就没影了。前方出现一大段巨几把长的上坡路,我骑的超快,自行车开始爬坡,一步两步,一步两步三步,蹬到中间时,无论怎么使劲都上不去,我再发力使劲蹬,车头直接跳一下,吓老子一跳,有点溜坡,我啊啊啊啊大叫疯狂蹬,给链条都擦出火星子来,它直接在那边乱叫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哈哈哈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哦哦哦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咔。

我操我大吼一声:“这首歌在全乐清只有我一个人会唱~~!!”,自行车直接发癫溜坡了,我一马上就直接跳下来,把自行车直接甩在后面,它叮叮当当摔下去,我一路疯狂冲刺上去,随后是下坡,我的双脚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速加油努力!

我继续奔跑,就是疯狂在那边跑,跑的很快,总之懒得描述,我眼前马上蹦出来眼熟的街道和很多很多的人。我冲进去,用手拨开前方那些围观的,横冲直撞,我边冲边打开书包,从里面扯出那块红布,把书包直接扔在胸前。我越跑越快了,一路冲出人群,眼前是亮炸双眼的贰柒广场,身前是一字排开的警戒线,跟那个万里长城差不多,我马上后退几步,一个助跑直接就跳过警戒线,在我双脚腾空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收敛了喧嚣,灯光满世界的乱转,人们全都掏出手机按下快门,咔嚓一声,贰柒铁塔直接搭着火箭向我飞过来,突然身后伸出一只手紧紧抓住我,我回头一看,罗炒蚊的脸出现在面前:

“广场上已经开始疏散了!很多人都从西南边排队走了,快回来!”他试图说服我“你知道的!人不能把自己的生活寄托在一些根本无法证伪的线性推论上!”

“现在这些话就像他妈废料一样从你的批嘴里说出来!”我挣脱开罗炒蚊的手,我的脚尖此刻正好停留在警戒线上方,不偏不倚。

“如果你真的越过去了!一切都不会改变的!不会有任何悬念的!我们才二十岁,生活,生活还很漫长!……”罗炒蚊语无伦次,他甚至爆典了“我们肯定会在以后改变一些观点的,一个人要有多大的激情才能始终保持自己人格的一致!不会存在这种人的,就算存在,也没人会记得他们!!所以他们都会从世界上消失的!”

“我们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再见面的!”啪嗒一声,我的双脚彻底降落,我的鞋底正式触摸到大地,我已经身处警戒线这头,除了我外,看不到别人,罗炒蚊在另一头,他身后全是人。

罗炒蚊向我递来一根烟,对我说出最后一番话:“你抽烟吗?”

“我来也!!——”我扭头大吼一声,扑向贰柒广场。

“喔!!——”

整个世界都乱叫起来,我每冲刺一步,地面就晃动一次,全震州都在蹦蹦跳跳,广场上的人都挥手向我致意,我身后传来无穷无尽的呐喊,从警戒线到广场,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我感到自己奔跑了一个世纪乃至成千上万年,我的脚在用我的头乱跑,我随便伸手就能抓住风,随便跳起来就能摸到云,随便唱起来就是完全自创的莫名其妙的新潮旋律新潮歌词,我唱着自己都没听过的歌狂奔,我跑过无数个流光溢彩的定格瞬间,脑子里源源不断喷涌出之前口嗨过的所有话,我原封不动把这些话全都大叫出来:“反对一切!!”

“好!——”从广场外头到广场那头,欢呼声排山倒海。

“我是被逼上梁山的!!”

“万岁!!——”

“我想跟从小学到大学的所有暗恋对象在桑拿房里干逼!一边看出包王女一边干!干累了就喝啤酒!一边干一边走路,从九楼下楼梯不停黏着干到一楼!”“恶心完了!!——”

“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丈人叫我领十万天兵!!阎罗大王做先锋,五道将军做合后,与我一颗金印!重,八百余斤!!”“逮住他!!”警笛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铺天盖地般响动,无数晶哥从各种方位出现并怒吼着向我扑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用我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把红布赶紧塞到书包里然后使出我这辈子最大的力气把它掷出去,书包马上就飞起来,晶哥距离我越来越近了,我还在奔跑,我拼命奔跑,我睁大瞳孔看着书包在繁星中利落地滑过,银河系在疯狂眨眼,我拼命看着书包,书包它升上夜空,突然我全身都动不了,怎么动都动不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我拖进深渊里,我拼命挣扎,双手双脚动弹不得,我大喊大叫,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在我视线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秒,我看到一颗陨石从大气层呼啸着狂落,整个夜空都被它迅速砸穿了,它超级大,绽放着熊熊燃烧的烈焰……

第一百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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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们选择从事能为人类带来最大幸福的职业并不得不去钻营投机和谋生,那么面对我们的骨灰时,高尚的人们将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罗炒蚊惬意的吸着烟,来到蜜穴冰城门口点了杯四块钱的柠檬水,他从口袋里掏出面额1000000000元的冥币来递给前台,前台又还给他999999994元的冥币,他在收银机里面不停清点那些面额很小的冥币,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半小时,罗炒蚊嫌找零太麻烦,就告诉前台不用找了。

“可是先生,这面额有十亿。”

“十亿怎么了,我打工一天就能赚到十万亿,你们整个店我都能买下来!别找零了,不差这点钱!”

“是的先生”前台笑呵呵的说“现在再也跟以前不一样了,自从进入共产主义社会后,日子太美滋滋了……”

是的,现在是共产主义社会,物质资料充盈过头了,不存在什么工资,虽然单位依然在发工资,只不过流通的货币是冥币,大家都拿工资去兑换冥币,冥币才能买东西,一块钱就能换到一千万冥币,工作一小时赚到的冥币就够花一辈子了,每天都买房买车环游世界也花不掉这么多冥币。

罗炒蚊咕咚咕咚喝起柠檬水,他与这位前台相谈甚欢,尽兴之余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万亿面额的冥币塞给前台当小费,前台连忙摆摆手拒绝:“我有的是钱”。

“这可不是普通的……”罗炒蚊把那张冥币舒展开来,上面赫然印着“天地银行限量款纪念币”。

“这可是我托关系搞到的!”罗炒蚊洋洋得意的显摆起那张冥币,天地银行四个大字在聚光灯下格外耀眼,店里的人都凑过来张望,对罗炒蚊充满敬意,询问罗炒蚊是何方神圣。

“你们都太年轻了,没有经历过那个年代!”罗炒蚊一大口柠檬水下肚“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时社会烂透了,大家都看不到希望,我经历过那个时代,呼……这是我应得的”

“你年轻时干过什么?”年轻人都好奇起来。

“那个时候这里还叫盒南,叫盒南震州,这地名太古老了!当时有个政府,叫什么名字来着,我忘了,总之,我年轻的时候经历了太多事情了,当时这个老店面往后走几步就是一个大广场……还有……”

“别拐弯抹角的,您能不能赶紧说些刺激的!”年轻人都笑着催促他。

“怎么说的完呢!能讲的太多了,我年轻的时候,啥大风大浪我都见过,日子过得太快,现在都已经是共产主义社会了,日子太快了……”罗炒蚊离开店面,在门口碰到一个坐在台阶上休息的秃顶男人,那个男人只是一个劲坐在台阶上发呆,他看了罗炒蚊一眼,就回头继续发呆,嘟囔着“日子太快了”

“是太快了”罗炒蚊回复他。

“以前这地方有个塔,我以前上去过,现在都被拆光,改成火箭实验的地方了”“我也记得,那看来我们都是旧时代的过客了,你叫啥名字”

“池答辩”

“你这名字太搞了”

“大家都这么说”

“你在哪干活?”

“我好久没听到这个词了”

“那我换个说法,你准备干点什么?”罗炒蚊递给他一根烟。

“不准备干什么,我们不用再回到过去那种日子了,每天都要逼问自己要去干点什么,呵呵”秃头男人接过那根烟抽起来,他陶醉其中,缓缓吐出两三个悠扬的烟圈“这是最好的时代了,没有比这更好的时代了,以前的所有时代都太坏了,可我们是从那些时代过来的人,我们总是染着旧时代的那些东西,打个比方来说吧,反正我不知道该准备干什么,其实什么都不用准备……我们何必要强迫自己去回忆过去,还有怀念那些伟人啊英雄啊之类的,它们早都被拆干净了,反正现在时代彻底变了”

“您好是的”

是的,贰柒铁塔在好多好多年以前就被拆了,新襄师范学院也不见了,反正很多东西都不见了,甚至震州也不见了,但柠檬水竟然还在。

罗炒蚊百无聊赖地喝完柠檬水,把它扔进垃圾桶,现在垃圾分类越来越严格,甚至莫名其妙出来好多种垃圾桶,除了什么干垃圾湿垃圾可回收不可回收之外,还有炸弹垃圾和橙子味巧克力味或者各种口味的垃圾,甚至还有神奈川冲浪里垃圾,这个概念太古早了,罗炒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试探着把那个已经喝空的柠檬水外壳丢进“神奈川冲浪里”垃圾桶中,那个神友垃圾桶马上就“警告警告警告!”在地上乱窜,然后把那个柠檬水吐出来。

“经检测原产地为洼地!禁止投放!”垃圾桶嗷嗷叫。

“中国早都不是洼地了,拜托,现在全地球都一个样,哪还来什么洼不洼地!”罗炒蚊气愤地踹了那个垃圾桶一脚“这垃圾桶是谁设计的!”

“嘻嘻,您想搜索我的设计师是谁吗,快来试试与我说话吧!”垃圾桶的显示屏突然一闪一闪的说话,于是罗炒蚊饶有兴趣地低头与它沟通:

“您好,请告诉我,这款垃圾桶的设计师是哪位?”

“您好,我的设计师,是很有名的包皮先生!点进投入一冥币,就能了解包皮博士的详细资料哦!”

罗炒蚊投了一个冥币进去。

“包皮博士2001年出生于安徽蚌埠市,曾就读于新襄师范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思想政治教育专业。点击投入一冥币了解更多更详细的包皮博士的信息!”“请告诉我更多有关包皮博士的信息”罗炒蚊又投了一个冥币进去。

“欢迎使用全球垃圾桶特置版搜索引擎,我猜您对于王者荣耀中的著名角色孙悟空的地狱火皮肤感兴趣,扣1切换我的国籍!”

“这垃圾桶真死妈了”

罗炒蚊踹了这垃圾桶一脚,结果一脚就给它直接踹故障了,它的顶壳不停冒烟,电流声滋滋滋:“我猜您对于……我猜您对于……我猜您对于21世纪中国大革命感兴趣,这场革命颠覆了旧的……滋滋滋——投入一枚冥币了解这个词条的更多信息以及它的相关人物!”“什么?”罗炒蚊皱紧眉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冥币塞进正在疯狂冒烟的投币口,然而垃圾桶依然不停触发癫痫,它抖个不停,屏幕上出现莫名其妙的马赛克图案,罗炒蚊使劲拍它:“快说啊,快说!”是的,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甚至就连罗炒蚊都快忘了这些故事,但它们确实真实发生过,只是罗炒蚊快忘光了,他努力让自己回忆起那些事情,顺带猛拍那个垃圾桶:“我擦这垃圾桶真死妈了!”。

“21世纪中国大革命,是指……”垃圾桶突然又说话了,罗炒蚊高兴烂了,他激动地抱住嘎嘎喷黑烟的垃圾桶:“快进到相关人物!快进到相关人物!”“嘻嘻,您想知道——与21世纪中国大革命有关的历史人物都是谁吗——快来试试投入一冥币吧!”

“我擦尼玛!!”罗炒蚊直接跳起来一脚给垃圾桶踹飞到墙上,那个垃圾桶炸成满地烧焦的碎片,在地上疯狂抖动,很快就有一辆时速600km的拖拉机从远处冲过来,从上面跑下来一群人提着大包小包抢救垃圾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女性从口袋里直接掏出火箭筒抵在罗炒蚊头上。

“说,为什么踹爆这个垃圾桶,你知道这个垃圾桶有多重要吗!”那个中年女人用近乎崩溃的声音质问“这个垃圾桶是世界文化遗产!!结果你把它踹爆了!你个混账!!你要接受法律的制裁!”“这位女士,虽然这样说很低能,但我必须提醒您现在已经没有法律了,而且我压根就不知道这垃圾桶是世界文化遗产,说真的,我以为它跟街边那种乱叫瞎骂的烂大街电子产品没区别”罗炒蚊举起双手,非常镇静的辩解。

那中年女性先是一愣,随后叹气:“我忘了,日子过的真快……”,然后把火箭筒抵的更重了,她措辞非常严厉:“可是你知不知道!这个垃圾桶是全世界唯一保存着关于大革命记忆的垃圾桶!!它如果死了,我们就再没有关于大革命的记忆了,我们会永远忘掉那些故事的!而且我们现在就已经忘差不多了!”“是的,您说的对……”罗炒蚊盯着那位女士胸前的名牌“哦,你叫白黛,这个名字太搞了,但我怎么感觉很眼熟,我可能在曾经某个时候见过您”

“是的,没准我们曾经见过,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没准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还能认出你……”那个中年女人放下火箭筒,深深叹了口气“自从进入这个共产主义后,我感觉日子过的飞快,我们都忘了太多东西,比如说,忘记了好多人,我确实一点都记不得了,只有这个垃圾桶还保存着那些故事,所以你才应该羞愧!”

是的,罗炒蚊也忘了很多人,但这实际上无所谓的,罗炒蚊习惯遗忘了,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辩解,他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些人焦头烂额在修复垃圾桶,那些人忙活了一整夜,罗炒蚊也看了一整夜,这位白黛女士更是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她不停指导这指导那,总算在第二天早上把垃圾桶重新拼接回来。

白黛欢快的拍拍那个垃圾桶,垃圾桶终于再次开机,罗炒蚊也长舒一口气。“你可别以为……自己就没罪了!”白黛依然很生气的看着罗炒蚊“检测显示,你这一踹把垃圾桶关于大革命记忆的芯片直接踹炸了,目前只有99%的部分还可以重新复原,但是剩下那1%的再也无法修复的部分,是有关一个很重要的人的!这个人是这场大革命中很重要的一个相关人物,但是从今以后我们再不会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了!在看这个大革命记录的时候,也会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空白!”

“我跟他很熟吗?不对,他有多重要?”“大概有当年十月革命那晚躺在圣彼得堡烂屋子里睡大觉的人那么重要”“我有罪”罗炒蚊深深的忏悔“总之让这个垃圾桶再说话试试吧”

“垃圾桶,请告诉我们关于21世纪中国大革命的故事吧!”白黛掏出一块冥币投了进去。

垃圾桶沉默了四分钟,随后开口:“今天是一个风和日丽而且天气十分的好滴一天~~”

“他在说什么?”罗炒蚊惊讶的看着这个垃圾桶。

“嘘,它已经开始讲了!”白黛微笑着,小声提醒罗炒蚊“我最近一次听它讲故事已经是四年前啦,那时我还记得这个故事里很多角色的名字,现在我全忘光了,因为它讲的实在又臭又长,它一讲就要讲一个月,甚至更多!……”于是罗炒蚊闭嘴了,他静静听着这个讲话带电音的垃圾桶讲关于过去的那些莫名其妙的故事:

“我决定,在,2022年9月25日,这个十分热——让我觉得~~天气很烂的一天去蜜雪冰城,买一杯柠檬水……”

The end